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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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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安嘻嘻地笑着,将冰凉的帕子接过去,道:“媳妇,我自己来。”胡乱地擦了两把手。
许家安留意到庄善若原先纤秀的十指又红又肿,还有些地方裂了些小口子,惊呼道:“媳妇,你这手怎么这样了?”
庄善若拿过帕子,不在乎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不碍事,拿热水泡泡就好。”她手上冻出的冻疮,被茅草割出来的伤口可不是单拿热水便能泡好了的。
“原先手如柔荑……”许家安不自觉地掉书袋。
“现在手如茅草。”庄善若不以为然,这手粗糙了别的倒也罢了,就是绣花的时候有些不利索,“反正茅草也好柔荑也好都是草,没什么不同。”
“怎么会一样?”许家安抛开了庄善若的手,要开始引经据典起来。
“大伯娘,大伯娘!”元宝又从前院跑过来,“快去看看,有个肚子胖胖的女人和姑姑吵起来了!”
肚子胖胖的女人?
许家玉那般文弱,哪里会和人吵架?又怎么会和人吵架?
庄善若着急许家玉,赶紧提了裙子往前院跑去。
果然,许家玉正站在院门口,好声好气地道:“大嫂,你先别急,等我娘我哥回来再说!”
“你可别仗着人多势众,这事说到天去了也是你们家理亏。”那妇人的身子足有两个许家玉那般大,果然杵在院门口露出半个胖大的肚子,粗声道,“要不我们请里正评理去!”
“大嫂,你莫急。”许家玉有些急了,“我哥哥他们怕是就要回来了,你要不进来喝杯水,再说你这身子也实在是不方便。”
“呦,你倒好心!”那胖大妇人阴阳怪气,“我们本来就是粗人,不像姑娘你那般细皮嫩肉的,可就是再皮糙肉厚,也经不得火烧啊!”
火烧?庄善若心里一跳。
“大妮,你过来,让他们瞅瞅!”胖大妇人从身后拽出个纤弱的小丫头。
许家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娘——”那小丫头怯生生地喊。
庄善若看不大清楚,只是觉得那小丫头的身影有些熟悉。
“你们家的茶我也不消喝。”胖大妇人干脆就将身子靠在了院门框上,道,“我就在这儿等着,不给个说法,我们娘俩今儿就不走了,也叫街坊邻居评评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烧成了什么样儿?也幸亏我家姑娘机灵,要不然把脸烧坏了找不到婆家了,你们家到底是娶了她呢还是养了她呢?”
小丫头侧过身,露出后脑勺一大把烧焦了的头发。
☆、第163章 村妇凶猛
元宝也瞅见了,叫道:“呀,没头发,没头发!”
小丫头闻声下意识地低了头,想把头发遮了去,可是又不是只烧了一缕两缕的,哪里能那么轻易遮过去?
胖大妇人这气本就不顺,听得元宝叫唤,愈发的不自在起来了,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许家玉,喝道:“你们家是什么道理?”
许家玉一个趔趄,赶紧道歉:“我那侄子年纪小不懂事。”
庄善若见那胖大妇人粗手粗脚的没个轻重,生怕伤到了许家玉,紧走两步上前,却发现上门的是两个熟人。
那倚了门框的就是张山家的,旁边低了头苦了脸的就是他们家大女儿大妮。张山家的几日不见,像是怀了双胎般,肚皮高高地隆起,比一般人更要显示怀些,怕是快要临盆了。
张山家的分明也愣了一愣,狐疑道:“许大家的?”
“张嫂子。”庄善若听了个大概,加上自己琢磨,不外乎是许家宝烧荒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将火烧到大妮的身上了,人家正上门讨个说法呢。
张山家的退了两步将房子打量了打量,问道:“这便是你家?”
庄善若点头。
许家玉喜道:“大嫂,原来你们认识,那就好,那就好!”
