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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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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姑娘先受不住了,掩面道:“您们慢慢吃,我们吃饱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花梓。凝馨和云笙吃了一顿顶饱的年夜饭,十分满足。要说南宫云笙为何也跟着大快朵颐,那只能说,相比拨弄马粪找东西,看门这活儿真是让人如释重负,心情好胃口自然就好。
这么一来,倒也不错。花梓又没空犯相思病了。
于是,鬼老太拿出毛笔,在本子上记录总结:马粪,可医相思病。
萧叶醉也不愿呆在云梦泽,触景伤情,整日望着叶姝和花勿语深情对望。他几乎抑郁成疾。于是,花梓书信一到,他便忙不迭赶来桑都,与花梓碰头儿。
在听了花梓简单叙述之后,萧叶醉双手抱拳。铿然道:“佩服至极!徒儿自创马粪无影手,勇冠江湖,无人能敌。日后你只要喊一嗓子:马粪在手,天下我有!顿时方圆几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徒弟,咱俩断绝关系罢!”
花梓瞪了他一眼:“你不当说书先生,真是白瞎了!”
要不是有求于他,花梓还真想拍他一脸马粪。
值得欣慰的是,南宫傲再没找过玉凝馨。花梓引以为傲,认为自己那一粪给了南宫傲致命一击,从灵魂深处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或许,这一生,他都摆脱不了那一夜的噩梦,继而神经衰弱,英年早逝。
事实上,南宫傲回了晏国,确实抑郁了很久,不光因为那一夜的马粪,更重要的,玉玺被盗。
几日前,晏国御书房,南宫傲一拳砸向檀木案,额上青筋暴突,屋里跪了一地的人,瑟瑟发抖。
他一声令下,这十几个侍卫终究难逃一死。
南宫傲生性多疑,身边能人异士被他祸害的差不多了,如今身边这些人愈发不着调儿,玉玺丢了,竟连窃贼的人影也未寻到。
反倒藏书阁来人禀报,说有人潜入藏书阁,偷取秘籍,被发现时,练功走火入魔了……
“人呢?”
“……跑了。”
南宫傲怒不可遏,对方走火入魔还能让人逃了,他身边这些人是有多废物!
他扬手,一声令下,又是十几条人命。
倚在龙榻之上,他想,生杀大权,也不过如此。那日,他潜入桑国,去了茶似梦,他见到云笙和凝馨把酒言欢,瞧见一屋子人声鼎沸,有老翁、老妪,有姑娘、孕妇,还有几个打杂的小丫头,热闹非常。
或许,他并不是爱的不可自拔,爱的天下江山也甘愿舍弃,他只是不愿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宫殿,无人相知。
他站在宫殿之上,朝远处望去,苍穹之下,沃野千里,而他,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负手而立,任寒风猎猎,捏紧了拳头,他想,既是王者,便不容悖逆。
上元刚过,云笙唤来六子,低声吩咐几句,六子便收拾了行装,准备上路了。待六子离去,杜卓站在云笙身边,压低声音道:“若茶似梦任何一人有个闪失,我杜卓定会舍命相陪!”
