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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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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灵一甩长袖,起身走来,攀上肖泽的肩,吻上肖泽的唇,低语:“如何?罚你!”

二人缱绻间,悦灵眼眸斜睨,嘴角划过一丝冰冷的笑。

她想,于这盛世繁华歌舞升平,她绝不做过客,这花街柳陌也绝非归宿,她不甘。为何她生来便是公主,为何自己就要流落青/楼?

绝不屈居人下,更不会蜷在小山村,跟着大成哥做一辈子农妇,蹉跎了岁月。她看不起村里的每个人。

她美得出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为何作践自己过那贫苦日子,若是那般还不若在这嫣红楼活的畅快。

然富贵二字她只得其一,这贵字却如何都与自己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她是青/楼女子,花街柳巷的轻贱骨头,烟视媚行的无情婊/子。每每想到这里,仿若站在覆满冰雪的山峦之上,寒风瑟瑟,一直冷到骨子里。

她抓着肖泽,抓着这个既富且贵之人,她要争,争得世间一切的荣耀,那些她从未触碰过的尊荣,她要让所有蔑视自己的人匍匐在面前,仰望她的美貌。

“你怎么了?”肖泽见她神色有异,忙悉心询问。

“哦,天凉了,近来有些乏,偶有失神。”说话间,悦灵轻抚额角,若西子捧心。

肖泽忙扶她上床,叮咛道:“这几日秋雨连绵,凉风四起,已近初冬了,你要小心着身子,多添些衣裳,明日我差人送些衣物与你,你且睡上一觉,我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罢。”

悦灵忽而有些动容,却一闪而逝,转而心底一片凄凉,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她又何苦为之动容?过眼浮云罢了。

此时,花勿语因见着肖泽,触了霉头,仿佛吃了个苍蝇样儿,满脸写着不开心。

进了花梓的院子,她气鼓鼓坐在院子里,一语不发。

坐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终于坐不住了,她起身进了屋子,见花梓坐在梳妆台的桌前盯着桌上的东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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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长鞭

花勿语忽而起了玩儿心,将满心不痛快抛至脑后,对着樱柳打个噤声的手势,转而踮着脚尖,蹑手蹑脚蹭到花梓背后,忽然拍上花梓肩膀喊了声:“嗷嗷嗷!”

“啪嚓!”

花勿语身侧花瓶碎成好几片,一条长长的鞭子横在她腰间,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长蛇。

花梓看见花勿语,手一抖,鞭子便落到地上。那鞭子仿佛归西的长蟒,落入眼中,依旧有些骇人。

“你会武功?”花勿语望着花梓,一脸诧异,转而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为何要瞒着自己?为何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惹别人怜悯?

花梓呆呆愣在那里,盯着脚下的长鞭出神。

花勿语越想越心寒,眼里噙着泪花,极委屈地说了句:“骗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龙噬苍穹?”花梓并不急着去追花勿语,嘀咕了一句,默默拾起地上长鞭,轻轻一甩,缠过纤腰,鞭尾的菱形铁块并不大,被藤条缠的严严实实,若不留意,乍眼一瞧,仿若墨绿的荷包,悬于腰间。

“收成团,放成片,收如虫,放如龙,收如鼠,放如虎。”花梓坐在床边,抚着腰间的长鞭如小孩子背三字经一般念叨着。

忽而她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漫山遍野的紫罗兰,清凉的河水潺潺流过,大大的蚌就躺在河水里,她轻轻晃着脚丫儿,鱼儿吻着她的脚板,痒得她咯咯笑。

花梓觉得有些陌生,她竟有过这样的笑声,无忧无虑,融了春风。

旁边还有个姑娘,一身蓝色碎花小夹袄,她扯着花梓的手,跟着她一起笑,笑声传出老远老远,花梓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心里委屈难抑,眼泪夺眶而出。

忽而画面转到一间简陋的村舍,小小的院落只种了些小白菜,这时节长得正好,绿油油铺了一片。面前是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花梓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得她的声音,很慈祥:“丫头,这鞭子给了你,你可莫要糟践它,俗语讲,长鞭讲究收成团,放成片,收如虫,放如龙,收如鼠,放如虎……”

