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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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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娇素来便是细心的!”庄善若接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
“不单单是细心,也勤快。”伍大娘说得是满脸放光,根本就没留意伍彪难堪的脸色,“阿彪换下的脏衣裳,我特意卷巴卷巴放好了等会儿再洗,可眼错不见的,她就翻了过去,顺手给洗了。”
庄善若脸上的笑意便有些僵硬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还在榆树庄当姑娘的时候春娇就绝少洗自己的衣服,更别说嫁进善福堂当了少奶奶之后。她心甘情愿地抢着要给伍彪洗衣服,那说明了什么?庄善若赶紧打消了自己心底的想法。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只不过是春娇替刘昌还了愿后百无聊赖,想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罢了。
伍彪看着庄善若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褪了,忍不住道:“娘,你说这些做什么?”
“和善若还有啥不能说的?”伍大娘奇了,又道,“春娇饭量又小,我们家的饭也吃不了几口,还是大妮在的那几日好好地围在一起包了顿饺子吃得倒多些。唉,这闺女命也苦,小刘郎中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一个人,偏生又早早的没了。你看她每天笑模笑样的,心里指不定还有多苦呢!”
贺六听得诧异:“那我先不回去了,反正铺子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在不在也都一样。”
伍大娘赶紧道:“这么着紧回去做什么?阿彪每天歪在床上不耐烦得很,你也多住几天,好好陪着说说话,大娘给你做好吃的。”
“嘿嘿,大娘,就是没好吃的,我也要多留几日,那个什么春娇被你说得那般好,我倒要亲眼见见了!”贺六又冲伍彪挤眉弄眼,“有她陪着说话,小伍怎么会厌烦?若是那春娇真有那么好,我倒是巴不得这腿上的伤一辈子不好了!”
“小六子,就你油嘴!”伍大娘略带责备地瞥了伍彪一眼,道,“你知道,阿彪老实,春娇在的时候正眼也不敢看人家一眼,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像是个没嘴葫芦似的,也不知道谢谢人家!”
庄善若得了点安慰,偷偷抬起眼帘看了伍彪一眼,却见他正紧张地盯了自己看。
贺六继续打诨道:“伍大娘,若春娇真的那么好,你干脆让小伍娶她做媳妇得了。”
看似戏谑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水面。
“六哥,你胡说什么?”伍彪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将心剖出来给庄善若看。
“玩笑,玩笑!”贺六没想到伍彪反应那么大,赶紧打着哈哈。
伍大娘却是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叹道:“春娇这闺女虽说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可比有些黄花大闺女还要强些——她哪里看得上我们阿彪呢?”言语之间竟是大为惋惜。
庄善若心头一震,没想到伍大娘竟然还暗暗存这份心思。她不禁心里一阵发苦,若是没有连双水从中作梗,她就不用留在县城;她不用留在县城,那也轮不到春娇来伍家照料;春娇不来伍家照料,伍大娘的这份心思便无从谈起——说来说去,这样尴尬的境地竟然是她一手造成的。可是,缘来包子铺正有燃眉之急,她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拂袖而去呢?
贺六虽然是个粗人,可是伍大娘这样明显的意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不禁为伍彪抱屈了:“伍大娘,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小伍兄弟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勤谨能干。即便是有一万处比不上小刘郎中,可单单有一样却要比他强些的——这副身板子健壮着,能依靠一辈子呢!”
伍大娘面色一喜:“呦,小六子,你这话大娘爱听!”
伍彪越听越不是味儿,他本就不善言谈,一着急就更说不出话来了,更是紫涨了脸皮,结结巴巴地道:“六哥,娘,你们千万可别再开这个玩笑了。春娇妹子,我、我敬她谢她,可从来没起过什么非分的念头……”
“傻阿彪,你就是有了这个念头,也要人家点头才行哪!”伍大娘又好气又好笑,想想还是放不下,便拉了身旁的庄善若,道,“善若,你和春娇投契,啥时候方便你也帮我探探,看她有没有再往前走一步的意思?”
庄善若艰难地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吐出一个“好”字来。她努力地平稳住自己紊乱的呼吸,道:“出来五六天,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先回去看看,晚些再过来。”
“好好,你去忙!”伍大娘这几日心中所想被贺六点破了,一心一意想着这个事,也没留意到庄善若脸色的异常。
庄善若冲贺六一点头,看也不看伍彪一眼,逃也似的出了伍家。
☆、第352章 佳偶天成
从伍家到许家,不算长的一段路,庄善若走得是艰难无比。
走在这条还算平坦的砂石路上,庄善若脚底发虚,摇摇摆摆,眼前似乎蒙了层什么东西,看也看不清楚。
春娇和伍彪?
