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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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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留意被马车撞到了!”

庄善若强笑了笑。

三胖嫂又道:“我那日去你家送年礼,偏生没碰上你,听说你去县城赶集了?我可有日子没见你了,怪想你的!”

庄善若听着那些客套话,心里厌烦,只想敷衍几句快点抽身。

三胖嫂又道:“也是,二郎媳妇不在,你忙里忙外的,怪不得这小身板瘦得可怜。”

“三婶……”

“你是赶着回去吧?”三胖嫂脸上的肥肉将本不算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细缝,道,“我早两个时辰刚出村子的时候见你妯娌刚刚这儿下车。啧啧,她可是比你养得圆润多了,我看着气色也好。听说二郎媳妇她娘家是……”

庄善若余下别的都没听清,只知道童贞娘回来了!

☆、第145章 不白之冤

庄善若疾步回家,却在路上碰上了张山家的。

张山家的穿了一身红彤彤的袄子,靠在自家的黄泥脱坯而成的院墙上,挺了滚圆的肚皮,正嗑着瓜子晒太阳呢。

她人生得粗苯,可是嗑起瓜子来却着实灵巧。将一颗瓜子随手丢到嘴里,舌头那么一卷,牙齿那么一碰,两片瓜子壳便轻轻巧巧地从舌尖啐到地上。

张山家的周围地上落了密密的一层瓜子壳儿。

“哎哎哎,许大家的!”张山家的热情地招呼着,扭了胖胖的身躯挡在了庄善若的面前。

庄善若无法,只得侧了身子,客气地喊了一声:“张嫂子!”

“这正月里的,也没啥事,你赶那么急做什么?”说话间,张山家的又从嘴里吐出了好几片完整的瓜子壳儿。

“家里有点事。”

“能有啥事啊?”张山家的又是一拉庄善若的袖子,道,“来,陪嫂子坐坐,聊会!大妮,大妮,掇两张凳子出来!……这丫头,又野到哪里去了?看过两年我不把你嫁出去了!”

庄善若赶紧拦道:“不了不了,改日再陪张嫂子说话吧。”

张山家的总算是将手里的瓜子嗑完了,拍了拍手,道:“你可别是嫌弃我们家吧?我知道你们城里搬来的讲究着呢。我年前还碰上了你姨,刚好说起到你。也不知道你姨是哪里修来的福气,竟有你这样一个标致的侄女儿。”

姨?

庄善若脑袋转了个圈才回过神来,原来说的是伍大娘。都怪伍彪随口胡诌,倒叫她凭空多了一门亲戚。

张山家的兀自道:“大过年的,你也不去你姨家走走亲戚?”

庄善若猝不及防,只得含糊地吱唔着,一心只想着怎么样脱身。

“哎,许大家的,原先那个弯眉毛、水蛇腰的可是你家弟媳?”张山家的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啧啧。之前从我家门前走过,倒是带了一股香风,半个时辰都还没散呢。”

庄善若暗自点头,看来童贞娘是真的回来了。在娘家住了半个多月,即便是自己爹娘不说什么,可是几个嫂嫂都在那里盯着呢,这滋味一定是不好受。即便是以养病为名,这病也该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庄善若心里着急,却只得听张山家的说下去。

“你那妯娌还雇了个小工,手里提的。肩上挑的——满当当可都是好东西呢!毕竟是城里人。那架势。那派头就是不一样!”

有个粗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你这婆娘,倒唠唠个没完了!三天不揭你的皮,倒是要骑到老子头上来了!赶紧的,烧碗解酒汤来!他熊奶奶的。刘二蛋,灌了老子一肚子烧刀子,就为了胡那一圈好牌……”

张山家的见庄善若面露疑色,忙低声道:“是我当家的,昨晚喝醉了,吐了一地,才刚醒呢。”

“人咧?都死到哪里去了?”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张山家的赶紧将嗓子憋得细细的,娇声道:“来了来了!”又摔打着院门,喝道:“大妮。你是死人哪?娘叫叫不应,爹叫又不理的,养了你做什么用?”

