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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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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善若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头,只得暂时忍了。

“宝田兄弟,吃了啥好东西,嘴巴上还油汪汪的呢!”容树媳妇殷勤地将一碗水递了过去,看着许宝田眼角的淤青褪去了几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迹了,嘴角的伤口也愈合了,结了一个老大的伤疤,更显得他面目狰狞的可笑。

“能有啥好东西,自然是比不过你跟着周老爷在里正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许宝田目光在容树媳妇高耸的胸脯上停了一会,便飘到了庄善若窈窕的身影上了。

容树媳妇的丑事被人戳穿,也只当没听出话里的意思,老了脸皮道:“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是周老爷看我可怜,从手指缝里漏出点渣给我罢了。我若是真有那么大的脸面,这会子哪还用得着在大太阳底下熬着?”

许宝田嘎嘎嘎嘎地笑了一阵,摸了摸吃得滚圆的肚皮,一口气将水喝完。

那几个年轻民伕随意地将碗丢回到木板桌上,一律是捧着圆滚滚的肚皮,抹着油乎乎的嘴。

“许哥,夏天吃狗肉就是吃不得,这吃到嘴里滋味倒是好,可落到肚里全身上下可是燥热得很哪!”

“去去去,有的吃你还嫌,你小子刚才见了肉就像是狼一样,眼睛里都冒了绿光了!”

“你吃得也不比我少!”

许宝田捧着肚子,抽动嘴角邪邪地笑了两声,道:“你们嫌,我可不嫌,有肉吃,管他是牛肉鸡肉猪肉狗肉的,总比啃这些冷馒头老咸菜好。嫌狗肉燥热,晚上找个娘们泄泄火就是了!”

几个年轻民伕眼睛便不老实起来,直往容树媳妇身上瞟,伴着叽里咕噜的一阵笑。

☆、第397章 煞气(3)

容树媳妇啐了他们一口,笑骂道:“作死啊,大热的天吃狗肉,看不热出鼻血来!”

有个年轻的民伕眼睛乱晃:“那就要请嫂子可怜可怜我们了。”越发说得不堪了。

“找你娘去!”容树媳妇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可眼睛里却全无笑意了。

许宝田在一旁冷冷地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吃容树嫂子的豆腐还够不够格儿,再不济也得弄身虎皮套着!”分明是在影射她与周全荣的丑事。

容树媳妇在风月场上打过滚的,这点话却还经得住,盈盈笑道:“这儿哪来的野狗,别是偷了人家家里养的看门狗吧?”

几个民伕的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含糊道:“不认得是哪家的,怕是从别村蹿过来的。”

只有许宝田挺了肚皮,满不在乎地道:“怕啥,我就不信连条野狗也吃不得了?有哪个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

“呦,果然是吃了狗肉,冲得很!”容树媳妇打着哈哈,“刚好今天煮绿豆汤喝,到时候多喝几碗去去燥。”

庄善若只顾低着头做事,等许宝田他们走了才抬头冲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眼。但见许宝田背后的那条伤疤狰狞得像是要从他背上爬下来似的,又总觉得今日的许宝田气焰又嚣张了几分,不似前日刚挨了伍彪揍了后般的隐忍。

“这些个兔崽子张口就没个好话!”容树媳妇又恨恨地啐了一口。转过头来对庄善若道,“我倒也罢了,你怎么听得下去?幸亏也没几日了。熬熬也就过去了。听说乡试也考完了,你家大郎是文曲星下凡的,定是要高中的。到时候你成了举人娘子,说不尽的风光,那些兔崽子看了你可都要绕道了。”

庄善若勉强一笑,许家安失踪的愁心事又涌上心头。

容树媳妇又道:“他们家老太太也是偏心偏得没边了,不过是欺负你娘家没人撑腰。男人又不在家,竟打发你来做这样的差事。幸亏有你几个兄弟照拂着,要不然,啧啧……到时候,坏的可是他们许家的名声。”很有几分为庄善若鸣不平的意思。