老妇人的声音越越模糊,渐渐遥不可闻,花梓终于头疼难抑,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好躺在床上轻揉额角,整个身子仿若悬在冰河之上,没了知觉,却慢慢放松下来。

每每都是如此,头疼之时躺下小憩片刻便舒服许多,慢慢自愈。

花梓一觉醒来,日头早已偏西。

她起身坐在床边,穿上白边儿大红小马靴,去瞧了眼哥哥。

还是一如往常,静静躺在那里。

她理了理忆起的片段,默默珍藏在心底,她想,总有一日她会把所有事情记起,到时将这些片段一并翻出,就再也不会丢了,定要牢牢记得。

她走到白玉曦床前,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哥哥并不英俊,也不魁梧,有些瘦,而今满身是伤,更显得有些凄凄然。

他双目狭长,眉毛浓重,眉峰冷毅,额角有道伤疤,不长却深,这些时日下来,腮边现出短短的胡茬,他肤色不若师傅那样如玉般温润白皙,反而有些黑,隐隐泛着深深的古铜色。

花梓伸手摸摸白玉曦的眉毛,鼻子,嘴巴,忽而又摸摸自己的脸。

还记得自己这张脸,对镜梳妆时,映在铜镜中,巴掌大的小脸清白如素,双眸明亮如星,眉清目秀,薄薄两片唇略显苍白,长发垂腰,轻轻挽成流云髻,虽有些清冷寡淡,然依旧隐隐透着一丝灵气。

花梓回过神来,又望了望白玉曦的脸,低声念道:“为何我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她沉吟片刻,不由心悸,幸好长得不像,她可不想长得跟他一样黑。

“定是你长得像父亲,我长得像母亲。哥哥,这几日,我时常学着做些菜式,等你醒来我一样一样做给你吃,你就快点儿醒来吧,我眼睛看得见了,以后,我不需你照顾,我还会照顾你,你很久没有带我去小河边儿了,最近天气越发冷了,你再不醒来,河边的树叶儿都要掉光了。”

花梓叹口气,继续幽幽地说道:“你这哥哥做的可不如我这妹妹好,我盲了你时不时还冲着我发脾气,你这会儿整日睡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每日照料你,辛苦着呢,我都不嫌烦。”

她心里泛酸,掉了一大滴眼泪,遂深深吸口气,擦擦眼泪,继续念叨着:“可是,你若醒了,想骂我就骂我,数落就数落我,只要你醒过来,怎么都好,哥哥……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若再也醒不来……”

眼泪滴答滴答掉到白玉曦手上,她粗略用手指擦了擦,却没有注意白玉曦微微阖动的眼眸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就听“吱呀”一声门响,她仔细擦了把眼泪,心想定是狼女回来了。

原本她差狼女去买菜,此时见她空手而归不禁心中不解。

狼女一闪身,但见萧叶醉提着两个食盒站在狼女身后,笑容满面。

花梓不禁暗暗感叹,师父当真是罕见的绝色佳人,一笑倾人城啊。

“怎么?哭了?因为勿语?”萧叶醉见花梓眼睛跟核桃似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便直言询问。

花梓一愣,遂摸了下腰间长鞭,这才想起花勿语被自己转身挥鞭惊到,想起花勿语说了句骗子哭着跑了出去,想来萧叶醉是知道这事儿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心里又担心花勿语去了哪儿。

“你别担心,我已劝过她,她也觉着误会你了,她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家门,托我备些好吃的给你赔罪。”萧叶醉不慌不忙踱步进门,将两个大大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又瞥了眼花梓腰上的长鞭,不着痕迹地问道:“鞭子是哪找到的?想起什么来了吗?”