庄善若紧走几步,回首看着张家破败的院墙,歪斜的几间土房。无一不是暗色。院门旁新贴的春联,一角怕是浆糊没用足,无精打采地耷拉了半截子下来。

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也说不准哪种活法更惬意些。

庄善若站在大樟树底下。大樟树浓浓的树荫遮蔽了阳光,让人浑身骤然一冷。不知道怎么的,庄善若心底隐隐地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推开院门,院子没有人,倒是从廊下拉了两根粗粗的麻绳,晒了几床的被褥,才有了点居家过日子的气息。

许家玉正低了头从厨房里捧了一碗什么东西出来,冷不防见到庄善若,脸上的神色竟是转了几转:“大嫂……”

“怎么了?”

许家玉面有不虞,道:“大嫂,二嫂回来了。”

“唔。”这在庄善若意料之中。

不知道这个童贞娘一回家躲到哪里去了,庄善若暗自庆幸今儿出去了,没见到她们婆媳两个乌眼鸡似的斗法。看这阵势,童贞娘不请自来,气势上自是矮了一截。

若是童贞娘和许陈氏闹开了,许陈氏一条“不事舅姑”,就可以逼了许家宝大笔一挥,将童贞娘休掉。反正许家落魄到这境地,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

童贞娘不是真的气许家宝那一巴掌,定是对许陈氏颇有怨言。可是情势所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还想要守着这一门姻缘,便只能暂时将那口气咽下去了。

庄善若自然而然地拿了廊下的掸子,拍了拍被褥。阳光下骤然腾起一团灰尘。

“这西屋阴得很,真得将这些被褥好好地晒上几日,这睡起来才松软。”

许家玉却定在原地,神情有些古怪,顿了顿,道:“大嫂……”

“可是大郎媳妇回来了,赶紧进来!”是许陈氏从厅堂里传出来的声音,似乎比往日沉稳些,更多了分底气在。

庄善若来不及多想,只得支了掸子,朝厅堂走去。她不过是在外面多呆了会,许陈氏怕是又要摆婆婆的谱了。

骤然从阳光地里进到房里,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过来。庄善若眯了眼,影影绰绰地看到许陈氏正端坐在椅子上。

“大郎媳妇,你逛回来了,我可等了你多时。”

“老太太找我什么事?”庄善若眯了眯眼睛,实在是叫不出那声娘来,便用老太太来替代。

“哼,什么事?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清楚!”许陈氏冷哼了一声,却是没留心称呼。

庄善若的眼睛适应了厅堂里的光线,看到许陈氏坐得笔直,恍然间又像是当初那个气派富态的掌柜娘子了。

庄善若正迷糊着,许家玉前后脚从外面进来,将手里的那个碗搁到桌子上,道:“娘,你总要问问,可别是冤枉了大嫂。”

“冤枉?”许陈氏伸手摸了摸碗,道,“自从住到这个老宅,疑心事是一桩接一桩的。我老婆子只当是祖上风水不好,住到了贼窝,没成想倒是贼喊捉贼了!”

庄善若愈发地听得一头雾水:“老太太,什么贼不贼的?”

许家玉见许陈氏脸色不善,赶紧服侍到一旁,道:“娘,这是二嫂特意从城里带来的滋补膏方,您趁热赶紧吃了吧,冷了怕是不好呢。”

庄善若的目光往那口碗上一溜,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却是混合着各种中药材的滋补气息。看来,童贞娘为了讨许陈氏欢喜怕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许陈氏却将碗往边上推了推,道:“不急,这件事在心里堵着,便是千年灵芝吃着也不见得受用。”

庄善若没空和许陈氏打哑谜,道:“老太太,有什么就直说吧。”

许陈氏一愣,继而冷笑了数声,道:“大郎媳妇,原先是我看错了你,你倒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庄善若早就不耐烦和许陈氏虚与委蛇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回房间绣几针花来得实在呢。