一想到这个,仿佛有一只无情的手将她的胸膛掏空,整个人骤然也变得空荡荡,轻飘飘了;有热泪在眼眶中酝酿,却始终没有滚落下来。
她极力地劝慰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思绪却始终在那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上绕来绕去。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不是说伍彪有什么不好,至少刘昌与伍彪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典型:刘昌细腻温和,无微不至;伍彪却是粗糙憨直,不善言辞。春娇又如何能看得上伍彪?
可是——
春娇在这几天的行为又不得不让她起疑。庄善若总觉得春娇隐隐约约能够揣度出她和伍彪超乎寻常的关系,或者她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伍彪是顾念到这一层关系的缘故?
庄善若的心里略略轻松了些。
“许大家的,许大家的!”有人小跑着来到她面前,轻轻地拍了她的臂膀一下。
“张大嫂!”庄善若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张山家的笑眉笑眼地站在庄善若面前,道:“许大家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远远地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也没听见!”
庄善若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张山家的门前,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山家的又道:“是从你姨那里来?”
庄善若点点头。
“嗐!说你这几天城里有什么事绊住了脚了。你不在,你姨就像是少了个主心骨。幸亏有你那好姐妹在,说是叫春娇的,在忙前忙后地操持着。”
庄善若回过神来,赶紧道谢:“伍大哥这事,也多亏了张大哥和张嫂子帮忙,还累得大妮妹妹从县城里赶回来!”
“哪儿的话?大妮有一阵没回家了。我还巴不得有个由头能让她在家里住上几天呢,宝根那臭小子看到大妮倒是比看到我这个娘还亲几分呢!”张山家的喜滋滋地道。“什么忙不忙累不累的,我们家这日子有了点奔头还是多亏了伍兄弟呢!再说了,我们实在也没帮上什么忙。先头找了那个王三帖的事我也没脸再说了,亏得你寻了个好门路。请得动善福堂的老刘郎中,要不然伍兄弟这一条腿没了,我还真的得把大妮赔给他做媳妇了!”
“幸亏伍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我看哪,你倒是伍兄弟的福星!”张山家的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当初我们都泄了气,蔺郎中这么一说,我们想着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哪里还想着去搏一搏?若没有你,伍兄弟这条腿可就要白白地报销了!”
“那也是春娇的功劳!”庄善若淡淡一句。不欲多说。
张山家的瞪大了眼珠子,压低了声音道:“说是那春娇是善福堂孀居的小媳妇,我看那模样品格倒也配得上那家子。就是奇了怪了。善福堂家大业大的,怎么能让小媳妇住到外头,看样子也不准备让她守着了?”
庄善若含糊地应了一声。
张山家的松了口气,神神秘秘地道:“我看那女子年轻虽轻,可不简单哪!”
“张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和她亲厚。也别怪我背后搬嘴了。”张山家的不吐不快,“大妮能回家。说是替你照顾伍兄弟的——宝根正是狗都嫌的年龄,我实在是抽不开身。大妮第一天回来,在伍家陪了大半夜,倒也尽心尽力,可第二天第三天上便有些不大悦意了。”
庄善若心思不在此,淡淡一句道:“大妮怕是累了。”
“累了倒好!”张山家的撇撇嘴,“且不说我们家得了伍兄弟多少照拂,大妮这孩子本就是个肯下死力肯吃苦的,伺候病人怎么说也比下地干活要轻松些。大妮后来熬不住,和我偷偷地说了两嘴,我这才明白了!原来哪,她清早过去傍晚回来,除了偶尔做上一两顿饭,连伍兄弟的床边也挨不得,整日里也没啥事体可干的。”
“那是为啥?”