张山家的本是个暴脾气,男人又常年不在家,万事都要靠自己,更是养成了个急性子。她家大妮哭哭啼啼地一回家,还没等问上两句,便急吼吼地拉了大妮上许家来讨说法了。张山家的再细细一想想,可不是,自己都叫了那么多声许大家的,这许大家的可不正是许家的大儿媳妇?
张山家的道:“认识却又咋的,你们家人伤了我家大妮,这理可是逃不过去的!”话虽如此,嗓门却明显小了下来。
庄善若上前扶了张山家的,又转头对大妮道:“大妮。你扶你娘一把,站了说了这么久的话,可别累着了,万一动了胎气可是不好。”
大妮羞涩地朝庄善若一笑,扶了她娘的另一只胳膊。
张山家的也没挣脱,道:“许大家的,我知道你是个讲理的,也不会偏帮了谁,我倒叫你来评评这个理。”
庄善若朝许家玉使了个眼色,道:“张大嫂。有话坐下来慢慢说。我们家老太太也是讲理的。总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许家玉搬了张椅子放到院里。大妮便扶了她娘坐了上去。张山家的肚子实在是太过庞大,弯不了腰,只能将身子慢慢地矮下去,伸直了两腿。半侧着坐在了椅子上,这才舒了一口气。
元宝躲在许家安的身后好奇地盯了张山家的胖胖的肚子看,想着也不知道她吃了什么好东西,竟将肚子吃得那么大。
庄善若偏过了头,道:“大郎,你先将元宝带到房里,刚玩得出了一身的热汗,可别扑了凉风冻着了。”
“好。”许家安嫌弃张山家的长得粗笨,说话也粗鲁。本不耐烦看,听庄善若说,便自带了元宝回房去了。
张山家的眼睛一瞟许家安,心里暗道声可惜了,这样的一表人才竟是个傻子。看起来是个文傻子。若是个武疯子,倒腾起来,可是叫人吃不消的。许大家的花一样的人物,配了这样个傻子,倒真是委屈了。
庄善若瞅了两眼张山家的肚子,笑道:“张嫂子像是怀了双胎。”
“哪有那个福气呢。”张山家的道,“我整日里也没吃啥好的,这肚子却像是吹气般地鼓了起来,怀前头那三胎的时候倒不像这样。”
庄善若留意了下那高耸得吓人的肚子,知道张家盼儿子的心情,便凑趣道:“我看十成九稳是个儿子,能吃能长壮实着呢!”
张山家的听得这话,露出了笑模样:“碰到的个个都这么说,可装在肚子里也说不准,还得生出来才知道呢。”
“好日子快到了吧。”
“差不多,也就这七八天了。”张山家的用手摸了摸肚子,这胎她怀得辛苦,倒不像前三胎怀了丫头片子毫不费力地就将娃生了出来。连生了三个丫头,这回怎么的也得生个带把的了,要不然大妮她爹那里第一个不好交代。
“唔。”庄善若点点头,看那肚子,怕是胎儿过大,生产不容易。
许家玉从厅堂里倒了两碗茶来。许家虽然没钱了,可茶碗还是原先从城里带回来的描金细瓷碗。
张山家的也不客气,接过来,装作毫不在乎大喇喇地喝了一口。这茶吃到嘴里是又香又醇,不知道比家里的陈年碎茶沫子好上多少倍。
大妮不大敢接茶碗,只是嗫嚅着看着她娘。
庄善若见张山家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便拉过大妮细细地去看她的伤势。
那日大妮送她爹走的时候穿了一身簇新的花布棉袄,今儿却是件破旧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袄子,又短了一截,露出冻得青白的手腕。身上的棉裤也破了几个口子,露出两三处黑乎乎的棉花絮。又黄又瘦的小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惶恐地溜过来又溜过去,虽然脸颊上有几处擦伤,但所幸都不算深。只是一头又密又厚的头发被火燎去了大半,散乱地披在脑后,被风吹得是乱蓬蓬的。
庄善若心里有了数,点了点头,将茶碗放到大妮的手中,笑道:“可惊着了吧?喝点茶暖暖!”
