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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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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昨儿忙得没空吃饭,庄善若心中暗叹。刘春娇鲜花一样的生命都枯槁在这大半年的一针一线中了,她将自己的心血耗成了对刘昌无尽的痴念。

“做好了就好,做好了就好。”庄善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刘春娇的神情,似乎并无半分喜悦。

刘春娇的双手虚虚地拂过一件件的衣裳,像是痴了般,喃喃地道:“阿昌活着的时候,我没给他做过一件衣裳,总是想着来日方长,属于我们的时日似乎多得挥霍不掉;如今,他不在了,我做了这许多件衣服,又给谁穿去?”

“春娇……”所有安慰的话都是绵软无力的。

刘春娇惨然一笑,双目漾起了水光:“这是我给阿昌做的第一件衣裳,特意选了月白的细布,阿昌喜欢这个颜色,说是穿起来清爽。光是裁这件袍子就裁了三回,浪费了好几尺的细布。最先缝这件衣裳的时候我连线都缝不直,歪歪斜斜的,针眼又粗又乱。又常常将针戳到了手指上,这血洇到料子上,怕是洗也洗不干净了。”

庄善若留意到,月白袍子下摆上有几个手指印,浅浅的就像是轻轻抹上去的胭脂印。

刘春娇将月白袍子放下,又拿起一双雪白的袜子,嘴角上翘,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柔情来:“这袜子还是在榆树庄的时候,善若姐你教我做的呢!我记得你告诉我得将线头打在外面,藏到缝里,这样穿起来才不硌脚。虽然这双袜子我做得不好看,可是穿着定是极舒服的。”

庄善若微微颔首,她想起那段日子她为了照顾周素芹的月子,在榆树庄住了大半月。刘春娇逮着机会便想她讨教针线活,短短几日,便有了很大的进步,做得很是像模像样了。

“我怀了孩子,月份一天比一天大了,弯腰下蹲都很吃力。”刘春娇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墙壁,仿佛透过光秃秃的墙壁,看到了旁的景象,“阿昌便每日替我着袜穿鞋,夜里还帮我洗脚。帮我洗脚的时候,生怕被他嫂子看到了,到公婆面前闲话,总是关好了门窗,也不说话,蹲在床边帮我洗脚。”

刘春娇说到这儿,下意识地翘了翘自己的双足,不由得轻轻一笑,极尽温柔:“我记得我那时候还说了,他帮我洗了几回,我都记在心里。等我生了孩子,再替他洗脚,总不会占他的便宜。”刘春娇脸上的笑意更深,平日枯槁的脸色突然带上了熠熠的神采。

“你猜阿昌怎么说的?”

“怎么说?”庄善若的声音也是又轻又柔,生怕打破春娇难得的美梦。

“他说,以后他也不用我给他洗,到时候多生几个儿女——儿子给他洗,女儿给我洗,不争不抢,刚刚好。”刘春娇脸上的笑意还在,双眼眨了一眨,一串眼泪便顺了脸颊,划过翘起的嘴角,落到了手中的袜子上。袜子本是用棉布做的,突然斑驳成一片。

庄善若见状鼻尖一酸,想起素日刘昌的种种好处来,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刘春娇也不去抹泪,任由眼泪痛痛快快地淌着,却将手拂过袜子上洇出的几点湿冷。

“春娇,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刘春娇连过年也不肯回榆树庄去。听刘大娘说,刘福婶他们过来看春娇的时候,春娇也只是淡淡地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一转身又回厢房做针线去了。

刘春娇抬起头,鼻尖红红,原本呆板的双目因了泪水的洗濯而变得晶亮。她缓缓地垂下眼帘,道:“我不苦,我苦什么?能走能动能吃能睡。阿昌才苦呢!他那么爱说爱笑的人,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底下,又黑又冷又湿……”

“春娇!”庄善若见刘春娇神情有些不对,赶紧喊了一声,道,“我们将这些衣裳收起来吧。”