张山家的神神秘秘地笑了:“说来说去还是你那好姐妹,她一个外人倒显得像是自家人似的,煎药烹茶,吃饭喂药——但凡是能近身的活,全都抢到前头去,生怕有人夺了她的好差事似的。”
“嗯。”庄善若沉吟不说话了。
“这倒也罢了,人热心点总也是有的。可有一回,大妮实在是没事干,将伍兄弟换下来的一套汗湿了的中衣顺手给揉了,倒惹得那少奶奶不痛快了!”张山家的又是鄙夷又是感慨,“伍兄弟和我们大妮什么关系,说句不合适的,他可是看着我们大妮长大的,再说了,我们大妮满打满算也就十二三,还未及笄呢!那换下来的中衣汗涔涔的,她一个孀居的小媳妇也不知道避避嫌,竟上赶着要洗。啧啧,我说这女子可是不简单哪!”
“张嫂子,想太多了!”庄善若心里难受,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帮春娇撑面子的。
“我想多了也没事,就怕伍大娘想多了,也怕那榆木疙瘩伍兄弟不去想多了!”张山家的笑道,“我后来骂了大妮两句,知道自己在那儿碍手碍脚的,也不知道避避,还像块木头似的杵在前头,没的让人碍眼。得得得!还不如回家歇着,倒还讨了人好了来!”
“张嫂子,那倒未必。我知道春娇的,她素来热心……”
“哎,到底怎么回事,我心里头有数。”张山家的挥挥手,道,“说起来,他们两个也般配。听说她前头的那个男人虽好,可是身子弱,没过上两年,便抛下她去了。我听说哪,这人缺啥便想啥,伍兄弟别的地儿比不上她先头的男人,可胜在身子壮实。”
这话似曾相识,刚刚贺六也是这么揶揄伍彪的。
庄善若心头闷得慌,只得努力地绷住面皮,心中早就兵荒马乱了。
“听说,善福堂还给了她好大一笔银子。嘻嘻,我看伍兄弟这回可是交了好运了,娘子银子也全都有了。是寡妇怕什么?又没有孩子拖累着,又年轻模样又俊,最难得的是还是自个儿贴上来的。你抽空给你姨提个醒,让她别犯糊涂,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庄善若艰难地道:“张嫂子,也觉得他们合适?”
“怎么不合适?没比他们两个再合适了的。”张山家的正有一肚子八卦无人可说,逮着庄善若可不得说个痛快,“你别看她娇气,可在伍兄弟面前却是服服帖帖的——这叫一物降一物;虽然她有一大笔陪嫁银子,可是也得低了脑袋恭恭敬敬地孝敬婆婆——谁叫她是改嫁的呢?怎么说都是矮了一头!啧啧,可真算是佳偶天成!”
庄善若脸色突然变得唰白,身子摇摇晃晃地有些不稳,喃喃道:“是吗?”
“怎么,许大家的,你觉得不合适?”
“合适,怎么不合适?”庄善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却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呦,许大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张山家的总算是发现了庄善若的异常,“这小脸煞白煞白的,可别是病了?”
“没事,没事!”庄善若强撑着,“怕是前段日子累了,歇上一阵就好。”
张山家的作势要去搀扶庄善若的手臂:“你若不嫌宝根吵闹,先到我家歇歇!”
“不了!”庄善若抽回自己的手,“没几步就到家了,改日再来叨扰了。”她怕自己一坐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勇气了。
张山家的担心地看着她:“你自个儿真的还能走?”
庄善若点点头。
“那你慢慢走,过两天到我家坐坐,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唠唠呢——大妮回去了,那几个小的又不省事。”
……
庄善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到许家的院门前的。
佳偶天成?
她双腿一软,几乎就要歪倒在石阶上,赶紧伸了手掌撑住。
她眼前出现伍彪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面晃着无数个小小的她,就像是两团火球,紧紧地携裹住了她,给了她无尽的温暖。
庄善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是一直挨冻也就罢了,可是已经给了你一件厚厚的棉衣,待你享受过了那种温暖后,又将这件棉衣夺了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冻僵,甚至冻死!
庄善若心肠冷了一冷,原来她竟将太多的期许落到了伍彪的身上,如若伍彪抽身而退,她便是溃不成军。
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对他竟是如此依赖了?
