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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恶女-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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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葵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彼时她正同叶明宛跟叶殊坐在那吃冻梨,才咬开个口子,秦桑便将她叫到了边上将事情都给说了。当日贺氏跟温氏两人单独呆着时所说的话声音并不大,所以叶葵这边的人也只得到了个大概的消息而已。

只知道隐隐有提到叶昭跟沈妈妈,旁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叶葵却是立刻便猜到了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事。

只需要结合温氏的神情作为想一想,那日的事便不难猜测了。贺氏将个秘密在心里憋了十数年,结果到了这个时候,神智一不清醒,便全忘记了自己要苦苦守护秘密的事。

这也就难怪温氏为何要专程留下来照顾贺氏了。

叶葵吃着甘甜的冻梨,回了叶明宛两人的身边。过了年已经八岁的叶明宛埋头吃着东西,根本不关心秦桑方才将叶葵唤出去都说了些什么东西。叶殊倒是将手放了下来,用有些紧张的神情看着叶葵。可是只是看着,他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不同于他跟叶葵的关系,叶殊跟叶明宛却是不错。

大概是叶殊在姨娘所出,窦姨娘又是那样死了的叶明宛面前,隐隐有一种优越感,所以他愿意将叶明宛当成嫡亲的妹妹照料。

别扭的孩子。

叶葵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她站在他面前想要遮风挡雨,他反倒不乐意,却更是愿意替别人去遮风挡雨。

吃完了一个冻梨,叶葵让人打了温水进来净了手,擦干了这才对两人道:“小殊最近功课又重了许多了吧?五妹的针线活又可有认真在学?”

叶殊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虽然两人的关系是缓和了些,可那些隔膜却是再也无法消除了。

叶明宛却嘟着嘴道:“二姐你也有脸来说我了呢,我就没见着你做过什么针线活。”

叶葵轻笑,拍了下她的脑袋,嗔道:“好了好了,你同我比什么,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也是日日拿着针线不松手的。”

“你就扯谎吧,我才不信呢!”叶明宛嘟嘟哝哝地说着话。

几人笑作了一团。

不过轻松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过一会,便有个被温氏打发来的丫鬟来求见叶葵,只说是温氏想要带着贺氏去园子里转转,劳叶葵一道陪着去。

叶葵听着并没有表示。

二房的夫人病了疯了,姨娘又是上不得台面的不顶事,贺氏的娘家来的人自然是该叶葵这个长女作陪的。

只是外头天寒地冻的,她可懒得去。

可是那丫鬟却是跪在地上道:“二小姐,我家夫人说了,奴婢若是不能请了您去,就要打死奴婢。还请二小姐救奴婢一命……”

“哦?”叶葵挑眉,就在那丫鬟以为她要做好事答应下来的时候,叶葵笑了起来,“那就打死好了,于我有什么关系。”

冷汗倏地便从背上冒了出来,她急忙连连磕头,又道:“二小姐,奴婢被打死了不打紧,可是夫人定然还会去寻叶家老夫人,去寻姑老爷说这事,到那时,这麻烦的可不还是您?”

230 决绝行事(二)

叶葵闻言不由多看了那丫鬟几眼。

一招不行再来一招,倒不是个太笨的。她向来心狠出了名,却十分怕麻烦。这丫鬟看来是找到重点了。叶葵想着便笑了起来,道:“既如此,我陪着贺夫人转一转又何妨。”

话音落,来传话的丫鬟脸上已经露出了长舒一口气的神情来。

叶葵笑着,突然又道:“不过你既这般聪慧,不如跟了我如何?”

她虽是笑着说的话,可是跪在那的丫鬟分明从她的话里感觉出了骇人的冷意,她自然不会答应。可是眼前的人又是叶家那个出了名的恶女二小姐,她怕自己一将婉拒的说出口,便要遭罪,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叶葵仍是笑眯眯的,问完了话似乎也没准备等她回答,径直便去换了件厚厚的外衣去见了贺氏跟温氏。

没有人叫她起身,被派来传话的那个丫鬟便只能跪在那一动也不敢挪动地方。膝盖下是冰冷坚硬的砖石,寒意几乎渗透到她的骨子里去,久而久之,她便是想动也动不了了。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已经被牢牢地长在了这块地上,像是一株活着的植物,跟地面紧紧连成了一块,不流血不受伤便是绝对分不开的。