大妮感激地将温热的茶碗捂在手里。
张山家的撇撇嘴道:“今儿天气好,我叫大妮去地里整整土。没成想你们家地里竟在烧荒——有风的日子烧哪门子的荒哪?我家那三亩地正好挨着你们家的地,又在南边。今儿恰巧刮的是北方,这风呼呼的将那火星子都带到我家地里了。”
庄善若专心地听着,许家玉不安地扭动着手指。
“我家大妮是个实心眼的,地里还留了些干稻草,等过两天拿来垫猪圈的,竟也眼巴巴地守了那堆稻草不走。”张山家的像是亲眼目睹似的,道,“那火星子可不认人,北风那么一刮,将大妮的头发燎着了,也亏得她机灵,就势在地上一滚,才将火灭了。要不然,这头发没了,难不成要当姑子去?”
张山家的虽说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可大妮人在这儿,脸上手上的擦伤和烧得只剩一半的头发可都是做不了假的。
“我家也就剩大妮能帮上点忙,剩下的两个丫头都不顶事!”张山家的拍了手,道,“虽说丫头的命不值钱,可万一要有个好歹,我也是没办法和她爹交代的。”
庄善若见人没事,便直接切入正题,问道:“张嫂子,你是什么个意思?”
“什么个意思?”张山家的微微将身子往前倾,道,“你们家烧荒倒将我们家大妮烧成这样,多少总要意思意思点吧。”这便是要赔钱了。
许家玉心善,见大妮也就十岁多点,怯生生的闷了头一声不吭,着实可怜,便道:“那自然,张嫂子放心。”
庄善若沉吟不语。
“哦?”张山家的将目光在许家玉身上一转,道,“大姑娘倒是明理,也是个干脆人。不过,我总要留了力气找你们家能做主的说去。”
庄善若笑道:“也是,我们家老太太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局势缓和了就好,反正张山家的不过是要几个伤药钱,她不想掺和进去。”
说话间,许陈氏并二郎夫妇前后脚进了门。
三人见院里有生人,许陈氏第一个便将眼睛瞪得有铜铃大。许家玉赶紧上前低声择了要紧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庄善若稍稍后退了几步,见童贞娘扶了许家宝,许家宝的手上缠了几层白布,想来也是烧荒的时候被火烫着了。
张山家的本来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被许陈氏的目光斜拉里看了几眼,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她见许陈氏虽然穿着平常,可那通身的气派可不是普通农家老太太能有的。被许陈氏看了几眼,张山家的不由得觉得自己的气焰矮了几分,忙伸了手让大妮扶了,强撑着站了起来。
许陈氏却是理也不理她,只当她娘俩和椅子一样是个摆设,转头问许家宝:“二郎,你烧荒的时候旁边地里可见着了人?”
许家宝看了看豆芽菜似的大妮,犹疑地摇摇头:“似乎有,又似乎没有——反正那地里的草长得那么高,就是有也不一定看得见。”
童贞娘明白张山家的是来讨要银子的,鄙夷地撇撇嘴,道:“又不是两三岁的娃娃,恁大的人了,烧荒也不知道避避,竟有上赶着的。自己赣傻,可怨不得别人。”
大妮将头又低了几分。
张山家的见许陈氏他们不像庄善若许家玉那般好说话,听那意思,是要将责任推脱过去,这她哪里肯依?她气鼓鼓地一把将大妮推到许家人面前,捋了大妮的袖子,又将头发抓起来给他们看了,粗声道:“你这媳妇说话恁没道理。你看看这伤口,这头发,可不是被你们家放的火伤到的?”
童贞娘扭过头不理。
张山家的冷笑道:“我们家丫头是粗苯些,可再粗苯碰了火总也知道避避。难不成,你边上手上包了药的那位,也是赣也是傻不成?”
“你——”童贞娘本因为许家宝自作主张去烧荒伤了手心里不痛快,又见张山家的拿话挤兑她,一张俏丽气得青白。
庄善若却在心里击节赞叹,张山家的可也不是软柿子!
