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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恶女-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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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既是叶家人,此番便还请您救叶家一次!”一进门,叶崇文就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流朱公主不由愣住。

叶崇文继续道:“阿葵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哪里能不心疼她?此番并非我心狠,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明烟那丫头是太子殿下看中人,皇上那也是透过口风。如今出了这样事,您说可如何是好?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叶家如何自处?”

“太子哥哥?”流朱公主疑惑地吐出几个字。随即道,“荒谬!太子哥哥怎会看中了叶明烟?便是做侧妃,父皇也不会答应才是!可若不是侧妃。叶家又怎会答应?“

叶崇文见流朱公主一下子便想到了关窍上,不由对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女儿大几岁弟媳刮目相看。

“公主忘了一件事。世人皆爱美色,太子当然也不例外。”叶崇文微微摇头,解释起来,“至于皇上究竟为何答应。我却是不明白了。”

叶崇恒书房乍然说起这件事时候,他也着实震惊。所以叶崇恒一走,他便想法子派人去查了。虽然匆促间许多事都无法调查清楚,可叶崇恒没有撒谎,却是真。

也因此,他不得不不顾颜面亲自流朱公主面前卑躬屈膝。

若是老祖宗还。哪里还用得着流朱公主。可问题便是,老祖宗已不了。

叶家一代不如一代,没了这些公主撑着。没落乃是迟早事。当年萧云娘娘家显赫程度甚至超过了叶家,可说败也就败了……所以他怎能不怕?

事无巨细,有时候只要一道缺口,再坚固河堤也会被冲垮。

若是因为叶葵一人,致使他仕途不畅。叶家衰败,身为其父亲他岂非就要成了叶家千古罪人?

叶崇文越想便越觉得心慌无措。

而流朱公主他说出那番话之前都还心存疑惑。可一想到叶明烟那张脸,又联想了叶崇文话,便不由觉得事情确极有可能是真。

可这么来,这件事要解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大抵便是身高门不易。明明只是家事,却永远都无法只是关起门来事。

“皇上,已经知道这事了。”叶崇文叹口气,低声道。

流朱公主心存侥幸,道:“知道又如何?父皇日理万机,难道会因为这样事来亲自发落阿葵不成?”

可话虽这般说,她原本还算镇定心也开始渐渐慌乱了起来。

叶崇文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可这件事已经传遍凤城了!”

流朱公主吃了一惊,骂道:“风口浪尖上,谁吃了熊心豹胆将事情给散播了出去?”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事如今皇上就算不为太子,恐怕也要发落她了。”叶崇文小心觑着流朱公主神情,皱眉道。

流朱公主恍若未闻,喃喃道:“这事可难办了……难道真是命该如此……”说完,袖子一拂,挑眉道,“这事恐怕不是大房故意说出去,便是你家夫人做!”

叶崇文一惊,支支吾吾道:“不……不会吧……”

他觉得贺氏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可事实上贺氏便是如此蠢!

她眼里哪里还有叶家,什么夫君。她只知道此次是对付叶葵好机会,一招毙命并非没有可能!所以她私底下派了人将口风放了出去,又让人将些散碎银子给了街头巷尾乞丐,很,消息就如风一样刮过了凤城。

传到现,那些话已经变成了叶家二小姐同大小姐争婚,大打出手,叶大小姐被堂妹一剑刺死。

叶明烟那些人话里俨然已经成了个死人。

贺氏对于这样结果再满意不过,叶崇文跟流朱公主却是焦头烂额。

叶崇恒也已经战战兢兢,几欲晕倒了事。太子殿下已经派了数个人来问叶明烟情况,一次比一次问得详细,一次比一次叫人心惊胆战。可怜他一面要应付满脑子不知想些什么夫人,又要想着叶崇文那进展,继而又还要一次一次地同那些来询问人打交道。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平静那人却成了叶葵。

“秦桑,将五小姐带下去吧。”叶葵看了昏昏欲睡叶明宛一眼,对秦桑轻声道。

可话音才落,叶明宛蓦地睁开双眼,速道:“我不困!”

