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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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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会意,立时将一应物品放到椅子上,弓着身子嗫嚅道:“爷还有何吩咐?”
“出去!”白玉曦声音粗嘎,面色不佳。
那男人吓得一哆嗦,垂着头,跌跌撞撞就出了屋子,及到门口,深深出了口气,十分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白玉曦去了封泥,将酒坛倾斜,微眯了双眼,轻轻一嗅,不禁叹道:“可惜了好酒!”遂转身撕开花梓伤口处的衣裳,她半睡半醒,有些神志不清,皱了皱眉头。
他扯下一大块纱布,浸了酒水,嘴角上扬,云淡风轻掠过一丝笑意,垂下眼,敛了笑,将纱布轻轻覆上花梓伤口。
她猛地睁开眼,想叫却叫不出声,双手死死抓着床脚,目眦欲裂,盯着白玉曦,绷紧了身子。
他视若无睹,抓着纱布不住擦拭伤口。
花梓吸了口凉气,牙齿微微颤栗,唇齿间发出沙哑的呜咽声,整个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白玉曦将她身上六道伤口用酒水一一擦拭干净,又一一涂了伤药,仔细包扎。
包扎完毕,他望一眼窗外,戌时已过,雨声渐弱,却依然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儿光亮。
他推开门,见那男人已没了踪影,那女人正倚在门旁打瞌睡。
女人身上只披了一层薄纱衫儿,内里着了个肚/兜,清晰可见。
“姜汤和药!”白玉曦只吩咐了句,就又转头回到屋里。
这寡/妇揉了揉眼,心中忽然有些愤懑,就自己这穿着,哪个男人见了不是脸红心跳,心急火燎的?这男人怎么看都不看一眼,面无表情,比寺庙的和尚还沉得住气!
她一撩衣衫,扭着水蛇腰就朝厨房走去。
她盛了姜汤和粥,端在手里,想了想,又放回灶台,转而将肩上薄纱向下拉了拉,半个香肩裸在外头,上头还留有被啃噬的痕迹,仿佛木槿花瓣似的绯红迷离。
她微张了嘴,媚眼斜睨,咯咯一笑,就端了姜汤和粥碗朝里屋走去。
“公子,可否帮小女把帘子卷起来?小女腾不开手!”寡妇捏着嗓子,声音媚的能捏出水来。
许久,没有动静。
“公子,小女腾不开手……”她又捏着嗓子,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转了五六个弯弯,是个男人听了心里都会直发痒。
许久,还是没有动静。
寡/妇愤恨地咬咬牙,将两个碗放到地上,起身卷了帘子,这才看见,白玉曦正坐在椅子上,黑着脸直勾勾望着她,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杀气凛然。
她腿一抖,然只片刻,就定了定神,端了两个碗,款款朝白玉曦走去。
及近桌旁,正要把碗放到桌上,白玉曦忽然开口:“拿过来!”同时,嫌恶地瞥了眼桌子。
那寡/妇脸上一红,竟笑了。
她走到白玉曦身边,每一步都极尽风/流,雪白的腿裹在裙里若隐若现,及到近处,她缓缓弯下腰去,香肩就呈在白玉曦面前,松垮的肚/兜悬在胸前,一片雪白柔软,大半露在外头。
她一壁将两个碗放置矮几之上,一壁微扭了扭身子,将一侧大腿贴上白玉曦的身子,轻轻摩挲……
花梓听到响动,微睁开眼,心中惶然,这小寡/妇真是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鬼啊!惹谁不好,偏要惹这个阎罗王。
“公子,需要小女伺候您喝粥吗?”寡/妇俯在白玉曦耳边,轻轻吐着热气,眼波流转,勾上白玉曦的眼,声音酥到了骨子里。
丰腴柔软的身子不住扭动,整个人几乎要贴到白玉曦怀里了,她咬着嘴唇轻声道:“反正,小女的身子也都被您看了去。”
白玉曦眸子愈加暗沉,深不见底,一只手却已按上腰间短刀,倏然,眸中杀气腾然……
花梓哑然失笑。
这一笑,似震痛了伤口,她按着腹部,连着轻轻咳了两声。
寡/妇立时直起身子,恼怒地瞪了一眼床上的花梓,这个半死不活的,竟还醒着。
白玉曦握着刀柄的手略松了松,眸子重归一片暗沉阴冷。
“公子,小女……?”花梓又微微咳嗽两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他可不是公子,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摄灵殿少主!你更不是小女,你是个半老徐娘,偷/情的寡/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腹空
花梓觉得自己十分善良,若任由这寡/妇浪下去,定会死在白玉曦刀下。若单单惹恼了她,她一急,对自己撒泼,她还是会死在白玉曦刀下。先道明白玉曦身份,再死命挖苦她一通,既使她不敢造次,又臊的她没法对白玉曦动歪心思,如此,算是保了她一条小命!