云笙皱了皱眉,并未说话,杜卓却已转身离去。
花梓整日恹恹,不愿出屋,身子越发重了,她才晓得何为产前忧郁症。
“不愿出门也好,总归要注意身子,等孩子出生,坐完了月子,正是好时候儿,我再带你出门赏花儿去。”凝馨得空便陪着花梓,她晓得白玉曦与花梓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日两日便可消除的。花梓整日闷闷不乐,也还是因为白玉曦将近一个月没有出现了。
凝馨倒不太担心,心里有挂念的人,是好事儿,无论这人是仇人还是亲人。
一个人,若了无牵挂,便也离死不远了。
“赏什么花儿呀?等孩子生下来,我便随师父去晏国,定要杀了南宫傲不可!”花梓说完,又有些懊悔,最近她心里憋闷,就总惦记着杀了南宫傲,也不知杀气太重对孩子有没有影响,可别弄得孩子刚会爬就拿着小刀到处杀鸡杀鸭。
幸好狼女是个女人,若是个男人,保不准白玉曦会不会怀疑这孩子是她与狼女的。
想的有点儿远,花梓收回思绪,见凝馨坐在那里发呆。
“你是顾虑姐夫吗?”花梓也随之蹙起眉,南宫傲与她可谓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若因着南宫云笙,便与南宫傲化干戈为玉帛,尽释前嫌,她还真就做不到。
花梓还真是担心,怕凝馨对她有这份奢望。
“莫想那么多,南宫傲是怎样的人,云笙最清楚。”凝馨依旧忧心忡忡。
花梓寻思片刻,不以为然,手足之情,南宫傲可以说断就断,南宫云笙可没有这份绝然。
眼见肚子越来越圆,花梓日日盼着孩子快些生下来,她想,孩子他爹总不会不来看一眼吧。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白玉曦了,她总会梦到他,梦到他与人厮杀,满身是血。
鬼老太紧着给她喝安胎药,辅助心理治疗,还是无济于事。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虽然鬼老太心里还是敬佩着白玉曦,可见到玉花梓因为他惶惶不可终日,心中愤懑不平。要说这男人不好,他几次为了玉花梓险些丧命。若说这男人好……这话谁都说不出口,也就玉花梓说的出。
“婆婆,这不赖我,是孩子想他爹了。”花梓撅着嘴,她也觉得自己这模样十分丢人,所以,往孩子身上赖。
杜妈妈叹了口气,转身出屋了。
鬼老太出去后,萧叶醉端着两杯茶,叹道:“来,以茶代酒,不醉不归!”
“师父,你是不是想师叔想疯了?”花梓觉得自己脸皮厚就厚在,自己就是个傻子,还总是嘲笑别人傻。
二人茶杯相撞,还真有那么点儿气氛。
过了年,天气一日暖似一日,花梓便不安分了,整日在院子里绕圈,走几步就要问问鬼老太:“婆婆,是不是要生了?”
再走几步,又问:“婆婆,动了一下,是不是要出来了?”
直到有天,她问:“婆婆,我肚子有点儿疼。”
鬼老太笑道:“你一天不疼个十*次我才会担心。”然后继续就着茶水,嗑瓜子,美其名曰,养生。一个是软水,一个是坚果,瓜子虽硬也得绕水柔。
“给你抓把瓜子嗑?”鬼老太如此说时,花梓都疼得直不起腰了,脸色都变了。
这下鬼老太着了慌,连忙嚷嚷开了:“杜老/鸨,杜老/鸨,要生了!”
于是隔壁刑满出狱的王老三听到后,再不卖天竺神油,改卖天竺必生丸了。逢人就说,隔壁那杜老鸨,都四五十岁了,吃了天竺必生丸,不日就有了身孕。可是,好景不长,只卖了一个月,花梓做完月子就去举报了,王老三心满意足又去吃牢饭了,临行还给花梓取了个诨号:必生克!
花梓临盆那日,哭着喊着:“不生,我不生,白玉曦不来我不生!”
后来就喊着:“生,我生,再不生就要疼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宣
从肚子疼,到孩子呱呱落地,玉花梓的嘴就没停过,杜妈妈很是感慨,觉得玉花梓潜力无限,若日后打架斗殴,定是后劲儿十足那种。
生完孩子还能躺在那儿嘴巴不停抱怨半个时辰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凝馨也不由心底生寒,这孩子刚一出生,就听着他娘无休无止地骂他爹,真是不幸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襁褓阴影。
花梓一边儿骂,眼睛却一直跟着孩子,间或问几句:“让我看看孩子。长得像不像我?怎么都不哭?黑不黑?”