秦桑走过去劝她:“五小姐去歇着吧,二小姐不会有事。”

叶明宛只摇摇头,道:“我不去,我要守着二姐。”

“那就留着吧。”叶葵心里软得像是一团水,眼眶却干涩,喉咙亦干涩起来,声音喑哑。

明明不是该想那些事时候,她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叶殊来。原来到了后,愿意陪她身边人只有叶明宛而已。无心插柳柳成荫,费心机却终成枉然。

这一次事,她甚至已不想去搏。

听天由命一次又何妨?

可这样念头一冒出来,燕草笑嘻嘻脸就出现了她眼前。燕草还活着,太好了……实是太好了……

她呢喃着叫人听不清话沉沉睡去。

流朱公主却已决定进宫。

这件事,现能探一探皇上口风人只有她了。世人皆知,她是皇帝疼女儿。她说要嫁叶崇武,便嫁了。她说要大兴公主府,便重建了。这些年,从她母妃去世后,皇上待她好,便是她那些姐妹全部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

她进宫,皇帝自然是高高兴兴见了她。

“今儿怎么想着来见父皇了?”皇帝隔着书案笑眯眯看着她。

同那些神情庄严帝王不同,如今承祯帝有着一张和蔼可亲脸。一笑,就愈加显得慈祥亲切。流朱公主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女儿只是想您了。”

承祯帝哈哈大笑,“你倒是还学会撒谎了。说吧,到底来做什么?”

流朱公主先是一惊,随即笑着撒娇道:“您说什么呢,女儿这是真想您了。只是顺道来问一问旁事而已。”

“旁事?”承祯帝还笑,“你想问叶崇文家那丫头事?”

流朱公主虽然向来得承祯帝宠爱,却也明白帝王心,镜中花水中月,似真还幻,谁也不能明确把握住。所以听到承祯帝主动提起叶葵事时,她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是……”她微微咬唇,斟酌着道,“女儿知道这事她确做不妥,但……”

承祯帝笑意渐渐淡了,“但什么?”

“这事是叶明烟自讨苦吃。”

承祯帝摇摇头,道:“那丫头太过嚣张乖戾,如今便敢家中做这样事,亲人况且如此对待,他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样事来,不能不罚!”

流朱公主语塞。

“你这说客做不对。”承祯帝渐渐不笑了,“回去吧,这事用不着你帮着想法子。是她错朕不会饶她,不是她错朕自然也不会冤枉她。”

流朱公主听到他赶人话,不由急了起来,“父皇!事已至此,纵然砍了她一只胳膊赔给叶明烟那也无用了!还能如何罚?”

承祯帝圆圆脸蓦地一沉,凌厉之气骤起,沉声道:“那便就让她也砍一只胳膊下来!”

143 与虎谋皮

“父皇——”流朱公主心急如焚,失声喊道。

承祯帝拍案,脸sè沉沉,声音却放缓了一些道:“流朱,你心思父皇明白,可这件事必须有个交待。”

流朱公主急得眼眶发红,声音涩然地道:“话虽如此,可这事怎能如此草率便下了定论?阿葵身世,您并非不知。叶大人是如何待她,那是不必说,个个欺负她,如今出了事却又都成了她错?这世上哪有这样道理!”

“够了!”承祯帝终于发了大火“我往日里疼你宠你,可不是让你这种时候做些不知天高地厚事!叶家这件事,自有叶崇文俩兄弟自己解决,你莫要管了!”