她还真该谢谢我。花梓如是思索。
寡/妇先是向后退了三步,周身颤栗,脸色煞白,随后面红耳赤,只瞥了一眼花梓,便转身朝屋外大步走去,其间数次险些跌倒。
待寡/妇出了屋子,便拼了命地奔逃出院子。
花梓这才舒了口气,淡淡道:“险些出了人命!”心下暗叹,这摄灵殿庙小神仙大,还真是远近闻名,让人闻风丧胆。
白玉曦端起姜汤,兀自喝了一大口,皱了皱眉。
花梓看他喝的畅快,不由吧嗒吧嗒嘴:“师父,你体格儿比我好,我更容易着凉。”
他放下姜汤,转而端起药碗,送到花梓床边,花梓巴巴地望着他,他脸色一沉,闷声道:“拿着,自己喝!”
花梓望着那碗黑黢黢的药,又望了眼桌上姜汤,咬着牙,略抬了抬胳膊。
“啊呀——”她作势吸了口冷气,抽回胳膊,满脸的疼痛难抑。
白玉曦眸光一沉:“别装了,胳膊未受伤!”
花梓表情一僵,旋即咧嘴笑道:“师父好记性!”遂伸手将药碗端起,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口。
苦的眼泪汪汪。
她伸了伸舌头,一张小脸皱巴巴地,随手将碗放下。
白玉曦垂着眸子,站在她面前:“嗯?”
花梓立时笑逐颜开,点点头,又捏着鼻子,将剩下小半碗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瞬间觉着自己已变成一株老黄连。
白玉曦这才端过半碗姜汤,递到她手中。
她抿了抿嘴,虽是急着清清口中苦涩,却终于还是仰头道:“能给我换个碗。换碗汤吗?”
“你嫌我脏?”白玉曦锁着眉头,面露不悦。
花梓忙摇了摇头:“不不,话不能这样讲,我一个粗鄙丫头,怎会对尊师生出嫌隙之心,不过是怕自己玷污了师父的姜汤,好歹,师父也是个黄花大闺男……”
白玉曦忍无可忍,捏着她的鼻子,生生将半碗姜汤灌到她嘴里。呛得她连连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按着伤口心中不住咒骂。
这该死的白玉曦,待我救了姐姐,定要杀出一条血路——这是梦想。
定要偷偷溜走。临走之前,一剑取了他性命——这是愿望。
如果幸运,拖着半条命跑出摄灵殿,逃回兰村藏起来——这是现实。
她腹诽几句,气势却越来越弱,最后只得认命地朝白玉曦笑笑:“师父,您真是辣手摧花。毫不留情啊!”
白玉曦冷冷哼了一声,目光极是不屑:“花?”
花梓尴尬一笑:“我名字,不有个花字嘛。”
白玉曦眸光聚敛,胸中拥堵,暗暗思量,待她伤愈之后。定要好好揍她一顿,一解心头之忿。
然为何而忿,竟一时说不清。
花梓觉着一阵倦意涌向全身,遂合目而眠,一觉睡到雨霁天青。日头高照。
白玉曦端来两碗粥,瞧样子似乎是昨儿那寡/妇做的,一早热了,卖相依然不错。
花梓身子渐渐疏朗,脸上也多了笑意,坐在床上,端着碗,吹了两下就吃了一大勺。
“别看那寡/妇烟视媚行的,倒揣着一手好厨艺,这味道还真是不错!比婆婆和姐姐做的好吃许多。话说这四处勾搭人的,都得做得一手好菜罢?”花梓又舀了一勺,送到嘴边,略一抬头,就瞧见白玉曦脸上笼着阴云密布,仿佛要吃人似的凶神恶煞。
谁又惹他生气了?花梓立时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师父,您……您先吃!”
