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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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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什么带着元宝回娘家,分明是特意去刺探她的。只是她素来在店堂里忙得是脚打后脑勺的,也不知道童贞娘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至于她和伍彪的事……庄善若看了看许家玉,只见她是一脸的关切,不过对她再关切,毕竟也是许家安的妹妹,庄善若也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许家玉单纯,若是被童贞娘套了话去,倒是麻烦了。

“是吗?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坐坐,吃吃包子?”庄善若淡淡地道,“包子虽说不起眼,可那家卖的滋味可是在县城里数一数二的,连得月阁的点心师傅也自愧不如。”

许家玉心思单纯,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神往之色:“被大嫂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馋了。”

“有虎哥也是个爱玩爱逛的,你还怕以后没得逛?”庄善若一笑,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我听大郎说,若是我过了十五日还未回来,二嫂便要带着二老爷家的伙计来包子铺拘我去了?”

许家玉没料到庄善若有此一说,不由得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小妹,你也莫瞒我,你二嫂对我是怎么想的,不用说也都知道。”

许家玉这才道:“二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日带元宝从城里回来后,日夜撺掇着我娘让大哥把你从城里接回来,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许家玉心一横,道:“还说若是再不将大嫂接回来,大哥就要不明不白地被戴上了绿帽子。到时候我们家更要被村里人指着说闲话了。”

庄善若愠怒,同是女人,何必要苦苦相逼?再说,这损人不利己的事童贞娘做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又哪一回讨着了好处?

“老太太怎么说的?”还是要看看许陈氏的态度,毕竟许陈氏才是许家拍板的人。

“我娘本不信,被二嫂在耳朵边说了几日,只说等过了十五日再做打算。”许家玉脸上突然一红,“二嫂惯会捕风捉影的,这话里哪有准头?”

庄善若知道许家玉是想起了那晚童贞娘守在后院捉/奸的事情了,这事太过不堪,她自然不会再提。

“包子铺里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的人也多,她本对我有成见。这么想也不奇怪。”庄善若坦然道。

“后来好不容易到了十五日上,二嫂便叫了马车让大哥进城去接大嫂了,还嘱咐说,若是大嫂不肯回来,就到二老爷在前大街的香料铺子里。去找二哥,二哥自有打算。”

庄善若不由得冷笑了两声,原来童贞娘还有后招,布了大网,就盼着她出墙,好看她出丑呢。

许家玉难堪地咬了咬嘴唇,小心地唤道:“大嫂。”

“嗯。”庄善若想着若是她那时拖个一两日再回。许家宝会不在真的听童贞娘的话,带上一帮伙计杀到缘来包子铺去?那时,恐怕缘来的人必不会轻易地让她走,到时候撕破了脸,不知道丢脸的是她庄善若,还是许家?

“你生气了?”许家玉有些担心。自己怎么就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她本就知道大嫂与二嫂不知道什么缘故,向来是势同水火,可是二嫂三番两次地算计大嫂也实在是太不磊落了。

“生气什么?不论怎样,我终究还是要离了你们家的,你二嫂防着外人般防着我也是应该的。”庄善若的话里少了几分婉转。

许家玉一听。眼圈红了一红:“大嫂,我还只当你改了心意。”

“你大哥这般出色,你还怕以后找不到合意的嫂子?”庄善若见许家玉难受,故意开着玩笑。

“旁人再好,怕也是及不上大嫂一分。”许家玉黯然。

庄善若知道这个家里除了许家安对她痴心,还有许家玉对她是一片真心,忙道:“以后再怎么样,我们也是姑嫂,只不过是掉了个个儿!”

许家玉这才破涕为笑:“大嫂,你惯会取笑我!”