刘春娇点点头,正要动手将衣裳整理起来,刚一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道:“善若姐,你帮我收起来吧,我手上都是茧子,又粗又糙,这些料子都细,可别被我的手弄得钩丝了才好。”

庄善若应了一声,看着刘春娇一双瘦骨嶙嶙的手,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双香软白皙的纤纤玉手来,拈着刘昌送的一对耳坠,偏了头,清亮的眸子随了耳坠转来转去,说不尽的娇憨。

刚将散在床上的衣裳收拾好,装了整整两个鼓鼓的包袱皮儿。刘大娘端了一个托盘,从门外进来了,先是飞快地朝刘春娇瞥了一眼,再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笑道:“不服老不行了,做碗芝麻茶还费这么老大的功夫。快尝尝,香不香?”

庄善若从托盘里拿起一个小碗,芝麻茶香味扑鼻。

刘春娇却嫌恶地偏过头去,又用手扇了扇,道:“别管什么香的臭的,尽往我房里搬!”

☆、第304章 一春又一春

刘大娘笑容挂不住了,脸色很是有些僵硬,道:“这是年前打下的黑芝麻,又黑又香。春娇,你尝尝,滋阴润肺最好不过了。”

庄善若喝了一口,芝麻的香味在嘴里浓得化不开了,道:“春娇,你也尝尝,又浓又香。”

刘春娇撇撇嘴,目光冷淡地从桌子上一转而过。

刘大娘赶紧陪笑道:“不爱吃就不吃,等老头子下棋回来给他吃去!春娇,你想吃什么,婶子给你做去!”

刘春娇拧着身子,置若罔闻,盯了床上的那两大包袱的衣裳看。

刘大娘有些求助般地看向庄善若。

庄善若放下手里的小碗,柔声劝道:“春娇,如今衣裳也做好了,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你瘦成这般可怜模样,赶紧多吃点,养得精神点。”

刘春娇下意识地用手抚上自己瘦削的脸颊,哑了声音道:“瘦就瘦吧,养得精神又给谁看?”

刘大娘啧啧地叹了几声:“春娇,你才几岁的人,以后的造化还大着呢!”一打眼却又看到床上包得齐整的两个大包袱,正想要伸出手去摸摸。

冷不防刘春娇斜刺里伸了手“啪”的一声,将刘大娘的手打掉,带了薄愠道:“谁让你随便碰的?”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庄善若很有些看不下去了。

刘大娘却依旧点了头,堆了笑,道:“衣裳总算是做成了,估摸着可是该回榆树庄了?你娘可是成天念叨着你!”

“这么快撵我走做什么?”刘春娇神色冷淡,“生怕我不给你钱似的。”

“呦呦!春娇你这话说的,婶哪里是要赶你走。我老两口子冷冷清清的,你若是愿意住下去我是求也求不来呢!”刘大娘叹息道,“只是你叔老实本分了一辈子,也认不得什么相当的人物,你若是在连家庄长住下去,没的耽误了你。那可是罪过了。”

庄善若听得刘大娘说得有理,春娇才十七,还是花一般的年龄,若是日夜地窝在这间厢房里。岂不是要提早凋零了。她见刘存柱两口子全都是老实本分的,刘存柱甚至还有些木讷,若是想靠着他们老夫妇两个给春娇寻个合适的对象,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倒不如回榆树庄去,刘福婶本来就是个媒婆,保媒拉纤最有一手,哪有不给自个儿的闺女说个好的道理。

更何况,刘春娇虽然新寡,可是还有三百两银子傍身,对普通的庄户人家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这对她改嫁个好人家也大有裨益。

刘春娇却是对刘大娘的话不理不睬,淡淡地道:“我的事自己清楚,倒不用你操心!”

刘大娘怕是平日也劝过无数回,每回都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刘春娇的态度也在她的意料之内,也不觉得怎么,倒是冲庄善若笑了笑,道:“你们姐俩聊,我出去了,灶上还炖了老母鸡呢!”

