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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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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且废了一条腿,此生怕是都要拄着拐去逛青/楼了。
刚走几步,就瞧见思茗倚在前面一座石拱桥上,长发垂腰,随风轻扬,见白玉曦走来,她轻一踮脚,迎风而起,花梓仰头望着思茗朝这边飞来,不胜唏嘘,暗叹自己何时能有这等轻功。
可转念一想,人家展翅若蝶,轻盈灵动,换做自己,就是歪嘴蛾子了,还真是煞风景,她心中一阵沮丧,对白玉曦生出些怨愤。
若不是有求于人,断不会受了这份气!
思茗径直落在白玉曦身前,垂首道:“师兄,师父让您尽早回去。”
白玉曦轻瞟了她一眼,从她身边绕过,花梓连忙挽住思茗的袖子:“美人,咱们一同上路罢!”
思茗轻抽回衣袖,心中暗忖,这丫头看着粗鄙碍眼,说起话来倒还真是中听。遂敛去三分嫌恶,略点点头,向一侧挪了两步,与花梓拉开一步距离。
花梓倒不介怀,心中满怀欣喜,莫管她多么高贵冷艳一朵白莲花,只要能套出姐姐下落,暂且做个护花蛾子又何妨?
晨曦漫上栅栏,铺上河水,将柳条镀上一层暖黄,花梓踩着地上的柳条影子,忽然瞥见一家小店,她忙上前,一个箭步冲上前扑上白玉曦的马背:“等会儿,等会儿……”
白玉曦皱皱眉,转过头来,顺着玉花梓的目光,向旁里一瞥,就瞧见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店,里头挂着各色物件儿,花梓正盯着一顶帷帽,眸中无限憧憬。
他驻足,转而将缰绳送到思茗手中,扭身就进了小店。
思茗彻底呆愣在路旁,他竟对玉花梓容忍至此,一向我行我素,乖戾不羁的白玉曦,竟由着那丫头抱着他的马,还亲自给她买帽子!
可是,她敢说他半句不是吗?
有种仰慕,是十几年沉淀的敬畏,无法改变。
花梓连忙拿过思茗手中缰绳,寻了路旁一棵粗柳,把缰绳绕在树干之上,紧紧打了几个结,仰头一笑,抬手摘了一寸柳条,这才转过身,拉过思茗的手:“一起瞧瞧去。”
思茗依旧抽回手来,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玉花梓,兀自向店门走去。
花梓热脸贴了冷屁股,抿了抿歪嘴,便立时扫去心底不快,朝小店走去。
轻纱暗笼,焚香弄玉,古玩配饰,笔墨纸砚,可谓样样俱全,满室盈香。
花梓目不斜视,直走向那霜色帷帽。荼白薄纱细腻轻盈,贴在脸上若春风拂面。
店家三十出头,身宽体胖,然神态悠闲,衣着儒雅。他站起身,瞥了眼玉花梓,朝白玉曦走去。
“公子可是看上哪块玉了?”他抖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循着白玉曦的目光,盯上鎏金紫檀木盒中一枚白玉。
“公子好眼光,这是一枚上好暖玉,玉质温润,世上难寻。”店家不急不缓,微微一笑,也不催促,只站在一旁静候。
白玉曦兀自将玉从柜中取出,店家也未阻拦。
他将玉握在手心,闭上双眸,一阵温暖从掌心扩散,直蔓延到心底。
他眯着眼问道:“多少钱?”
“一百两!”店家微张了口,吐出个数字,让花梓不由咋舌。
却不想,白玉曦想也未想就从包裹里掏出银子,花梓抬起手上帷帽,遮住脸,几步上前按住他的手,斜眼瞥了眼店家,声色俱厉:“您坑谁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机关
“姑娘此话怎讲?”店家面不改色,依然笑的温雅:“公子识玉,知是良品。”
花梓颇不屑道:“公子识玉,我小女子也是识玉的。虽说是块好玉,可也不能一口价分文不让吧?”
她忽然弯起眉眼笑开了,将店家拉至一旁,悄声道:“这样,我家公子买了你的玉,整整一百两,好歹赠送些东西,就这帽子,如何?”
