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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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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先把这些货运过来。”
童贞娘一听便回过味来,用眼睛狠狠地剜了那伙计一下,道:“大爷有没有让你们捎什么话?”
伙计摇了摇头。
童贞娘的心沉沉一坠,兀自不甘心地盯了那堆人参看。那人参用盒子装着,用油纸盖着,一盒一盒叠得整整齐齐。童贞娘不由得一阵肉疼,除去卖给善福堂的五十两,这堆在墙角的足足是七百五十两银子啊!
伙计又道:“大奶奶说了,请姑奶奶把货清点仔细了。这些货我们纹丝未动,原来怎么样拿过去的,我们就怎么样送回来。”
童贞娘用鼻子冷笑了数声,道:“托我问大爷安。”
几个伙计应了,收拾起车马要走,原先那个回话的伙计停了脚步,弓着身子来到童贞娘身边,笑着道:“差点忘了,大奶奶还给姑奶奶捎了一句话。”
童贞娘精神一振:“什么?”
“大奶奶说了,姑奶奶有空带上小少爷上家里玩。那一百两银子也不要利钱了,左右是自己亲眷,没的生分了,不过是上家里玩的时候顺道带上便是了——这是大奶奶的原话。”
童贞娘呆了半晌,又是冷笑了一声,连声道:“好,好,果真是好亲眷!”
伙计行了个礼,自是去了。
许家宝在一边听了半晌,这才回过味来,道:“你大哥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撇干抹净了?”
童贞娘心里懊恼大哥绝情,竟在这节骨眼上撇下他们,却依旧嘴硬,道:“大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总不能病了还去帮我们打听。”
许家宝恨恨地道:“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你我都心里有数。我就不信了,没你大哥,我们就会守着这些人参等死!”
童贞娘正心里不自在,大哥对她这个妹子但凡是她央求的就没有不依的,怕是大嫂在里面作怪,便也愤愤道:“你若真有本事,别像个婆娘似的窝在家里,我大哥为了这事,鞋都不知道磨穿了几双,不但没落个好,还白白地遭了埋怨。”
许家宝被激得兴起,赤红了双目,霍地捋了袖子冲到院门外。
童贞娘暗叫一声不好,正要提起裙子去拦,突然听到院门外许家宝不知道撞到了谁,那人忍不住唤了一声“哎呦”!
☆、100
童贞娘赶忙冲到院门口,一颗砰砰跳的心才放了下来。
许家宝扶了一个中等个儿的汉子,不住嘴地道歉:“实在对不住,没伤到哪里吧?”
那汉子也不恼,揉了揉撞疼了的胸口,笑盈盈地抬了头,道:“许兄,什么事这么急?”
“呦,小刘郎中,你怎么来了。”许家宝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将人往院里迎,道,“快进来,快进来!”
这可不就是刘昌?
只见刘昌穿了身蛋清色的袍子,白净面皮,高鼻梁,薄嘴唇,未语先笑,如春风和煦。他回头招呼了赶车的小厮一声,自是随了许家宝进了院门。
院子里的三个女人眉梢都带上了期许。
童贞娘当是刘昌来交付那五十两的人参钱,她盘算着要是刘昌心情好的话,她有把握再让他收了些人参回去。
许陈氏也是目光灼灼,许掌柜的病虽然让连郎中看了,但她始终有些不放心,刘郎中是县城里大大有名的,小刘郎中继承了衣钵,怎么说也要比乡下的郎中医术要高超些。既然人家送上门来了,怎么说也得给许掌柜好好诊一诊脉。
庄善若也自是期待,好久没有春娇的消息了,此番刘昌过来,她定要好好问问。
刘昌是个精细人,他一跨进院门,就将许家大院扫了个大概。桂花树,石桌石凳都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屋檐下堆了高高的一堆用油纸裹好的东西看着有些奇怪。刘昌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那堆东西上移开,心里估摸了个大概。
许家玉没出来,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
刘昌一一见了礼,便被迎倒了厅堂坐下。
许陈氏也坐了,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大郎媳妇手脚勤快,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要不然可就要被人看笑话了。
庄善若上了茶,便退到许陈氏身后。
刘昌道了谢。看庄善若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亲切。春娇本来也痴缠着他要过来,他考虑到春娇的胎还没坐稳,县城到连家庄的路不算好,便硬了心肠不肯答应。他特意多打量了下庄善若,她似乎要比两月前去善福堂探望春娇的那次要清瘦了点,却越发显得眼睛大而明亮,穿了件七成新的绯红袄子,神色沉静,举止娴雅。
刘昌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对许陈氏含笑道:“我爹本来想来看看许掌柜。可是他身子骨不好。便差了我过来看看。”
许陈氏点了头道:“有心了,有心了。”
“这几日天气骤寒,许掌柜身子可还妥当?”