庄善若心中愁云惨雾。不知道许家安这一失踪,原先与许陈氏说好了的还能不能作准了。若是许家安平安回家了倒好,若是杳无音信,说不定许家人是要迁怒于她的。

还有鸾喜……

许家安这一招将鸾喜的如意算盘打乱了,即便是鸾喜再不情愿许家安中举,可定是不愿意许家安为了她放弃了这个大好的机会——中不中是一回事,考不考又是另一回事——说不定此时鸾喜又将她记恨上了。

“唉——”庄善若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妹子,你叹啥气呢?”容树媳妇将木板桌收拾齐整了,道。“你看嫂子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是嘻嘻哈哈地过一天算一天,你何曾见我愁眉苦脸过?你的光景再难。可总要比我要强上几百倍,至少家里没有瘫在床上无用的男人和只知道要吃要穿的半大小子。”

庄善若不说话。

“我知道你是看不上我。”容树媳妇自嘲地笑了笑,黑黑的面皮上一双眼睛流光溢彩,“这人哪,命一生出来就是注定好了的。我原先家里给我定了门亲事,那男人我躲在门后偷偷见过。长得又高又壮又俊,又是个不惜力肯吃苦的。我还想着我交了好运呢!没想到离过门还有一月,偏偏得了场伤寒没撑过春天就过去了。唉,我未出阁的大姑娘好端端的便摊上了个克夫的恶名,谁也不敢娶我,除了那个脓包一样百无一用的容树。”

庄善若惊诧,怎么容树媳妇好端端地和她说起了这些。

“容树虽百无一用,可对我却是千依百顺的,家里但凡是有口好吃的,也都省下来给我吃。”容树媳妇咧了嘴无声地笑了笑,“实不瞒你,我那个时候有个相好的,跟我之前的未婚夫有几分相像,也是高高壮壮的,我们两个好的是蜜里调油。容树出了这事,他高兴得跳了起来,劝我带着儿子跟了他。说是不动心那是假的,我翻来覆去想了几日,结果倒是干脆和他断了关系。”

“为啥?”庄善若不懂了,既然嫁给容树的时候就是委委屈屈的,成亲后也是红杏出墙,何不就趁此机会脱身?

容树媳妇眼里微有泪光,道:“也没啥,不过是我想到第三个晚上准备等容树睡熟了,带了儿子和我那相好的私奔的时候,他好死不死地给我盖了下被子。你知道,我这个人心软,就见不得别人对我好。容树瘫成那个样子,连屙屎屙尿都要人伺候的,还知道半夜挣扎着帮我掖被子。唉,我在外头的那些事,容树都知道,可也一声不吭,要不怎么都说他窝囊呢?可就是这个窝囊的男人,自己都只剩半条命了,还知道疼人。”

庄善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凝神听着。

“我当时忍着没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论怎么着,这辈子我是跟定了容树。”容树媳妇抹了把眼睛,“怎么着也得将儿子拉扯大,给他留个香火。容树这条命贱着呢,躺床上躺了几年,倒是越来越精神了。有时候,我想想也恨哪!怎么就偏偏在那个关头给我盖了下被子呢,害得我要搭上半辈子,算起来容树可比我精明多了——要不然,这会子我可和我那相好的过得快活着呢!这日子太难了,我又没本事,难免做下些没脸没臊的事——这村里正经女人全都不正眼看我,这村里不正经的男人全都觑了眼瞧我——也难为妹子和我在一张铺上睡了这么多夜。唉!”

“谁没个难处,撑过去了就好,等过几年小六子长大了……”庄善若有些动容,安慰道。

“等过几年,我也老了,可不敢再做那些丑事了。若是名声再臭下去,小六子找不着媳妇可就要怨我了!”容树媳妇突然又响亮地笑了几声,“妹子,我咋好端端地跟你说这些了,你可别嫌烦,这话藏在我肚里好几年都快沤烂了,趁今儿日头好,翻出来晒晒!”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煮两锅绿豆汤,嫂子趁这个空档赶紧回去吧!”