庄善若正色道:“我怎么是取笑你了,等过两个月,我就是不乐意,在榆树庄也得当了有虎哥的面叫你一声嫂子了。”

许家玉听她又提及王有虎,一张俏脸更是娇艳如花。她捏了衣角,踌躇半晌才道:“他们家还有个大嫂嫂……”

庄善若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忙道:“我大嫂最是和气不过,人也好说话,这点你就别担心了。我还怕你嫁去了榆树庄后,有了她那个大嫂嫂,忘了我这个大嫂呢!”

许家玉心下稍安,庄善若自然是不会诓她,偶尔与王有虎偷偷约见,他也是对周素芹满口称赞。她的脸儿更红,心中更热,没成想,她竟稀里糊涂地得了这一桩好姻缘。

庄善若微微蹙了眉犹豫再三,终于没将让许家玉提防王大富的话说出来。一来,王大富现在成日酒不离身,在寡妇家的时候倒是比呆在自家的日子长;二来,即便是王有龙王有虎都不在家,还有个周素芹在,妯娌两个一同作伴,也不怕王大富作怪。

庄善若放了心,看着许家玉明艳的脸色,掩饰不住的喜气,不由得想起那年春娇待嫁时艳若桃李的模样来……

☆、第301章 无事献殷勤

冬去春来。

三月末,春寒未退,可是春风里已经带了微微的暖意,即便依旧穿着冬装,可是整个身子却都轻盈了几分。

庄善若拾掇停当,准备去刘存柱家找春娇去。她对着镜子照了两眼,身上新做的一身亮蓝底缠枝花样的棉袄还是为了过年特意新做的。虽然只是细布料子,可是经了庄善若的巧手,裁剪得分外合身,即便是絮了棉花,也能将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

庄善若出了门,习惯性地上了锁。

黑将军摇着尾巴在庄善若的脚边走来走去,低声地呜咽着。

“黑将军,走!”

黑将军响亮地叫了一声,躬身一蹿,就蹿出去几尺远。

庄善若含了笑,跟在黑将军后面往前院走去。黑将军长得极好,身材矫健,膘肥体壮,毛色光亮,叫起来是中气十足,果然不负它“将军”的名号。

乡下有冬天吃狗肉火锅进补的习俗,也有些嘴馋的癞汉会拿了拌了迷药的肉馅包子来捕狗。若是有无主的野狗,吃了这包子,着了道,便会落得扒皮吃肉的下场。冬天还没过完,连家庄里的野狗也就差不多绝迹了。

庄善若生怕有人将主意打到黑将军的身上,平日里费了心思去训练黑将军不能吃路上的野食,有事没事的也尽量将它带在自己的身边。

对庄善若来说,黑将军不单单只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那么简单,这一年多下来,他们两个相依为命,早就难以割舍了。

庄善若穿过因为冬天而荒芜了的菜地,寻思着再过几日播几行韭菜籽儿下去。春雨贵如油,下过几茬春雨后,韭菜便能蹿出老高,到时候择了新鲜的包饺子吃去。一定爽口。

“大嫂,大清早儿的哪里去?”

童贞娘!庄善若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淡淡一句:“出去逛逛!”

“大嫂倒是恁有兴致,这天寒地冻的。到处都是灰突突的,又有哪里可逛的?”童贞娘单手扶了腰,整个身子倚在门框上。

庄善若懒得理她,正要开门出去。

童贞娘却疾步上前,拦在庄善若身前,笑着道:“大嫂,我们两个好歹也是妯娌,一个门进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你心里有啥不痛快。就和我明说。”

庄善若最看不惯童贞娘两面三刀的模样,听她这么一说,干脆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道:“我即便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又与你何干?”

童贞娘一愣。没想到庄善若说话这么直白。也是,自从年前大郎将她从城里接回来后,她便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以前虽然也别扭,可是至少在人前还互相留了几分面子;回来后,行事更见锋芒,连那些客套话也不屑说了。

“大嫂,瞧你这话说的!”童贞娘哈哈干笑了两声。化解了尴尬,道,“你我能嫁进一个门,好歹也是缘分,即便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

“误会?”