“娘,都是一家人,哪里这话就说得这般难听了呢?”许家玉赶紧从中调停着。

“小妹,你急什么?你没见你的好大嫂倒是心平气和,一副吃定了我们家的样子。”许陈氏将眉头皱得锋利,道,“当初媒婆过来说和这门亲事的时候,我便不大乐意。小门小户出身的,眼皮总是浅些。可没奈何你爹中意,我倒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没成想,眼皮子浅些也就罢了,竟然手脚还不干净。啧啧,还装模作样地陪嫁了两箱子书过来。照我看啊,那两箱子书倒不如添了炉灶算了,倒还省了些柴火。”

庄善若见许陈氏无端口出恶言,心里也不由得火起,脸色板了下来道:“我敬你是长辈,称你一声老太太。这当初定亲的事不说也罢,若是老太太执意要提往事,善若倒也愿意陪了老太太将这事掰开了说说。善若有哪里做的不入老太太眼的,老太太直说便是了,哪里要这样七扭八拐指桑骂槐的?”

这番话说得许陈氏一噎,道:“你倒还和我叫起板来了?我也懒怠和你费许多口舌,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话间,许陈氏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物件,恶狠狠地掷到了地上,是脆生生“啪”的一声响。

庄善若定睛一看,地上分明是一枚藕色的荷包。这荷包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刘春娇送给她的那只。她俯身上前,将这枚荷包拣到手里,果然外面用黄线绣了梅花,里面硬硬的还装着那五两银子。

“你可认得这荷包?”许陈氏冷眼看着庄善若的表现,不由得得意地问道。

“认得,这是……”

“够了!”许陈氏手一挥,打断了庄善若的话,道,“既然认了,那么别的话也不消说了,你倒是将这五两银子好好地给我解释解释,是从哪里得的?”

庄善若心里明镜儿一般,怪不得许陈氏如此作态,只当是抓住了自己的痛脚,她并不急着回答,反而问道:“这荷包我记得是收在床头,老太太又是如何找到的?”

这意思就是说许陈氏趁了她不在的时候,随意翻检她的物品。庄善若捏了这枚荷包,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想起她回榆树庄奔丧的几日,她那两口箱子未必能逃得了许陈氏的手。

☆、第146章 屎盆子乱扣

“哎呦,大嫂,你可错怪我们娘了!这荷包可是我凑巧找着的!”厅堂门口闪进来娇娇俏俏的一个身影,不是童贞娘又是谁!

庄善若觑了眼去看童贞娘,这十几日不见,这童贞娘却是愈发的袅娜了。

因为是还要替许掌柜戴孝,所以尽管是正月里,童贞娘也不敢穿得太触眼。她穿了一身天青色的暗纹锦缎丝绵袍子,只在袖口微微露出一点的绯红。一头秀发梳拢得齐整,头上也只簪了两根玉簪子。却只在薄薄的唇上点了层淡淡的口脂,看起来气色又好,又不会显得太招摇。

“二郎媳妇!”

“娘!”童贞娘亲亲热热地叫着,仿佛浑然不记得年前两人之间的龃龉,“这可是请善福堂的老刘郎中给你开的膏方,最是补人了,娘赶紧趁热喝了。媳妇不孝,惹娘生气,这几日愧也愧煞了。”

许陈氏微微露了笑模样,端起碗来喝了几口。

童贞娘站在许陈氏的身后,攥起粉拳,轻轻地在许陈氏的肩上捶着,道:“我刚才在娘房里,见那枕头又硬又旧了,就自作主张给娘换了个新的。软和着呢,娘枕了也能睡个好觉。”

“好好,还是二郎媳妇考虑得周到!”许陈氏频频点头。

庄善若捏了荷包,看着童贞娘与许陈氏唱了一出婆媳和睦无间的大戏。

许陈氏放下碗,一抬眼看到庄善若,脸色骤然一变,道:“大郎媳妇,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娘,你莫生气,我看大嫂怕也不是有心的。”童贞娘眯眯地弯了一双媚眼,道,“我见今儿日头好,临时起意要将被褥都拿出来好好晒晒。大哥大嫂将正房让出来与我们住。住那又潮又暗的西屋,贞娘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呢。大嫂今儿不在家,贞娘就自作了主张,知会了大哥一声,将被褥都拿出来晾晒,没成想——”