容树媳妇连连道谢,双手却飞快地将蒸笼里剩下的二十余个馒头往纱布上抓,系了鼓鼓囊囊的一大袋,道:“那就多谢妹子了,我得赶紧趁那老乌龟不在,把这些馒头拿回去!若是省着点吃,够他们爷俩吃上七八日了的!”

庄善若想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突然想起来,道:“嫂子,我那里还有些黄豆番薯的种,种下到地里收成又好又肥田,顶要紧的是还不费力,偶尔浇浇水除除草就好了。你若是想要,等忙过了这趟上我家拿去!”

容树媳妇手忙脚乱系包袱的手一顿,抬头认真地看了庄善若一眼,道:“妹子费心了。嫂子这破罐子也不怕摔了,倒是你等忙完了这茬,若是在路上碰上了,看我两眼就好,可别和我说话和我笑。”

庄善若知道容树媳妇是为她着想,怕和她走得近了,连带被村里人诟病。

容树媳妇弓了腰,将一包袱的馒头拢到怀里,伸了脖子朝四周张望了一圈,抱怨道:“那老乌龟不地道,陪了他几次,就拿这么点子好处,还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说起来还是里正说话算话,出手阔绰……”她自觉失言,赶紧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

庄善若无意打听容树媳妇的风流韵事,权当没听见,掀了锅盖涮了锅,准备熬绿豆汤了。

容树媳妇将那包馒头藏得辛苦,走出几步又走回来,道:“妹子,辛苦你了,我回家一趟就回来。别的倒也罢了,许宝田你可是第一个要提防的。”

“许宝田?”庄善若心中一动。

“嘿嘿,我不过是白说一嘴,我看他流里流气的,怕是贼心不死哪!”容树媳妇匆匆地丢下了这句话,便一溜小跑走了。

庄善若回味着容树媳妇的话,想起那晚诡异的情形,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没抓住。

等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黑将军还是没回来,庄善若这才有点急了。

“咋了,善若?”伍彪刚下工回来,身上*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有一天没见着黑将军了。”

“还没回来?”伍彪眯了眼睛往四周扫了一眼,“别是跑到我家去了,被我娘留住了吧?”

“嗯!”庄善若强笑着,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别急,我等会叫上几个人帮你一起找!”伍彪抹了把汗,转身就要走。

“伍大哥!”庄善若叫住伍彪,“中午歇晌的时候,你可有听到许宝田他们说些什么?”

伍彪的眉头便慢慢地皱了起来:“没听大真切,好像听说中午不知道在哪儿吃了顿狗肉……善若,你是说……”

庄善若的眼睛里盛满了忧虑,道:“我这心里砰砰跳个不停,想想不至于,可我总疑心……”

☆、第398章 剑拔弩张(1)

庄善若对着小树丛里七零八落的骨头发呆。

伍彪赶紧上前宽慰道:“只是些骨头,到底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小树丛这一带被许宝田他们搞得乱七八糟的,地上有用石头随手搭成的土灶,有东一块西一块的骨头,也有凝在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土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痕。

庄善若点点头,强笑道:“再找找看,这些骨头着实也做不得准。”

“那狗皮总不会被他们带了去,也不知道被弃在何处了?”话音刚落,伍彪便发现庄善若脸色惨白,忙道,“我让得富上我家里瞧了去,别是我娘给黑将军做了啥好吃的,吃得舍不得回来了。”

庄善若惨然一笑,随手折了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枝条弓了腰在草窠里翻找了起来。

伍彪心中一紧,知道这黑将军对善若来说不仅仅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更是陪伴她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怕是比人还要亲上几分。若是许宝田真的对黑将军下了手,那么就是触犯到他的底线了。

“善若,你先出来,里面闷得慌,我来替你找。”伍彪也猫了腰进了小树丛。

庄善若执拗地用手里的枝条翻找着那些草窠,除了翻出些枯枝烂叶来一无所获。她黑沉沉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未必就是黑将军,说不定真有条迷了路的野狗……

那是什么?