☆、第164章 丫头片子值几钱
张山家的乘胜追击:“我家大丫头,相貌虽平常,那头发却是又黑又密,人见人夸的。刚过了年满了十一了,也差不多该托人寻婆家了,若是因为头发的事耽误了,那可真是冤死了。”
大妮赶紧回到了她娘身边,缩着头。
“可怜见的,我家大妮连话也不敢说了,可别是吓得丢了魂,还得寻个神婆给她收收魂了!”张山家的继续发挥。
许家玉是满脸的愧疚,而始作俑者的许家宝却还是满不在乎,毕竟这个豆芽菜般瘦弱的丫头怎么看都是全须全尾的,头发烧了不打紧,总能长出来的。
“大妮她爹虽然不在家,可我们家叔伯兄弟也多,喊一声,也总愿意帮的。”张山家的开始虚张声势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你让我三尺我敬你一丈;可若是碰上不讲理的,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庄善若看明白了,大妮具体也没伤到哪里,不过是张山家的不甘心,上门来讨要些好处。张山的叔伯兄弟?庄善若没记错的话,张山临走前还托付了伍彪照顾着点,哪里来的叔伯兄弟?
许陈氏脸色不变,听着张山家的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淡淡一句四两拨千斤:“说吧,你要多少钱?”
张山家的听得倒是一愣,她还准备了半肚子的话。
多少钱?张山家的没想好。
看许家的房子不比自己的好多少,也是破破烂烂的;不过他家长了水蛇腰弯眉毛的儿媳妇那一身穿的戴的可要比出嫁的新娘子还要讲究。
要多少钱好呢?
大妮风里来雨里去摔打惯了,平时自己下地伤的口子还要更深些;大妮头发长得快,将焦了的头发修一修,等到了秋天差不多就能长起来了——这样想来,竟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张山家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目光像刚出洞的老鼠朝避到一旁的庄善若溜了一眼。这许大家的和风细雨的好说话。最好能给她拿个主意。不过庄善若却只顾低头扯着裙子上的线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你好歹说个数,我们合计合计!”许陈氏有些不耐烦了。去了趟连郎中家她累了也倦了,只想在床上好好歪一歪。
“这个……”张山家的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地伸出了一只手。
“啧啧,你可别看我们家心善,狮子大开口啊!”童贞娘摇了摇头,撇了撇嘴,“五两?亏你说得出来!”
张山家的呆住了,她不过是想赔上个五十文,给家里的几个丫头割上两斤猪肉。再买上一篮子鸡蛋坐月子的时候吃。五两?她可是想也不敢想。五两,都能娶个媳妇了。
许陈氏眉心一跳,道:“你若是存心要讹我们,倒干脆让里正来评评理。”
张山家的费了半天功夫合上半开的嘴。依旧伸出一只手,晃了晃,迟疑地道:“我说的是五、五……”
“老太太,五百文也不算多。”庄善若接了口道,“若是请了里正过来调停。总是麻烦。”
许陈氏面色才恢复了过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五百文是不多,二郎在连郎中那里包扎了下手也费了两百文。那瘦得豆芽菜似的丫头手上脸上可是结结实实的伤口,姑娘家的头发燎去了一半也着实寒碜。
张山家的见庄善若帮她说话,收回了手。唯唯地道:“五百文,五百文……”
庄善若又道:“再说张嫂子家的地紧挨了我们家的,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让一步,倒不失邻居情分。”
童贞娘可不想和张山家的讲什么邻居情分,只想快点把这麻烦请出门。看这娘俩,怕是有些日子没洗过澡了吧,这脖子后耳根都是黑皴皴的,身上还指不定长了虱子呢。
许陈氏点点头,吩咐道:“小妹,你从我房里的匣子里拿五百文赔给张嫂子。”
许家玉应了,正要走。
张山家的却挺了肚子挡住了许家玉的路,涎着脸笑道:“老太太这气派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只是……”怪不得说破船还有三斤铁,这五百文往外掏许家连眉头也不皱一下,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还有什么事?”许陈氏不耐烦了。
“我家大妮本穿了件新做的花布棉袄——还是她爹给她新扯的布呢。”张山家的有些心虚,说得便有些结巴了,“这被火一烧,棉袄都烧得焦了半件。我家大妮一年到头也只得了这一件新衣裳。我来得匆忙,忘了把那件棉袄拿过来……”
庄善若含笑不语。庄户人家,好不容易做件新衣裳只在走亲访友的时候穿一穿,哪有下地干活穿的?不过,她也只是心里盘算,不去揭穿。
许陈氏脸色一沉,这个张山家的倒是没完没了起来了:“给个干脆,我们没那工夫和你磨牙。”
“给个二十文得了,再给丫头扯点花布做一身就是了,左右那些棉花淘腾淘腾还能用。”张山家的也不算太贪心。
许陈氏冲许家玉点点头,吁了口气。二郎头一天操持地里的活,就费去了七八百文,这五亩地一年下来也不知能有多少收益呢。
一直低着头的大妮突然飞快地抬了头,朝她娘看了一眼。
许家玉将五百二十文钱交到张山家的手里,好心地叮嘱道:“张嫂子,你要不数数?”