因为是间或问的,不占她话语主体,于是,便被忽略了。
她二话不说,红着眼睛就要下地,被鬼老太一把按在床上:“一个月内不准出屋,三日之内,不许下床。”
“孩子不让我抱,还不让我下床!到底谁是孩子他娘?”花梓说着,眼眶一红,就要哭了。
杜妈妈吓了一跳:“谁不让你抱了?”说着,连忙小心将孩子放到花梓枕边。
花梓一看,就笑了:“幸好,不像白玉曦那么黑。”
“……”
花梓心下欢喜,觉得有了孩子,自己就不像往日那般没出息了,不会整日想着白玉曦,不会觉得日子了无生趣了。
在得知这孩子是个小子时,花梓说不上是喜是忧。
白玉曦满门被杀,他算是独苗,这孩子是个小子,也算为他白家延续香火了。
并且,若是姑娘,放杜妈妈手里,或许不日便会水性杨花,变得不着调儿,没了她娘身上的乡土气息朴实憨厚。
只是同理,这是个小子,还长得白白净净。她不由望向杜卓,心中忐忑万分。希望不要长成杜卓那样儿,一看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哥儿。
且白玉曦那张嘴,见孩子长的白。没准儿就会说:“这不是我儿子!”
那真是太悲剧了。
孩子日渐出落的模样清晰,那鼻子,眼眶,还有那张小脸,透着倔强,跟白玉曦一般无二,除了望向玉花梓时有点儿亲热劲儿,瞧见别人那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平日里从来不哭,就是下生那天。哭得格外厉害。
大家分析,一致认为,是被玉花梓喋喋不休的抱怨吓着了。
一日,萧叶醉抱着孩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江湖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要让位了。”
花梓眉开眼笑:“师父,您给孩子取个名吧。”
“名字还是别人来取吧,我只给他赐个江湖绰号罢。”他若有所思,花梓连连点头,虽然心中不寄厚望,可她想。毕竟萧叶醉也是给自己去过绰号的人,“樱桃小王子”虽然有点儿不伦不类,可毕竟是火了!
他想了许久,一拍桌子:“飞天小神仙!如何?”
花梓打了个冷颤,扯出个尴尬地笑容:“师父,我有些困了。”
萧叶醉正正衣襟。将孩子放回花梓身边,还笑道:“飞天小神仙,樱桃小王子明日再来看你!”
花梓差点儿就吐了!
她左思右想,想不到好名字,直到孩子快满月。她打开窗户透透气,结果,窗子刚开个缝儿,就被个纸团砸到脑门。
她嘟囔几句,朝窗外望了望,不见人影,这才低头捡起纸团,上头寥寥几个字,看的她哭笑不得。
花梓想了想,把脖子伸到窗外就喊:“白玉曦,明日天亮之前,你若不露面儿,我就给孩子取名白冷尘!”
其实,若叫了这个名字,就算白玉曦同意,沐冷尘也不愿意啊,谁乐意给昔日心上人当儿子啊。
她刚喊完,就看到狼女和杜卓站在院子里直勾勾地望着她。
杜卓叹口气,喃喃道:“原以为好了,没想到还那样儿,药不能断啊。”
花梓一惊,敢情往日那些安胎药了,掺了治疗失心疯的草药?平白的好人也得吃出人精神分裂了。
当晚,她捏着那张纸,忿忿不平,上头一共就五个字:白宣——白玉曦。
她就忽然想起那日她念的那段“诗”:为直都宣你。
结果他给孩子取名白宣,意思不就是告诉她,喜欢也白喜欢嘛。
她就坐在床上,抱着孩子,晚饭一口水没喝,只吃了三碗饭,就一直坐在屋里等着白玉曦。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终于熬不住,倚在床边就打起了瞌睡。
杜妈妈颇为敬佩地叹口气:“瞧,当了娘就是不一样,往日胡搅蛮缠的姑娘,这会儿为了给孩子想个好名字,没黑没白,觉都不睡了。”
狼女啃了口鸡腿,似懂非懂也跟着点点头。
“你也快当娘了,不能总是吃烧鸡,该吃点儿青菜也得吃点儿青菜,你干娘说,不吃青菜会缺乏叶绿酥。”杜妈妈将狼女手上剩的半只烧鸡抢过去,自己吃了起来。
狼女乍着手,盯着满手油,不以为然道:“干娘说,是维命酥,什么叶绿酥。”
其实,狼女也十分希望白玉曦跟花梓破镜重圆,她实在是受不了整日被逼着吃白菜香菇小油菜。白玉曦八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把青菜做出肉味儿的厨子。每每嚼着白菜苦不堪言时,狼女对白玉曦的思念之情不比花梓差多少。
花梓一觉睡到晌午,醒来之时,凝馨端来饭菜:“听说你一夜未睡,可想到好名字了?”说着将孩子从花梓怀里接过来。
小家伙儿刚睡醒,抿着唇,动也不动,只瞟了凝馨一眼,又朝窗外望去。
花梓走到桌旁,将一碗粥,两个馒头,还有半盘子小点心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两盘小菜也未剩下一点儿。最后,拍拍肚子,问道:“姐,我这肚子里,是否又怀了一个?”