庄善若凝神一看。只见一棵歪脖子树下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嗡嗡嗡地围了一大群苍蝇,隐隐地传来了血腥味儿。

“伍大哥!”庄善若的声音里便带了一丝求救的意味,就像是快要溺死了的人不甘心地想要捞起一根救命的稻草。

“哎。善若,你别过去,我就来我就来!”伍彪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跑,细小的树杈子擦得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

可是,还是晚了。

待伍彪赶到歪脖子树下的时候,只见庄善若像是泥雕木塑般呆呆地站立在那里,手中的枝条早就滑落在地。被赶跑四处飞散的那一群苍蝇。又黑压压地落回到原处,更有几只落到了庄善若的身上。

“善若!”伍彪上前一看。也呆住了。

只见歪脖子树下的草窠里,有一团黑皴皴的东西看不真切;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动物剥下来的皮毛,皮上还连着血肉。可以想见那剥皮的人是如何的火急火燎;这一团毛皮丢在这儿被太阳的暑气一蒸,腥臊气味四散开来,引得小树丛中的苍蝇一群一群密密地覆在了那皮毛上头。

“黑将军……”庄善若身子一软。

伍彪赶紧扶住了她的肩膀,觉得她的身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就像是柳河里一条无根的水草似的:“善若,善若,你听我说,那未必就是黑将军。得富还没回来,再说了黑狗又不止黑将军一条。说不准恰好是条黑色的野狗。”

“我的黑将军,我认得。”庄善若一字一顿地道,泪珠子扑簌簌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模糊了视线,那原本光滑如缎的漆黑皮毛上黏了血渍落了苍蝇了无生气,几个时辰前它还活蹦乱跳地在她脚边绕来绕去。

“善若,善若,你先别哭,我们再仔细看看!”

庄善若咬了嘴唇点点头。自欺欺人般残存着最后的希望。她的黑将军那么神气,未必能被许宝田擒了去。

伍彪小心翼翼地放开庄善若。确定她能够将自己的身子站稳了后,才捡起原先被她丢在地上的小枝条,朝那皮毛挥了一挥。

“嗡——”一大群的苍蝇像是一朵快速移动的乌云般腾空而起,在空中四散地飞了一圈,终究还是舍不下那堆腥臊之物,又慢慢地聚齐成一团,落了下来。

伍彪顾不得气味难闻,用手中的小枝条那么一拨,将那堆皮肉翻转过来,一个沾满了泥土、血水和草屑的狗头突然跳了出来,骨碌碌地从草窠中滚了出来,倒吓了伍彪一大跳。

还没等他细看,便听见庄善若惊呼了一声,软软地跌坐到了地上。

伍彪唬得赶紧丢了手里的小枝条,搂了庄善若,这么热的天她绵软的身子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善若,善若……”伍彪心痛无比,“你要哭就哭出来吧!”

庄善若搂了伍彪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半晌没有动静。

“黑将军,它才只有两岁……我记得有虎哥把他从榆树庄抱过来的时候,它刚刚断奶,它才那么小,那么小……”庄善若慢慢地将头扭过来,看着黑将军了无生气的头颅,断口处血肉模糊,耳朵依然尖尖地支楞着,一只沾满了泥土的眼睛依旧忠诚地看着它的主人。

“黑将军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我就用冷菜冷饭将它养到那么大,它从来也不嫌弃。寂寞的时候,想家的时候,我便和它说话——它虽然不会开口讲话,可是我知道它心里都明白。”庄善若盯着那只忠诚的眼睛,似乎要把它刻到心里去。

“善若,善若……”伍彪紧紧地搂着庄善若,心中又痛又恨。

“可是它却成了这般模样,就连它的骨肉也填了那帮恶人的肠胃。”庄善若哭出了声来,“黑将军,黑将军!我知道你好委屈,我知道你不甘心。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怎么就好端端地将你叫过来,倒害了你一条性命!你痛不痛?你怕不怕?”