除了当年母妃去世时,自己哭闹不休,父皇这般对自己发过火,此番这样还是长大后头一回。

流朱公主这般想着,心里猛地一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却又不那么明白。可是有一点已无需再想,继续说下去非但不会说动父皇,恐怕还会将事情变得加糟糕。

“女儿明白了。”她垂着头低低说了声,转身离去。

承祯帝后头盯着她颓丧背影看了会,手下意识伸出去,却静静停了半空。嘴翕动,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偌大御书房,空dàngdàng像是龙椅上那颗高悬心。

他可以疼她纵她,却不能事事都由着她。这天下大业才是他重要东西,女儿再重要也不过就是个女儿罢。他虽只有五位公主,到底也不少了。何况眼前这个,已是出了嫁公主。

伸出去手又收了回来,静静搁置折子上,手边是盛着辰砂白玉小碟,红得犹如一滩血。

承祯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起笔准备继续批改折子,却听到有太监来报,说是裴小将军求见。

“哦?那小子怎么来了?”承祯帝微微一怔,才握起笔又被搁了回去“宣。”

太监弯着腰后退而去,到了门口,冲着裴长歌恭敬地道:“您请。”

御书房内承祯帝静静坐着,中年发福身体抵冰冷雕hā椅背上,那股寒意似乎要一直透过**钻入他脊髓一般,寒冷彻骨。

白衣少年缓步而来。承祯帝慢慢坐直了身子,背离开了椅背,寒意骤消。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怎地来了?”承祯帝脸上带笑,似弥勒,语气亲昵。由此可见,裴长歌同他关系远比一般臣子跟帝王亲近许多。裴长歌父亲永安侯同承祯帝有刎颈之交。情同手足,他可是能唤皇帝一声叔父。

然而今日,裴长歌却给承祯帝行了一个大礼。

承祯帝脸上笑微微僵住,道:“这还是你小时候头一回见我时候行过这样礼……”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裴长歌跪地上,声音清越。

承祯帝看着他脸。端肃道:“何事?”

“臣想请皇上为臣指婚。”少年面sè沉稳,眼里一片平静,b澜不惊。

可这话却听得承祯帝大吃一惊。疑h地道:“你这是唱哪一出?怪不得今日要给我行这般大礼!你看中了哪一家闺女?不论是哪家,便是朕女儿,你若是看中了也直管说便是!”

“是叶家女儿。”

少年清越声音钻入耳中,承祯帝面sè一变,那句让他起身话给生生咽了下去。

“叶家女儿。是哪一个?”承祯帝心中已有了不妙念头,却仍抱着侥幸心思问道。

裴长歌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眼睛,正sè道:“是叶家二房长女。”

“荒唐!”承祯帝一把站起身来,大步越过书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指着他骂道“你要找哪家姑娘不行?怎地就看中了叶崇文那个女儿?”

裴长歌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您先前可说了,不论是哪家闺女可都让我直管说便是。”

承祯帝语塞,黑着脸原地转着圈“旁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那些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况且你爹绝不会答应同叶家结亲,何况是这样一个人!”

“这些臣都知道,所以臣才巴巴地来求您指婚。”承祯帝越是愤怒模样,裴长歌便越是显得风轻云淡。

承祯帝又骂了几句,突然眼神一凛,沉吟道:“你xìng子没有把握事绝不会匆匆下手,你既来寻朕,便必定是xing有成竹!既如此,先将你心中所想说来听听吧。”

裴长歌笑道:“您上回提事,我答应了。”

轻松话语落承祯帝耳中却有如惊雷。

明明连自称都从臣换成了我,明明是子侄同父辈撒jiā般语气,承祯帝却大步退回了书案后,一下坐了回去,低声骂了句:“小狐狸!”

过了足有半盏茶工夫,承祯帝才摆摆手道:“起来吧。”

裴长歌谢过后起身,承祯帝视线看过来时才缓缓道:“皇上这是答应了?”

分明是疑问话,却有着肯定语气。承祯帝莫名有种被人看穿了心思,又像是如厕时突然被人撞见般窘迫跟难堪。

“滚吧!”承祯帝圆圆脸耷拉着,一脸不悦“回去等着娶你小媳fù!”

裴长歌微微一笑,以恳求语气道:“还求皇上将婚期拟来年秋日。”

承祯帝斜睨他一眼,脸sè这才好看了些:“你倒是知道为她着想!不过这事,你便不准备告知你爹了?”