白玉曦将碗“哐当”一声放到床边矮几上,苦大仇深地盯着玉花梓审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坐到窗前梨木椅上,悠然开口:“昨日的粥,难以下咽,扔了,今日这粥,我做的!”
花梓见他落座,本放下心了,将粥送到口中,倏然听闻此话,面色变了几变,一口气没出好,一大口粥就喷了出来,天女散花状铺了一地。
她连声咳嗽,觉着鼻子里也进了七八个米粒儿,嗓子眼儿也堵着五六个米粒,白玉曦悠然喝粥,默不作声。
待她咳的差不多了,白玉曦也差不多吃完了,遂走到花梓身前,一手夺过她手上的粥碗,转身就走。
“没吃……”完字还未出口,白玉曦已出了门去,花梓一脸哀伤无人倾诉。心下自勉,日后定要少说多吃,少动多睡。
睡了一夜,她精神抖擞,只是身上伤口还让她能够感受到少许痛觉,精神头儿却是十足的好。
天已泛白,她再无睡意,却耐不住饥肠辘辘。
听着屋外没有动静,她换了身衣裳,穿了鞋子,溜到厨房,循着清香,掀开锅盖,还剩半锅的粥,腾然冒着热气,馋的她口水直流。
她随手从碗柜里取了个干净碗,就要去盛粥。
“上路!”
寒气陡生,花梓回头,见白玉曦杵在门口,眼中漠然,寻不着半点儿人情味儿,她肚子咕噜一响,白玉曦略皱了皱眉,花梓十分欢喜,这争气的肚子,叫的真是时候。
“上路!”
没听错?自己肚子咕噜作响都要饿死了,他依然嚷嚷着上路?
花梓低头瞧了眼手中碗,锅中粥,终于还是壮着胆子哀求道:“师父,我实在是饿,可否容我吃碗粥?”
“上路!”
这一声压得极低,大有风雨欲来之势,携着不容违抗的怒意。花梓不禁打个冷颤,一把将碗放到灶台上:“不吃了,我不吃了,一点儿都不饿。”
遂小心绕过白玉曦,从门缝挤了出去,直奔里屋收拾细软。
进到屋子她依然心有余悸,刚刚真是不知死活,做人怎么可以这么馋?这么馋如何成大事?自己总要学会卧薪尝胆才是,毕竟,壮志未酬!
她瞧了眼身边脏兮兮的雪球,嫣然一笑,一吸气,将宫绦死死勒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二人推开房门,满院木槿花瓣,落了一地残红,泥土香气染了花香,绕上栅栏跃上云端。
这么个景色怡人的小酒馆,居于此处,虽不会如城里那般宾客不绝,却也不至门可罗雀,遂及早动身,以免来了客人,徒惹麻烦。
花梓瞧见白玉曦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问道:“这里头是什么?”
白玉曦看也未看她一眼,就朝门外走去,顺带牵走了寡/妇家的一匹马……
……
几日前,月夜朗朗。
一男一女立于厄境之外,男的一身玄色长衫,女的一身黧黑纱裙,一朵梅花钿浸在月色中格外妖媚。
穆羽峰望着思茗,一时出神:“都说摄灵殿思茗姑娘美若狐仙,果然不假!”≮更多好书请访问。。≯
“人呢?”思茗看也没看他一眼,急急问了一句。
她瞧见他身后地上放这个大袋子,不待他应声,就解开袋子口,瞧见凝馨的脸,重又系好袋子,转头问道:“这确是玉凝馨?”
“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穆羽峰上上下下将思茗打量了几个来回,目露贪光。
思茗这才站直了身子,冷然一笑:“你走罢!若有消息,我自会通知你!”
冷风瑟瑟,夜深人静,穆羽峰也不多做停留,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思茗朝地上的玉凝馨弯起了嘴角,一双魅眼微微眯起,眸光透着欲/望即将得到满足的喜悦,在整个厄境,悄声蔓延。
翌日,阳光普照,晨光漫过窗纸,铺上地面,爬上床脚……
凝馨霍然睁开眼,衣衫被冷汗浸个通透,就在方才,她梦见花梓拿着剪刀朝她扑来,双目赤红,声色凄厉:“姐姐?你欠我的,必要用命来偿!”