身旁人来人往,可是谁都似乎没有瞧见她。

叶家的三少爷走了,五小姐叶明宛将他送出了门,又走到她的身边来,微肉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怜悯的笑意,“唉,让你自作聪明。”可是笑意是怜悯的,说的话却是一地人情味也没有,“二姐既然没有让你起来,你便一直跪着吧。什么时候二姐想起你来了,你便能起来了。”

说完,她捧着手中小小的紫铜暖炉,踢踢踏踏地进了门。

外头起了风,吹在人脸上像是刀子划过。

穿着丫鬟服饰的少女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终于是倒下了。

叶明宛在里头听到了一声重物磕在地上的声音,眉头皱了起来,吩咐人道:“把人拖到边上去看着,没得死在我门口,晦气得紧。二姐肯定也没有打算让她死在这。”

服侍叶明宛的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应声下去了。

叶明宛摸了摸自己左边眉毛上方的一粒痘疤,嘟起了嘴,有些不快地自语道:“这下子可算是变丑八怪。”

她唉声叹气地苦恼着自己的痘疤。叶葵却是已经带着秦桑跟温氏一道,陪着贺氏去了园子里。

冬天的园子里花木都枯败,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可是这几日一直细雪不断,树杈上倒是也积压了一些薄薄的雪层。瞧着银装素裹,也还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可是温氏显然不是来看雪景这么简单,贺氏是压根看不明白了。

叶葵倒是老神在在地边走边伸手去扫那些低矮枝桠上的积雪。

雪块扑簌簌地落下来,不多时叶葵的手指头便有些冻红了。

温氏在一旁瞧见了,便随口道:“二小姐这出来怎地也不带个手炉,没得冻坏了这水葱似的指头。”

叶葵闻言笑了起来。眉目间自有一股风流意态叫人动容,“劳贺夫人关怀。”

除了这看似敷衍的话外,她便没有再说一句话。

温氏却似微松一口气的。扶着贺氏又对叶葵道:“这边倒是有些冷了,不若我们去那边歇一歇如何?”

叶葵循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颔首道:“也好,那便过去吧。”

园子并不太大,左边建了个亭子。最右头却还有个楼阁。叶家自诩书香世家,又是除了这一辈的叶崇武外。多是文官,这家里自然是少不了藏书阁的。

方才温氏所指的地方便正是叶家的那个藏书阁。

地方不算大,楼却建立得不低。

沿着阶梯蜿蜒而上,走了一半,温氏忽然扭头对秦桑道:“上头怕是还有风,二小姐这身子娇弱可别感了风寒,秦桑姑娘脚程快,不如回去取了暖炉来,再另取一件暖和的大氅来。”

秦桑站着没动。

贺氏咿咿呀呀地叫唤着,嘴里却仍是塞了东西的,说不清楚话来。

温氏扶着她的手紧了紧,看向了叶葵,一脸慈爱地笑着说:“这些事原是该你母亲做的才是,可是如今她成了这般模样,我也就只好越俎代庖了。风寒入侵,虽不是什么大病,却也是恼人的。一时三刻难以痊愈,实在是件麻烦的事。”

“贺夫人倒是比我母亲还要关心我了。”叶葵亦笑着,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得以为她们两人是亲母女呢。

叶葵说完便吩咐秦桑道:“去取东西来吧。”

秦桑看了眼蜿蜒的楼梯,应了声“是”,转身下了楼。

几人站在楼上看着那抹鹅黄的背影渐渐消失,才又继续往上走。

推开门,门口便是这点着的火盆子。

藏书阁里都是书籍,纸张脆弱,若是火盆子放得太靠里,便容易走水,所以只能搁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叶葵率先往里走了进去。叶家的藏书阁,她知道,却一直都没有上来瞧过。

倒不是她不爱看书,实在是这会的书都是竖版的,又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饶是她如今自己都已经能写一手蝇头小字了,也不愿意多看。

“呀!这不是二小姐吗?您这怎么来了?”守藏书阁的是两个年纪偏大些的老婆子,一见到叶葵便急急问道。

叶葵没说话,让出身后的两人来。

两个婆子没见过温氏,却是认识贺氏的,见到贺氏如今的模样,便都有些怔神。过了会才急忙行礼,又在叶葵的介绍下同温氏见了礼。

如此过了没一会,贺氏便呜呜叫唤了起来。

温氏就道:“你母亲这怕是想去外头呆着。”

那两个婆子便急忙道:“外头风大,不过上头左拐有处地方倒是不错,视野开阔,又避风。”

叶葵便笑着道:“那正好,我陪着贺夫人一道送母亲过去看会风景吧。”