许陈氏的眼神不禁躲闪了一下,含糊道:“还好。还好!”
刘昌将许陈氏的表情收到眼底,淡淡笑道:“许掌柜身子骨本就虚,这寒天更要好好将养。我爹给许掌柜配了几幅补药,都是清润温补的,还搁在车子里,待会让伙计拿进来。”
许陈氏眼眶不禁一湿,这半年来踩低拜高的看多了,说到底还是老街坊老伙计贴心哪。
童贞娘忙道:“小刘郎中来得正巧,我爹昨儿不知道是不是起夜的时候受了寒。身子有些不爽快,正好请小刘郎中给请个脉。”
“不敢不敢。”
许陈氏瞅了童贞娘一眼,心里想这个媳妇虽说嘴巴利了点,但做事还算是妥当,总比大郎媳妇要好些。杵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帮个腔搭个话,不是说小刘郎中的媳妇未出阁的时候和她要好,真是没有一点眼色。
“请了村里的连郎中给看过了,可我这心里还是不放心。”
许昌心里一动,道:“哦,听说连家庄的连郎中也是大大的有名,他看过了,必然妥当。”
许陈氏撇了嘴,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童贞娘赶忙接了话过去,道:“我娘最近老在唠叨,连家庄什么都好,就是一家子在善福堂看病看惯了,让别的大夫看总是不大放心。”
许昌这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待喝了一杯茶,许陈氏便请了他进正房给许掌柜诊脉了。
庄善若没有跟进去,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刘昌不会无缘无故丢下有孕的妻子,跑这么远路过来就为了问个安,必然是有别的缘故。
好一会儿,众人才从正房出来。
许陈氏满脸期待地看着许昌道:“怎么样?”
许昌沉吟了半晌,道:“看脉象,许掌柜不像是着了风寒。脉象细滑无力,面上暗沉,似有郁结之症。”
庄善若暗自点头,这刘昌年纪虽轻,但是医术却是得了刘郎中的真传,倒是真的能独挡一面了。
许陈氏脸色一黯,连郎中说的也和刘昌说的差不离,不外乎是安心静养,不可动怒。可是眼下许家这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了结,童家大舅爷将货差人送了过来,定是要和许家撇清关系。这七八百两的银子,算起来也就是许家这么多年的积蓄了。许掌柜能不急才怪呢。
说话间,童贞娘取了连郎中开的方子递给刘昌,道:“小刘郎中再给看看方子。”
刘昌双手接过,细细看了半晌,才展颜笑道:“连郎中的药方子开得极好,虽说要好好调养,不过许掌柜年纪大了,也急不得,须得用温和的方子先慢慢养着才好。”
童贞娘看了许陈氏一眼,道:“娘偏不放心,看连郎中用的药都是平常,怕是见不出药效来。我见往日刘郎中开的药方子里还有些人参等好药材。”
庄善若听得暗自摇头,不是名贵的药材便是好的,如若一味地浑吃,反而会吃出病来。
刘昌将那方子放回到桌子上道:“嫂子有所不知,许掌柜身子太弱了,虚不受补,吃了那些温补的见效虽快,但是热药重伤其阴,反而不好。须得祛邪务尽,方能进补。连郎中的方子里开了生地、天冬之类的用来清补是最好不过的了。”
许陈氏点了点头,道:“别的我也不懂,不过小刘郎中说的一定是差不了的。我们家别的没有,说起人参来,就是给许掌柜当饭吃也是能吃上几日的。”
这话说的,童贞娘忍不住撇了撇嘴,这老婆子平日里要脸面,这会子倒是放开了,生怕人家不知道家里的丑事。