凝馨立马拧紧了眉头,轻声问道:“白玉曦回来过?”
花梓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凝馨便有些恼了:“他再来,你别理他了!”
“他没给我理他的机会,就走了。”花梓抬眼,有些茫然,透着些沮丧。
“……”凝馨欲言又止,在那无语了半晌,终于挤出两个字:“淡定。”
花梓垂下头去,默默无语直打嗝儿。
杜卓从窗前经过,连忙探头进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憋气数三十个数,治打嗝儿,一憋一个准儿。”
花梓依言做了,憋的满脸通红,终于数完三十个,松了一口气,杜卓也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花梓数的慢,最后再憋死了,他罪过可就大了。
“神了,你怎知道这法子的?”花梓顺了顺气,果然不再打嗝儿了。
杜卓脸一红:“那会儿让我老丈人吓着了,打了一天嗝儿,到了晚上,我忽然灵光一现,就发现了这个法子!”
狼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揪着他的耳朵便训斥道:“别不要脸了,分明是干娘教你的法子。”
杜卓“哎呦”一声便抱怨开了:“你这女人,仗着肚里怀着孩子为所欲为。”
说的好像狼女没怀孕就怕他似的。
偶尔,玉花梓会安慰自己,人生哪有那么多圆圆满满。
她望着身边许多人欢喜的模样,望着床上那个小人儿抿着嘴唇,执拗的表情,心想,也该知足了。
白玉曦有时恨不得杀了她身边所有人,好让她孤苦无依,带着孩子涕泪纵横去求他。可他做不到,便另寻他法。
他站在红叶山上,这里距桑都不远,地势又高,这时节,满地红叶已揉入泥土,整个红叶山秃光光,远远望去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土丘。是故,人迹罕至。
此时,夜色浓稠,月华如水,四周一片静诡。
他遥遥望见玉花梓裹着个雪白斗篷,匆匆朝这边走来,脚步还算稳当,看来这次没喝酒。
白玉曦目光灼灼,不由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了下来,收敛了嘴角的笑,好整以暇站在半山腰。
白日里,他留了书信,让玉花梓入夜后,来红叶山找他。
其实,不为别的,他只为能见一眼玉花梓和孩子。他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自然也明白,这一去生死难料。
只是,近了才发现,她孤身一人,并未抱着孩子。
白玉曦不由捏紧了拳头,一拳砸向身边一棵老树,他想,她是吃准了他见不着孩子不罢休,才故意只身前来。
夜里,风寒料峭,她雪白的斗篷在风中摇摇欲坠。
花梓心下焦急,逆风而行反倒越走越快,只是步子微微有些凌乱。
她一路垂着头,四下逡巡,白玉曦瞧在眼里,心中那颇感欣慰,如今,她终于明白,行走江湖要怀着警惕之心。
“怎么一块趁手的石头都没有。”她一路嘟囔着,心中火急火燎。若没有趁手的石头,如何伺机将白玉曦砸晕扛回家去?
这是狼女给她的贴心小建议:喜欢就砸晕,扛回家去。
她心里还是有底的,除了凝馨在家看孩子,狼女在家安胎,萧叶醉留守以防白玉曦调虎离山,其余会些武功的,都已做好埋伏,到时一拥而上,她举事……举石,力度掌握好了直接晕倒。鬼老太已演示过无数次,应砸在什么部位,轻重控制到什么程度,可花梓依然十分紧张,生怕将他砸成个半身不遂。
第二百三十八章 混战
白玉曦到底还是急了,又朝山下走了两三步,花梓一抬头,就看到白玉曦星目剑眉站在那里,面容冷峻,真是丝毫未改往日做派。这就是欠砸的模样。
可她两手空空,拿什么砸,本想到了山脚下捡块石头,没想到他就站在不远处,她一弯腰,一捡石头,还不全露了馅。
她按了按腰上的鞭子,离得老远就嚷道:“你转过去!”