“呜呜呜……”贺氏仍是呜呜叫唤着,眉头皱了起来,似乎不大舒服。叶葵的目光便落在了温氏扶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上。温氏的动作做得极隐秘,可是叶葵却仍是瞧见了。

温氏千方百计将她一道叫了出来,又特意将秦桑给打发了,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所以即便瞧见了温氏的小动作,她也没有立即便将事情给说破了。

好戏还没有开场,她若是现在就将那层纸给戳破了,等会还怎么看戏。何况,温氏将她拉入局,定然是有极厉害的招数。叶葵起了兴趣要看一看,幽州贺家的掌家夫人,都有些什么手段。

温氏先带着贺氏出了门,叶葵落后一步。

她摘下腰间的一只荷包丢给那两个婆子,笑吟吟道:“认识我身边的秦桑吧?去前头的亭子里告诉她一声,我们人在哪儿,让她准备着。”

“多谢二小姐。”两个婆子打开荷包一瞧,顿时眉开眼笑,“奴婢定然会挑那旁人瞧不见的小道走的!”

叶葵脸上的笑意就明显了几分。

她向来都喜欢聪明人。

出了门,又沿着楼梯往上走了会,终于到了那两个婆子说的地方。

果真是没什么风,空气微凉,目光所眺望到的地方极广,树木亭台屋子,掺着白色的雪,令人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秦桑还没有回来。

温氏却有些心急起来了,她知道叶葵身边的这个丫鬟不是一般的丫鬟,会武功且武功还不算差,她不得不慎重对待。所以机会只有一次,她只能孤注一掷。

好在这里地方足够隐蔽,又是这样大冷的天,外头根本便没有什么人走动,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

温氏这样想着,心里就多了几分镇定。

“呀!”她低低惊呼了一声,而后对叶葵恳求地道,“二小姐,我这肚子突然有些不大好,还请你先照料下你母亲,我去去就回。”

尿遁?

叶葵微微挑眉,旋即笑道:“贺夫人这说的什么话,赶紧去吧。”

温氏似乎真的急了,将贺氏一人丢在栏杆边上,自个儿便提着裙子匆匆往下面去。

叶葵收起了笑意,走近了贺氏。

“呜呜……咿……”贺氏两眼茫然,盯着下头的雪景看得一副呆滞的模样。

叶葵亦低头往下看,这楼可建得不低呢……

突然,背后一重。

有只手推了上来!

那栏杆只到叶葵的腰间,她站得近,只要有人在后头一推就极容易掉下去!

可是温氏压根没有想到,叶葵虽然不会武,可身手比起她来可实在灵活得太多了!叶葵心中早有准备,在身后的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便猛地一个转身错开了温氏的手。她腰肢柔软,上半身悬空往后一仰,蓦地直起身来反手便将温氏往楼下推去!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温氏竟然将一旁傻乎乎的贺氏也给推了下去!

叶葵反应极快,并没有去就贺氏,而是扑在栏杆上,伸手拉住了摇摇欲坠的温氏。

她不由冷笑了起来,“贺夫人不仅手段高超,这心也够狠啊!”

温氏这是想要将她跟贺氏都给推下楼去呀!

231 生还是死

穿着绣鞋的小脚悬空晃荡着,渐渐成了一道残影。

“嘭——”

一声巨响过后,楼下的积雪上便绽开了朵朵红梅。贺氏的身子迎面倒了下去,只怕是连脸都给摔坏了。天气回暖,地上的积雪也不过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底下还是细碎的石块。贺氏从高高的顶上一坠而下,怕是活不了了。

血从她的身下渗透出来,滚烫的,落在雪上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藏书阁附近往日里也不大有人来,今日不知怎地却冒出来一群人来。

“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温氏紧紧拽着叶葵的胳膊不敢松开,两条腿扑棱着想要往上头爬,被这突然响起的尖叫声给唬了一跳,手一松身子便往下滑了些。等到再抓紧的时候,她已是不敢再动弹了。

她怕,怕得要命。

她方才差点就将叶葵给推了下去,叶葵既已知道自己要杀她,如今又怎会是真的大发善心来救自己。温氏心中惴惴不安到了极致,颤抖着声音求饶:“二、二小姐,救救我……救救我……”

“救?”叶葵口中吐出一个字来,脸上渐渐露出疲惫的神态。

温氏虽然生得瘦,可是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自然不会太轻,又是这样悬空挂着,叶葵的力气当然支撑不了太久。

下头的尖叫声还在回响着,可是温氏却已经没有工夫去想,下面来的都是什么人,又是否瞧见了自己将人给推下去的那一幕。她只知道此刻自己若是松开了叶葵的手,那就要立刻命丧黄泉了!