花梓总觉得师父也不愿提及过往,便刻意忽略了忆起的画面,应道:“收拾屋子时在柜子角落找到的,并未想起什么,当时勿语吓了我一跳,不知怎地将鞭子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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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雪碎

花梓有些食不下咽,仿佛心里堵着很多东西,没了退路也没了出路。

按理说,哥哥这几天该醒了,却不见动静。加之头疼愈加频繁,有些画面一晃而逝总是捕捉不到细节,心中不禁添了烦躁,竟没了胃口。

玉花梓不爱吃饭了,实属难得。

“怎么?不对胃口?”萧叶醉见她举箸不动,有些疑惑。

“没事,最近时不时头疼。”花梓笑得有点儿勉强。

萧叶醉却回头望了望白玉曦的房间,脸上瞬间笼了一层愁云,心中焦虑万分,若白玉曦醒不过来,花梓是否也要陪葬呢?

“来,吃点儿肉,你近日瘦的皮包骨,”萧叶醉夹了块肉到花梓碗里,微微笑道:“等你吃胖了,师傅教你舞鞭子。”

花梓扒了口饭,点点头,等胃里满登登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之后两日,花勿语都不曾来过,据说她父亲病了,着她陪伴左右。

花梓闲来无事会在院子中舞鞭,九尺长鞭打在地上,尘埃四起,她从来不晓得自己竟有这样大的气力,挥得动如此重的鞭子,身随步法,鞭随身法,竟游刃有余。

“该给鞭子取个名儿。”花梓将长鞭放在石桌上,这鞭子九尺有余,韧性极好,花梓曾细致瞧了瞧鞭子材质,似乎是树藤与牛筋做成,然这藤绝非普通的藤,牛筋也绝非寻常的牛筋,单说这通体墨绿便让人不禁咋舌,断了根的藤做成武器竟能不失绿意,不失韧性,便知这藤大有来头。

她想,若哪日身无分文,把这鞭子当了,定能换来半月衣食无忧,如此一想,这真是保命的武器。

“叫青魅如何?”

花梓抬头,却见狼女皱着眉头盯着长鞭发呆,听到询问,愣了一下,竟支支吾吾道:“不……不好。”

“哪里不好?这鞭子通身墨……”

花梓还未说完便被狼女打断:“它叫雪碎!”

花梓挑着眉毛问了句:“它叫雪碎?”

“嗯。”狼女重重点头。

“你如何知道它叫雪碎?”花梓盯住狼女的眼睛,目光灼灼。

当初鬼老太留狼女照料自己,她并未多想,可多日相处下来,她总是觉着狼女对她有特别的感情,会怕她伤着累着,甚至喜怒哀乐也随着花梓的情绪变换着,让花梓受宠若惊。若曾经不认识自己,狼女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狼女说话本就不利索,此刻更是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花梓看着狼女焦急的样子,有些后悔,何苦这样咄咄逼人?知道她的过往,却不愿提及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也不多她一个,便打着哈哈道:“就叫雪碎,我也觉着这名字好听。”

狼女如释重负,忙说:“我去熬药。”扭头钻进屋子里去了。

花梓将长鞭缠在腰间,心里默默念叨着“雪碎”“雪碎”,眼前恍若飘落朵朵梨花,她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这才想起那个许久不曾忆起的梦,此刻只记得梦中那人一袭青衫,样子却再也记不得了。

而桑国御花园内,花勿语正跟肖泽正闷头一前一后站在亭子前,小小的六角亭精致典雅,悬着红色的匾额,写着“融芳亭”。

此时秋菊开得正盛,团团锦簇,幽香四溢,清淡悠远。

“我父王的心思……”花勿语背对肖泽欲言又止。

“长公主千金之躯,臣诚惶诚恐,不敢逾越!”肖泽躬身而立,这话虽谦逊,然语气却不卑不亢,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这再好不过了。”花勿语脸上立时浮现笑容,转过身来,好似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十分踏实。

花勿语踱步走向亭子,踢走旁边的小石子,不小心磕疼了脚,然只皱了皱眉,忙满面笑容道:“前些日子见肖公子出入嫣红楼,我就想,你瞧得上青/楼里那些个媚俗女子,断然不会瞧得上我,心中甚是欢喜。父王着我伴驾左右,又传你进宫,无非想撮合你我二人,既然肖公子表了态,我也不绕弯子,我花勿语并不愿嫁你,也请肖公子放心。”

“臣明白,谢长公主体恤之情。”肖泽微微一笑,庆幸她无意嫁他,可“媚俗女子”四个字,却让他心中不悦。

“若没有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嗯,去罢,”花勿语话刚出口,眼珠儿一转,忙弯腰摘了朵秋菊,唤了声:“肖泽!”