刘昌倒没在意,反而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伯母说笑了。说起人参,我正为此事而来呢。”
童贞娘一听就来了精神,这个刘昌倒是知趣,知道不绕弯子。这五十两银子虽说不多,但至少能解面前的燃眉之急,怎么说也够聚福钱庄十日的利钱了。
许家宝刚从正房出来听了这话,道:“小刘郎中急什么,顺道也就罢了,跑这么远的路来送银子也是折腾了。”
童贞娘也客气了几句,却是眼巴巴地瞅着刘昌的衣袋,等着收那五十两银子。
刘昌却是面色尴尬,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上回从许兄手里买到的人参的确是上品,几日前有老主顾买了几支做成了人参养荣丸,药效是极佳的。”
童贞娘听得心里放宽了几分,刘家经营了三代的药房,鉴别药材的本事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刘昌说好的必然是真的好。外面的那一堆人参大不了多磨几双鞋子,必定也是能脱手的。
许家宝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只是——”许昌面露为难之色,沉吟着。
庄善若本来要走,见许昌来得奇怪说得尴尬,倒一时起了疑心,也便站在许陈氏后面不动了,且听他说些什么。
童贞娘腹诽道,既然把那人参吹得跟花儿似的,这五十两银子就该掏得干脆,做什么这样扭扭捏捏的。
许家宝心里咯噔一声,道:“小刘郎中,有什么不妥的,但说无妨。”
许昌点点头,几步踏到院里,略略提高声音喊道:“小四,进来!”
话音未落,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便捧了用包袱裹了的一堆东西,低了头匆匆进来了。这包袱裹着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庞大,但是并不重,小厮也走得轻松。
许昌在厅堂门口接了那包袱,对那小厮道:“去门口守着,仔细那马儿别让人惊了。”
小厮应了一声,低头疾步去了。
童贞娘的眼珠子落到了那个大包袱上,一动也没动。
庄善若也心里犹疑,却只能按下不动声色,且看事态发展。
许昌将那包袱在桌上放了,顺手解开,里面露出整整齐齐的十几盒的锦盒。
童贞娘强笑道:“呦,这不是那人参吗?小刘郎中怎么把它带回来了,怕是不合用?”不是吧,卖出去的东西哪还有退回来的道理?这人参搁在手里是个烫手的,童贞娘决心舍了脸面怎么也得把它推出去。
许昌抿了嘴唇,微微皱了眉头,道:“那日收得匆忙没来得及细看便收到了库房里,早上有主顾又来做那人参养荣丸,才把那几盒拿出来。”
许陈氏听那话说得蹊跷,不由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童贞娘的眼皮子突然一跳,她不由得朝许家宝看了一眼。许家宝也正瞅向她。两夫妇面面相觑。
“是。”许昌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怕是大大的不妥。”
☆、第102章 圈套
许陈氏的脸刷的白了,她用手拍着胸口道:“小刘郎中,我老婆子可经不得吓啊。”
刘昌也不说什么,只是从桌上那一堆中取了一盒在手里,道:“不知道第一回的人参家里还有没有剩?”