店家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白玉曦,轻声道:“是否要询问你家公子?”
花梓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见谁会将到手的好处拒之门外?”
店家又微微一笑:“这好处,怕是跟你家公子不沾边儿罢。”
花梓气结,终于使出杀手锏,忽的将遮面的帷帽拿开,歪着嘴巴梨花带雨:“店家,您能对我生出些怜悯之心,将这帷帽……”
店家“哎呦”一声,不待她说完,立时摆摆手:“拿去吧,拿去吧,就当那块玉的附赠礼品罢。”
他想,若这歪嘴姑娘站在店里,迟迟不去,不知会吓走多少客人呢,一顶帷帽不值几个钱,送她便是,全当行善了。
出了店门,花梓喜滋滋将帷帽戴在头上,又跑到河边,映着河水将帷帽正了正,三层薄薄的霜色纱,将面上容颜遮去大半,终于不用抬手遮面了,她揉揉发酸的胳膊,回过头时,白玉曦和思茗已行出十米。
她匆匆解了缰绳跟了上去。
思茗心情好转,想来白玉曦并非由着玉花梓胡闹,他是瞧上了那块玉才停了下来。
她心下欢喜,便轻笑道:“喂,你这帽子多少钱?”
花梓一愣,伸出三个手指:“三两银子……”同时,心虚地瞧了眼白玉曦。
不想,他蓦然开口道:“不是赠品吗?”
“……”花梓面上一窘,笑道:“您都听见啦?”
思茗咯咯一笑。声音透着鄙夷挖苦道:“日后您再也不用这般吝啬贪小了,入了摄灵殿,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多逍遥。”
白玉曦蓦然转过身。眼睛直盯上思茗的眼:“义父之事,不需你多嘴!”
思茗垂下头:“是。”眼角却瞥向玉花梓,携了寒霜刺骨,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花梓却不明所以,听得云山雾罩,终于心中思索明白,难不成那掌门不仅要娶姐姐,连着她也要娶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忽然安下心来,想来那掌门不会如此重口味。
她举起手中小柳条。斜着插在帷帽上,又探头朝河上瞧了瞧,风一过,柳儿摇,花梓眯眼过小桥。
思茗万分诧异。她嘴都歪成那样儿了,竟还怀揣着如此强烈的自我认同感,着实让人钦佩,破罐破摔的同时还有勇气继续臭美,这丫头还真是有些不同寻常。
离开古镇之时,花梓依然有些恋恋不舍,回眸望去。却是叹道:“回来路上,定要同姐姐在此住上几日。”
白玉曦面色无异,思茗却不由心下暗哂:回来?怕是回不来了!
花梓多日观察,白玉曦少言寡语,思茗也强不到哪去,偶尔思茗想说些什么。也迫于白玉曦慑人的眼神,不敢言语。
“美人,你就告诉我吧,我姐姐她可还好?”
思茗蹲在水边净手,瞧见水中映出花梓的模样。她朝旁里挪了挪,与花梓拉开些距离:“好着呢,要当新娘子了。”
花梓侧眸瞧着白玉曦离得老远,遂安下心来继续问道:“若白玉曦未归,掌门不会对婚事操之过急吧?”
思茗弯起一侧嘴角,轻眨了眸子,笑道:“当然不会,还等着你呢。”
她垂下眼,心中一丝冷冽倏然蔓延。
这辈子,怕是得不到师父疼爱了,那别人也休想得到,大不了玉石俱焚,苍天与我不公,我灭不得苍天,我便毁了对不起我的人。
唯独一个人,唯独能保得住他,便此生无憾。
她蓦地回过头,深深望着白玉曦。
“那凶神恶煞的黑泥坨子,有甚好看的?”花梓颇有些不屑,依然对歪嘴之事耿耿于怀。
“住嘴!师兄也是你说得的?”思茗明眸斜眄,透着三分凌厉,七分不屑。
花梓不再说话,将手伸到河水中,撩起眼前薄纱,双手轻轻在面上拍了河水,心下一阵轻盈。
她抬眼遥遥望向前方,荒野一望无际,天地一线间,游云稀薄,青山绿水芳草红花,她却无心赏景,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美人,还要花上几日,才可抵达摄灵殿呢?”