伍彪不禁也红了眼圈,看着庄善若涕泗滂沱,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庄善若哭得声嘶力竭,似乎要将她十八年以来埋藏在心里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酸都化成眼泪流出来——痛不完,流不尽。

“你是怨我没能来救你吗?”庄善若双目红肿如桃,“你替我挡了一场又一场的灾,我却连你都看护不住……”

“善若……”伍彪第一次觉得怀中的庄善若是那么的软弱,那些故作坚强的伪装就像是坚冰被滚烫的热泪消融了。他觉得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感觉,他发誓这辈子穷尽他一生,他也不允许自己让她再这么哀恸。许宝田……伍彪捏紧了拳头,将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良久,庄善若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却像是久病初愈的人一般,再没了说话的力气。整张脸被泪水洗濯了好几遍,明净苍白得几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眸子的深处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伍彪生怕庄善若出了什么差池,赶紧出去喊了容树媳妇过来。

容树媳妇正和人插科打诨,闻讯跟在伍彪身后匆匆地跑到小树丛里,嘴里念叨着:“咋的了,咋的了?”

待他们来到小树丛,却见庄善若正伏在地上做什么。

“善若!”伍彪心急如焚。

容树媳妇急煎煎地上前一看,只见庄善若正用一支粗壮的老根在泥地上掘了一个浅浅的坑,身旁放着一张血肉模糊的狗皮和一堆七零八落的骨头,心里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呦,作孽哪!那群小兔崽子就馋成这样?啧啧,多好的狗!”话虽如此,容树媳妇看着那堆黏着苍蝇的狗皮很是有几分作呕。

伍彪抓住庄善若的手,见她手心早就被老根粗粝的表皮蹭破了,心中又是愧又是痛:“我来我来!”

庄善若也不争,默默点了头,退到一旁,看着伍彪双手并用,三两下便掘好了一个大小深浅合适的坑,然后也不嫌脏,小心翼翼地将一旁黑将军的残骸拣进坑里,双手一捧一捧地掬了泥土洒在上头。

“作孽哪,作孽哪!”容树媳妇摇着头,扶了庄善若,偷眼看着她沉静的脸色和红肿如桃的眼睛,心里很是有几分唏嘘。

伍彪将泥土垒成了一个小土包,看着庄善若很有几分担心地道:“善若,你且放宽心,黑将军定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了!”

容树媳妇从来看到伍彪都是憨憨的模样,何曾见过他这般剑眉倒竖,眉心隐隐跳动着怒气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哎呦”了一声。

庄善若却牵动了下嘴角,凝神看着那个小土包,冲着伍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自是慢慢地转身朝小树丛外头走去了。

容树媳妇有些不知所措,看看伍彪,又看看庄善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麻烦容树嫂子帮我照看下善若!”伍彪看着庄善若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背影,眼里满含柔情。

容树媳妇心中一荡,她恍惚记得原先那个相好的也是常常用这种眼神盯着她看。容树媳妇似有所悟,赶紧应承了一声,提了裙角去追庄善若了。

……

窝棚里一群人正涎了脸围着许宝田摆龙门阵。

许宝田盘腿坐在铺上,绘声绘色:“……那媳妇的腰,啧啧,也就两択细,一只手就能揽过来,更别说……”

伍彪站在窝棚门口定定地看了许宝田两眼,然后上前伸手推开挡在前头那几个张大了嘴巴听得快要流出口水的民伕。

许宝田正讲得起劲,突然觉得眼前有压抑的感觉。

“伍兄弟,咋的,今儿竟有这么好的兴致,也来听兄弟我摆龙门阵……”话音未落,许宝田只看到伍彪硬硬的拳头给他在脸上开了个染料铺,嘴里霎时满是又甜又腥的味儿。

☆、第399章 剑拔弩张(2)

“哄”的一声,那些围在一旁的人齐齐倒退数步,给他们让出了中间的位置。

许宝田懵了一阵,回过神来,腾地站了起来,直了脖子叫道:“伍彪,你做什么?”从鼻腔里歪歪斜斜地流出了鲜红的鼻血来。

伍彪右手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冷冷地抛出两个字来:“揍你!”