童贞娘见庄善若神情有些松动。赶紧道:“可不是,大嫂是个爽快人,若是我哪里有做的不到的,还请大嫂多多包涵。”

庄善若觉得今日童贞娘的态度很是有些奇怪,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是不巧在院里碰上了,也当互相没看见,匆匆擦肩而过;今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三番两次做低伏小。事有反常必为妖,庄善若倒要看看,童贞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不过是挂着许家媳妇的虚名,早晚也是要走的,你大可不必如此客气——再说了,我也不习惯你这般客气!”

“大嫂惯会说笑!”童贞娘假装没听懂庄善若话里的讥讽,不管不顾地挽了庄善若的臂,拉到一旁,道,“小妹在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今出嫁了,竟也觉得冷冷清清的。老太太一天到晚在房里念佛,难得出门;二郎又一月只回一趟家,也只躺了休息,不耐烦听我说话;想来想去,能说上话的,也只有大嫂了。”

庄善若抽回了胳膊,也不说话,只等童贞娘的下文。只有黑将军不耐烦地蹲在院门口摇着尾巴。

“听说小妹有了?”童贞娘眼风一瞟,压低了声音道。

庄善若这才露出了个笑脸,道:“嗯。”

“呦,满打满算嫁出去也就一个多月,就怀了身子了,可真是……啧啧,姑爷可真本事!”

庄善若听得童贞娘说得粗俗,忍不住皱了皱眉。所有的人都没想到许家玉竟能这么快就怀上了身子,听说王有虎得了这个消息后,一蹦三尺高,特意给小平安精心做了个风车,当是对他新婚那夜“滚床”的奖励。

童贞娘又道:“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说实在的,原先我也不看好王家姑爷,可没想到他脑子活络,又极会做人。大嫂,你是不知道,老太太是当了我的面不住嘴地夸姑爷,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我倒是被她说得糊涂了,当初是谁死咬着婚事不放,好说歹说才答应下来的?”童贞娘掩了嘴笑,一双眼睛却毫无笑意,只盯了庄善若看。

“老天注定了的姻缘,是拆也拆不散的!”庄善若含笑道,许家玉嫁给王有虎之后琴瑟和鸣,小日子过得相当的甜蜜。

“那是那是!”童贞娘鸡啄米似的点头,突然又叹了口气道,“老太太终究还是心疼小妹,这心尖尖的地位可是连大郎也赶不上,更别说是二郎了。听说,为了给小妹置办体面的嫁妆,可把老太太的老底儿给掏了个空——她富贵了大半辈子,若说没几件细软压箱子,谁信哪?俗话说了,破船还有三斤铁呢!”

庄善若淡淡一笑,童贞娘那副嘴脸,她哪里看不穿?不过是嫌许陈氏贴补许家玉太多,摊薄了以后给她的那份。

许家玉成亲那日,虽说嫁妆没法和以前比,可许陈氏也憋着劲准备了整整二十四抬,也是很说得过去了。

“老太太再贴补也是有限,弟妹也别眼红了。倒是弟妹娘家殷实,又只有你一个女儿,哪里会亏待了你?”庄善若故意刺她一刺,童贞娘娘家殷实不假,看她那几个嫂子虎视眈眈的,怕是也落不着什么好处的。

果然,童贞娘便有些讪讪的了,道:“大嫂,怕是不知道吧!原先姑爷送过来的三十两聘金,老太太一两也没动,用一段红绸布包了给小妹压箱底了。啧啧!”话里的酸味隔了老远也闻得到。

庄善若第一次听说这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先许陈氏狮子大开口,死活定下三十两的聘金,只当是为了贴补家用。没想到许陈氏对人苛刻,可对许家玉却是一片拳拳之心。

“小妹嫁到外村,自然是要有些银子傍身才好!”庄善若自己吃够了没钱的苦楚。

童贞娘见庄善若没有附和,忍不住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道:“呦,我倒是忘了,榆树庄到底也算是大嫂的娘家,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说的怕就是这一桩吧!”