思茗起身,取出手帕拭去手上清水:“不过两日。”
花梓立时喜形于色,仰头笑道:“当真?”
思茗懒得理她,转身朝白玉曦走去。
终于有了盼头,花梓着急赶路,垂下面纱,喝足了水,整个翻身上马,悠悠走到白玉曦面前,不过两步距离。
思茗倚在白玉曦身侧,偶尔侧眸偷偷打量白玉曦。
他一直闭着眼,不动声色。
直到玉花梓的马,险些踏到他身上,他才睁了眼,那马跺了跺脚,溅起一层轻尘。
白玉曦皱了皱眉,抬眼就瞧见花梓一张小脸隐在纱后正笑眯眯望着他。
晌午日头十足的热,那马呼哧一声,打了个响鼻,一股热浪朝白玉曦迎面扑去。
他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你做什么?”
花梓头一歪,态度十分好:“等师父上路啊。”
白玉曦沉着脸,从包裹里掏出两个白雪团,花梓立时眼睛睁得老大,咽了咽口水,正要伸手去接。
但见他一转身,将白雪团送到思茗手中,另一个,自己叼在口中,翻身上马,隔着几步之遥,望着玉花梓悬在半空的手,微弯了嘴角,却被白雪团遮了去,未被瞧见。
三人披星戴月,借着破庙残屋凑合两夜,第三日黄昏,遥遥就望见一片密密仄仄的树林。
“到了!”话音未落,白玉曦拍马疾驰,朝着丛林绝尘而去。
花梓心中一阵悸动,到了?这便是传说中的厄境?那厄境之后便是摄灵殿?只要越过这片林子,便能见到凝馨了!
“驾!”她扬鞭拍马,声音透着昂扬的喜悦,欢脱地朝厄境奔去。
思茗眯着眸子,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极是得意又兴味盎然。
花梓追上白玉曦时,他已下马,手持缰绳,站在厄境之外。
云霞压在厄境之上,层层叠叠,将暗沉的树木镀上一层绯红,她看到白玉曦的眼,融不进一丝霞色,冰冷如寒夜的月,高而远,望不见半点儿情绪。
花梓下马,紧跟在白玉曦身后,不敢出声,她双手冰凉,亦步亦趋。
白玉曦回眸瞧了她一眼,冷声叮嘱:“有机关,跟紧我。”
“嗯。”花梓点点头,为了看得清楚,轻轻将薄纱撩起。
白玉曦看了看,微皱了眉,转身将一颗药丸送到她口中,花梓反应不及,咕噜一声就吞了下去。
“什么东西?”花梓试着吐出来,却为时已晚,早已咽下肚去。
“还是把脸遮着吧。”白玉曦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花梓一路紧追,连声问道:“您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及到后来,她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跪倒在地:“您若容不下我,便一剑杀了我,总给我吃些奇奇怪怪的药,前些日子是歪了嘴,这次是要斜了眼?到时口眼歪斜,即便见着姐姐,她也断不会认得我了。”
“闭嘴!”白玉曦终于忍无可忍,闷声道:“那是解药!”
花梓一时未明白:“什么解药?”
白玉曦不言语,依旧向前走去。
花梓恍然大悟,摸了摸嘴巴,张张合合,顿时欢快地嚷道:“哎?好了!嘴巴好了!再不用遮着脸了!您心肠还不是那么黑,师父师父,如此一瞧,您的脸也不是那么黑,越看越顺眼。”说着就将头上帷帽摘了下来,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住嘴!”白玉曦猛一回头。
花梓自顾自的欢喜,一不留神,就撞到白玉曦身上,他的下巴磕着她的额头。
花梓一惊,本能地向后退了三步,只听“嗖嗖嗖”三声破风箭鸣。
白玉曦一把将她扯到身边,抬手拔刀,击落飞来箭矢。
随后又拉着她的胳膊向旁里推开两步,站立之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身子一僵,就要挣脱,他却双臂用力,将她死死环住,声音嘶哑:“别动!”