童贞娘倏地住了嘴,目光不住地在庄善若手上的荷包上转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许陈氏露出鄙夷的神色道,“大郎媳妇,亏得我还信任你。只当你做事妥当。将整个家都托付给你当。你倒好。来个监守自盗!”

童贞娘一愣,她刚回来,还不知道长媳管家的事情。她眼珠子一转,嘴一撇。委屈地道:“贞娘回娘家养了这许多天的病,银子失窃的事情也是今儿才听娘说起,要不然这黑锅我可是背定了。”

庄善若这才听明白过来,原来那日许陈氏的黄铜匣子里缺的十两银子,他们竟然算在了自己的身上。

许家宝挨挨擦擦地进门,看这架势,拔腿就要溜。

许陈氏赶紧叫住了他:“二郎,你也过来,听听这段公案。可别是冤枉了你媳妇。大郎呢,也唤他过来!”

“大哥正陪了元宝在后院那儿玩呢!”童贞娘道。

“罢了罢了,你大哥倒是一门心思偏帮他媳妇,万一他闹腾起来,倒是不好收拾了。”许陈氏皱皱眉。示意许家宝在一旁坐下。

庄善若心里却也并不慌,只淡淡一句道:“老太太,今儿倒像是三堂会审了!”

“大郎媳妇!”许陈氏虎了脸,沉声道,“你倒自在,竟还有脸说笑!如今人赃并获,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童贞娘柔声道:“大嫂,人这一辈子长着呢,总会有行差做错的时候。你跟娘认个错,揭过这一面也就是了——一家人,哪里就那么计较起来了呢?”

庄善若不理童贞娘,扬了扬手里的荷包,道:“这荷包是我收的没错,可是老太太怎么就笃定这五两银子是我偷的,那日明明短了的是十两。”

“这算什么?余下的五两你或是补贴了娘家,或是趁赶集的时候买了什么好吃好穿的。若不是偷家里的,干嘛巴巴地将这荷包藏在褥子里?”许陈氏很不以为然。

庄善若不怒反笑,道:“老太太这话说的,若是今儿从贞娘的体己里翻出了十两银子,那岂不是家里又多了个贼?若是又从二郎身上搜出了一两二钱的,老太太是不是又该说二郎将这十两银子花去许多,只剩这么些了?”

许家宝尴尬地笑了笑,在凳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下屁股,道:“娘,怕是错怪了大嫂呢。”

童贞娘恨铁不成钢地横了许家宝一眼。

“大郎媳妇,你好个伶牙俐齿!”许陈氏道,“如若不是偷的,你又从哪里得了这五两银子,还藏得恁般隐秘?”

“老太太真想知道?”

“哼,你别当我好糊弄,编故事给我听。我虽老,可还不糊涂!”许陈氏冷冷道,她笃定这五两银子来得不光明。

庄善若朝了许家宝问道:“叔叔可还记得年前去弟妹娘家?”

“记得。”许家宝眼神游移,答得局促。

“可还记得小刘郎中的媳妇托叔叔捎了一袋东西给我?”

“没错。”

庄善若点头,道:“那就是了。这枚荷包是小刘郎中媳妇偷偷地塞在袋子中给我的。”

许陈氏不信:“这五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小刘郎中媳妇与你非亲非故的,她又凭啥给你?”

庄善若还来不及回答,许家宝便代她回答道:“娘,那日我在善福堂逗留了一阵,那媳妇嘘寒问暖的,对大嫂关切得很。听小刘郎中说,大嫂与他媳妇倒是比亲姐妹还要亲。”

许家玉闻言,喜道:“那是了,娘,我就说你定是错怪大嫂了!”