二郎夫妇呆了一呆,不知道许昌唱的是哪一出。
“有,有!”许陈氏恍然道,“那日二郎媳妇孝敬了我两盒,我还留着呢,你们等着。”说罢,急急地进了正房。
许陈氏取了两个锦盒从房里出来,递给刘昌。
刘昌接过来一盒,和手上的一盒并排放在桌上,然后将那盒子打开,俯下身子细细地看着。
庄善若往前走了几步,看那两盒人参。这两盒人参从外表看是一模一样,都是用暗红的锦盒装了,里面的人参大小粗细也是差不多,看不出门道来。
刘昌点点头,退了一步让开,道:“许兄,你来看看这两支人参可有什么不同?”
许家宝狐疑地上前,双手从锦盒里一手拈了一支人参凑到鼻子前细细地看,半晌道:“这人参不是一样?”
童贞娘也凑到前面,就着许家宝的手看了看,又闻了闻味道,道:“小刘郎中,你就别卖关子了。”
许陈氏也道:“他们外行,哪里能看出这人参的好歹来。”
庄善若不做声,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却是自己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忙定下心来听那刘昌怎么说。
刘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们家做了三代的药材生意,我虽年轻,经手的不多,但是像人参这样的金贵药材我爹早就细细地指点过。许兄对这人参可有研究?”
许家宝讪讪地摇了摇头。
“小刘郎中,我们自然是信你。”许陈氏道。
童贞娘抢白道:“难道这两支人参有好次之分?”
许昌冲了童贞娘点点头,道:“嫂子说对了一半。”
童贞娘强笑了笑,道:“小刘郎中,看你这话说的,倒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生了。”
“我怕我没看准。又让我爹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托保安堂的张郎中再看了看,这才做了准。”许昌正色道。保安堂的张郎中也是县城里行医多年的老郎中了,口碑极好。
“怎么回事?”许家宝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隐隐觉得怕是不好。
“许兄第一次卖给我的人参是极好的野山参。”许昌目光一黯,顿了顿,道,“不过,第二次的那十五盒人参全是假的。”
庄善若听得一怔,目光落到了许家宝手上的两支人参上。一时不敢相信。
童贞娘尖声道:“怎么会。怎么会?我们怎么会拿假的去骗你?”
“我不是疑心你们骗我。只怕是你们遭了旁人的骗。”
许家宝一时呆若木鸡。
童贞娘疾步上前,一把从许家宝手里夺过了那两支人参,放在眼前仔细地比对着,面色煞白。颤着声音道:“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是一模一样的!”
许昌实在看不过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嫂子莫急。你看你左手人参的须根处。”
童贞娘放了右手的人参,轻轻一扯左手人参的须根处,竟然掉了下来,人参上留下了一个细微的小洞。她犹不相信,又扯了几根,根须无一不是轻轻一扯便掉下来的。她用手托着那根须,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昌道:“嫂子手上拿着的。不是真的人参,而是商陆。”
“商陆?”
“这商陆本也是一味药材,它的根的形状和人参极为相似,外行人很难分辨。”许昌沉声道,“有些黑心的药材商人便特意寻了小个的商陆冒充人参。这根须一扯就断。是因为这根须本来就不是长的,而是寻了真的人参根须,一根一根地嵌到商陆根上,以达到以假乱真之效。”
“不可能,不可能!”童贞娘听得痴了。
“唉,能做到这样的,也是处心积虑想要瞒天过海了。”许昌又道,“如若嫂子不信,还有个简易的法子,一试便知真假。”
“什么?”许家宝急道。
“只有切开了,人参的横切面类似菊花心纹,而这商陆的横切面是同心的环纹,一看便知。”
许家宝听他这么说,知道定是笃定了的,也不必再去验视了。
许陈氏听得呆了,坐在椅子上怔怔的,脸颊上耷拉下来的肉却是抖动个不停。
许昌劝道:“伯母也莫心焦,这奸商的手法太过高妙,一般人是很难分辨出来的。幸而也只这十五盒,上当也是有限。”
童贞娘这才醒过神来,像发了魔般地一把拉过许昌,嘴里喋喋道:“小刘郎中,你帮我看看,你再帮我看看!”