张山家的喜得什么似的,捧了那一堆钱,迭声道:“不用不用,哪里还信不过姑娘了。”
童贞娘拉了许家宝从张山家的身旁经过,用帕子掩了鼻子,阴阳怪气地抛下一句:“倒便宜你了。”
张山家的得了银子,也不去计较,喜滋滋地扶了大妮的手,挺了大肚子往门口迈了两步。转念一想,她凭空多得了四百五十文钱可得好好感谢感谢许大家的,便单手撑了腰,转头对庄善若道:“许大家的,待我生了娃娃,差大妮给你送红鸡蛋来。”
庄善若含笑点头,余光却见到一条腿跨进厅堂的许陈氏脚步明显地迟疑了起来。
张山家的又道:“啥时候得了空也去你姨家坐坐?”
庄善若心里叫苦,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
许家玉目送张家娘俩离开,刚关上院门,正要和庄善若说些什么,忽听得许陈氏在厅堂里沉沉地道:“大郎媳妇,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庄善若心里打着鼓,虽不情愿,却不得不进了厅堂。
许陈氏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将手搭在桌沿上。她身上穿了件半旧的家常棉袄,手腕上光秃秃的,只在髻上簪了根素银簪子。神色平常,只是眼两旁的泪沟深了许多。
“那个张嫂子,你原先便认识?”
果然,是张山家的多嘴多言惹的祸。庄善若也不慌张,轻声答道:“是。”
许陈氏搭在桌沿上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头,声音沉了几分:“怎么认识的?”
庄善若一笑,自自然然地道:“去大井台打水碰上过几回。”
许家玉端了茶水过来,放在许陈氏手边,道:“大嫂这一说我倒记起来了。我也曾在大井台旁见过这张嫂子,那时候似乎肚子还没那么大。”
许陈氏的脸色和缓了下来,端起茶碗喝了两口,又道:“那些村妇只会嚼舌,没事少搭理,没的惹身麻烦。”
庄善若点点头,这是许陈氏残留的一点骄傲。
许家玉皱了眉道:“大嫂也不爱去,可这附近只一口甜水井,住边上的人家都是从那里汲水,即便是有心想避也是避不开的。”
许陈氏将茶碗放下,听得许家玉说的有理,不作声了。
庄善若却不是这么想,既然搬到了村东,就不应该再摆架子。张山家的那些村妇虽说爱嚼舌根,可大多也是实诚人,即便是家境贫穷爱贪些小便宜,可和她们交往不用费心眼。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同宗的许德孝给许家吃了数次的闭门羹,那么和边上的邻居搞好关系,好处倒是要比坏处多。只是许陈氏还强撑着掌柜娘子的派头,还自当比她们高出一等。
这些话庄善若只是放在心里想想,不会当了许陈氏的面说出口。一来犯不着,二来也不想自己找不痛快。
童贞娘从自己房里出来,扭了腰肢站到许陈氏面前回话道:“娘,二郎说上了药手也不疼了,您也不用挂念。他折腾了半日,乏了,想躺着歇歇。”
“嗯嗯,由他去。也难为他了,长到这么大,哪里做过田里的活?”许陈氏是着实心疼许家宝,又嘱咐道,“这两天菜里别搁酱油,虽说是手上,可万一留了疤也是不好看的。”
童贞娘盈盈笑道:“这我倒没想到,还是娘细心呢。”
庄善若见没她什么事了,便退到门边道:“老太太,没什么事,我回后院去了。”后院虽简陋,却是个自在的天地,她实在是不耐烦呆在这儿陪许陈氏虚与委蛇。
许陈氏微微阖了双目点点头。
童贞娘却笑道:“大嫂急什么,这两日都没见你人影,我正有事要问你呢。”
庄善若只当是问些农事,便停了脚步听她下文。
童贞娘先是瞟了许陈氏一眼,笑道:“大嫂,我被那张山家的说得糊涂了,你竟还有个姨在连家庄里,怎么也没见你提起过?”