“这红口白牙的,你说是啥就是啥了!”童贞娘忍不住嘟囔道。

庄善若又扬了扬手里的荷包,朗声道:“若是老太太不信,可以拿了这荷包去善福堂问问,看这是不是春娇的绣工。凭了善福堂与我们家的关系,定是不会欺瞒老太太。”

许陈氏目光和缓了下来,心里信了几分,却沉吟着没说话。

庄善若又道:“若是我存心扯谎,定会胡诌个别的名字。何必要扯上善福堂,岂不是自讨苦吃?”

许家宝讷讷地道:“那是,那是!”

童贞娘却是眼风一瞟,道:“即便是如此,大嫂得了这五两银子为何又藏着掩着,倒不如一早回明了娘,大大方方地使了——家里可是正缺银子呢!”

许陈氏闻言,脊背又不由得直了直,又将狐疑的目光投到庄善若的身上。

“弟妹聪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时了呢?”庄善若不疾不徐地道,“我们家是缺银子,如若许掌柜一早应了宗长的救济,又何曾会落到这般田地?”她说这话的时候,用力地在童贞娘脸上看了一眼。

许陈氏目光一黯,怕是想起了老头子。

“当初几百两银子在面前都没要,如今怎能为了区区五两银子而失了风骨?”庄善若神色清朗,“春娇给我这银子是念姐妹之情,我能承她的情却不能收她的银子。年前进城的时候我将这荷包带上去了趟善福堂,她偏生不收。我拗不过,只得先将这荷包带回来再说。寻思着,等过个半年我们家宽裕些,恰逢她的生产之日,再添上几两,送回善福堂——既是全了我们家的脸面,也是承了她的情分。”

许家玉钦佩道:“还是大嫂考虑得妥当。”

“若是连这等小事都要知会老太太,那便是小事化大了。再说了,往日铺子里每月的利钱流水似的从老太太手上过,这区区五两银子又哪里看得上眼呢?”庄善若一气说完这许多,当了众人的面将那枚藕色的荷包揣回到了自己怀中。

童贞娘兀自不甘心,紫涨了脸庞,问道:“大嫂,既然银子失窃的事与你无关,那你倒是说说,那十两银子又没长了翅膀,怎么就能不见了呢?”

庄善若奇道:“弟妹这话问的,我又不是衙门里的人,这查案捉贼的事又轮不到我管。我自管撇清自身清白便是,哪里还能管得了这许多?”

“你倒是撇清了,可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童贞娘见庄善若坦然自若,不禁有些急了。

童贞娘刚回许家的时候,一心想着讨好许家人。也是机缘巧合,刚刚掀起大郎房中的褥子,正要抖上一抖,没成想,竟巴巴地滚出了个荷包。这可把她乐坏了,献宝似的送到了许陈氏的面前。

孰料,峰回路转,竟然最后这笔十两银子的糊涂账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童贞娘哪里肯依?

许家宝起身,走到自己媳妇身边,劝慰道:“媳妇,这事就这样算了吧,总不是家贼,怕是不知道什么人偷偷溜进来。你是不知道,年前大嫂做了一挂香肠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偷了去。”

童贞娘委屈地道:“不过是十两,倒是看轻我童贞娘了!我这趟带回家的东西总也值个十两八两的,如若真是我偷的,那又是何苦呢?”

庄善若淡淡一笑,道:“世人多爱做些借花献佛之事。”

这话说得文绉绉,童贞娘竟一时没听懂。庄善若是真的厌烦童贞娘了,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她一回来,没事也能找些事出来。

许陈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事就这样算了,就当这十两银子被老鼠叼了去,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

庄善若却上前两步道:“老太太,这事可还没完呢。”