六月底的天气,庄善若竟冷得浑身寒战。她将惨白的手放到许家的院门上,只可惜,这里面也并不是个温暖的所在。
指尖刚触到院门,院门便开启了一条缝,原来竟是虚掩着的。
庄善若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将院门推开只容一个人进去的大小。即便是再不温暖,她这条丧家之犬还是得找个窝来梳理自己的心情。
☆、第353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噗!”有两瓣葵花子的壳不偏不倚刚刚落到庄善若的裙边,有一瓣还紧紧地粘上了她的裙角。
庄善若抬起头,只见院子里摆了张竹椅,上面铺了软软的垫子,童贞娘正懒洋洋地坐在上头,大半身子隐在阴影里,只将一双穿了桃红绣花鞋的脚翘到了太阳地里。她手里抓了一把葵花子,灵巧地撮起另一只手将瓜子丢到嘴里,也不知道怎么一努,吐出来的就是清清爽爽地两瓣瓜子壳了。
院子的地上以她为中心,周围几步远的地上全都零星地散落着瓜子壳。
庄善若皱了皱眉头,只瞥了她一眼,挪动脚步要从她身边走开。
可偏生童贞娘不想放过她,赶紧将嘴里的瓜子壳啐出来,道:“大嫂,可回来啦?”
若是在平时,庄善若还会和她敷衍几句,可是此时,她自己整个人都支撑不住了,只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权作招呼了。
“大嫂可真是我们家的大忙人哪,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几天也见不着一面。”又开始不阴不阳的了。
庄善若脚上不停,只当做没听见。
童贞娘将手里剩下的葵花子甩到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又对着阳光看了看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嘴里闲闲地道:“呦,当这儿是什么呢?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哭丧着一张脸,倒像是我们欠你似的。”
庄善若脚步一顿。
“我就是养条狗。偶尔给它块骨头啃啃,给它片破瓦遮身,它好歹也冲我摇几下尾巴吠两声。”童贞娘脸上带了恶毒的笑容。斜睨着看了庄善若一眼。
庄善若将那口怒气咽了下去,继续往后院走。
童贞娘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哪里肯收手,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大嫂是个能干人,即便是孤身一个,可也总有吃饭的去处落脚的地方。可不像我们这些没出息的,离了男人孩子就过不下去了。”童贞娘满心挑衅。又道,“哦,我忘了告诉你了,老太太早上吩咐我。若是你再不回来,就将后院那间柴房收拾出来,不拘放些杂物,也省得白空着。”
庄善若满腔的怨愤、失望、委屈被童贞娘撩拨得像是熊熊的火焰腾地燃了起来,恨不得当场就将一切烧成灰烬。
“怎么?大嫂出去几日,竟成了哑巴了?”童贞娘掩了嘴笑,正要撅起屁股起身,当着庄善若的面再奚落她几句,却忍不住惊呆了。
只见庄善若回过头。直直地盯了她看。标致的脸上冷若冰霜,最可怕的是那双秀丽的杏眼怒睁,似乎能从里面喷射出熊熊的火焰。将她当胸烧出两个洞来!
“你,你要做什么?”童贞娘哪里看过这样的庄善若,气势便不由得矮了下去。
庄善若鄙夷地看了童贞娘一眼,这样出身好人家,嫁得也算是如意的女人按理说应该是一心一意地去做她的贤妻良母,可偏生就像是一只让人生厌的苍蝇似的。哪里有热闹哪里有好处便往哪里钻,拜高踩低。十足的势利眼。
童贞娘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梗起了脖子,叫嚣道:“怎么,你还有理了?瞪着眼睛看我做什么?哪有做人媳妇几天几夜不着家的?我们许家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可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她似乎忘了,她也只不过是许家的媳妇罢了。
听着童贞娘不干不净的话,庄善若眼中的怒火突然熄灭了,脑海中恍若记起那日在得月阁的楼下看到许家宝与另外一名年轻女子以嘴哺酒的情形。如若她是二郎,家中有这样恶形恶状的媳妇,怕也会耐不住寂寞,另觅温柔乡吧!她看着童贞娘因为表情太用力而扭曲了的五官,又不由得对她心生怜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童贞娘见庄善若的表情又变得柔和了,还只当是她忌惮自己几分,不由得又得意了起来,道:“大嫂,说起来,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你自去歇着,老太太那里我帮你去说去!再说,你和许家最多还有小半年的缘分,总不至于撕破脸,总要好聚好散才是!”打一巴掌揉几下,是童贞娘惯用的伎俩。
庄善若冷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自是往后院去了。
“哎,哎!是好是歹你倒是说句话啊!”童贞娘倒有些捉摸不透庄善若的意思了,跳着脚喊道,却不知道她这副破落户的样子又有多么让人生厌。
……
庄善若几乎脚不点地地走过后院。菜园多日没照料,早就杂草丛生,荒芜成一片了。泥地上留下了零星的几个脚印,原本长得极好的扁豆韭菜之类的也被人采摘得差不多了。
庄善若全然不在意,她打开柴房的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夹杂了些霉味,可是闻在庄善若的鼻间却是温暖而亲切的。她拖着疲倦的身躯,将自己丢在了木板床上。
木板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并不软和,但是至少是个踏踏实实的存在。庄善若将脸埋到略带了丝潮气的褥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着用久了的棉布熨帖的触感,在人前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不由得狠狠地掉了几滴眼泪。
也不知道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趴了多久,直等到外头暮色四合,炊烟升起,传来了些许的烟火气息,庄善若这才觉得失去了的力气一点一滴地又充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竟也觉得肚子饿。
庄善若不由得苦苦一笑,能够感觉到饿,说明还不算是太坏。
她正想挣扎着起身,不知道有个什么热烘烘湿漉漉的东西在她的腿上拱了又拱,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一骨碌地翻身而起,又惊又喜道:“黑将军!”