脚下传来一声短促钢铁碰撞之声,就在立足之地的四周,赫然立着一圈的钢针,皆是从地底冒出,悄无声息,却速度奇快。
只听一声嘶鸣,划破长空,直刺骨髓,花梓瑟缩着身子,再一回眸,却见身后两匹马躺在尖刺之上,身子被刺穿十余个血洞,雪球站在其中一匹马的身上,尖刺刚好立在它两脚之间,却未伤到它分毫,它身上沾了点点血迹,眼底尽是惊恐之色。
花梓眼中泛着泪,身子不住颤抖。
两匹马的血迹犹在蔓延,满眼的鲜红让她不由心悸,若躲得慢了,这会儿躺在血泊中的,怕就是自己了罢。
白玉曦倏然蒙了她的眼,低声道:“别看了。”
言罢,他弯下腰,伸出手臂,让雪球顺着爬上他的肩。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宫
思茗站在对面,望着眼前一幕,几乎将指骨捏碎。
十几年来,她成了无心之人,冷血无情,像个杀人工具。白玉曦让她退,她不敢近,让她杀,她不敢不杀,让她放手,她不敢不放。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与他相隔甚远,他那颗高傲孤冷的心,如何都不愿靠近她分毫。
她曾想,只要一味的听从,一味的追随,终有一日,能换来他的垂怜。
总之,这世上只有她可以伴他左右,再无旁人。
这就足够了!
然就在此刻,她忽然明白,无论作何努力,她都不如玉花梓。
只因她是楚隐的女儿!
所以,她可以轻而易举,不做任何努力就呆在他的身边,受他庇佑。
思茗眼中杀气腾腾,心中恨意迅速滋生。
白玉曦,终有一日,你不会再蒙着她的眼,若楚隐一般将她护在掌心,终有一日,你会恨她入骨。
一滴泪,却倏然滑落。
白玉曦将雪球送到花梓怀里,才沉着声音道:“抱着!”
花梓睁眼,一把将雪球搂在怀里,垂着头,轻轻抚摸它的小脑袋,声音沙哑:“对不起。”
“无妨。”白玉曦心中颇有些宽慰,想来,她还并非那般蛮不讲理。
“我在同雪球讲话。”
“……”
她抬眼,他垂眸,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额。
她蓦地又垂下头去,整张脸像燃起的火烧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然空间狭小,四处钢刺,她如何都动弹不得。
白玉曦忽然懊恼,他知道为何而救她,却想不通为何要蒙了她的眼,又将那碍眼的狐狸抱了过来。
他又不是楚隐,他也不是她的亲哥哥。莫说亲情,便是厌恶和嫉恨还深深压在心底,未能消散。
可为什么?自己竟做出那般举动,这断不像他平日里的作为。
“您能拎着我飞出去吗?”花梓开口时。白玉曦还在暗暗疑惑自己反常的举止,这会儿听到她开口,蓦地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拎着她就飞到尖刺之外。
落定之时,二人均未敢乱动。
花梓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嗫嚅道:“今日之事,不要说与旁人。”
白玉曦一时郁卒:“你自管好你那张嘴罢!”
直至夜幕四合,尚未走出厄境。
月华透过繁密的林叶。垂下无数白练,莹莹闪着霜色光芒,在地上铺成点点星芒。放眼望去,整个厄境并非那般可怕,幽幽然透着仙境密谷的味道。
花梓再不敢含糊。抱着雪球紧跟在白玉曦身后,嘴巴闭得严严实实,再不敢言语。
子时刚过,就听到泉水淙淙,花梓心中一动:“可是要到了?”
白玉曦沉默不语,小心向前走去。
花梓依然亦步亦趋地追在后头。
大约半个时辰,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山石峭壁间清泉汩汩,顺着小河淙淙而流,绕过山石,就见整个摄灵殿沐在月华中,安静恢宏。
“像极了书上说的王宫殿宇。”花梓喟然感叹,兰村一溜儿的砖瓦平房。草屋木梁,还从未见过如此恢宏的建筑,比无影宫还要气势压人。
“王宫?”白玉曦冷然道:“下面埋着上千人。”
花梓蓦地抬头,再望向摄灵殿,只觉得心底生寒。阴森恐怖,不是皇宫殿宇,这是阴司地府啊!