肖泽忙回身,却见花勿语站在那里,递过一朵秋菊,肖泽疑惑地望着花勿语不知何意,心中不禁敲起鼓来,难不成这长公主忽然对他有了好感?

花勿语却豪无窘态,依旧优雅大方地将花送到肖泽手中,这才不紧不慢,欢颜道:“这青/楼女子戴不得高贵的玩意儿,会折了寿,野生野长的花儿倒是不错,送与你那心上人,她定会十分欢喜。”

肖泽听罢,只觉得周身寒霜四起,抽动抽动嘴角,生生憋出几个字:“谢长公主!”然抬头时,目光冷冷瞪着花勿语,并不动弹。

花勿语吓了一跳,若他动手打她,她定是打不过的,若惊动了父王,自己定要受罚,再说肖泽的父亲是大将军,权倾朝野,若真开罪于他,怕也会给父亲惹下麻烦,怎生都是自己吃亏,心中有些懊悔,都怪自己图得一时嘴上爽快,此刻可如何是好?

她正手足无措间忽然福至心灵,喊了声:“樱柳,樱柳,我头晕!”说罢,朝着樱柳使了个眼色,便倾身倒在樱柳怀里,樱柳呆呆愣愣却不明就里,着了忙扯着脖子喊:“来人啊,长公主晕倒了,来人啊,长公主晕倒了!”

而一旁的肖泽只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此时身边早已呼啦啦围了一群的护卫,丫鬟和嬷嬷。

花勿语知肖泽走远,忙站直了身子,拍拍月白长裙,抚平上头的紫色绣纹,扶正头上的金缕钗,朝着众人窘然一笑,仿若无事地吩咐道:“都下去罢。”

说罢兀自向桑王寝宫走去,余下身后一群宫人望着长公主的背影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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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相顾

是夜,肖泽醉的一塌糊涂。每每想到那朵秋菊,再看看怀中柔情似水的悦灵,心中便腾然窜出无名之火。

嫣红楼灯火通明,迎来送往,客流不息。

“别喝了,你醉了。”悦灵夺过肖泽手中酒杯,轻轻放到一旁。

肖泽忽然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囫囵说道:“我不允许,决不允许!”

待他冷静些,悦灵才轻轻推开他,红着双颊柔声问:“不允许?”

“对!”肖泽低语,又倒了杯酒,盯着琉璃玉壶:“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轻贱你,就算她是当今公主也不行!”说罢,一饮而尽,不禁轻轻咳嗽起来。

悦灵顿时泪水涟涟。

“肖郎莫要为小女忧心,小女本就是红尘女子,这都是命!”悦灵微一低头,眼角眉梢都挂着我见犹怜。

肖泽猛地将悦灵抱在怀中,盯着眼前的罗纱帐,心中万般滋味缠得他透不过气。

而悦灵却俯在肖泽怀中,一改往日的柔弱温顺,冷冷一笑,眼角划过一丝凛冽。她好奇这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是如何轻贱她侮辱她,可她不能问,她要低眉顺眼,她要楚楚可怜,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尽早离开这种卑贱到尘埃里的日子。

此刻花勿语正躺在玲珑阁的卧榻上,吃着滚圆的紫葡萄,樱柳站在一旁帮忙剥皮,花勿语却抢过去:“我自己来。”

她边吃葡萄边笑得春意盎然,整个人都喜气洋洋,肖泽父子对桑王对她这个长公主早就有所不敬,今日自己定是触到了肖泽的神经,不然他那张脸不会那么阴鸷,要吃人一般。

她越想越开心,瞧不上的人不开心,自己当然就开心了。

花勿语吃着酸甜酸甜的葡萄,洋洋得意呢,却不晓得花梓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都乱了头绪。

因为,白玉曦不见了!