庄善若点头,等刘大娘出门了。她才忍不住道:“春娇,刘大娘也算是你的长辈,又对你仁爱,你为何……”

刘春娇淡淡一哂,道:“说起来是亲眷,可也是少有联系。我这个婶子。若不是看在每月一两银子的份上,哪里会对我有好脸色?”

庄善若不由气结,刘春娇竟然将人都往坏处想,道:“我看她对你不像是假意,她女儿又不在身边。定是心里将你当女儿待了,倒是你处处不领她的情。”

刘春娇长长的睫毛一颤,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半晌,才道:“善若姐,你常常将人心想得太好。倘若我在她家白吃白住,你看她又对我是什么态度。”

“这……”

“我出钱,她出力,想不相欠,我也不想和她扯上那些有的没的了。”刘春娇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刻薄的笑意,道,“你别看他家院子光鲜,可有这样一个姑爷在,暗里拆了东墙补西墙,还不知道落下多少亏空呢!每月,就眼巴巴地等着我这一两银子救急呢!”

庄善若默然,不知道刘春娇在榆树庄经历了什么,竟然让她对人对事的看法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心病还须心药医,总得慢慢地开解了才好。

两人默默相对坐了一阵。

刘春娇脸色平静如水,愣愣地发了半晌呆,突然眼珠子一转,一双眸子便定定地落到了那两个大包袱上,道:“善若姐,村子里可有人少又开阔的场地?”

“嗯?”庄善若一时没搞清楚刘春娇的意图。

刘春娇的目光一直黏在包袱上,声音像是在叹息:“阿昌等我做的衣裳怕是等急了。”

庄善若这才明白过来,刘春娇是想把这两包衣裳烧化给刘昌。她看了那两个大包袱,这么多衣裳,烧起来可是要费一些时间,总得找个又偏僻又开阔的地方才好。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一定合适。”

刘春娇闻言便从床上下来,拍打拍打身上的皱巴巴的衣裳,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

“嗯!我让阿昌等了大半年,可不敢再拖一天,怕他心里埋怨我。”刘春娇弯了腰将那两个包袱从床里拖出来,一左一右地挎在臂弯里——两个鼓鼓的包袱更衬得她像是纸片人般单薄。

庄善若赶紧将那两个包袱从刘春娇身上拿下,放回到床上,双手按了她的肩道:“既然要去见小刘郎中,你也好好梳洗梳洗,你这样子,可千万别让他挂心了。我去问刘大娘要些线香火折子,你先收拾着。”

刘春娇低低地应了。

等庄善若取了祭拜用的东西,重新进到厢房的时候,刘春娇早就收拾停当了。只见她换下了日常穿的辨不出原先颜色的一件旧棉袄,换上了半新的藕色夹袄;头发梳得溜光,全无装饰,只在后脑勺插了把桃木梳;倒是耳边挂了一对耳坠子,有着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不住地打着秋千,倒是给春娇添了几分活力。

庄善若见那件藕色夹袄穿在刘春娇身上空空荡荡的,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又一眼瞥见她耳旁的那对耳坠子,觉得有几分眼熟,分明是未出嫁那年刘昌所赠。庄善若多看了两眼,心头不由得涌起了“物是人非”之感。

两人各自挎了个包袱出了厢房,刘大娘正在院子里等着她们,见她们出来,上前一步,道:“要不要我陪着?”

刘春娇双目冷淡地掠过刘大娘,看着摇着尾巴从墙角跑过来的黑将军,不置可否。

庄善若歉然地笑道:“这村子我熟,左不过几步路,不碍事,我们去去就来!”

刘大娘的目光落到了包袱上,分明是有些不舍,迟疑道:“这么好的料子,辛苦了这大半年,真的都要烧了吗?”

刘春娇闻言,瞪圆了眼睛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脸色便垮了下来。

庄善若明白,刘大娘出身贫苦,舍不得将这些好衣裳好料子付之一炬。村里也有给故去的人烧衣裳的,可是烧的都是拣平日里爱穿的几身,像是这样特意做了十几件崭新的烧过去倒是少见。

庄善若赶紧冲刘大娘微微摇了摇头,道:“刘大娘,我们先出去了!”