早知如此,她先前就不该想要朝着叶葵动手。

她本想着,既然贺氏不能活着了。她这个做嫂子的也就该想法子送她点东西好上路。贺氏如今会变成这幅样子,同叶家的这位二小姐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那么自然这位二小姐也就是最好最合适的礼物了。

让她陪着贺氏,黄泉路上瞧见上,贺氏心里定然觉得欣慰。

何况这么一来,众人想必也只会以为是叶葵想要对贺氏下毒手,结果两人挣扎间便都从上面坠了下去,谁也没能活成。

她方才可是特特转悠到了藏书阁门口,又特地说了句落了东西才又匆匆走回上头去的。本以为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可是谁曾想到。叶葵的动作竟然会这般迅猛!

平日里,她身边跟着个秦桑。

人人都知秦桑会武,所以她才一开始就将人给打发了。可不曾想。这叶葵竟也有如此身手。

一子错,步步错!

温氏死死拽着叶葵的手臂,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袄里去,流着泪求道:“救命——救命啊——”

下头有人瞧见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她只要拖着,拖到有人上来救她便是了。

温氏这般想着,拽着叶葵胳膊的手就又用力了几分,几乎要将叶葵的胳膊给拽得脱了臼。只可惜,这地方背风,声音也传不大出去。若不然下头的藏书阁离得并不远,那婆子早就该听到了动静上来救她了!

“你不想死?”叶葵额上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来,温氏拉扯得太过用力。她有些撑不住了。

温氏闻言,急忙哭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叶葵冷笑一声,“她想必也是不想死的。”

这个她,说得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温氏顿时煞白了一张脸。叶葵这喜怒无常的人,这会子难道是要为了给贺氏报仇而要将她丢下楼去不成?

然而紧接着。她便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听到了叶葵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最起码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死掉。若不然,她先前的那些部署岂不是都白费了?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叶葵半个身子挂在了栏杆外,瞧着十分危险。双手一齐拉着温氏,她冷笑着的脸上忽然换上了一副急切又害怕的神情,冲着温氏喊道:“舅母——您可千万别松手呀——”

温氏整个人都僵在了半空中,脸皮微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眼睁睁看着叶葵的眼睛里落下泪来,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她脸上,突然觉得无比恐慌。

这样的人,她方才怎会以为自己能轻易成功呢?

温氏悔不当初,可是事情到了这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后悔。

杂乱的脚步声冲了上来,几个身影飞快地扑过来,将两人给拉了上来。

叶葵的双臂已经完全僵硬了,疼得像是快要整个废了一般,不过她心中清楚,胳膊没有脱臼,而那些肌肉拉伤只要修养一段日子也就无大碍了。这一次她救温氏,原就是必须的一件事。

贺氏死定了。

若是温氏也死了,这里又只有她们三个人,有谁会相信这两人不是她杀的?

到那时,恐怕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温氏现在还不能死,决不能陪着贺氏一道死在这里。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气,一边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了秦桑。秦桑揉着她的胳膊,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方才贺氏被温氏推下去的那一幕大多数人想必都是瞧见了的。

她们早有准备,又怎会以为温氏是真的担心她受凉才让秦桑回去取暖炉跟衣裳的呢。所以秦桑离开后便借着温氏要在那喝茶赏景的由头去唤了一群人来,又跟着藏书阁的那个婆子沿着隐蔽的小道走了过来。

一行人正巧便撞见了那一幕。

贺氏几乎是直直从他们眼前坠下来的,头破血流的模样骇坏了众人。有几个胆小的更是直接便软了腿,提着的攒盒亦摔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滚落了一地,狼藉不堪。

秦桑则带着人飞快地朝着上头赶去。

事情分毫不差,温氏这一回怕是要自讨苦吃了。

叶葵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一脸被吓着了的模样。

温氏则是直接便闭上了眼睛,假晕了过去。秦桑过去看了看也不将事情揭破,急切地让人抬着温氏下了楼,又打发几人去是请大夫的请大夫,去通知叶老夫人跟叶崇文的去通知。

很快,上头也就只剩下了叶葵跟秦桑两人。

叶葵眼角的泪水被寒风吹得渐渐干涸,凝成了一条紧绷绷的痕迹。她伸出冻红了的手去揉搓了下,便领着秦桑下了楼。

贺氏的尸体还在那,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靠近。

两人带着剩下的两个腿软到无法行走的丫鬟立在边上,远远看着,也并不曾靠近。

风呼呼地吹过耳畔,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应当还有男人。叶葵看着地上贺氏的尸体,心中亦不由感慨了起来,贺氏怕是死也没有想到,最后要了她命的人竟然会是她的嫂子吧。