刘昌被童贞娘狼狈地拉到院子里,他心里觉得古怪,却也不好发作,二郎媳妇看起来娇弱竟然力气恁般大。
童贞娘一把掀开盖在人参盒子上的油布,颤声道:“看看,看看,这么许多,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许昌这才真正地吃了一惊,这靠了墙叠了满满的一堆的人参盒子,总有两三百盒,这一算价钱怕是得有小一千两了。
许家宝跟了出来,哭丧着脸,道:“小刘郎中,求着你给看看,我们家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里了。”
许陈氏也想出来,两条腿却是不由自主地抖着,怎么也站不起来。庄善若心下怜悯,忙上前扶了许陈氏,慢慢地走到外面。许陈氏扶了门框站了,全身抖动如同筛糠一般。
许昌知道事关重大,也顾不得什么,忙一盒一盒打开锦盒细看。只是他看了一盒,便摇了摇头,将锦盒搁在一边。
童贞娘赶忙上前抱了一堆锦盒在胸前,一盒一盒地递给许昌,然后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许昌一次一次地摇头,童贞娘和许家宝的眼神渐渐地黯淡了下去,黯淡了下去。
许陈氏倒是镇静了下来,身子也渐渐地稳住了,只是在眼中含了两眶绝望的眼泪。
最终,许昌将最后一个锦盒搁到一边,拍了拍手,对上二郎夫妇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道:“全都是,没有一盒是真的。”
童贞娘再也站不稳了,她腿一歪,颓然坐到了地上。边上那些装饰华美的暗红色锦盒乱七八糟地摆放着,更衬得她脸色灰败。
“不可能,不可能!”许家宝恓惶地看着满地的假人参,一把抓住许昌的手道,“小刘郎中,你可确定?”
许昌点了点头,道:“除了伯母从房中拿出来的那两盒,其余的全是用商陆假冒的。”
歪坐在地上的童贞娘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一把拉住许昌的袍子下摆,尖声问道:“小刘郎中,你说了商陆也是药材,那能卖什么价钱?”
“嫂子莫要这样。”
童贞娘使劲地揪着许昌的袍子下摆,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商陆,商陆能卖什么价钱?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许昌不忍心地闭了闭眼睛,艰难地张嘴道:“商陆的确是一味药材,有逐水、利尿、消肿的功效,不过它自身便有微毒,所以也不大用。”
许家宝的心一瞬间麻痹了,他弯腰拉了拉童贞娘:“媳妇,起来吧,我们再想想办法。”
童贞娘兀自不甘心,嚎道:“它能卖什么价钱?告诉我!”她揪着许昌袍子下摆的指节攥得青白。
许昌叹了口气,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今日是这么的残忍:“商陆价贱,这一堆不过十两银子足够了。”
童贞娘颓然松了手,长大了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往日充满风情的丹凤眼呆滞恍如鱼眼。
庄善若扶了许陈氏,只觉得她的身子也沉沉地往下坠,她忍不住喊了声:“娘。”
“好,好!”许陈氏那含了许久的两行浊泪滚滚地跌落到地上,啪地摔成了几瓣。
庄善若这才明白了过来,怕是有人处心积虑做了个圈套让二郎夫妇去钻。先是用真的人参低价卖出,让他们尝了甜头,勾起了他们的贪欲;然后便用商陆假冒的人参骗了钱财后一走了之。说什么北方客人不服南边的水土,怕也是编的幌子。至于童家大舅爷,恐怕也是被蒙在鼓里,不过人家见好就收,倒是逃过一劫了。
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何在?
童贞娘突然又嘶嘶地喊道:“二郎,二郎,快去,快去,截住那几个骗子!”