“哎,哎!”刘大娘应着,看着她们两个走远了,才合上院门,摇了摇头,嘟囔着,“唉,作孽啊!活人都穿不上恁好的衣裳……”

刘春娇出了门,脸色要比窝在房里的时候活泛了些。正午的太阳暖烘烘地晒在身上,给她的脸颊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衬着身上藕色的夹袄,倒是显出几分俏皮来。

刘春娇微微闭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初春的空气依旧冷冽,带了些微草木萌发的芳香,将她胸腔中的怨气闷气一扫而空,她感受到了一丝暌违的松快。

“善若姐,我们去哪儿?”

“黑将军!”庄善若喝住了在道旁撒欢乱蹿的黑将军,道,“我想来想去,村里人住得密,这烧起来总有些烟火气,若是招了人来,少不得又费一番唇舌,落得不自在。倒是柳河石滩子那段,离村子又远,也绝少有人过去,清清静静的,再也合适不过了。”

“好!”刘春娇颔首,虽然臂弯里挎了沉甸甸的包袱,可是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轻松。她原先在刘昌的牌位前许下心愿,原只当自己定要费个一两年才能将四时衣裳裁成,没想到却比预想中的快。

这大半年来,这个心愿像是一座隐形的大山沉沉地压在她的背上,让她茶不思、饭不想、寝不安,似乎她活下去的唯一的目标就是缝,缝,缝!

“阿昌,你没有等得太急吧?”刘春娇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刘昌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便隐隐绰绰地出现在眼前,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依旧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房子慢慢地少了,农田也看不见了。远远的,只看到一条丰沛的河水,还有一大片七倒八歪的干枯芦苇,地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开始硌得脚底板生疼。

“到了。”庄善若停下脚步,眯了眯眼睛道。

刘春娇抬起脸,三月的风从柳河上吹过来,带了氤氲的水汽,温柔地扑在她那张年轻却枯槁的脸上,似乎要重新唤起她关于春的记忆。

☆、第305章 化蝶

刘春娇张开迷蒙的眼睛,喃喃道:“春天来了吗?”

“快了,快了!”庄善若不无爱怜地道。春娇经历了生命的寒冬,也是该迎来春天了。

庄善若看了看这片石滩子,心头不由得涌起了别样的情绪。王大姑是那年冬天溺死在这段柳河的,她浑浑噩噩地到了水边也差点溺亡,还是偶尔碰到伍彪,才救回了一命。

伍彪!

庄善若眼前又出现了那个高大落寞的背影,酸涩又像是雾气般在心底弥漫开来了。她赶紧定了定心神,努力地将那个身影从脑海里撇去,道:“春娇,你择块地方,看在哪里合适。”

刘春娇将手中的大包袱放到一块大石头上,茫茫然的四顾了一圈,乱蓬蓬的芦苇在料峭的春风里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这儿吧!略平整些!”刘春娇随意地指了一处。

“好!”庄善若将自己手中的大包袱也放到了那块大石头上。然后挽了袖子,从河滩旁捧了几捧沙子,堆在地上垒成一个尖尖的小山包模样,再从包袱里掏出线香和火折子。

刘春娇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水边的风带了寒气将她脸上因晒了太阳而洇出的一点绯红散去,她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而凝重。

刘春娇接过庄善若递给她的三支点燃了的线香,枯瘦的双手竟不停地颤抖着。她闭了双眼,将线香高高地举过头顶,将身子弓成虾子模样,微启双唇默默地祷告着:“阿昌,阿昌,你在哪里?我来看你了!给你做的衣裳终于好了,你在那边再也不用受冻了。你都好吗?你若是还念着我,怎么都不过来看我?我想你想得辛苦……”

旁的话,庄善若再也听不清楚了。只看到春娇干燥的嘴唇不停地噏动着,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想来若是刘昌在天有灵,一定是能够听得见的吧。

良久。刘春娇才直起身子,又冲着天拜了三拜,这才将线香插到了沙堆上。线香上三股细细的白烟被风吹得不成形状。

刘春娇睁开眼睛,愣愣地对着那三根线香出了会神,然后抬头冲着庄善若凄然一笑,眼中水光闪动,说不尽的凄婉动人。

庄善若也噙了泪,双手合十对着土堆拜了三拜,心中念着:“刘昌,你若是真的心疼春娇。就让她快些忘了你,开始新的生活!”