她着急捡石头,就在斜上方,一块大石头刚好一个巴掌大,不大不小刚刚好。
白玉曦依然望着她,一动不动。
花梓有些局促。
半晌,他问道:“孩子呢?”
“你说白冷尘啊?夜里风急,我怕他着凉,并未带着。你若想见,随我同去茶似梦便是了。”她笑颜盈盈望着他,月华之下,透着那么丝阴谋诡计的味道。
她想,他只要往前走去,她就捡起石头砸过去。
白玉曦果然往山下走了,也果然与她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对她的无视,这会儿是多么有利的条件。
花梓扭身捡起那块山石,紧紧捏在手里,仿佛捏着她后半辈子的幸福。扬手就朝着白玉曦的脑袋砸了过去。
这时,白玉曦回头了……
她已收手不及,只撤了几分力道。
鬼老太一时怒火中烧,明明说好了,大家一拥而上先制住白玉曦,然后玉花梓再找个合适的方位,一击成事,她怎么也不按套路来,整个石头就砸过去了。
鬼老太刚要起身,杜卓轻轻按住她,摇了摇头。
白玉曦与花梓面面相觑,花梓手一松。石头便落到地上,滚了几下,不动了。白玉曦的额角已然破了个口子,鲜血顺着额角汩汩而流。直流到脖颈,配着他那要吃人的表情,映在月光中,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不是故意的。”花梓连着往后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雪白的斗篷染了污泥并着几点血污,十分难看。
他一步步走到花梓面前,双眸深不见底,仿佛地狱似的让人心悸。
俯身,他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冰冷:“你想我死?”
夜,像化不开的墨,红叶山,像匍匐的野兽。
他黑色大氅触到她白色斗篷,鲜血一滴一滴。顺着他的下颚,滴到斗篷上。花梓瞪圆了眼,仿佛又回到最初,她双眼盲了的时候,白玉曦也是这样掐着她的下巴,那时,她着急看清他的模样。而此时发现,果然如她所想,竟这般难看。
当初,他望着她,中间隔着误会一场,还有爱不能爱。恨不能恨的纠结。
而今,她想,两人之间只剩血海深仇了吧。便是把他砸晕,扛回去,又如何?早晚。他还是要走的。
在地势稍高的暗处,思茗朝身边点点头。她正蹲在树后,捏紧了拳头,咬着下唇,眼中透出几丝血红。
花梓一咬牙,扭头翻了个身,霍然抽出腰间长鞭,蓦然而立,鬼老太一看,这是要开打,便要起身,又被杜卓按了下去。
竹翁点点头,看来杜卓这小子年纪不大,倒很沉得住气。
“你说对了,我就是想你死,日后,孩子问起,我便告诉他,他生来就没有爹!”她抖手就是一鞭,直击白玉曦面门。
他微微侧身,步法诡异,眨眼就绕到她身后,一掌下去,花梓向前踉跄两步,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转身又是一鞭,向白玉曦小腿扫去。
又是眨眼的功夫,他便抓住她的胳膊,只稍一用力,她便一声惨叫,胳膊脱臼了。
二人来来回回不过几下,花梓已伤痕累累,冷汗涔涔,可她还是执鞭站在那里,一下一下朝白玉曦挥去。
鬼老太红着眼,终于看不下去了,蹭地一下窜出来,与此同时,思茗身后七八个黑衣人,也同时起身。
白玉曦正要回头,花梓的鞭子却又迎面击来。
身后黑衣人一拥而上,竟都是冲着白玉曦的。花梓收鞭不及,怔愣的望着他身后,心中诧异,心想,杜卓他们还真是认真,都换上了夜行衣,只是这人数,怎么有点儿多啊?