万望姐姐安好。
她随白玉曦朝摄灵殿走去,因着草野空旷,原本看来并不远的路,这会儿一步步走起来,竟煞是费时。
越是近了,就越觉得摄灵殿阴冷可怖,压得人透不过气。
月华蒙上飞檐斗拱,如一层寒霜,覆着暗黑的殿堂。
及至阶前,她抬头仰望,大理石的阶梯冰冷而庄严,铺了一层暗红氍毹,从脚下一直绵延到殿前,在黑夜和月光交织中透着诡艳绮丽。
她忽然觉得步子沉重,思茗若黑蝶,从身边轻盈掠过,回眸一笑,浓稠的黑夜似乎就乍开细小裂痕,墨染的夜浸透了梅花钿。
白玉曦锁了眉,将手探上玉花梓的腰,微一用力,便将她环在身侧,脚下轻踮,朝殿门飞去。
思茗瞥见白玉曦抱着花梓从身边掠过,心下一沉,主意已定。
他这是示威吗?提醒她玉花梓动不得?
顺了你一世,总要逆了你一次,你不让我动,我就偏动给你看。
或许,毋须我动手,她便自行了断了,亦或死在你的刀下。
思茗心中有些难过,望着白玉曦的背影,心中默然:这一世,我不知你想要的是什么?而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
风从耳畔划过,融着夜晚林间的湿气,几缕发丝拂过锁骨,花梓觉着痒痒的,于是扭着头,缩着脖子蹭了蹭,依然还是没碰到。
“别动。”白玉曦轻声呵斥。
“我脖子痒痒。”她又扭了扭头,身子也连着左右扭动。
柔软的身子在白玉曦怀里轻轻摩挲,他忽然心中一慌,手臂一松,花梓落到台阶之上,还未站稳,身子就朝后仰去。
思茗两步上前,立时将她扶住:“花梓姑娘,要小心些。”
她声音冷泠泠的,让花梓不禁打了个冷颤。
白玉曦一把将花梓拉至身边,瞬间敛去心下慌乱,转而拦腰将她环住,扭头继续朝殿门飞去。
花梓一惊,不由叹道:“我竟忘了挠挠脖子。”
白玉曦闻言,倏然止步,待二人落稳,他方垂眸,嫌恶地瞥了她一眼,声音沙哑:“挠罢。”继而转过头望着山水清幽,面上划过一丝窘迫。
花梓伸手挠了挠锁骨处,顿时一阵舒爽,遂招呼白玉曦:“好了,好了,我们走罢。”
白玉曦转身,一眼就瞧见花梓锁骨处一片绯红,若铺了一层淡薄的云霞,在月华下泛着柔光,他不由耳朵发热,忙将视线一开,又抬眼忘了忘前路,哑着嗓子低声道:“走罢,不远了。”
花梓抬眼,点点头,未再说话。
白玉曦匆匆拾阶而上,花梓抱着雪球依然跟在后头。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花梓和白玉曦已至殿门,他回眸瞧了眼玉花梓,又瞧了眼思茗,思茗垂着头,他瞧不见她的眼。
他越过正厅,径直沿着廊柱向耳门行去。
花梓瞧着大殿阴郁,也不愿入内,紧跟上白玉曦的步子。
雪球微微呜咽,它是受了惊吓,这会儿蜷在花梓怀里,头都不敢探出来,倒是累的花梓胳膊发酸,双腿愈加沉重。
在一处门前,白玉曦蓦然驻足,思茗已不知去向,花梓朝四周望望,山石掩映,有流水悠悠,几株火红的花儿,鲜红似血,倚在山水周围,妖娆明丽。
她盯着那花儿,悄声问道:“这是什么花儿?”
“吱嘎”一声响,将她的话音完全掩去,白玉曦推门而入,压低了声音:“你的房间!”