终于换成了闲话家常气氛。

裴长歌亦微微松了一口气,道:“等指婚圣旨下来,他自会知道。”如今便是说老头子也绝不会答应,没得白费力气同他闹腾一番。这件事,实叫人有些焦头烂额。

原本应该还有稳妥法子才是。

可他一接到流朱公主进宫后消息便知道,这件事要糟。

流朱公主xìng子,只会一味站叶葵那边说话。如今这样情况下,她便是说干了嘴,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且说得越多,恐怕情况反而会糟。

一想到承祯帝会被流朱公主惹怒,他便忍不住进了宫。

而后又鬼使神差,说出了这番话。

……

除了御书房内两人,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改变。杨氏趁着流朱公主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是闯进了叶葵院子里,隔着房门骂骂咧咧说个没完。

她虽非市井出身,可跟着叶崇恒任上呆了这许多年,艰难时候家中舍不得养着下人,洗衣做饭哪件事她不曾做过?不知不觉间就将那些市井fù人做派给学到了手。

这也是她为何心心念念要留凤城缘故。

明明都是叶家人,凭什么只因为一个庶字,叶家这些东西就都同她们没了关系?

凭什么?!

她那人称凤城第一美人女儿只一剑成了不死不活残废,死不了,活着碍眼却也要继续养着,怎能不叫她心里窝火?

“断手是我女儿,她这个凶手如今倒是半死不活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杨氏泼fùxìng子发作,恶狠狠瞪着那些要将她赶出去丫鬟婆子“谁敢碰我一下试试?”

紧闭房门霍地打开,秦桑垂着手走出来。

“大夫人,你若是渴了,便去吃杯茶回来继续骂。我家小姐权当是催眠了。”秦桑满脸嘲讽意味。

杨氏xing口剧烈起伏,手中帕子几乎被揉碎“你让那小贱人点滚出来!我今日不叫她偿命,我便跟她姓!”

秦桑蓦地弯腰抱起门边一盆hā,霍地抛出去“哐当”一声碎了杨氏脚边,飞溅起泥土糊了她脸上衣服上,好不狼狈。

嘴角痒痒,冰冷湿滑。

杨氏一边发出“呸呸”声音,一边伸手去抹嘴角。

有东西!

“啊——”等到看清楚被自己挂手指上东西后,杨氏哇哇大叫着拼命甩手,拔脚便往外头跑,竟是连骂人都给忘了。

一地碎瓷片混合着黑sè泥,地龙里头扭动来扭动去,似乎也为吓跑了杨氏而欢欣鼓舞。秦桑等到人走后,沉下脸厉声喝道:“你们一个两个连个门都看不住了?谁若是再放进来一个人,便自己去将那些地龙都给吃了!”

“哇——”

话音落,有个方才站得离杨氏近小丫鬟“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周围一群人俱都面sè惨白。经过秦桑一番话后,叶葵院子顿时成了铜墙铁壁,果真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进到院子里来。

等到流朱公主回来时候,天sè已经渐暗。叶葵吃了一碗粥,又睡了过去。叶明宛死死守g边,哪儿也不肯去,只隔一会便担忧地问秦桑一次“二姐真不会有事吗?父亲一定恨死二姐了……”

秦桑叹息,前路茫茫,她也看不清啊。

夜深人静后,流朱公主去休息时,叶葵醒了。叶明宛小小身子就睡她边上,秦桑趴不远处桌上,身影疲惫,却似乎仍未睡去。叶葵轻声唤她:“秦桑……”

秦桑猛地转过身来,步走过来“tǐ疼?”

“没有。”叶葵笑了笑“天一亮,你便去寻流朱公主,说我要见老夫人。”!。

144 惊人旨意

春日苦短,似乎只是一眨眼工夫,那些乍暖还寒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一夜间,天气便热了起来。

太阳犹如红艳艳一粒朱砂痣,高高悬空中,晒得人昏昏欲睡。然而叶葵房中气氛却似乎比

前些时候还要冷上许多模样。流朱公主拧着眉,极不赞叹地望着叶葵,道:“不行,你便给我好好

躺着,哪儿也不能去!”