河滩上干枯的芦苇挥舞着修长的叶子在风中摇摆个不停,带了一股萧瑟的气息,太阳悄悄地隐进了厚厚的云层里,给云层镶了一道明亮的金边。

庄善若就近拔了几丛芦苇。将它们团成一团,堆到那个沙子堆成的小土包前,用探寻的目光看了看刘春娇。

刘春娇收起尖尖的下巴,几乎要将瘦削的脸藏在了领子里,她抬起头,冲庄善若微微地点了点头,一张小脸愁苦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庄善若又将火折子点上。火舌贪婪地舔上干枯的芦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刘春娇有些怔神。

“春娇!”庄善若轻声提醒了一句。

刘春娇才清醒过来,咬了咬下唇,蹲下身子想将放在大石头上的包袱打开。也不知道是原先结系得太紧还是她太慌张,只见她抖抖索索地在包袱上摸了许久,都没能将包袱打开。最后还是俯下了身子。用上了牙齿。

“春娇,快,火就要熄了!”

那几丛芦苇哪里经得起烧,没几下便成了黑黑的灰烬,只剩下几处小小的火苗犹不满足地舔着剩下的一点灰烬。

刘春娇慌慌张张地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衣裳。还来不及犹豫,赶紧丢到灰烬里。

小小的火苗先是试探地舔了舔衣裳的边,马上欢快地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这件靛蓝夹袄上精致的团花在火光里晃了晃,霎时变成了一团焦黑。突然,“哗”的一声,夹袄大身处突然蹿出一蓬火焰,这火焰越烧越高,将整件夹袄都携裹了进去。

刘春娇的脸色有些发白,身子晃了几晃,几乎要晕倒。

庄善若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轻声道:“春娇,你没事吧?”

刘春娇强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推开了庄善若,然后又从包袱中拿了两件白色的里衣,投进了那火堆中。

火焰毫不留情地将那白色的里衣吞噬了,瞬时变成了又脆又薄的黑色灰烬。

“阿昌,阿昌……”刘春娇死死地盯了那个火堆,喃喃地道。

庄善若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也堵得厉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脏。

刘春娇机械地一件一件地将衣物投到火堆中,脸色凄迷而又哀婉,嘴唇不住地呢喃着,却被衣物燃烧时发出的哔哩哗啦的声音掩盖了,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一个包袱的衣物马上就烧成了一堆灰烬,火苗舔着一些零碎衣料的边儿,苟延残喘着。

刘春娇突然转过头笑着对庄善若道:“善若姐,你看!这些衣裳阿昌定是喜欢得紧,一下子就烧完了!”她双眸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透亮,两颊像是发烧了一般红得发亮。

“春娇,要不你歇着,我来?”庄善若有些担心。

“不,这些衣裳我答应过阿昌的,定要亲手捎给他!”刘春娇将大石头上剩下的另一个包袱用双手紧紧地勒在胸前,昂了头茫茫然地环视着,“阿昌,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在!你若是有心,便出来见见我……”

庄善若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天上的太阳早不见踪影,厚厚的云层像是扯棉絮般飞快地聚集到了一起,越积越大,越积越厚。

竟然快要下雨了!