幸好是梦。
凝馨轻拭去额上冷汗,恍然忆起那日夜里,穆羽峰持剑而立的模样,她觉着头晕脑胀,记忆慢慢清晰,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十分陌生,这不是兰村!
凝馨踉跄着下了床,走到窗边,双手按上窗扇,却如何都推不开,她又疾步走到门前,用力一推,门扉紧锁。
她心下慌了:“这是哪?”
那么一瞬,她忽然就想到了南宫云笙,他在哪?
她环顾四周,房间十分雅致,临窗摆着红木案,案后一柄紫檀扶手椅。案上摆着个不大的嵌玉琉璃瓶,插着一枝初生的鲜红美人蕉。其后是偌大一个书架,零星摆着几本册子和古卷。
已然落了些许灰尘。
床头摆着一方六角瑞兽矮香炉,燃着不知名的香,烟雾袅袅婷婷,聚散笼灭,幽幽然宁人心绪。
卧榻由轻纱笼成,轻纱由纱厨撑起,纱厨绘有亭阁花柳,水榭蝶舞。映在水色轻纱后,别有一番情趣。
如此布置,非富即贵。
凝馨拍了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她声音微有些嘶哑,身上虚弱,气力不足,只喊了两声,顿觉后继无力,只好靠在门边微微喘息。
门外杳然无声,越是安静,她心中越是忐忑。
第一百八十章 深仇
这到底是哪,是穆羽峰把自己带来这里的吗?那此处是蓬莱岛吗?他带自己来这又是何企图?若他想杀自己,自己知道因由,无外乎怕自己将过去之事抖落出来,忘恩负义惹人厌弃,影响他继承蓬莱岛掌门之位。
可他既不杀自己,又将自己抓了来,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重坐回床榻之上,她手脚冰凉,不大一间屋子门窗紧闭,本是闷热焦灼,却让她心生寒意。
大约一刻钟后,就听到步履之声,由远及近,片刻就传来开锁之声……
她见到楚隐之时,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他左边面庞千沟万壑,大片烧伤附在其上,乍一看去,十分吓人,一双眼,微微发红,裹着几分阴狠,嵌在烧伤的肌肤之上,如随时可能会狂暴的猛兽,让人心悸。
他关了门,朝凝馨走来。
凝馨心下害怕,不住向后退去,直至撞了桌脚,方抬起头来,怯生生问道:“您是何人?为何把我抓来?这又是什么地方?”
楚隐穿着墨黑宽袍,金丝银线,绣有繁复暗纹,一头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负手而立,眉头紧锁,不觉间散发出一股摄人气魄,让人顿生敬畏之心。
“我是你的仇人!”他微微颔首,目光凛冽,透过玉凝馨的眼,直抵她胆怯的内心。
“您怕是弄错了,我不曾与人结仇。”凝馨又顺着案几向旁边挪蹭,声音透着三分疑惑,七分恐惧。
“可你父亲,害我国破家亡!”楚隐压低了声音,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与己无关。然眼中浮起的恨意,却让整个屋子都蒙上一层寒气。
凝馨终于僵在那里。
婆婆留给她的信,一字一句在心中浮现,她以为可以永远隐藏心底的秘密。仿佛触碰不得的伤口,如今,忽然被人撕开,只觉痛彻心扉。惶恐难安。
当年,玉婆婆离家出走,逃离雪域之后,身上银钱用尽,生活十分困苦,幸得凝馨祖母救助,进了宁府,做了洒扫丫头。
宁家世代武将,凝馨祖父,是汤国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却不尽人意。
凝馨父亲,宁元勇终日吃喝玩乐,纨绔不羁,整日游走于花街柳巷。乐不思蜀。
汤王楚隐,不胜恼怒,日渐对其不甚待见,慢慢削其兵权,降其军衔。宁元勇这才从温柔乡里大梦初醒,然为时已晚。汤王处事,一向雷厉风行。且专断独行,宁元勇自知再无挽回余地,便起了谋逆之心。
玉婆婆本是在宁府为仆,日子还算安生,家中夫人刚刚诞下一女,同她十分亲近。她便常在跟前伺候着。
一日,宁老太太带着玉婆婆去宫里觐见王妃。
当时王妃也刚刚产下一女,这小姑娘见着玉婆婆便咯咯笑个不停。
王妃一时欢喜,就将玉婆婆留在了宫里,玉婆婆虽是万分不愿。可王命难违,只得留下。
日渐相处下来,她发现这王妃也不难伺候,十分随和,只是面对汤王时,冰山不化,雪山不融,如何都没有半点儿笑意。
夫妻不睦,孩子最是无辜,然帝王之家,又有多少真情实意?