秦桑按照叶葵吩咐天一亮便去寻了流朱公主,可直到日上三竿,流朱公主也没能松口。

其实若是光看秦桑自己意思,她自然也是认为叶葵这几日谁也不见为好。可主子发话,她便是

不赞同,也不得不遵从她意思去做。只是,既然流朱公主也大力反对,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帮着叶葵

说话,只垂着眸立一旁不言语。

“你说你也是个不省心,如今这时候是你该逞强时候吗?”流朱公主絮絮叨叨数落着她,“

叶家这群人一个个都像是豺狼,大张着嘴巴候着你,巴不得你赶紧送上门去呢!你倒好,偏生要往

前凑!”

叶葵喝着姜嬷嬷端上来药,嘴角带上了一抹苦涩笑意。

并非她要逞强。

只是以她自己和从萧云娘手札里研究出来,对叶老夫人了解来说,这件事拖得越久对她便越是

没有好处。

叶老夫人性子向来爽利,不喜那些弯弯道道,独爱开门见山说话方式。所以这件事,叶葵必

须自己去同她。仍是那句听上去浅薄却极有道理话——手心手背皆是肉。

叶明烟已成了那般模样,所以叶老夫人会罚她,却不会太狠。

何况眼下,她还有人撑着腰。可若是继续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三婶,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叶葵微微一顿,“祖母那我必须见上一面。”

流朱公主蹙眉,嘴角翕翕,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叶葵给打断了:“三婶不必瞒我,祖母应当已寻

了我许多次了吧?”

流朱公主哑然,半响只点点头,无话可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这一切哪及得兵未来将先攻。水未至先通渠?”叶葵将药碗递给秦桑,

看着面色憔悴流朱公主细细道。

流朱公主想了许久,终于道:“罢了。我陪着你一道去便是了。”

叶葵伤是旧伤,当日因用力过猛才会失血过多昏厥,如今喝了药,又埋头睡了两日,早就没什

么大碍了。故而说定了去见老夫人。自然是即刻准备动身。

镜中少女一张脸白如雪,英气长眉几入鬓,淡红唇紧抿成姿态强硬线条。

流朱公主盯着镜中叶葵看着看着,恍恍惚惚失了神。

这样一个人,能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斩断堂姐手臂,却又能细心体贴地询问身边丫鬟夜间可

有睡好。她不由想起那一日宫中时父皇说过话。他说叶葵是个嚣张乖戾人,留不得。可流朱

公主看来,叶葵不过是个同她一眼幼年失恃可怜姑娘罢了。她好歹还有父皇宠爱。可叶葵,有什

么?

她什么都没有……

就连唯一弟弟也是那样性子。

流朱公主暗自叹口气,若是换了她,她可无法肯定这样恶劣环境下她是否能好好活下去。

“公主殿下!宫里来人了!”门蓦地被叩响,门外人等不及开门便扬声道。“老爷派了人来让

二小姐赶紧去接旨!”

秦桑正给叶葵梳着头手一抖,小巧牛角梳差点脱手而去。眼睛下意识看向流朱公主。

“接旨?”流朱公主脸色倏地惨白,急急道,“糟糕!去不得!”

叶葵见她慌张之下竟说出了这样话,不由失笑,道:“三婶怕是晕了头了。我若是不去接旨,

可是杀人之罪。”

流朱公主回过神来,一手搭了她肩膀上,一手捂着自己额,呢喃着:“这可如何是好……如

何是好……”她可还牢牢记得昨日父皇同她说过话。原以为不过是因为气恼她为叶葵说情才说出

气话,可没想到这么就下了圣旨。这莫非是真要置叶葵于死地不可?