童贞娘似笑非笑,尖尖的下颌,细长的眼睛,像极了吐着信子的美女蛇。
☆、第165章 当局者迷
许陈氏眼睛突然一睁,探究的目光就直直地朝庄善若射过来。她也恍惚听那张山家的说到了“姨”字,当时没大经心,听童贞娘这么一说才回过味来。
庄善若也不怕,只是心里有些厌烦。她这个妯娌惯爱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煽风点火是第一拿手的。
“大郎媳妇,我也只听说你在榆树庄有个姑母,怎么哪里又冒出了个姨来?”许陈氏依旧摆出了婆婆的架势盘问道。
“也是,住过来都这几个月了,若是亲戚,也要走动走动,没的生分了。”童贞娘笑得眉眼弯弯,“好心”地道。
“说起来也算不上是什么正经亲戚。”庄善若淡淡一句,心里有了打算。
“那是?”童贞娘用帕子掸掸裙摆,依旧笑眯眯,“我们家在连家庄也没啥地方可串门的,你那姨,不管是远亲近亲多少总有个帮衬。”
看来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庄善若也不去看童贞娘,只坦然盯了许陈氏,道:“说起来也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血亲。老太太还记得我姑妈在村里有个结拜的老姐妹老根婶子吧?”
许陈氏点点头,她和老根嫂打过一趟交道,可没捞到便宜。
“我老根婶子有个远房的表姐妹也嫁到了连家庄,这七弯八绕地说起来也算是我的长辈,左右叫一声姨才不算失礼。”庄善若说着说着,有点将自己绕晕了,“那日在大井台打水,恰好碰到张家嫂子,说了几句闲话,才知道我那姨也住在边上。我正寻思什么时候陪了老根婶子去认个门呢。”
“哦?”许陈氏觑了觑眼睛,依旧盯了庄善若看。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住边上?”童贞娘心里一算计,那还不是穷鬼,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亲戚。不认也罢。
“是,也巧了。”庄善若哪里不知道童贞娘的心思。对童贞娘来说,人只分成两类——有用的与没用的,她装作无意地道,“听说我这姨生活得不大如意,寡妇失业拉扯个儿子,好不容易等儿子大了,又在床上瘫了几年。也就上年碰到好心的大夫开对了方子,吃了一阵子的药才慢慢爬起来。”
“啧啧!”童贞娘这是嫌弃了。
“老太太可听说过边上的伍家?”