庄善若脑中刚转了个念头,便见刘春娇奋力一抛,将手中的整个包袱都抛入到灰烬中。火苗马上聚到了包袱旁边,转眼便将整个包袱包围住了。火苗耐心地舔着,仿佛是一个不知餍足老饕,细细地品尝着最后的美味。

“哗”,是比刚才更大的一声。

火苗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大口大口地吞噬着,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升起了长长的黑色的烟柱。

庄善若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看到刘春娇站在火堆旁,双手绞在胸前,透亮的眸子里映着两簇熊熊的火焰,正在不住地翻腾着。火光映着她滚烫的脸,映着她唇边那抹飘忽的笑,映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庄善若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正在燃烧的仿佛不是那些衣物,而是刘春娇美妙而短暂的爱情,迅速流逝的青春……

终于,最后一簇火苗无力地挣扎了几下,颓然熄灭了。那一大堆的灰烬里,还有些幸免的零碎布片,兀自闪动着不甘的光芒。

“完了。”刘春娇扬起脸,脸上的红润伴随着灰烬而冷却了,灼灼的双目像是淬过火的铁块冰凉而沉寂。

庄善若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堆死寂的灰烬,仿佛是一场锦绣繁华的美梦,只留下一丝些微烫手的记忆。

起了一阵风。

灰烬蠢蠢欲动。

刘春娇与庄善若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又是一阵风。

灰烬被风鼓噪着,扇动着黑色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到了空中。还有些零星的锦缎布料,一半是华丽,一半是焦黑,就像是一只只诡异的蝴蝶斜斜地扇动着翅膀,被风托上了半空。

“阿昌,阿昌!是你吗?”刘春娇的眼中充满着期待,她的目光急速地在那些焦黑的灰烬中穿梭着,微微张开了嘴,仿佛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风,只有风,只有带了雨丝的风。

面前的灰烬随了风的动向而旋转着,呼啦啦地往庄善若与刘春娇的面前扑来。

细微的灰烬扑到眼里,庄善若赶紧抬起袖子护住脸。可是还是晚了,眼睛里又涩又痛,眼泪立刻被激了出来。

“春娇,走吧,我们走吧!”庄善若揉了揉眼睛,竟还是一片模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感受到细濛而清亮的雨丝。

“着火了吗?”有个喘着粗气的声音像一声炸雷响在耳边。

庄善若浑身一震,赶紧睁开眼睛。有个高大的健壮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眼前,就像是在梦里,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善若?”那人迟疑地道。

庄善若用袖子使劲地搓了下眼睛,再睁开,果然,伍彪那张眉目清朗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伍大哥!”心开始不听使唤地跳动着,庄善若努力地露出平和的笑来。

伍彪慌慌张张的,疑惑地看看怔怔的刘春娇,再看看地上的一大堆灰烬。

“我们烧些东西。”庄善若解释道。一定是伍彪从旁边路过,看到又黑又粗的烟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急匆匆地跑过来帮忙吧。

“哦!”伍彪应着,看着地上小土包上烧了大半的三支线香,还有那一大堆的灰烬,眼中的疑窦却不减。他匆匆地瞥了那个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女子一眼,便将目光深深地锁到了庄善若的身上。

他本在耕地,忽见石滩子那边吹来呛鼻的浓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没想到是虚惊一场。不过,也是机缘巧合,竟然不期然碰上了——她。

☆、第306章 欲说还休

伍彪见庄善若面色莹润,蒙蒙的春雨沾在她的发间就像是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小珍珠,双目黑如点漆,亮若晨星。不知道怎么的,伍彪心中既是松了一口气,又莫名的有些惆怅。

自从年前在缘来包子铺一别,虽然之后两人也有再见的时候,可是除了讲一些关于缘来包子铺的琐事,便再也没有旁的事可讲,似乎再也没有了那日的心境与氛围去一吐衷肠。有时候,伍彪背了人还会将那日的事放在心头翻来覆去地咀嚼着,就像是一块肥肉,被熬得只剩下点渣滓,可是便是连那些渣滓也让人难以舍弃,总想榨出最后一滴油来。