☆、第147章 自求下堂

许陈氏眼睛一瞪,心想着这大郎媳妇可算是蹬鼻子上脸了,这还了得?好不容易寻了个好契机将二郎媳妇拾掇得老老实实的,还没过上半天舒坦日子,这大郎媳妇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童贞娘凑到许家宝身旁,将手伸到他背后狠狠地揪了他一把。许家宝吃痛,便有些呲牙咧嘴的样子了。童贞娘见状,又摊平了手掌,在刚才揪的地方揉了又揉。饶是隔了厚厚的冬衣,许家宝还是觉得心里一阵痒痒的。

有媳妇在身边总比没媳妇强些,许家宝寻思着等下回了自己屋里,怎么样向童贞娘讨要这许多日的亏空。

许家玉趁人不备,扯了扯庄善若的衣襟。她是担心大嫂,好不容易化解了一场危急,可别又弄出点旁的事情来。往日里还只许陈氏一个,现在加上了一个童贞娘,这两人若是联起手来,夹枪带棒的可是让人够呛!

庄善若只是朝许家玉微微一笑,道:“老太太,你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她也没等许陈氏答应,便转身出了厅堂,跨过院子进了西厢房。待她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许家安背了元宝正嘻嘻哈哈地从外面进来。

“媳妇,你忙啥咧?”

“你娘找我说些事。”庄善若说的是你娘。

“哦,娘也不知道找你有什么事,原先急哄哄地说是要寻你回来。”许家安将元宝放下,元宝依旧是调皮地揪住了许家安长袍的下摆。

庄善若见许家安容色清瘦,一双眸子却是灼灼有光。他们两人过家家酒般地做了小半年的夫妻,说是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不过这感情也只不过是如寒夜里贪恋烛火的一丝温暖,比起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庄善若见许家安拍拍身上的灰尘,作势要进厅堂的样子,赶紧冲元宝道:“元宝,大伯娘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前面的岔路边有一棵柿子树,还挂了三四个柿子。都冻得结结实实的,定是极甜!”

元宝小人儿今日心情特别畅快,娘回来了,还带了那许多好吃的;大伯又陪了他在后院胡乱玩了好一阵。他一听有冻柿子吃,马上眼珠子就亮了起来,赶紧摇了许家安的手,道:“大伯大伯,你带我去嘛,带我去嘛!”

许家安略略迟疑,庄善若又道:“我也好久没吃到柿子了。”

话音未落。许家安便将元宝架起来。让他分腿坐到自己的肩头。扶住了他的两条小胖腿,道:“媳妇,你等着,我给你摘去!”

庄善若含了一丝浅笑。看着许家安驮了元宝兴冲冲地又朝院门外走去。那丝浅笑还来不及收回,眼中便又笼上了怅然。

她接下来要说的事虽然和许家安有关,可是她怕自己当了许家安的面说不出那些话来。

庄善若看着许家安的背影消失在路口,便决然地回转过身,提起裙角,踏进了厅堂。

身后日已西沉,暮色正悄悄四合。

“大嫂,你拿什么宝贝呢?”童贞娘娇声道。

房中余下三人见到庄善若手中的东西却具是一震。许家宝使劲地朝童贞娘使脸色;许家玉咬了嘴唇,面有忧色;许陈氏扯了扯嘴角。按捺住自己,且听大郎媳妇说辞。

庄善若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黄铜匣子端正地放到许陈氏手边的桌子上,后退了几步,道:“老太太。东西都在这儿了!”

许陈氏的目光一瞟那匣子,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忍了怒气道:“大郎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善若神色不动,声音不大却让房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日老太太将这匣子暂时托付给我保管,我本无心也无力当这个家,现将这个匣子完璧归赵。请老太太清点一下,匣子里剩了三两银子另六百八十文——匣子里还有一张纸,将这大半月的收入支出记得清楚,一分一厘具是清白。”

童贞娘原先听说庄善若当了这个家,心里还愤愤的,突听得许家全部家私也不过三两有余,忍不住将身子往墙边缩了缩。这个家不当也罢,不单捞不到什么油水,若是有了亏空,可不得还自己填补?

许陈氏目色阴沉不定,道:“大郎媳妇,这么说这个家你是不想当了?”