许家宝摊了手,道:“过了这许多日,他们必然跑得连影也不见了。”
童贞娘这才死了心,抓起身边的一个锦盒,狠命地丢到了院子里。锦盒被摔碎成几瓣,里面圆滚滚的商陆招摇着长长的根须,在地上蹦跶了几下才停住了。
西厢房的门打开了,许家安也出现在了院子里,脸上满是茫然懵懂。
童贞娘又哭又闹的,但凡是长了耳朵的都躲不过去。
“爹,爹,你醒醒啊,醒醒啊!”突然,许家玉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从正房里传来。
庄善若这才回过神来,院子里闹成这个样子,这么大的动静,在房里的许掌柜不可能听不到。本来身子就虚成那样,这一气二急三怒的,可不得闹出什么好歹来。
只见许昌忙撩了袍子,一个箭步冲进了正房。
☆、第103章 人心
庄善若将刘昌送到院门口,停了脚步,问道:“小刘郎中,许掌柜的身子……”虽然刘昌当着许家人的面极尽宽慰,但是庄善若是读过医书的,那许掌柜喷出来的鲜血触目,怕是伤到了内里。
刘昌亦驻足,朝院内望了一眼,见许家人没有出来,都还在正房里伺候着,便道:“我也不瞒你,我看许掌柜这病怕是不大容易好了。原先便没断根,又陆陆续续的添了许多新的症候。这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地冷了,若是熬过这个冬天,来年春天能慢慢地好起来,怕是还有盼头,若不然……”刘昌没有说下去了。
庄善若心中大骇,她看出许掌柜的病有些重了,却是万万没想到竟有这么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的。
刘昌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庄善若道:“我方才悄悄地改了连郎中的方子,多添了几味药,你若信得过我的话,便按这个方子抓药来吃。”
庄善若接过来,忙不迭地应道:“多谢小刘郎中,哪有信不过的道理。”又道:“家里一时乱糟糟的,倒是没能好好招待小刘郎中了。”
刘昌摆手道:“无妨无妨。”他看庄善若依旧是脸色沉静,微微地垂了头,嘴角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眉间笼了一层似有还无的愁。
庄善若突然笑,道:“我倒忘了,还没向小刘郎中道喜呢。”
刘昌略略吃惊道:“你是如何知道?”
“嗯,那日在榆树庄吃大哥的喜酒,听刘福婶说的。”
刘昌恍然,点头道:“春娇知道你定会过去,也和岳母说好了要过去,可是谁知道刚诊出怀了身子,稳妥起见。还是留在家中安胎了,倒真是错过了。她还恼了我几日呢。”
“都是做娘的人了,竟还像小孩子一般。分不清轻重。小刘郎中,你帮我捎话给春娇。就说等不忙了,我便进城去看她。”庄善若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底,眼下许家这闹得鸡飞狗跳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进趟城。
刘昌喜道:“那敢情好,我回去和她一说,她一定欢喜。”
庄善若微微笑,看来刘昌待春娇是真心的好。春娇怀了孩子,刘昌的喜悦就像是从心里淌出来的不掺一点假。
拉了马车的枣红马在院墙边上恢恢地叫了一声,然后张了嘴卷了一蓬肥美的野草嚼了。小四坐在车辕上百无聊赖地揪了草茎玩。
“小刘郎中,该启程了。春娇怕是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刘昌却是不动,皱着眉头像是在想着些什么。
庄善若有些吃惊,却也不好再催他,只听他要说些什么。
“大郎的病可好些了?”