不过饶是叶葵,也没有猜到过这一点。

比起贺氏来,温氏的心够冷硬,手段够狠毒。

这世上唯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贺氏跟叶昭的事一旦曝光,那么贺家势必也就会被牵连到。这事对叶家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奇耻大辱。叶老夫人也好,叶崇文也罢,不论哪一个都不会忍得下这种事!所以温氏宁愿决绝地将贺氏推下楼去,也不愿意让贺氏好起来。

治疗这种事,需要多久,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三个月,也可能是三年……或者永远也治不好……

她不能冒这样的险,她只能自个儿解决了贺氏这颗随时可能会恶化的瘤子。

只可惜,她到如今,也还是看轻了叶葵。

弥天大祸,她这回是彻底跑不了了!

“这是怎么回事?!”

愤怒又惊恐的声音蓦地炸开来,叶葵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只是道:“父亲不如去问问舅母,她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叶崇文站在离贺氏的尸体几步之遥的地方,迟迟不敢靠近。虽然早就对贺氏没什么感情了,可是真的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他这心里仍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滋味。

怕有几分,伤心有几分,愤怒更是少不了。

他蓦地抬头,狠狠盯着叶葵。虽然没有开口,可是他眼里的意思十分明显。他觉得这事是叶葵做的!

可是这一回,天地良心,可真的同她没什么干系了。叶葵也就愈发不惧他,丝毫不示弱地将目光对了过去,轻声道:“父亲难道就准备这么让母亲躺在雪地里?”

这话一出口,叶崇文只得将视线先给收了回来,转而做起正事来。

尸体让他碰,他自然是不愿意的,那就只好寻了两个胆子粗壮的婆子来,用一袭锦被将贺氏的尸身给裹了起来,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就这么给送了回去。

叶老夫人知道消息后,生生吐出了一口血来,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而叶殊也是愁眉苦脸地来寻了叶葵,他担心的倒不是贺氏的事,而是贺氏这一死,那便又要守孝,可是叶葵跟裴长歌的婚事原定于秋末,如今还是冬末春初呢!

叶葵倒是没想到这个事,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愣住了。

要么再等三年,要么就只能热孝中成婚……

232 息事宁人

温氏那一日晕过去后,便迷迷糊糊的,再未清醒过。

叶崇文心知肚明,她这是没想好怎么解决这事,在装死呢!可是她想装死,难道就任由她装着去?门都没有!叶崇文急得团团转,又拉了叶葵出来,指着自己女儿的鼻子喝问:“你将那日的事情细细说清楚了!”

可是叶葵从来都不怕他,这种时候又如何会愿意同他细说,见他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叶葵只觉得心里畅快罢了。

贺氏突然间死了,沈妈妈也死了,那件事便几乎算是死无对证了。温氏这一出,实际上的确是毁了她的计划。从此以后,再没有办法指证贺氏做下了换子的事。

叶昭也会永远都是叶昭的儿子,他的身份再不会改变。

叶葵心中不耐,说话自然也就不客气。她退开一步,看着叶崇文冷笑了起来,道:“父亲大人心中怕是正苦恼吧?不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可有派人送去幽州?舅母的病只怕是也好不了了,父亲不如多备一副棺木如何?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孽障!”叶崇文气得直哆嗦,“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叶葵面无表情,讥讽地道:“只管生不管教养,我如今能站在这里便已是万幸。父亲可千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如今还唤您一声父亲,不过是图方便罢了,您可千万别多心。”

“畜生!”叶崇文抬手便要朝着她打下去。

可是那只高高扬起的手最终仍是未能打下去。

他死死盯着叶葵讥诮的眼神,只能选择了退却。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够如同现在这般叫他害怕。说害怕又不尽然,那其中掺杂的又似乎是久违了的失望。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早就在萧云娘抱着出府的那一日便已经死了吧……

活着回来的这人,不过是来寻他报仇的。

想要让他为了当日的懦弱跟阴暗的心思而后悔,当初他选择了听从老祖宗的话,其实便是选择了舍弃萧云娘吧……这个臭丫头。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可是即便恨得牙根都在发痒,他仍旧只能死死遏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一则叶葵已经同裴家的九爷定了亲,二则他敢肯定,若是自己此刻同她发难,这臭丫头身边站着的那个丫鬟会立刻便冲上来。

明明他才是一家之主!