“善若本无才无能,只会些女红绣活。”庄善若正视许陈氏,毫无退让之意,道,“且经手银钱之事,总要找放心可靠之人才妥当。”

许陈氏总算是回过味来,大郎媳妇唱这一出,倒是将原先受的怨气不动声色地撒了出来。虽说现今二郎媳妇回来了,不过这当家的事怎么看还是大郎媳妇更合适些。

“大郎媳妇,我知道原先是委屈了你。我本也不信,只不过是白问你几句。你这孩子素不是小心眼儿的,也知道我们家这难处。赶紧的,将这匣子收拾起来。”许陈氏自认给了庄善若台阶下,若是她还不顺坡下驴,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庄善若却是动也不动,对许陈氏的话置若罔闻。

童贞娘按捺不住了,嘻嘻笑着走到庄善若身边,拉了她的手,道:“大嫂心里怕并不怪娘,怪的定是我呢!我也是,莫名其妙生了这一场病倒生得糊涂了,白白让大嫂受了这一番委屈。”童贞娘这话是说给许陈氏听的。

庄善若却是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飞快地抽回了手,还掸了掸袖子,道:“老太太,之前我接下了这个管家的事是勉为其难,今儿有了更合适的人。”

“贞娘?”许陈氏很不以为然,道,“你是长媳,虽说年纪比你妯娌还轻些,不过你们爹在的时候都说你办事妥当。”

“妥当不妥当也就先不提了。由我来当家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由贞娘来当合适些。”庄善若不松口。

“呦,我哪里有那能耐,大嫂倒是高看了我!”童贞娘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在想,若是真的当了这个家,也不算是太坏。

许陈氏有些厌烦了:“怎么不妥当,你是长媳!”

“长媳?”庄善若轻蔑一笑,冲了许陈氏道,“我这个长媳也只不过是有其名无其实,倒是贞娘才是许家名正言顺的媳妇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童贞娘自诩比别人多了几个心眼,却也是没听大懂。

许家玉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忽闻庄善若此言,一时脸色煞白,目露焦色。

庄善若朝许陈氏微微一弯腰,施了个礼,道:“善若本生在农家,自幼失了父母庇护,粗鄙浅陋。许家大郎少年才俊,谦和尔雅,即便遭了变故,也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大郎媳妇,你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虽然老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可是我与大郎的这段姻缘,定是月老一个迷糊牵错了红线。”庄善若神色自若,只想一吐为快,“善若的命格本也不好,如若真的是好命,又岂能亲人尽失。想来当日合八字的先生也是掐算错了。”

许陈氏心里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庄善若想说什么,却是不敢相信。

“善若与大郎成亲几月有余,却始终相敬如宾,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许陈氏听到这儿,脸色一变,怪不得大郎媳妇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原来症结在这儿。

童贞娘听了却是“呀”了一声,忙不迭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却将一双丹凤眼朝庄善若瞟了又瞟。没想到她这个妯娌活活守了几个月的活寡,许大郎不过是伤到了脑袋,却没成想竟是中看不中用了。

庄善若顿了顿,给了众人一点反应的时间。她当众说起床笫之事的时候毫无羞赧,仿佛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善若粗苯,本也不入老太太的眼。可惜阴差阳错,倒做了这许多日的挂名婆媳,白的惹了老太太生气。”

许家玉忍不住祈求地喊了一声:“大嫂……”

庄善若冲她安抚地看了一眼,又直视许陈氏道:“凡此种种——善若斗胆,自求下堂!”

许陈氏浑身一震,半晌没回过神来。

童贞娘也惊得张了口,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年头,被夫家休弃的女子的日子可不好过。

想她童贞娘娘家殷实,父母俱在,可是这半个月在娘家的日子也是着实难过。嫁出去的女儿,便从此和娘家少了层关系,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她那几个好嫂嫂生怕是婆婆给了小姑子什么好处,成日里盯了她看,盯得她是如坐针毡。

童贞娘本想着给许家宝吃了一次闭门羹后,他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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