……

都城外,芳草萋,霜打的泥土透着衰败的气息,放眼望去层峦叠嶂,密布的阴云一层厚似一层,压在半山腰,吞天噬地,周围一片死寂。

白玉曦披着黑色氅衣,斜倚在篝火旁,腾起的火苗夹杂着洞穴的湿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闭目凝神,慢慢调匀了气息。

“师兄!”只听一声轻呼,微微透着点儿埋怨。

这洞中除了白玉曦,便是这位唤他师兄的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瓜子面,丹凤眼,眸若含水,水若含烟,一袭黑衣,纤腰紧束,长发高束,长长的暗红发带垂落如流苏,眉间一点梅花钿,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惹眼。

此刻她正薄唇轻抿,斜眼瞥着白玉曦,见他半天不吭声,终于忍不住又唤了声:“师兄!”

这次声音要比先前大些,她有些急躁,更多的是抱怨。

“嗯?”白玉曦动也不动,头不抬眼不睁,冷冷敷衍一句。

“我还活着。”黑衣姑娘声音有些颤抖,眼中的烟笼雾罩此刻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是寒冬般的凛冽,生生将欲落的眼泪冰冻的恰到好处,悬而未落,风化消散。

“我知道。”白玉曦声音依旧没有起伏,黑衣姑娘也似乎习惯他的冷漠淡然,并不诧异,只能攥紧了双手,将心中的不甘捏个粉碎。

“你知道?”她紧紧盯着白玉曦的眼,低声发问。

白玉曦忽而睁眼,四目相对,她有些抵不住白玉曦的目光尖锐,低下头去,随手捡起一根木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篝火。

二人的影子投在洞穴的石壁上,若鬼魅般飘忽不定。

“我师妹何时让自己吃过亏?”白玉曦漫不经心地调侃着,有些嘲弄的意味,身上的伤虽已大致愈合,然起身行走时依旧有些疼痛,加之昏睡许多时日,身子尚且孱弱,走路还不甚稳健。

洞穴的山石透着湿气,寒意砭人,不可久坐。

白玉曦站起身,慢慢直腰,皱着眉头,轻轻按住腰间隐隐作痛的伤口,扫了一眼面前的姑娘,难得的微微一笑。

黑衣姑娘听了他的话原本满心恼怒,正待发作,然见他此情此景,忽而心中泛着酸水儿,极是难受,转而深深叹口气,幽幽念叨着:“对,我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你用不着为我担心。可你这一身伤哪来的?”

“狗咬的,摄魂术对畜生可是无用的。”白玉曦说的云淡风清,忍着疼,将外衣穿着妥当,又伸手烤了烤火,待温暖传至周身,方直起腰。

“若无事,我回去了。”他正待转身,胳膊却被那姑娘死死抓着不放。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密布的阴云,轰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排闼而来,顷刻间,大大小小的雨线肆无忌惮在天地间连成一片。

他沉默半晌,低低说了声:“你想我伤口裂开?”

姑娘倏地松手,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白玉曦看着她的脸,她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思茗!我自有分寸!”白玉曦冷下脸来。

思茗晓得他是生气了,不再作声。

丝丝凉气四下游走,此时已近黄昏,加之大雨滂沱,让人分不清是昼是夜。

“天寒,记得添衣。”沉默半晌,白玉曦终于沉着嗓子叮嘱了一句,意欲转身,却见思茗眼神有些异样,本是热泪盈眶,却忽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后。

他微微一愣,转身望向洞口。

花梓正站在洞口,一身火红长裙湿个通透,凌乱的长发垂在肩上,黏在背上,贴在脸上,滴答滴答滴着冰凉的雨水。

许是洞里篝火的温暖让她忽然有些不适,站在那里打了两个寒颤。

白玉曦牙关紧咬,微一闪身便站在花梓身旁,脱下自己的氅衣,披在花梓肩上,又拉着衣襟,将花梓裹个严严实实。

“哥哥!”花梓又哭又笑,也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如鲠在喉,相顾无言。

她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却不知说什么好,多日来的担忧和恐惧一时间消散殆尽,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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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思茗