伍彪看着庄善若沉静的脸色,突然毫无征兆地想起那日她面若桃瓣,眼若春水,羞赧得抬不起眼来的模样。

两人一时默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从旁玩耍回来的黑将军远远地嗅到伍彪的气味,撒着欢儿扑到了伍彪的脚边,乐得不住地喷着响鼻,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尴尬。

“好狗,好狗!”伍彪逗着黑将军,亲昵地拍拍它的脑袋,让它举起前爪,将上身高高地蹿起来。

庄善若看在眼里,不由得莞尔一笑。

只有刘春娇却置若罔闻,怔怔地对着那堆黑黑的灰烬出神。雨丝落到了她的身上,将额发濡湿,紧紧地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更显得她眼睛幽深,颧骨高耸,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疲态来。

黑将军过了那个兴奋劲儿,便跟在伍彪脚边甩着尾巴。

庄善若笑道:“伍大哥,看黑将军这模样,倒像是你才是它的主人似的。”

伍彪心头一颤,暗自劝着自己别多想,道:“可不是,那几十根骨头可不是白喂的。”

庄善若道:“干脆将黑将军送到你们家得了。在我那儿只有些剩饭剩菜,亏得它也不嫌弃。”

伍彪正色道:“那可不成,你一个人住,有黑将军伴着。我倒是放心些。”他自觉说得太快说溜了嘴,又讪讪地补充道:“我和我娘也都放心些。”

庄善若垂下眼帘,装作没听懂他的话,道:“也是,有了它,我夜里睡得也安心。”既然没有办法在一起,便不要越过雷池一步,免得白白地给自己希望,最终还是失望。吃惯了黄连不觉得苦,若是尝过了一丝蜜糖的甜。那黄连的苦便是先前的几倍了。

庄善若笑得风轻云淡,目光却落到了伍彪的脚上,他依旧还穿着那双燎了一个窟窿的黑布鞋——都过了新年了,还是没能将欠了的帐还上。不过,除了一双鞋子。她似乎还欠他许多——至于到底还欠了些什么,庄善若从不容许自己多想。

“雨下大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哎,你也是!”庄善若看到伍彪身上的衣服濡了水汽,湿了大片。

“她……”伍彪欲言又止,这个与善若一起的小媳妇,看着有些古古怪怪的。莫非就是之前说过的小寡妇?年纪与善若倒是不相上下,可是却是恹恹的,像是过早凋零的花。

庄善若会意,去拉刘春娇的袖子:“春娇,我们走吧,看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停。”

刘春娇长长的睫毛也沾上了细密的水珠子。眼底一片湿润,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用手一抹眼睛,眼神便有些空空落落起来:“不知道阿昌来过了没有?”

“来过了,定是来过了!”庄善若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哄道。

刘春娇凄婉一笑:“既然来过了,怎么不来看我。难道他还怕骇着我吗?”

庄善若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得挽着她的臂弯柔声道:“他自然不是怕骇着你,定是怕你见了更是放不下他。人鬼殊途,你既然全了心愿,就让他好好地在那边,千万别扰了他。”

刘春娇用手轻轻一拨自己耳坠子上的流苏,流苏又俏皮地打着秋千:“这副耳坠子还是我特意为了他戴着的,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记得,自然是记得。”庄善若温言劝道,“不过,怕是他更惦记你过得好不好。”

“没了他,我又怎么会好。”刘春娇幽幽地道,双目骤然一闪瞬时又黯淡下去了。

庄善若无法,只得道:“春娇,我们回去吧。”

“好。”刘春娇声若游丝,支撑她大半年的事情完成了,她浑身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连说话呼吸都是费劲的。

庄善若搀了刘春娇,回头对着伍彪歉然地笑了笑:“伍大哥,我们先走了。帮我和伍姨说声,改日我再去看她!”

“好!”伍彪听了她们几句话,心中更是笃定这个女子便是刘昌的未亡人,因了素日刘昌待他的情谊,他忍不住多看了刘春娇几眼。

刘春娇本倦倦地将大半个身子倚靠在庄善若的身上,感应到伍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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