庄善若故意道:“如今,二郎除了先头那个香料铺子,又掌了个南货店,年纪轻轻便做了两家铺子的掌事。这三十两银子在寻常人眼里看起来不少,恐怕在弟妹眼中也不过尔尔。”

这番话恭维得童贞娘舒服,她眉眼舒展开来,故意嗔道:“大嫂,这是寒碜我呢!这两家铺子再挣钱,不过也是旁人的,二郎不过是赚几个辛苦钱,说出去名头倒是好听,累死累活劳心劳力的,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庄善若微微一笑,目光往童贞娘身上一扫。她偶尔进城到缘来帮忙,自然认得童贞娘穿的戴的全是县城里最时兴的,若是单单凭了二郎那点掌事的工钱,又哪里供得起?这里面的花头也只有二郎两口子自己知道了。

童贞娘见庄善若但笑不语,又只盯了自己身上看,不由得心虚了几分,打着哈哈道:“说来说去,还是小妹有福气,听说姑爷那手木匠活,可是了不得了。但凡是县城里有名的银楼胭脂水粉铺子,全都找他定制盒子,忙都忙不过来呢!”

“不过是祖传的木匠手艺,哪有弟妹说得那么神?”庄善若有些奇怪,童贞娘怎么将话题转到这儿来了。

“这手艺倒是其次,最难就难在姑爷那头脑。”童贞娘抚掌叹道,“我倒是奇了,那些精细的机关他是怎么想出来的,想出来倒也罢了,又怎么能做得那么细那么巧呢?我买了一盒上好的胭脂,我看那盒子倒是比里面的胭脂还要费工夫。”

庄善若懒得再和童贞娘绕弯子了,道:“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哪有什么事儿?不过是许久未和大嫂说话了,我们娘两个说说话罢了。”话虽如此,童贞娘却是飞快地朝许陈氏的房间方向瞥了一眼,陪了笑压低声音道,“那日姑爷送小妹回来,我上茶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听说姑爷着意要在城里开个木器行,不做那些桌子板凳之类的粗苯家伙,单单定做小匣子小盒子之类的。”

“哦?”庄善若没听王有虎提过,不过若是他真有这个打算,倒也算是一条赚钱的门路。

“我想,我想……”童贞娘的神情分明有些忸怩起来了。

☆、第302章 心机

庄善若冰雪聪明,将童贞娘的话前后一连,立刻就将她的意思揣摩出个*不离十。她微微笑道:“不知道弟妹想怎样?”

童贞娘笑得满脸春色,道:“姑爷要开个木器行,租房子,招伙计都要银子——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这银子够还是不够?”

“若是够怎样,不够又是怎样?”庄善若故意和她绕圈子。

“若是够,那就当我没说;若是不够,嘿嘿,我手上倒还攒了些体己银子。”童贞娘自认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庄善若不可能听不懂。

“哦,那好,若是不够,我让有虎哥找弟妹挪用几月,怕也是无妨的。”

童贞娘脸色一白,神情便有些不大自然起来了,道:“这……”

庄善若但笑不语,只看着童贞娘吞吞吐吐。许家败了,童贞娘捏了她那些嫁妆,自然手头宽松,又加上许家宝这一年从许德孝铺子里明里暗里得的钱,定是不少。童贞娘出身商家,必然知道银子存在手里不过是死物,只有将它盘活了,才能钱生钱,利滚利。

庄善若有心要探探她的底:“不知道弟妹手头还有多少银子可以方便?”