“秦桑,重拿一件衣裳来,换好了我们便去。”流朱公主心焦之时,叶葵已转头吩咐起了秦桑。

秦桑亦不想她去,却只能咬牙去重取了衣裳来替她换了,扶着她出门。

“阿葵……”流朱公主咬着下唇,神情焦急,“我再去同父皇说一说……”

“不必了三婶,没得牵累了你。”叶葵坚定地摇了摇头,步出了门。留下流朱公主懊恼地一

跺脚,招呼了姜嬷嬷也急忙跟了上去。

她们到时候,叶家诸人早已聚齐。

见几日来被流朱公主当成宝贝似藏起来叶葵终于重出现了众人视线中,个个面色怪异。杨

氏是一脸咬牙切齿神情,不单单是为了叶明烟事,是因为先前那条地龙。一想起来,她如今还

是想要呕吐。而贺氏是一副忍着笑模样,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今日叶葵不会有好下场,忍不住想要

些回去同叶昭庆祝一番才好。

叶崇文跟叶崇恒兄弟俩却是一脸凝重,不知想些什么。

叶老夫人短短几日便像是衰老了许多,眉眼间掩不住担忧跟抑郁。

“祖母……”

叶葵只冲着叶老夫人轻声打了招呼。一群人登时黑了脸,唯有叶家老三叶崇武神情自若地站一

旁,见流朱公主进门悄悄将步子往她那边挪动。

“糟了……是曹内侍!”甫一靠近,叶崇武便听到流朱公主惊呼了一声,不由多看了那位公公一

眼。

流朱公主先前脸色是惨白,如今却真是面无人色。她低声喃喃道:“阿葵这一回怕真是回天

乏术了……”

叶崇武见她如此,悄悄捏了一把她手。正视前方,浑若无意地轻声道:“只管放心,不会有事。”

“曹内侍都来了,怎会无事!”流朱公主听了他安慰话非但不觉得安慰,反而恼火起来。

话音落,正同叶崇文兄弟俩周旋曹内侍猛地侧过脸,朝着她放心微微一笑,旋即重转过

脸去,继续同叶崇文说话。流朱公主一愣,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若是曹内侍送来是坏消息。那么方才他便不可能冲着自己笑!

可若不是坏消息又会是什么?

流朱公主眉头紧拧,心里已认定了现叶葵身上是绝不会有什么好消息,所以不由对眼下

情况觉得疑惑起来。

疑惑间。一行人已数跪下。

曹内侍取出明黄色玉轴圣旨,上好蚕丝制成绫锦缓缓展开。曹内侍略显阴柔声音亦如冰冷

流水缓缓流淌过众人心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太傅叶崇文之女叶葵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永安侯第九子裴长歌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俩人自是天作之合。特此赐婚。择来年暮秋

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叶崇文伸出去准备接旨手僵了那。

一群人除了叶崇武外,皆被圣旨中内容震得魂飞天外。莫说其余人,便是叶葵都忍不住瞪大了

眼睛,不敢置信目光落那卷绫锦上,似要将其看出个洞来。

“怎么会这样?!”贺氏先回过神来。下意识惊呼道,说完却又立刻反应过来,急忙低下头噤

声。不敢看曹内侍一眼。

到底怎么会这样?

这话叶葵也忍不住想要问!

明明毫无征兆,又这风口浪尖上,皇上竟然为她跟裴长歌指了婚?

根本不必思考,叶葵也能想到这件事定然有裴长歌其中使力。可他到底打什么算盘?为了救

她,要搭上他一生?心中五味杂陈。叶葵愣愣地不知该作何想。

流朱公主是陷曹内侍方才宣读内容里回不过神来。

她蓦地想起方才叶崇武安慰她时说话来,急忙扭头去看叶崇武。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要从他脸

上看出些端倪来。她知道裴长歌同叶葵关系远比她知道是深厚,却不知他们竟然已经到了要成亲

地步了?叫她想不明白是,昨日她见到父皇时,父皇还是那副样子,甚至将她毫不留情地训斥

了番。不过一夜,事情便成了如今这模样?