“伍家?我恍惚听人说过村里有个孝子叫伍彪的,守了个生病的老娘好几年,比做姑娘的还仔细。将他娘伺候得妥当。”
“那就是了,左右我也不清楚。老太太若是有兴趣的话,倒是可以向我老根婶子打听打听了。”
“哦——”许陈氏的这一声兴味索然,挥挥手,又微微地阖上了眼睛。
童贞娘也觉得没趣。讪讪地说了两句闲话便回房了。
庄善若这才得空回到了后院,穿过那蓬枯草丛的时候,她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到了那一对鸟儿。
庄善若先是坐到床头发了好一阵呆。修缮过的柴房散发出一股潮润的气息。她留意到勾到石缝里的黄泥上还粘着干瘪的穗子,原本金黄的颜色经历了一个冬天之后转成沉稳的浅赭色。却依旧记录着秋日璀璨的旧梦。
庄善若弯腰从床下拿出装玉米渣子的布袋子,拎在手里轻飘飘的。极尽俭省地吃了四五日,终究还是要告罄了。
明天无论如何得去趟县城了。
庄善若将剩下的一捧玉米渣子细细地淘洗了一遍放在锅里,往灶膛里塞了几把老树皮,让它慢慢地熬着。
庄善若看着面前的那两三分的空地,只剩下四五寸长密密的枯草茬子,茬子下的土是黑黝黝的熟土,看样子是之前耕种熟了的,这么多年空置下来也没彻底荒了。
庄善若回想起榆树庄王家的那个后院,四季的菜蔬都不用愁了。这块地种菜是其次,多种些容易出产的粗粮才是要紧呢。怎么的也得在开春之前将这块地整出来。
种地她不拿手,可伺候菜园子她可是内行,榆树庄王家的那块一年三季葱绿的菜地可都是出自她手。
冬日天黑得早,庄善若留意到前院的小厨房的烟囱里也冒出了袅袅的炊烟,弥漫着似有还无的饭菜香味。
庄善若把那碗清汤寡水的玉米渣子粥搁到窗台上稍微晾凉,准备趁着还有些天光,将那块帕子上的最后几针绣好。
“媳妇,你绣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家安凑到了身前。
庄善若刚好收了最后一针,正偏了头将线头放在齿间轻轻一绷,一块石榴花的帕子总算是绣好了。
许家安最近像块牛皮糖,只要是没事便往柴房里跑,一来便腻着不想走了。庄善若见怪不怪,却也要费老大的功夫劝他回前院。
“正绣帕子呢。”
“我看看。”许家安将帕子举到窗前展开细细地端详着。
这块帕子是素白的绸缎底子,用银丝线细细地纫了边儿,再用各色深浅不同的红丝线绣出了一枝斜逸旁出的石榴花,花瓣上又绣了颗露珠,欲坠未坠,盈盈可爱。
“好,真好,这枝石榴竟像是活的一样。”许家安大赞。
庄善若笑而不语,这些绣品是要拿去换钱活命的,自然要下一番功夫。
“媳妇,我怎么老是见你绣石榴花儿?”许家安不解。
庄善若一愣,她只不过见陪嫁箱子上的石榴花样子新鲜好看,便就地取材,在原先的基础上改了几处,将石榴花绣得更加俏皮灵动罢了。
“榆树庄院子里就长了一棵好石榴树。”庄善若一语淡淡带过,那个替她进城描花样子的王有龙可还记得她这个表妹?不过半年却恍若隔世,庄善若不由有些淡淡的惆怅。
“媳妇,这是啥?”许家安没有深究,被窗台上的那碗清汤寡水的玉米渣子粥吸引了注意力。
“黄金白玉汤。”庄善若苦中作乐。
许家安将信将疑地端起来嗅了嗅,立刻皱起了眉头,又嘬起嘴巴略尝了尝,摇了头。蹬蹬蹬地端了碗去外面。
庄善若还来不及阻拦,许家安便将那碗玉米渣子粥泼到了地上,愤愤道:“这东西又霉又酸。哪里吃得?”
庄善若心里一阵发苦,许家安将她晚饭泼了。这玉米渣子粥虽然味道差,可至少能果腹。可她又不好发作,只好道:“大郎,这粥味道虽差,可即便再想要,也没有了。”
许家安却嘻嘻笑道:“媳妇,我知道你正和娘赌气。不吃我们家的饭食。”
庄善若无语,这哪里仅仅是赌气这么简单。
许家安却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到庄善若面前,邀功似的道:“晚上吃白面馒头。我多拿了两个偷偷藏在怀里,特意留了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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