这也就罢了,满朝大臣竟因着一块胎记,就要夺了这娃子的命,若不是汤王护着,这孩子,怕是早就命不保矣。
玉婆婆不由暗暗心疼这小公主生来命途多舛。
而宁元勇此时竟暗中投奔了晏王,只为求得一世安生和未来将军之位。
老晏王允了他,两人谋划良久,终于择了一日,里应外合,一举攻破汤国都城。
而汤王此时,正为公主之事焦头烂额,又不曾想晏国突然来犯,宁元勇却大开城门,倒戈相向。一时兵败如山倒。
宁元勇一把火点燃汤王寝宫之时,楚隐负伤难行,幸得侍卫李卫拼死护命,索性逃出汤王宫。
自此,面容尽毁,不复见人。
而玉婆婆受王妃所托,抱着小公主,凭着身上有些功夫,掩人耳目逃离王宫,直奔宁府。
及近宁府,遥遥望见一溜儿的士兵,将宁府团团围住,耳畔不住萦绕厮杀喊打之声,整个平安城,一时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玉婆婆一路小心翼翼,躲过官兵视线,背着小公主跃上屋顶。
落定之时,悄无声息。
她悄悄掀开一片瓦,从中窥视。却见宁元勇在厅堂之内来回踱步,状似万分焦虑。
老晏王从门外走进厅堂之时,身边带了个孩子,约七八岁大,小小的孩子,眼神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
老晏王只扬了扬头,他身后五个士兵就几步上前,将宁元勇擒下。
宁元勇万分不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望着老晏王的眼,却只得到一声唾弃:“叛徒,永远不值得信任!”
老晏王将手中长剑递到身边孩子的手中,声音慈祥而决绝,不容忤逆:“傲儿,杀了这个人,记住,你的身边,永远不需要叛徒!”
七岁的南宫傲,颤抖着双手,略略生了些怯意,然撞上宁元勇惊恐的目光,他忽然挺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剑,猛地就刺了过去,直刺向宁元勇的心脏,分毫不差。
老晏王眯了眯眼,弯起嘴角,颇是欣慰地点点头。
玉婆婆闭上眼,心中腾起万分绝望。
待到士兵撤离之后,她抱着小公主去到后院,宁老太太悬梁归天,少夫人为晏国士兵所杀,身上十几处刀伤,刀刀致命。
玉婆婆感念宁老太太恩情,如今看到宁府被灭门,心中不胜悲痛,欲哭无泪,抱着宁老太太的尸身坐在血泊中,怔忡出神。
夜幕四合,她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正欲起身,却忽然听到一声啼哭,从一处柜子后头传来。
她转身朝柜子走去,低头瞧见柜子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几件衣裳七零八落挂在柜子边缘。
她又听到两声啼哭,仔细查看却见柜子下面有个暗格,她用力一拉,暗格开启,一个女娃娃躺在那里,不住啼哭,小嘴吧嗒吧嗒似在吃奶,却不知,这整个宁府,只余她一个活口了。
于是,玉婆婆带着两个娃娃,连夜逃离平安城,这宁元勇的女儿,便是玉凝馨,而汤国小公主,就是玉花梓。
凝馨稍稍懂事后,玉婆婆就曾告诉她,花梓并非她的亲妹妹,花梓的父亲为救她而死,所以,要好好照顾妹妹,因她欠着妹妹的。
玉婆婆是想,若将来某日,前尘往事被翻出之时,凝馨对花梓的好,或许能化解花梓心中的恨。
玉婆婆如何都不愿瞧见两个姑娘因前世恩怨反目成仇。
直至玉婆婆临死之前,思索良久,才将这许多恩怨化成一纸书信,交到村长手中,让其代为保管,日后交给凝馨。
信的最下方,婆婆谆谆叮咛,凝馨铭刻在心:花开并蒂,一世姐妹!远离晏国,安宁度日!切记!