庄善若没想到刘昌问到这个,不由微微一怔。迟疑了半晌才道:“好些了。”据说往日许家人的都是由刘郎中照看着的,也不知道刘昌知道多少。庄善若不知道刘昌问的是傻病呢还是别的什么,只得模模糊糊地答了。
刘昌白净的面皮微微发红,他有点窘:“我说这些怕是冒昧了,只是你和春娇情同姐妹。我也不见外了。前些日子我爹无意间说起许大郎的病,我真是吓了一跳。刚才我见他虽然有神采多了,但还是怔怔的。这病不比别的,发病急,想好却不容易。”
庄善若这才明白刘昌问的是许家安的痴傻病,听他急急地说了一番,知道他是好意,便微笑着听了。
“你还年轻,若是大郎的病一直不见好,你也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刘昌艰难地措辞道,“这话本不是我该说的,不过是靠了春娇的脸面白嘱咐你一句罢了。若是我说得不妥当,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刘昌说话这番话,当真是汗涔涔的了。
庄善若心中一动,感激地看了刘昌一眼。自从嫁进了许家,还没有人替她考虑过,虽然刘昌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在庄善若听来,已经是实属难得的了。
“春娇知道吗?”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她藏不住事,便没告诉她。”
庄善若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以后也不必告诉她,她怀着身子,最怕胡思乱想。我过得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太坏。”
“那以后呢?”
“以后?”庄善若神色一黯,转而又展颜道,“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刘昌点头,道:“若是有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春娇除了你之外,也没亲厚的姐妹。”
“多谢。”
刘昌上了马车,小四牵了缰绳调转车头,棕红马驾了马车自是哒哒地去了。
刘昌靠在车厢里,随着有规律的颠簸,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烈日正炽,庄善若到善福堂讨一碗凉茶喝。他是真心爱慕春娇的柔美娇憨,却也惊诧于她的大方美艳。婚后偶尔听春娇说起庄善若在娘家的种种,他更笃定她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女子,配给许大郎倒也不算是辜负了。
谁知道竟有这样不堪的内幕。
刘昌犹记得那日刘郎中喝了几杯药酒后无意中吐露实情后自己的震惊和愤怒,凭什么让这样美好的女子去陪葬自己的青春?
待到见了庄善若,她却是云淡风轻,毫无怨天尤人之色,心里不由得又钦佩了几分。
……
庄善若目送刘昌的马车远去,正要转身进去,忽听到有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嫂。”
庄善若留神一看,院墙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疑惑道:“喜儿?”
喜儿从院墙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穿了身灰蓝的衣裳,依旧梳着双丫髻,原先顾盼有神的大眼睛却有些失了神采。
“喜儿,好久不见了,快进来。”庄善若没多想。
喜儿勉强笑了笑,缩了缩脚,道:“不了。不进去了,恰好碰到大嫂。”说着将臂弯里挎着的一个小竹篮子递给庄善若。
“这是什么?”庄善若好奇地掀开蒙在篮子上的布。
“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个鹅蛋罢了。”
“你留着自己吃好了。”庄善若见那些青白色的蛋的确要比普通的鸭蛋大上许多。这鹅蛋她也曾经吃过。有一股子草腥味,算不上好吃。
喜儿突然羞涩了。她低了头搓着衣角道:“我听人说,鹅蛋用白糖一起蒸了吃,能够安神补脑,若是拿了莲子百合一起做甜汤吃效果更好。”
庄善若拿了那一篮子沉甸甸的鹅蛋,一时没回过神来。村里养鹅的人不多,不知道喜儿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些鹅蛋。
喜儿又低声问道:“大哥可好些了?”
庄善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篮子鹅蛋是特意送给许家安吃的。她不禁含了笑细细打量着喜儿。只见她原本就纤巧的下巴愈见消瘦了,便道:“好多了,你若惦记你大哥,怎么这些天都不过来看看?”
喜儿苦笑了一声道:“那日被我娘拘了回去。日日防贼似的管着,一步也出不了门。”
庄善若不防她说得这样直白,一时倒无话回应了。
“我担心大哥,有一日趁我娘不备,想攀墙出来。又从墙垛上摔了下来,不小心摔坏了腿,养了十几日才好。”
庄善若这才回过味来,怪不得喜儿那几步走得怪怪的,忙问道:“可大好了?”
“不碍事了。”
庄善若道:“还是得好好养着。年轻时不觉得,若是留了病根,等年纪大了这腿脚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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