许宝田斜了斜嘴角想笑,却牵动伤口,痛得倒抽了冷气,伸了手揉揉鼻子,弄得一手的血,满不在乎地抹在了裤子上:“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凭啥揍我?”

“你自己心里明白!”伍彪脸色黑沉得像是锅底,眼前浮现出庄善若那悲恸的模样,更是对许宝田恨上了三分。

“我明白?我明白个啥?”许宝田倒是嘿嘿地笑了,摸了摸有变歪可能的鼻子,转向那群民伕,道,“我倒是奇了,你家里又没个娘子,若是趁你不在,我偷偷地去勾搭你家娘子,别说受你这一拳,就是再多受你七拳八拳的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民伕们不怀好意地窃窃地笑。

伍彪心里一沉,知道这是许宝田故意擦着边儿影射他和庄善若的关系。

许宝田得意,脸上的痛也不觉得了,插了腰,道:“伍兄弟,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即便是我们当中有什么误会,你说出来就是,何苦上来就动手?我大人有大量,也不和你一般计较。你若是当众给我道个歉。陪我几两汤药银子,我也就算了——要不然,闹到周老爷面前可是不好看哪!”这番话里软硬皆施。许宝田自恃拿捏住了伍彪的痛脚。

伍彪却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许宝田,你既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就把话挑开了,让大家评评理儿!”

“我还怕你了不成?”许宝田脖子一梗,却看着伍彪高壮的身板有些发憷。

“黑将军的事你别给我装糊涂!”

“黑将军?”许宝田心里有了数,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地道,“什么黑将军白将军的。我这等草民哪里攀得上那样的威风人物?”

民伕里有几个和许宝田一起吃了狗肉的,心中暗暗打鼓,悄悄地从人群中抽身退了出去。

“许大媳妇养的那条黑色的大狗,我相信在座的都见过。”当了众人的面不好直呼其名。

有人点点头随声附和着。

许宝田装作吃惊的模样。瞪大了眼睛:“怎么,那狗竟然不见了?啧啧,可是条好狗,忠心得很。”

伍彪恨得牙痒痒手痒痒:“你别给我装蒜,你心里明白得很!”

许宝田知道伍彪找他的缘由,倒是不急不躁了,他虽然从体力上和伍彪无法抗衡,可是嘴皮子比他这个老实人溜:“奇了怪了,这狗是许大媳妇的。就是找不着了,应该她着急上火的,哪里轮得到你来替她出头的。你到底是她什么人?”

伍彪知道是许宝田故意找茬。心里的火焰腾腾地窜了上去。

有人轻声道:“听说许大媳妇的姑妈还是伍彪老娘的远房姨表姐妹呢!”

“啧啧啧!”许宝田大摇其头,“这关系可是绕得我头晕,倒是没看出来伍兄弟竟还有这样如花似玉的远房表妹,真叫人羡慕哪!也是,若是我也有这样的表妹,那也要是争着抢着替她出头的。”

伍彪知道许宝田是故意的插科打诨。厉声道:“许宝田,你也别说那些有用没用的了。你就说。你中午是不是打了一条狗。”

“那倒是被伍兄弟说中了,这狗嘛,还真打到了一条。”许宝田又揉了揉鼻子,歪斜着嘴角,“兄弟我也没个表姐表妹的送点热汤热饭,每天就那几个干馒头老咸菜,嘴里都淡出鸟来了,看到人肉都恨不得直接上嘴了。怪也要怪那条狗运道不好,哪里不好逛,偏偏就蹿到我们这旮旯来了,倒是祭了我这五脏庙。”

伍彪见许宝田承认了,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许宝田身上穿着的破烂小褂,就差将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拳头就要挥了下去。

许宝田的身子直往后挣,可惜力气单薄哪里挣得过伍彪?