父皇昨夜吃错了什么东西不曾?!

“我说过,不会有事吧?”叶崇武无声地对她做着口型,洋洋得意。

流朱公主见状,不由又想起自己当初对裴长歌那些近乎死缠烂打手段来,脸色微红,心里有些

酸涩。可目光触及叶崇武那一刻,那些羞怯酸涩立刻烟消云散。

她已不是过去那个小丫头了!

这厢你侬我侬,少女情怀爆发,叶崇文那边却是彻底冷了下来。

圣旨既下,便只能硬着头皮接了。

叶崇文僵着手从曹内侍手中接过圣旨,一群人齐声谢过旨后,他急忙将曹内侍拉到了一旁,问道

:“皇上为何突然想起要为小女跟永安侯第九子指婚?”

曹内侍微微一笑,道:“皇上心思,你我自然不得而知。”话毕,他又笑着对叶崇文道,“还

未恭喜叶大人,有了永安侯这门亲家。”

叶崇文脸皮一僵,讪讪谢过。

什么亲家,冤家还差不多!

皇上这莫非是先前赐婚赐上瘾头了?

145 心思浮动(一)

承祯帝这一旨圣意,来得这般突然,这般叫人不知所措。叶家被曹内侍送来圣旨吓得乱了套,裴家又何尝不是这般。永安侯接了旨后,一言未发便将自己锁了书房里。过了足足四五个时辰才派人去将裴长歌叫来。

永安侯年近不惑才有了裴长宁跟裴长歌兄弟两个,如今两个儿子只隔了几月相继被指了婚,叫他如何能不多想?

这些年来,承祯帝心思愈发叫人难以捉摸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有时候离帝王越近,脚下步子便越是难以迈开,越来越身不由己。

他向来看叶崇文不顺眼,当然也就没指望对方能看自己顺眼,何况他根本不乎!然而皇上并非不清楚这些事,他为何突然将叶崇文女儿指给了小九?

有些事不想也就罢了,一旦开始思量,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莫非是借着这事来试探他立场?

叶崇文是太子老师,自然便是太子党。裴家却一直都处中立位置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些事就不得不防。所谓中立并非安稳如磐石不可逆转,而是实实两面不是人。

一方面众人都想拼命想要拉拢裴家,一方面却又恨不得立刻就让裴家倒台,从此谁也不必争,不必担心裴家会站自己对手一方。

这些事裴长歌不会不知道,那个臭小子同指婚这件事又是否有关?

永安侯提笔纸上写下了“叶”字。

青瑛长公主去世后,叶家也隐隐有了颓势。可出乎众人意料是,没过多久叶家就有了一位公主。

皇亲二字,仍旧牢牢地叶家头顶上闪耀。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裴家才不该同叶家结亲。裴长歌一旦成了叶崇文女婿,那么裴家势必也就自然而然被分配到了太子那方。

墨汁淋漓。那个“叶”字被他大力涂抹成黑乎乎一团。

永安侯骤然发火,将手中沾着墨汁笔往地上重重一掷。

几乎是同时,书房门被推开,裴长歌进了门。

永安侯一见他,便忍不住要骂,却目光触及他眼角下那颗殷红泪痣时,顿住了。他杀过人那般多,沾他手上血也那般多,可每每见到幺子眼下那颗红如血珠泪痣时,他便会恍恍惚惚觉得手上有火烧。

这辈子。他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天下,唯独对不起那两人……

这般想着,面对裴长歌时候。他那冷硬心肠不由又软了些。

“你昨日可是进宫见过皇上?”手书案上轻声叩着,永安侯沉声问道。

裴长歌不动声色地走近,道:“是。”

永安侯见他神色如常,自己却是一口气憋那无处可出,语气不由加重:“同叶家这门亲事。可是你提出?”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同皇上走得近,近得叫他一想到便会心惊胆战。比起和他关系来,小九同承祯帝感情倒是父子!

“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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