白玉曦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抓着她的手,不停揉搓,花梓僵硬的十指慢慢有了温度。白玉曦失神,想起花梓也曾这般为他暖手。

他忽然回过神来,急忙退后一步,松开花梓的双手,厉声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花梓一愣,然并不多想,白玉曦向来喜怒无常,改不了了,她早已习惯,就好似狼女整日里吃肉,从不吃蔬菜,给日常开销带来沉重负担,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出来找你啊。”

连续多日劈柴烧水煮饭做菜,又要爬山采药,原本细嫩的双手生生磨出几个茧子,脸上也多了几分粗砾。此刻淋得像个落汤鸡,莫说她往日的神采灵逸,便是盲了之后的端庄素美也杳然无踪。

可偏偏就是这个落魄样子,脸上却挂着掩不住的万分喜悦,仿佛摸金校尉寻到了满是宝藏的帝王陵墓,看到了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她看着白玉曦,笑得跟过年似的喜庆。

终于盼到他醒来,她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可算找着他了,她差一点儿就丢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据说,孤儿都是十分凄苦的。终于不用当孤儿了。

“看得见了?”白玉曦坐回到篝火旁,简单问了句,然不等花梓应答,便命令似的唤她:“过来!”

花梓忙走到篝火旁,实实打了两个喷嚏,顿时觉得鼻子通透了许多,头脑也清明三分。白玉曦扬手遮住脸,唾沫星子才没有喷到他脸上。

花梓赧然地笑了笑,这才注意到洞穴里不止她与哥哥,竟还有个姑娘。

此时,思茗正盯着花梓。花梓转而看看白玉曦,等着他介绍一下,结果他一声不吭。

花梓又看了眼对面的姑娘,见她还盯着自己不放,神色复杂,不由摸摸自己的脸,脸上除了雨水并无他物,并没有传说中的大米粒儿。

正不知所措,却听到思茗冷冷笑出声来:“哥哥妹妹?真是相亲相爱!”

这话虽无恶意,然语气里却尽是挖苦嘲讽,听在花梓耳中,就仿佛千万只蚂蚁爬过手臂,让人好生难受,她想,依着哥哥的性格怕是要揍这姑娘一顿了,至少也要冷言嘲讽回去才是。

花梓看了眼白玉曦,他依旧充耳不闻,静静坐在篝火旁盯着火苗若有所思。

“白玉曦!”思茗猛然扯过花梓的手腕,盯着白玉曦责问道:“你不杀她?”

她声音颤抖,尖锐刺耳,回荡在洞穴里,让人胸口发闷。

花梓想要甩开思茗的手,却被抓的死死,任她扯得手腕生疼也无力摆脱,她想,思茗八成是吃了大力丸。

“放开她!”白玉曦忽地抬头,冷若冰霜的眸子仿佛两把利刃,道道寒光是隐忍未发的愤怒。

思茗抓着花梓的手微微颤抖,散了七层力道,花梓挣扎许久,这会儿忽然抽回胳膊,不禁向后踉跄两步,因着惯性,跌坐在地上。

原本便被雨水淋得落魄不堪,此时更是沾了尘土弄得满身泥污。

花梓望向白玉曦,他视若无睹,却冷冷瞧着她,并不上前,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指望白玉曦扶她一把。

这就好比跟一只大灰狼商量:“能把你洞里那只羊放了吗?”大灰狼肯定对你说:“没门儿!”

可是,总不能这么坐着吧。

她白着小脸从地上爬起来,小心拾起白玉曦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放在旁边干净的山石上,生怕弄脏他的衣服惹他生气,吵架她不如白玉曦刻薄,打架……更不用说了,所以,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再看洞里这姑娘,在哥哥面前如此放肆,简直作死,是一种轻生行为。

“你不杀她,还护着她!你是忘了当初她……”

“够了!”白玉曦打断思茗的话,立时起身,闷声呵斥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思茗有些歇斯底里:“你的事?这只是你的事?难道死的不是我师父?难道她是……”

“住嘴!”