花梓将目光从彼岸花上挪开,转而望向屋子。
月色正好,清若泉水,霎时铺了一地雪白。
花梓探头进去,借着月色,瞧见偌大一个紫檀雕花鎏金嵌玉罗汉床,上头随意铺就一块雪白貂皮,边沿金丝银线缀有流苏似玉,貂皮之上铺了个缃色席子,仰头瞧见自房上悬下水蓝轻纱,一半笼在床后,一半悬在两侧,犹如月华凝成,不胜清雅。
床榻一旁,是黄花梨高足方花架,球兰枝繁叶茂从花架上垂下两条枝叶,上头点点球花映着月色,像少女的眼,灵动轻盈。
与花架相对,是一尊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镜台,镜台旁,摆着个紫檀镶云石带底香几,与床相对,临窗摆着红木翘头案,案旁立着个黄花梨多宝格,一水儿的雕花镂刻,十分精致考究。
不大一间房,一应俱全,不胜奢华,纤尘不染,且一目了然,这是个姑娘的闺房。
“就没有别的空房?”花梓有些忐忑,这床,若不甚划了个道道,怕是要赔上十两白银也不够罢?
她垂下头,不敢多看一眼,就急着往外退了三步。
“找间普通的屋子就成,这……这里头的东西,若弄坏了,赔了小命我也赔不起。”花梓正要向后退去。
白玉曦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这本就是你的屋子,”白玉曦略一沉吟,开口道:“不用你赔。”
花梓这才抬头盯着白玉曦的脸,颇为诧异地问道:“当真?”
他点点头。
她却想,那带着姐姐离开时,定要将屋里值钱的,能带走都带走。
小心踏入房间,径直走到床榻那,借着月光,将包裹放在镜台前的梨木椅上,她转身问道:“师父,既已到了摄灵殿,能不能告诉我姐姐在什么地方?”
“无可奉告。”白玉曦转身出门,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朝着隔壁房间走去。
若有个风吹草动,他总能护她一命。
他躺在床上,心中发涩,即便义父心中只有一个女儿,但他心中却只有他一个父亲,他曾想过利用玉花梓,也曾想过杀了玉花梓。可最终,他却为了义父欢心,拼命护她周全。
连个冷血之人也做不成,还真是可悲。
他默默喟叹,目光望向窗外,一丝难过漫过眼底,融入浓稠黑夜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惊魂
待门外杳无音迹,花梓终于坐不住了,从榻上起身径直走到窗边,撩起裙子,翻身就跳了出去。
四目相对,蓦然无声。
一人站在门外,她站在窗边。
白玉曦隔着窗子,瞧见这一幕,眸光一沉,就垂下头去。
花梓当时腿就软了,幸而伸手扶住窗棂。楚隐默不作声,只垂着头,眼眶通红,盈盈泛着泪光,似有些局促不安,忽而掩面转身。
花梓懵然回过神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提着裙子翻身又跃入房间,“噗通”一声直接坐到地上,她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抚着胸口大口喘气。
又过了许久,她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心中却依然忐忑难安,这摄灵殿果然是会闹鬼的。
这也难怪,白玉曦也说过,下头埋着上千条人命呢。
也不知这鬼走了没有,刚刚在门口站了多久?悄无声息的,真是吓人。
她心中骇然,十几年还从未见过真正的鬼,这回算是见着了。
以前只在书中看见过,画的很是吓人,却也没有今日看到这位鬼兄吓人。
花梓心有余悸,却心下好奇,遂将脑袋悄悄伸到窗外,朝着门口望了望,只余一地月光,空无一鬼。
白玉曦再抬眼,正瞧见花梓的小脑袋,探头探脑从窗子伸出来,脸色煞白还蒙了层冷汗,哆哆嗦嗦。
他随手拾起身边花盆里一枚最小的鹅卵石,指风轻扫,花梓“哎呦”一声按住额头,继而环顾四周,莫说人影儿,连个鬼影儿也无。
她一双杏目瞪得溜圆,蓦地将头缩了回去,砰然将窗子关的死死。
白玉曦挑起唇角,微微一笑。继而敛去笑容,重新躺到床上,却久未成眠。楚隐的眼神一直盘桓心中,挥之不去。他早该知道,义父心中,只有一个女儿,再容不得别人。
楚隐回到寝殿,见思茗依然垂首立于门前,他敛去面上忧伤之色,进了屋子。
“可见着了?”思茗微微笑着,目光极是和善。
楚隐沉默半晌,沙哑着嗓子,低声叹道:“先莫要告诉她。总要……先熟悉才好,”他皱了皱眉,继续吩咐道:“安置好玉凝馨,莫要让她二人见面。”
思茗垂头,蓦然一笑。正合她意。
一切都向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离开楚隐寝殿,一路踏着月色,仿佛瞧见白玉曦怒视玉花梓的模样,心下一阵畅快。
花梓彻夜难眠,及至天边放亮,她才放下心来,昏然入睡。
几日来披星戴月一路赶来。身上早已倦怠不已,只因着昨夜遇鬼之事,心中总是存着惶惑,不敢成眠,这会儿日头露了半张脸,她定了定神。想着白日里百鬼退避,总不会再来作恶,遂埋头睡去。
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霍然睁眼。就见楚隐坐在床边,含情脉脉望着自己。
她一声惊叫,急忙退到床榻里侧,险些翻到床下去。
楚隐连忙起身,后退几步,脸上犹有泪痕未干,他抬手掩面顺势将泪水拭干。
思茗端了两碗清粥并着小菜和点心,刚迈进屋子,就听到楚隐一声呵斥,不怒自威:“你是没长手吗?就不会敲门?”