可面对杀父仇人的弟弟,凝馨要如何处之泰然?
一度,她想杀了南宫云笙,以报灭门之仇。然那夜,听了云笙一席话,她竟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这一切的错又怎是南宫云笙所为?
既非他所为,又凭什么让他来偿命?
或许,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
就好像,她默默期待着,花梓永远不知这些不堪过往,若哪日知道了,也万万不要恨她才好。
或许,南宫云笙知道这些过往的时候,心中也同她一般,默默希冀着,得到她的原谅。
只是,她从未曾想,汤王竟还活着!
“您……是汤王?”凝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心中涌起各种莫名的情绪,愧疚,畏惧,担忧,还有一丝莫名的欣喜。
汤王没有死,花梓的父亲还活着。可瞧见楚隐的脸,心里又十分难过,花梓依然还是会恨罢?国破家亡,何止一个父亲?还有母亲,还有许多亲人,还有一城的百姓!
她本是一国公主啊!
凝馨心中一酸,忽然就落了泪。
楚隐皱眉,只手撑着案几,距凝馨只寸步之隔,微眯着双眼,眸中尽是憎恨和怨怒,几欲喷薄而出。
静默许久,楚隐终于敛去眼中恨意,声音粗嘎,低沉压抑:“我不会杀你!”言罢,转身离去。
凝馨听到房门重被锁上的声音,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凝馨在摄灵殿守着好吃好喝却不吃不喝,日渐消瘦。花梓在去往摄灵殿的途中,却饿的抓心挠肝。
起初,花梓觉着白玉曦并非那么凶狠,反倒是刀子嘴豆腐心,那日逼着她上路,不给她喝粥,殊不知,竟半夜偷偷蒸了一锅的馒头花卷窝窝头。
可后来,她才晓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从寡/妇家出来时,白玉曦拎着个大袋子,花梓还好奇来着。
不想,上了马白玉曦就打开袋子掏出一个尚且冒着热气的馒头,若是一般的馒头也就罢了,偏生飘出一股子肉香味儿。
花梓抿了抿唇,腆着脸笑道:“师父,您吃的什么啊?”
白玉曦将口中馒头咽下去,声音徐徐:“鸭掌香酥白雪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偷食
花梓瞪圆了眼,这不就是个馒头吗?什么鸭掌香酥白雪团,以为如此一说就能诱人味蕾大开,巴巴求着他要尝一口?真是笑话!
她如此思索,不由就笑了出来,口水滴到马鬃上,气的那马扭了两下身子。
她驱马凑到白玉曦身前,闭紧嘴巴,翻弄舌头,发出一阵咕咕声,随即开口道:“师父,您看,我这除了半碗姜汤一口粥,已是两日未尽米食了,这肚子都开始叫得欢了……”
白玉曦斜眼眄向她,轻哼了一声:“一口粥还不够?”
花梓曲臂拍拍自己略显孱弱的肱二头肌,朗声道:“如此五大三粗的体格,一口粥怎么行?好歹……好歹要两个鸭掌香酥白雪团才算吃个半饱啊!”
白玉曦唇边闪过一抹笑意,随后又沉着脸,在自己咬过的地方撕下拇指大一块小馒头,递到花梓眼前。
她瞧了瞧那大小,嘴角抽动三下,祈求地望了眼白玉曦。
他立时又皱皱眉,声音冰冷:“不要?”言罢,作势就要拿回去。
花梓一把抓住那一小块馒头,捏在手里,笑眯眯道:“师父……仁慈,徒儿……感激不尽。”虽是脸上挂着笑,一句话却说的咬牙切齿!
旋即望向手中馒头时,她立马喜笑颜开,由心往外地透着欢喜,连忙将一指大的馒头整个塞到口中……
外酥里嫩,入口润滑,溶于唇齿间,余味绵长,轻轻咀嚼,有肉香之味翻转萦回,真就好似鸭掌敷了一层薄雪,不腻不寡……
还真不是馒头!花梓霍然睁眼,这玩意儿只是长得像馒头!