白玉曦眨眼功夫已经站在思茗面前,一只手正死死掐着思茗的玉颈。

思茗说不出话,深深望着白玉曦的眼睛,捏紧了拳头,不住颤抖,终于,她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泛起泪花儿。

花梓想,果然要被掐死了,连忙上前几步,想要劝阻。却见白玉曦微微松了松手,减了些力道,思茗不再说话,他方才收手。

花梓站在一旁,满身泥污,不敢出声,直到洞中沉默许久,她才觉着仿佛有张无形的网缠着她透不过气。

她不敢看思茗几近绝望的神情,也不敢看白玉曦痛苦又纠结的眼神。她努力回忆自己曾做过何事让这姑娘对她如此深恶痛绝。

然脑中一片混沌,一无所获。

洞外一片漆黑,仿佛野兽的口,欲将最后一点光热吞噬殆尽。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于是,开口道:“咱有话好商量,好勇斗狠不是好习惯……”

“回家!”白玉曦忽然扯过花梓的手,捏的她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折断了。

她知道他在发脾气,还是不小的脾气。

这次惹他生气的又不是自己,而是那个黑衣的姑娘,凭什么拿自己出气啊?

他手上用的力实在太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捏成粉末似的,她觉着十分不公平,可见,人善被人欺这话毫无道理,她并不善良为何总是被欺负。

她又不禁惴然思索,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事,所以他才抽风儿似的发脾气。

白玉曦扯着她走出洞口,却听思茗近乎哀求般喊了声:“师兄!”

花梓愣了愣,脚步沉重,白玉曦却没有丝毫犹疑,用力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她不禁暗叹,当真的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禽/兽不如啊。

暮秋的雨水夹着雪霰,冰凉刺骨,白玉曦只着一件单衣,那件黑色大氅此刻正静静躺在洞穴的山石上,思茗盯着黑色氅衣泪雨滂沱,她知道,他故意留下这衣服,怕她难捱夜里洞穴湿寒。

可这非她所求,她宁愿白玉曦扯着她冲进雨幕,这衣服随便留给谁都好。

难道,与他相依为命的不该是自己吗?她好不容易打探到他的消息,将他带到这里来,运功为他打通经络,却不想他睁开眼第一句话竟是:“怎么是你?”

思茗怕了,她从没这样害怕过,从小到大,她都害怕白玉曦,他稍一皱眉,她便心慌意乱,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怕他会扔下她。

现在师父不在了,他与她的羁绊就不复存在了吗?即便不复存在也仅是对他而言,可对于思茗,或许要倾尽一生去解开心底深处的结。

“玉花梓。”思茗咬碎牙齿一般念着花梓的名字,眼眸深处是摄灵殿一望无际的阶梯,是无底的万丈深渊,还有师父如父亲一般慈爱的面庞。

“师父……”她忽然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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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家

山脚的路坑坑洼洼,白玉曦大步向前,头也不回。

花梓跟得吃力,走了一天的路早已腿软,终于不堪疲惫,足下落空踩到水坑里,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扑倒在泥泽中。

污水四溅,花梓蓬头垢面,满身泥污,长发黏在脸上还在滴着污水。

白玉曦终于停下脚步,然却未松手,花梓觉得整条胳膊似乎脱了臼,疼痛传遍全身。

她想呼喊出声却喑哑着嗓子只闷闷哼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心想,不会刚刚复明就又哑巴了吧?心中十分忐忑。

他转过身来,目光凛然,手上猛一用力,欲拉她起身。

霎时痛彻心扉,花梓觉得,皮肉与骨头仿佛被生生撕扯开来,破了音的喊声响彻山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白玉曦心头一凛,倏然松手,花梓垂着脱臼的胳膊急速呼吸,整个脸蒙着死灰一般的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丝毫没了血色,如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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