明明他是父亲,是长辈!

可是到了叶葵这,什么孝顺什么规矩都似乎成了空的!偏生这臭丫头的事又总有人保着。如今他还得顺着她才好,若不然婚事出了差池,倒霉的还是整个叶家。

贺氏这么一死,叶家同贺家的关系也就只能如同那春日融化的冰一般。成水无形。

从此以后,叶家就又少了一份助力。

如今他又是赋闲在家,家中出仕的人便只有老三一个。可是老三挣回来的军功。那荣得也不过是三房罢了。难道到了这把年纪,他还能靠沾自己弟弟的光活着不成?

只要这么一想,叶崇文就觉得心中跟火烧火燎似的难受,叫他连喘口气都觉得肋骨处灼灼地痛。

可是叫他难受的事那可还多着呢。

贺氏去世的事传出去后,叶家的名声便愈发难听了。

这接二连三的有人去世。听说叶老夫人也是命不久矣,叫外头的人如何能不想歪?叶家的下人亲眼瞧见了温氏将贺氏推下楼,可是这人是摔死了,事却只能被深深地埋在心底。

温氏抵死不认,一问便哭,指责叶葵心狠手辣。

她不过是离开一会。回来便见着了叶葵对贺氏下毒手。

叶葵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冷笑连连,权当没有听到。

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瞧见了。任凭温氏说出花来,这一回却是也没人相信是叶葵做的了。何况,人人都瞧见了,二小姐不顾自己拼命去舅了贺家夫人。

一时间,她的恶名反倒是被洗刷了不少。

人人一张嘴。是非黑白其实还不就是随人去说?

温氏是贺氏的嫂子,说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旁人自然也是有些不信的。叶崇文头疼不已,手足无措。又有大房的人在一旁冷眼看笑话,他每时每刻都有种要呕血的感觉,心力不济。

叶老夫人强撑着病体,吩咐了阮妈妈先去堵住了众人悠悠之口,又将叶崇文跟流朱公主叫到自己病榻前,说了半日。

从叶老夫人的屋子出来后,流朱公主便打发人去幽州送信,信中只说贺氏病重而去,温氏伤心之下亦是卧床不起,将贺氏真正的死因瞒得滴水不漏。信末亦署了叶崇文的名字,内容极为难过伤心。

而叶崇文则是打起精神开始操办贺氏的丧事。

府中那日瞧见了那一幕的几个丫鬟尽数被打发去了偏僻之处,可是转手却又每人打赏了大笔的银子。

甜枣巴掌一个不少。

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身为叶家的丫鬟,要生要死都不过是叶家一句话罢了。所以有些事该说不该说,脑子都要放清楚些。

没用多久,那些个流言就又渐渐消失了。

叶葵看着他们做戏,连凑热闹的兴趣都没有。叶老夫人的这手牌实在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为了不同贺家撕破脸皮,所以即便真的是温氏动手杀了贺氏,叶家也只能装作不知。恐怕叶老夫人心里对贺氏死了的这件事,其实还是有些欣喜的。一个被自己儿子整疯了的女人,死了也就死了吧。

何况他们不说温氏杀人,这事却不可能彻底地瞒过贺家去。

到那时,贺家会如何对待温氏且不论,贺家同叶家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疏远。可是疏远得再厉害,贺家从此以后都有了个把柄在叶家手里。贺家又绝不可能休掉生了多个儿子的温氏,所以那个把柄也就只会永远都在叶家手里。

叶葵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若是叶老夫人知道了温氏为何要除掉贺氏,恐怕就不会将事情想得这般容易了。

不过这些事,同她都已经没有太多关系。

贺氏一死,叶昭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同叶渝一般无二,两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浑然不似个活人。这样的两个人,往后想要起来,怕也是难了。

如今府中最得意的人,以叶葵看来,恐怕还得是杨姨娘。

留到最后的那个人,必定是赢家。

杨姨娘定然是这么想的。

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也的确似乎是这样,可是在叶葵看来,事情远没有这般容易下定论。叶崇文今年才几岁?他正值壮年,又生得年轻儒雅。叶家虽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嫁进叶家做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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