黑将军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在苍苍的暮色中依旧像是一匹会流动的缎子,它正睁大了它那双忠实的眼睛,用湿漉漉的鼻子尖轻轻地顶着庄善若的腿,喉咙里低低地呜咽了几声像是在回应。
“黑将军!”庄善若赶紧蹲下来,搂住了它的脖子。这大半个月也没留意它,看来它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比起以前更是健壮矫健了几分。
黑将军伸出温热的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庄善若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慰。
庄善若心头一暖,忍不住道:“黑将军,倒只有你还惦记着我的好!”话一出口,不由得愣住了,这话分明像是和伍彪赌气。
庄善若脸上一红,眼前出现伍彪那双深情忠厚的眼睛。她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就开始自乱阵脚了。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如果连这点信任也没有,那又怎么共度漫长的一生?再说,她给了伍彪机会辩解吗?
“黑将军,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吃!”庄善若拍拍黑将军的脑袋,直起身子。她一定是太累太饿了,所以才这么脆弱,情绪才这么容易波动。
庄善若先将油灯点燃,然后濯净了双手,舀了几勺面粉,摘了几株菜,找出几根腊肠,好好地给自己和黑将军做了一锅菜肉疙瘩。
这锅菜肉疙瘩热气腾腾的,混合着菜的清香肉的醇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黑将军使劲地打着响鼻,腾起两只前爪来,趴在简易的灶台上蠢蠢欲动。
“等着,别急!”庄善若给黑将军盛了满满一碗,又细心地取了双筷子搅拌了几下,让热气尽早散掉。
黑将军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饭碗里,伸出粉红的舌头一卷一卷的,风卷残云般将那一碗菜肉疙瘩吞进了肚里,这才满足地咂吧着嘴将身子伏下了。
庄善若得了鼓舞,也努力地将满满一碗冒尖的菜肉疙瘩吃到了肚里——这超出了她平时一半的饭量。肚子吃得滚圆,勇气也仿佛回来了,将原先的那些沮丧悲观的情绪一扫而空。
她也顾不上收拾碗筷,随随便便地堆到灶台上,抽身进了柴房,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小荷包来,高高地举过头顶,将装在里头的散碎铜钱悉数倒到床上,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堆到一起。
“一十、二十、三十……”庄善若将床上的铜钱拢到一处,十个一叠地排好,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
半晌,那一小堆铜钱被理得齐齐整整。
庄善若却苦笑了:“才三百二十一个大钱!”包括原先辛苦攒的十五两以及典当碧玉镯子得的八两,全都花在了伍彪的药上和缘来包子铺上了。
庄善若慢慢腾腾地将那整齐的铜钱又重新拢到一处,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荷包里,放在手里掂了掂,倒是沉甸甸的坠手。
她将荷包仔细地塞到枕头底下,将枕头的皱褶抚平的时候,脑中电光火石般地想到刘春娇竟有善福堂给的三百两银子。
三百钱和三百两!
庄善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比起她来,春娇果然是良配,也怨不得伍大娘起了这个心思。伍大娘只当她是侄女儿,她又是有夫之妇,她和伍彪两个又行事谨慎,自然不会越过这层关系想到别的。说来说去,也实在不能怪伍大娘,只能怪世事阴差阳错。
“沙沙!”门外传来了衣料摩挲野草的细微声音。
庄善若全身的毛孔都警觉了起来,忍不住低低地喝了一句:“是谁?”