童贞娘又下意识地朝许陈氏的房间瞟了一眼,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犹犹豫豫地伸出了一只手。

“五十两?”庄善若一惊,没想到二郎夫妇闷声不响捂了那么些银子。

童贞娘赤白了脸急急地分辩道:“不是现银——加上头面首饰凑凑勉强能有这个数——二老爷大方,年前给了一笔赏银。”

庄善若听着童贞娘欲盖弥彰,知道她手头远不止这个数,不由得笑了:“都说开源节流,果然不错。二郎挣银子,弟妹省银子,这一来二去的也攒得许多钱。”

童贞娘局促地笑笑,道:“大嫂,我也不瞒你!这银子原本是想着自己在城里开个铺子的。可是一则二老爷器重。两个要紧铺子托付给了二郎,也不好随随便便撂了担子走人;二来,五十两银子听着虽不少,可是真要自个儿开铺子。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又哪里经花?与其仓促地开个铺子,倒不如将钱捏在手里稳妥些。”

“生意上的事情,我一概不懂。”庄善若冷淡地道。

童贞娘面上一喜,又道:“我们正愁着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既然姑爷也有开铺子的心思,倒不如将这五十两银子入股到姑爷的木器行里,赚了能分几个零用给元宝买糖吃。”

“若是亏了呢?”庄善若紧跟一句。

童贞娘的笑容便有些僵硬起来了,她倒是没想到会亏,不过总要表个态的:“亏了。也算是我们的。”

庄善若心里盘算,童贞娘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王有虎给银楼胭脂水粉铺子定制匣子,也有别的木匠来模仿想分一杯羹,只可惜旁人哪有王有虎会钻研,手艺也跟不上。费了人力物力后才意识到这可不是随便拿了刨子榔头便能干的活计,也就死了心继续去打家具去了。算起来,王有虎的这生意是县城里的独一份!

童贞娘想要入股,分明就是抱了稳赚不赔的心思,这比她拿了这五十两去放印子钱获利更多也更稳妥。

想到这儿,庄善若笑道:“我竟也没想到,亏得弟妹提醒。我手头也有二三两银子。若是有虎哥看得上,让我入个小股,岂不比我日夜绣花来得强?”

“正是这个理儿呢!”童贞娘见庄善若总算开了窍,喜得一拍手。

庄善若踌躇道:“只是,也不知道他想不想和人合股?”

“哎,这亲里亲眷的。自然是要拧成一股绳儿。俗话说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童贞娘趁热打铁,她故意从庄善若这里找突破口,既是因为许家玉与她亲厚,更是因为榆树庄王家对她多有照拂。若是庄善若入股了。她想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庄善若皱了皱眉:“可我也听说了,亲兄弟明算账,这和银子相关的事体扯上三亲六眷就更是搞不清楚了。若是好也就罢了,若是一个不好,为了银子伤了彼此的和气的例子也是不少的。”

童贞娘赶紧道:“哪能呢?我看姑爷对我们家小姑看顾得紧,还有大嫂这层关系在里头,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大嫂,难道没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我也不是他们老王家的正经闺女。”庄善若故作懊恼地道,“罢了罢了,我也就二三两本钱,怕是占不了一股半股的,倒不如我辛苦下多绣几件大活计,也省得费那许多口舌。”

童贞娘见庄善若好不容易被她说动了,三言两语又打了退堂鼓,赶紧拉了她的袖子道:“大嫂,可别啊!这蚊子再少也是肉,能占个一股两股的你也别嫌少啊!”

庄善若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摆摆手,道:“弟妹拉着我有什么用?若是真有这个心思,赶紧和老太太说去。老太太一句话,倒是抵我们十句话。”

“老太太吃斋念佛,可不敢将这俗事烦扰了她。”童贞娘讨好地道,“大嫂,这事就不用和老太太说了。”她目光闪动,意在言外。

庄善若自然是知道童贞娘的心思,生怕这银钱的事落到了许陈氏的耳朵里,有了别的想法。她本也懒得掺和许家的事,套出了童贞娘的打算后,便也作罢了。

“既然弟妹有心要入股,那便自个儿和小妹他们说去!”

“小妹怀了身子,前三个月胎还没坐稳,轻易不坐车出门了,想见一面,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童贞娘腹诽,否则我还哪里用得着打你的主意。

“小妹不来,有虎哥隔了半月总会过来一趟的。”

童贞娘脸上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讪讪道:“大嫂,莫打趣我,你知道,我和姑爷有些误会!”