思茗分明瞧见他脸上泪痕,忙退出门去,垂首道:“思茗错了,还望师父原谅。”
她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狼狈,不由心中又添一层寒意。
“放下就走罢。”楚隐声音稍稍和缓,也觉出自己刚刚有些失态,然王者一向居高临下,断不会向谁垂首,是故,话里依旧透着威严。
思茗应了声:“是。”遂弯腰将东西放在地上,转身匆匆离去。
楚隐行至门口,弯腰将地上一应吃食端起,放到香几之上,将完好的半边脸对着花梓。他坐到香几旁的席子上,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饿了吗?”
这一句,竟透着些怯生生的味道,于他伟岸的身姿和可怖的面庞实在有些违和。
花梓思索半晌,从思茗进到屋子,到离开,二人对话之中,多少猜出些事情,便鼓足了勇气,仰头问道:“你可是摄灵殿掌门?!”
这一句问的毫不客气,且气势十足,其中隐隐还透着些鄙夷和愤恨。
楚隐心中一阵痉挛,这些年,摄灵殿人邪恶狠辣,杀人无数,烧杀抢掠,着实配得上邪教之称。
曾经,他颇不在意,然此时,却心下懊悔。
昨夜,他在门口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却如何都未敢推门,不想,这丫头竟翻窗要逃,门明明未锁,她却要翻窗。两人相视,他望着那双眼,那张脸,仿佛就看到了芷薰当年的模样。
可是,自己这张脸,却吓得她如见恶鬼。
许多年来,他虽不停寻找,然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竟还活着。
一早,他见她睡下,便小心去到床边,微微掀开她的衣领,瞧见那朵阔别已久的彼岸花。他还记得,在她呱呱落地之时,他曾笑着对芷薰说:“长大定是个美人,胎记都要长成一朵好看的花。”
如今看来,虽不是倾城之姿,然一张小脸清秀标志,一双杏目透着轻灵,依旧能寻回芷薰当年的影子。
只是,自己却不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威严而高贵的王。
而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面容尽毁,阴狠毒辣的邪教掌门。
他双手微微颤抖,声音不高,却沧桑而沙哑:“先吃饭罢。”
花梓依然缩在床上,身子却朝前凑了凑。
瞧这掌门并非传言那般凶神恶煞,遂采取怀柔政策:“我说大伯,咱商量商量,能把我姐姐玉凝馨放了吗?您若答应,我玉花梓定然有求必应,洗衣做饭种菜浇园,就没有我不会的,缝缝补补我不太在行,可若学学,也能当个裁缝使……”
她还欲说下去,楚隐倏然转过脸来,她瞧着他那半边烧伤的脸,依旧心有余悸,遂立时噤声,向后瑟缩着。
她见楚隐只是含情脉脉,却不答应也不否决,又再接再厉道:“您要找媳妇儿,天下多的是,您掳了谁来都好,不要抓我姐姐。她性子烈,到时候投缳自缢了可如何是好,到时费了您半天功夫,结果一无所获,喜事儿变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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