☆、第354章 承诺
门外那沙沙声随着她这一声断喝骤然停住了,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却又微微传来了叹息声。
是什么人在外头装神弄鬼的?别是童贞娘没过足嘴瘾,又过来挑衅吧?
庄善若心底有股气直冲脑门,仗着黑将军在门外守着,一阵风似的几步过去将门推开:“谁?”
却冷不防对上了一双寂寥如寒星的眸子。
“大郎?”
许家安穿了一袭灰色的家常衣裳,消瘦的身形在暮色中灰到发白,让人觉得有几分瑟瑟。
“善若!”许家安绽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她“媳妇”了?
“你怎么在这儿?”庄善若下意识地问,话一出口却后悔得直咬自己的舌头,她竟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许家安的笑容在六月底的温暖空气中像水般流淌:“这几日我看书看乏了的时候,就到后院来逛上一圈,都习惯了。”
庄善若一愣,难道那泥地上的脚印是大郎留下的?她一时语塞,避开许家安的目光,垂下眼帘看着脚边惬意趴着的黑将军,怪不得有人过来它也没个动静,这寂寥的脚步声怕是连黑将军都挺听熟了的吧。
“天黑了,有点凉……”
许家安目光中突然涌起了期待,许久都不见庄善若下文,那丝期待就如流星一闪而过了:“不碍事。被夜风吹一吹倒是清醒一些。”
庄善若只得笑,她不想也不能让许家安进房间坐坐,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形成的疏离她还想刻意保持住。
“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终究还是许家安忍不住。
他这几日在后院转了许多次。除了偶尔几次看见黑将军趴在门口啃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骨头外,整个后院便是漆黑一片。他长久地站在庄善若那简陋的小窗前,看着月光将他的瘦长的影子慢慢地从西头投到东头,听见周遭的植物在黑夜中拔根抽节噌噌地往上长的声音,心里竟也有了几分安宁。
没想到,今夜无意识地刚转到后院,便看到窗台上那一豆灯光。在苍茫的黑暗中散发出橘色的光芒。还来不及思索,他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地被这灯光吸引了过去。
内心像是被风鼓得饱满的帆。却始终小心翼翼,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想疏离——能够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这半月的千头万绪,庄善若不知道从何谈起,只能含含糊糊地答道:“这些日子恰好各种事情都凑到了一处。”她该怎么和大郎说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心急如焚四处奔走?
许家安的目光又是一黯。他略略将脸偏了偏,把整张脸藏在了阴影里,心里有些涩有些苦。这几日她没有回榆树庄——如若她见了小妹自然会说的;这连家庄里她便只有一个凭空冒出来的远方表姨,还有个壮实得像牯牛般的远房表哥。
书越读越多,他的脑筋越是清楚,可是他却日渐沉默寡言——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明白,而是愿意装作糊涂。
月光给庄善若的脸镀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温柔得就像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许家安有伸出手抚上那张脸庞的冲动,可是却死命地压抑住自己的冲动。
即便是暮色也掩饰不住她一脸的疲倦。是身累,还是心累?除了疲倦,她的眉宇间还混杂着别的情绪。到底是委屈还是不安,他看不清楚。
“大郎……”庄善若轻声地提醒了一句。她太累太倦了,实在没有精力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她和大郎的关系应该就像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黑将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黑将军倒是越发健壮了——你却是消瘦了。”许家安没头没脑地一句。目光只敢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生怕停留太久。会舍不得离开。
庄善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我自己倒不觉得,我却看你身上这件袍子宽大了几分,读书虽要紧,可也别将自己的身子熬坏了。”
许家安受到了鼓舞,往前一步:“我记得这件衣裳还是你那年给我改的。”
“是吗?我倒不记得了。”庄善若的话音清清冷冷。
许家安不气馁:“你不记得了?是那年秋天在老宅子的桂花树下……”
“我不记得了!”庄善若硬起心肠,淡淡地道,“夜凉了,大郎也该回房间歇着了。”
“还早还早!”许家安急忙道。
庄善若歉意地一笑:“我累了。”既是推托也是实话。
许家安整个身子在黑暗中萎顿了下去,半晌,又挺起了胸膛:“其实,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道别?”庄善若一惊,反问。
许家安很满意能从庄善若脸上收获惊诧:“明天我就要赴州府赶考去了。”
“乡试不是八月,现在还不到七月,路上也就三四日的脚程。”
“在连家庄里文章练得再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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