庄善若知道那回童贞娘带了许家宝许陈氏大张旗鼓地埋伏在她后院捉/奸,结果套住了王有虎许家玉两个,又指使许家宝对王有虎痛下杀手,这些事不是不去提就能忘记的。时过境迁,谁知道王有虎竟然成了许家的乘龙快婿,许陈氏见了他脸上的笑意都能满出来。

王有虎念在许陈氏是许家玉的亲娘,爱屋及乌,自然不会多做计较;可是童贞娘却不同,之前处处给庄善若下绊子,又因为捉/奸的事闹得剑拔弩张。即便是王有虎开铺子手头紧,怕是怎么也不会接受童贞娘的入股吧!

庄善若淡然一笑,道:“俗话说,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事,我也爱莫能助了。”身子一侧,便从童贞娘身边走过,作势要出院门。

童贞娘又羞又恼,道:“哎,大嫂,你别急着走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惯会好心办坏事。你也帮我和姑爷说和说和?”

“弟妹过谦了,我嘴上笨拙,哪里比得过你伶俐?”庄善若说着,也不等童贞娘回答,唤了黑将军一声,自是跨出了许家的院门,被还带了微微寒意的春风迎面一击,心里不由得畅快了许多。

王有虎即便是真的缺银子,那也是不能与童贞娘合作的,要不然凭了她吃骨头不吐渣的性子,带来的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说不定许家玉心软,最近可要抽空回趟榆树庄,和王有虎好好商量商量才好,千万别被童贞娘钻了空子了。

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缘来包子铺的生意虽算不上红火,可是却是很稳健,这稳打稳扎的架势倒是叫人安心。

年前,庄善若得了三两银子的分红。

她犹记得芸娘将红包封着的银子交到自己手中的时候,笑意盈盈地道:“缘来重开小半年,除去杂七杂八的花费,净赚了十六两余,我特意剩了一些当做急用,余下的都分了。你们别看赚得不多,可至少我们缘来算是在县城里站稳了脚跟,往后只有一年比一年好,红包只有一年比一年重!”

……

庄善若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日子总是有奔头的。

“汪汪汪……”跑在前头的黑将军突然停下了步子,站在三叉路口冲着另一个方向叫个不停。

“黑将军,黑将军!”庄善若赶紧喝住了它,疾走几步,却在路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不由得呆住了。

伍彪!

那个皂色的身影常常或浓或淡地出现在庄善若的梦中——厚实的后背,坚毅的步子,还有走路时微微往外撇开的双脚,无一不是像烙印般印在了她的心上。

黑将军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闪着迷惑,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喝止住了它。

庄善若轻轻地抚了抚黑将军光亮顺滑的皮毛,心中涌起一股苦涩。

她犹记得她在缘来包子铺的店堂里羞红了双颊用低如蚊蚋的声音道:“……伍大哥,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她不敢对上伍彪的那双眼睛,生怕他双眸中跳动的两簇火苗点燃了自己同样滚烫的心。

可是,可是……

那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的梦境,蛊惑却又虚幻。

之后无数次,庄善若对着伍彪想要表露心迹的时候,她只看到他的眸子里幽深得看不到底,于是有一些在心里百转千回的话突然便没了意义。

☆、第303章 触不可及

敲开刘存柱家的大门的时候,庄善若适时地将苦涩收了起来。

刘大娘早就与庄善若熟稔,亲亲热热地道:“呦,善若,你这身衣裳可是鲜亮。今儿不冷吧?”

“不冷,有太阳!”庄善若说话间眼睛看到了刘春娇住的厢房,“春娇还没出来?”

刘大娘苦笑:“昨儿春丽回来了,特意包了顿饺子吃。春娇也没出来,送进去几个拿出来还是几个,倒是早上熬的玉米糊糊粥就着半个咸鸭蛋喝了老大一碗!”