她一指大的馒头品了许久。直到吃的一点儿不剩,依旧口有余香,不禁懊恼,本该分成十次品尝。怎么一下就给吞了呢?
她驱马向前快走了几步,追上几步之遥的白玉曦,舔了舔嘴唇,贪婪地盯着他手中还剩一小半的鸭掌香酥白雪团,声音越发没了骨气:“师父,您若生气,就骂我一顿罢!别拿着白雪团折磨我!”
白玉曦不语,加快几步,与她拉开几步的距离。
花梓又催马追上他,扯着白玉曦的衣角。“哎呦”一声:“师父,您这衣服脏了,您瞧,前边儿有条小河,徒弟给您洗洗吧。”
他垂着眼。斜睨着她:“洗洗罢。”
花梓立时荣光满面,瞧着白玉曦手中的白雪团,吧嗒吧嗒嘴,极是谄媚地问道:“那……洗了衣服,师父可否赏徒弟一个白雪团?”
“痴心妄想。”白玉曦依然垂着眼,声音压得很低,短促却有力。字字清晰。
花梓松了手,将他衣角抚平,声音不咸不淡地:“不太脏,还用不着洗。”
白玉曦一声冷哼,将最后一口白雪团塞到口中,拍马疾驰。
花梓虽心下赌气。却还是追了上去。
直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白玉曦勒马驻足,翻身下马。
昨日给花梓包扎伤口之后,她沉沉睡去,随后就发起低烧。他用毛巾浸了热水,覆上她额头,一直守到清晨,瞧着她面色恢复,这才去厨房煮了粥。
一夜未合眼,此刻稍稍有些困倦,他倚在树下,闭目凝神,稍事休憩。
花梓虽急着赶路,可白玉曦如此不言不语,她也不敢催促,便也下了马,百无聊赖,随手在路边摘了几朵火红木槿花儿,借着柳条编成个巴掌大的花环。
她转眼瞧了瞧小狐狸,微摇了摇头,将小狐狸抱到河边,撩起清凉凉的河水,轻轻擦拭雪球身上的泥污。
不多时,雪球抖擞抖擞身子,一团水珠扬起,花梓咯咯一笑,抬手掩住面庞,白玉曦微微睁眼,正瞧上花梓明媚如三月春光的笑容,立时面色暗沉,眸子里透着几丝嘲笑和嫉恨。
而此时,花梓已抱着雪球朝这边走来。
白玉曦重又闭上双眸,花梓将雪球放到草地上,取出个干爽毛巾,将它从头到尾擦了个遍,随即将花环套到雪球头上,卡着两个耳朵,刚刚好,稳稳当当。
雪球歪歪头,四下瞅瞅,见海东青扑腾着羽翼就飞了过来。
白玉曦皱了皱眉,海东青看也未看它主子一眼,直奔雪球而来,瞧见那小花环,立时仰头叫了两声。
雪球跑过去蹭了蹭海东青的身子,旋即又巴巴地望着白玉曦的包裹,里头装着慢慢一包的白雪团。
海东青会意,只犹豫片刻,就踮着脚,朝包裹走去,一步一步,步子极轻。
花梓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盯着海东青,心下满怀希冀。
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只鸟的身上,然这鸟倒颇值得信任,因它是一只痴情鸟。
白玉曦睫毛微微颤了几下,就见自家海东青正一步步朝着包裹走去。
终于,及到近处,它小心翼翼将包裹叼在嘴上,拖着包裹撒了欢儿地朝花梓和雪球跑去。
包裹沉重,拖在身后十分吃力,然海东青扑腾着翅膀,累的呼哧呼哧硬是将一大包的白雪团拉到花梓跟前。
花梓拍拍大鸟的头,瞧它累的翅膀都耸搭了,心下一阵感动。
雪球凑到包裹旁,嗅了嗅,转了三圈以示欢愉,头上木槿花颤颤巍巍,散发阵阵清香。
花梓蹲在地上,流着哈喇子,眼冒金光,一把扯开包裹,一阵肉香扑面而来。
她深吸了口气,急不可待,正要抬手,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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