月下寒光缭乱,待她看清,倏然瞪圆了眼,剑影交织,白玉曦抓着她的鞭子一横,雪碎拦下三道剑影,竟没有半点儿损坏。
鬼老太、竹翁、杜卓和南宫云笙也纷纷跳了出来与黑衣人搏斗,一时乱作一团。
花梓放眼望去,就瞧见思茗站在至高处,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中透出的恨意仿佛一把利刃,直刺入她心口。
是啊,这笔帐,早该算了!
她撇下白玉曦,不要命似得朝山上奔去,她眼前无数次浮现楚隐的笑,楚隐的背影,楚隐小心翼翼的模样……
思茗冷然一笑,额上的梅花钿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一块丑陋的疤痕。
四目相对,思茗一声冷哼:“你凭什么?”
“我比你干净,比你坦荡!”花梓怒目而视,思茗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浸在夜色里,十分诡异。
“干净?你身子被人污了敢说自己干净?坦荡?我与白玉曦青梅竹马,你抢我师父抢我的曦哥哥,你敢说自己坦荡?”思茗笑弯了腰,可就在眨眼间,笑声戛然而止,一柄短刀刺破夜色,以奇快的速度向玉花梓逼近。
待花梓反应过来时,那短刀已近在咫尺,长鞭一时施展不开,她正欲闪身,一柄长剑横过眼前,一声轻响,将思茗手中短刀击落。
花梓瞧见白玉曦站在两人之间,目光却盯着思茗。
“我早该杀了你!”他咬牙切齿说了一句话,思茗脸色煞白,眼泪一双潸然而落。
她忽然垂下眸子,朝旁边瞟了一眼,唇边漾起一抹笑,灿然道:“那你杀啊!”
花梓顺着她的目光用余光随意瞥了一眼,随即,心魂一震。
她想也未想,转身扑在白玉曦的背上,一把剑,堪堪刺入胸口。
南宫傲拔剑再次刺向白玉曦,竹翁和南宫云笙见势不妙,立即朝山上攻去。拦住南宫傲的剑……
花梓躺在白玉曦怀里,望着他的眼,忽然笑了:“别怕。”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白玉曦,他那双眼,从来都是深不见底,波澜不兴,此时,却如此慌乱。
他伤痕累累,命悬一线也一声不吭,稳如泰山,而此时,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包括眼神。
她又笑了:“你别怕,我……不会死的。你救了我许多次,我总算,救你一次了,”她小心握住白玉曦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她喃喃道:“暖和吗?”
杜卓、竹翁、南宫傲将花梓和白玉曦围在中间,竹翁朝鬼老太点点头,鬼老太会意,闪过黑衣人来到花梓身边。
看伤、扶脉,不消片刻,鬼老太眼眸一转,探手试了试花梓的鼻息,花梓忽然望向鬼老太,想说话却说不出,忽然眼睛一闭,手便垂了下去!
鬼老太目光赤红,抬眼望向白玉曦,一声不吭,白玉曦颤抖着将手指放在花梓人中处……
一声凄厉哀嚎划破夜空,白玉曦拾起地上长剑,如烟似雾,身形诡异,眨眼间越过七八个黑衣人,直奔南宫傲而去!