“哎哎哎,我说伍兄弟你咋听话不听全?”许宝田嘴里咋咋呼呼的,“我是说我打了条狗,可我没说那狗就是你那妹子的黑将军哪!”

伍彪手上用力,许宝田细细的脖子便被勒紧了:“你莫再花言巧语,你丢在小树丛中的狗皮我们都找到了。”

“难不成除了黑将军便再没有了黑狗不成?”许宝田不怕,盯了伍彪的眼睛,眼中闪着得意的光。

果然,伍彪的手一顿。

许宝田趁机道:“我光杆一个,一个吃饱全家不饿。我知道,伍兄弟你看不上我,嫌我多看了你那如花似玉的妹子几眼,更嫌我多和她说了几句话——可人家正经婆家也没意见,你这个不知道是干的还是湿的远房表哥操哪门子的心哪!”

有人窃窃地笑,也有人做着和事佬:“算了算了,误会误会!”

许宝田见伍彪脸色铁青,愈是得意了,他挑衅地斜了伍彪一眼,自觉占了上风。

伍彪虽然嘴笨,可也不傻,他没有被许宝田绕了过去,捏紧了拳头,喝道:“许宝田,你莫要再花言巧语,我们自己养的狗,自然认得。”

“你力气比我大,自然是黑是白由你张了口算。我却是不服气得很,我的确打了条野狗没错,这条野狗也的确是黑的没错,可除非你能让那张狗皮开口说话,否则我是怎么也不认的!”

伍彪见他事到临头犹嘴硬,也不由得怒火中烧,挥了拳头就往许宝田脸上揍:“你认不认不打紧,也得看我这双拳头答应不答应!”

许宝田被打得呀呀直叫,唤道:“你就是打我我也是不服气的,漫说不过是打了条狗吃,我就是睡了你妹子,也轮不到你来出头!许家大郎即便是成了举人老爷,也奈何不了我的性命,大不了再多挨上几下板子,罚做几年苦役就是了。”

伍彪本看许宝田瘦弱怕他经不得打,手下还悠着点,听了这话不啻于火上浇油,挥出去的拳头更是带了十足十的力气,没几下就将许宝田打得趴在了地上。

也有别的窝棚里的民伕听到声响跑过来看热闹,有几个年纪老成些的看许宝田被打得无招架之力,生怕事情闹大了,上去拉扯。可还是许宝田这半个多月作威作福,旁人惮于他的恶名是敢怒不敢言,见有人收拾他,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十分去拉。

伍彪出了心头的一阵恶气,看着许宝田趴在地上,一只眼睛青肿着,另一只眼睛被血水糊住了,左边的脸颊高高地肿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是一条离岸搁浅多时的鱼。他背上的那条狰狞的伤疤也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变得绵软无力了。

分到了狗肉的那几个见伍彪停了手,生怕事后许宝田怪他们袖手旁观,这才急急地围上来,将许宝田从地上搀扶起来,倚到了铺上。

“许哥,要不要请周老爷给说句公道话?”

伍彪冷哼了一声,道:“我既然做下了就不怕什么,我只是恨不能将你就此打死!”

许宝田微微笑了,嘴角边泛出一串血沫子,道:“伍兄弟,别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的,这手下的功夫还差得远呢!兄弟我在牢里的时候,可是一天三顿揍,家常便饭似的,这抗揍的功夫可算是练出来了。你若是就此把我打死了,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伍彪鄙夷地看着许宝田道:“用我这条命换你这条命,不值当!”

“嘎嘎嘎嘎!”许宝田又笑出了声,却被嗓子眼里的血沫子呛住了,引了脖子往地上连着吐了三口血水,道,“兄弟我今天给你机会你不要,日后你可别后悔!”他咧了嘴无声地笑,牙齿上满是血迹,面目竟有几分狰狞。

伍彪心中一震,正待说什么,却听见与许宝田相熟的道:“许哥,今天难道就这样算了?”

民伕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许宝田的身上。

“周全荣那老乌龟说话做事温吞吞的,我不耐烦叫他!不这样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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