庄善若陪笑道:“春娇素来不是这样的性子,怕是伤心得糊涂了,您老多担待!”

“我知道,春娇原先是多讨喜的性子,可真是人见人爱。遭了这样的变故,可不是伤心糊涂了,可是再伤心这日子还是得过的。”刘大娘压低了声音道,“善若,我见她日夜做针线,还都是些男人的衣裳——可是给她死去的男人做的?”

庄善若微微颔首,避开这个话题:“春丽姐回去了吗?”

“一早就回去了,姑爷催得急,两个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刘大娘脸色一黯,含含糊糊地答道。

庄善若估摸着刘春丽怕又是回娘家打秋风的,只是赌债是个无底洞,补了西边的洞,东边又有了个坑,若是刘春丽的男人不改了这毛病,日后还有苦头吃。庄善若知道刘存柱家避讳这个,也就当没听明白过去了。

“我去看看春娇,刘大爷也不在啊?”

“可不是,说是去送送春丽,怕是送到了村口又去和他老伙计下棋去了。”刘大娘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又笑得平和慈爱。

刘存柱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平日里除了侍弄庄稼,也没别的爱好,就好个摆上一盘象棋,和人厮杀一场。怕是将平日里的不如意都在楚河汉界的兵来将往中发泄殆尽了。

“善若,留在这儿吃顿饭吧!”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陪春娇说会儿话就走!”庄善若拍了拍跟在后头的黑将军的脑袋,示意它去墙角那边玩儿。别扰了院中啄食的鸡。

“你隔三差五地送些东西过来,倒是一顿饭也没留在这儿吃过。”刘大娘嗔道,“我可是把你当成和春娇一样的侄女儿,你可千万别和我见外!”

“刘大娘,哪能呢!家里真的有事!”庄善若隔个三五日便来看刘春娇一回,来的时候也常常带了些东西,不是一双特意为为刘大娘做的鞋子,便是刚刚出笼的热包子,再不济也择把新鲜的菜蔬——刘春娇常常对刘大娘不甚恭敬,她多少要帮着弥补过来。

“嗐。你先和春娇说着话,我给你俨俨地点碗芝麻茶来!”刘大娘赶紧往厨房放向走去。

庄善若含笑推开了厢房的门,嘴里唤道:“春娇!”

厢房里不够敞亮,庄善若隔了一会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只见刘春娇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微微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门口的光线斜斜地照进去,正好给她单薄瘦削的身子镀上了一层光,给被生活磨砺出棱角的她带来了暌违的圆润与柔和。

“春娇?”庄善若生怕她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又试探着小声唤道。

刘春娇转过身子,眼睛迎上亮光,下意识地眯了眯。鼻子上便皱起了一道小小的皱纹。这一刹那,庄善若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春娇,一切顺遂,无忧无虑,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

待刘春娇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双眼空洞,声音平板:“善若姐,你来了!”十七岁的寡妇,脸上竟然有了那些守了半辈子寡的女人的隐忍与刻板。

庄善若心中一悸,赶紧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刘春娇脸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笑,她侧过身子,露出大半张床来,嘴里轻声道:“衣裳,给阿昌的衣裳,终于做好了!”

庄善若掩上了门,赶紧来到床边,各色锦缎绫罗直晃她的眼。床上层层叠叠,整整齐齐地铺开了刘春娇给刘昌做的四时衣裳,从夏衫到棉袄,从里衣到鞋袜,大的小的,里的外的,竟无一样遗漏的。

庄善若不由得叹道:“终于做好了!”

“昨儿半夜才做好的,我打下了最后一个结,竟舍不得将线铰断。”刘春娇伸出苍白嶙峋的手,慢慢地摸上身旁的一件靛蓝团花长袍。那样的蓝,更衬托得她的手白得晦涩;那锦缎柔滑的质地,更显得手上老茧的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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