剑影森寒,杀气腾腾,思茗瘫坐在地上,望着白玉曦,面无表情。
南宫傲慌了,抬剑之时,却见眼前剑影重重,一时眼花缭乱。
众人打斗之余,皆目瞪口呆,白玉曦的剑法谁也看不出何门何派,轻功与剑法融为一体,剑影交错,出神入化,他一袭黑衣仿佛融入黑夜,愤怒和杀气交相融合,将南宫傲团团围住,锋芒映着月色,寒光毕露,道道剑影直指南宫傲,不留半点儿活路。
云笙脸色煞白,纵身朝白玉曦而去。他知道,白玉曦动了杀心,南宫傲已经抵挡不住,只怕难逃一劫。
他躲不过白玉曦的剑,白玉曦的剑更不会因他而辍。
云笙尽力阻挡锋芒,却依然伤痕累累,身上布满细密剑痕,片刻,一袭白衣便浸满了血渍。
杜卓一直冷眼看着,却忽然之间,闪过面前黑衣人,一把将云笙拉出那一圈模糊的剑影。
剑声戛然而止,白玉曦蓦地吐了一口血,面色惨败,却依然执拗的站在那里,挺直了脊背,垂眼望向南宫傲,双眸杀气不减。
黑衣人见南宫傲被擒,纷纷来救。
白玉曦猛然转身,手中长剑如长龙一般窜出。不过片刻,七八个黑衣人同时倒地,半点儿声音也未发出,便当场毙命。
静……
只余山风凛冽,白玉曦的长袍猎猎作响。
他缓缓走向南宫傲,一步一步,踏着黑衣人的鲜血……
抬起长剑,锋芒将月华割裂,一片死寂,透着肃杀之气。
寒风卷着血腥在脚下盘旋,白玉曦冷冷盯着南宫傲。
南宫傲斜倚在一棵树下,胸口已血肉模糊,不知中了多少剑,而其它部位,却半点儿没有受伤。
他扯动嘴角,笑得有些吃力。这辈子,戎马半生,弑父篡位,他从没败过,也从未怕过,此时,他依然没有半点儿畏惧,甚至有些释怀。
这江山,他早已不在乎!
这条命,留着也没意思!
他垂眼握紧身边的剑,刚抬起手,白玉曦一剑刺向他心口。
南宫傲手中的剑砰然落地。
白玉曦俯下身,目眦欲裂,一字一顿:“记住!你死在我手里!”
第二百三十九章 闭息
云笙挣脱杜卓的手,扑到南宫傲身边,握着他的手,哑着嗓子唤道:“哥哥,哥哥,我送你回晏国……”
南宫傲伸手将怀里玉玺取出,放到云笙手上,似要露出个笑容,然终于没来得及,刚刚弯起的嘴角,蓦地垂了下去,气息全无!
南宫云笙嚎啕大哭。
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终于也离他而去了,他忽然想起父王临终时,也是留下一个微笑,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若南宫傲想杀他,轻而易举,可是,无论他如何怒目而视,如何张扬胡闹,如何为了女人离他而去。南宫傲却一直退让,他知道,在南宫傲的心里,他还是南宫傲的弟弟,那个张开肉乎乎的小胳膊笑眯眯望着南宫傲的弟弟。
白玉曦转身朝玉花梓走去。
他拦腰将她抱起,笑道:“咱们回家!”
山风猎猎,他长发扬起,一张脸刀刻斧斫,却笑意朦胧。
“你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对了,你喜欢吃枣子,还有白雪团,”他一路喃喃,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你做的那套礼衣,我一直留着……”
“白玉曦!”
他本一直望着花梓的脸,这会儿听到喊声,抬起头时,笑容瞬间消散殆尽,原本柔软哀伤的眼神,蓦地凌厉起来。
思茗站在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了去路。
他不说话,却紧紧抱着玉花梓,仿佛害怕被人抢走一般。
思茗笑了,那诡艳而美丽的笑容,一次次浮现,却一次比一次冰冷。
“我欠她一双眼,欠她一条命,我还你!”
声音平静如水,是从未有过的淡然。就好似与他初识那一日,她也是这样平淡而美好。他是她的孽,一辈子的孽。
“曦哥哥……”她柔声唤他,伸手探向双目。一时鲜血四溅。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双眼鲜血淋淋。
她抬起头,弯起嘴角,就想起小时候,他拉着她的手,将热腾腾的包子塞在她怀里,她躲在他身后,一步步踏着雨水,天那么冷。她却笑的那样开心。
“曦哥哥……”她声音因着疼痛颤抖而扭曲,脸上却依然漾着笑意:“我从来没有后悔。”她拔出腰上短刀,划过月光,在颈上留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她倒在血泊里,唇边依然挂着笑。鲜血在洁白如玉的脸上汩汩而流。
白玉曦神色漠然,绕过她的尸体,垂下头,依然喃喃道:“玉花梓,摄灵殿许多人还在等你,别睡了。等琼花开了,我还带你看花去。你喜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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