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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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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兽名为淑图,是龙之九子中的一个,虽性情温顺。然不喜外物入侵,他会保护自己的巢穴,如守护自己的生命……”冷尘摸摸花梓的头:“来,烤火。”
花梓回头看了一眼淑图的图案,转身坐到火炉旁。
炉子金属锻造。四周花纹精致繁复,被火光照的红彤彤。
屋子渐渐暖和,花梓褪下氅衣,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火炉和炭?你以前来过这?这是谁的屋子?”
“你先睡会儿。”沐冷尘指指旁边的兽皮卧榻。
“可是,过会儿天亮了,万一被人发现……”
“放心,有我在。”沐冷尘拍拍花梓凌乱的长发。微扬的嘴角柔情四溢。
花梓一时瞧的痴了,心中暗想,天上的神仙能否和凡人结成连理?
思及牛郎织女天仙配,顿觉人生一片渺茫。
想着想着只觉得困意袭来,眨眼便入了梦。
梦里,婆婆笑着站在门口。梦里,凝馨和羽峰哥扶着婆婆,梦里,他们在朝自己招手,梦里。他扯着沐冷尘的手向婆婆跑去,可是,为什么越跑越远,越跑越远,直到最后,婆婆的身影,凝馨的身影,羽峰哥的身影都不见了,连沐冷尘也不见了……
花梓一惊,慌忙睁开眼睛。
此时天已大亮,不知何时,漫天飞雪无影无踪,阳光不甚明媚却因着皑皑白雪显得格外灼目。
花梓见着窗棂上明晃晃的日光,轻轻拍下额头,晓得刚刚梦醒。
环顾四周,还是那间屋,还是那张兽皮,还有那瓶瓶罐罐上的野兽图纹,认出最边上那只小小的叫淑图,地下的火炉只剩零星的火光,还有一片苍白灰烬。
花梓绕着屋子瞧了一圈,未瞧见沐冷尘的身影,便有些慌了,起身四下寻找又不敢大声呼喊。
于是,她跑到门边,伏在门旁。
门外悄无声息,她小心翼翼推开个小缝隙,地面一片纯白,折射的阳光四散开来,不小心跳到花梓的眉毛上,眼睛上。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亮度,然而不远处那一幕看在眼里却比这雪地上的光更加刺目。
一身雪白裘袄的姑娘正攀着沐冷尘的脖子,亲昵耳语。
只瞧着背影,那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花梓看到冷尘的脸,那层层暖意剥开来便是无限宠溺,好似史大婶做的花蜜糕,可以甜到骨子里。
可是为什么她不觉得甜,唇角反而有些涩涩发苦。
沐冷尘蹲下身子,白衣姑娘跳到他背上,二人向这边走来。
花梓慌忙掩上门,坐回到兽皮上。
门被推开的时候,外面大片光芒铺洒进来,将整个屋子照个通透。
花梓觉得自己像个古董一般接受着白衣姑娘的观赏。
那姑娘大大的眼睛毫无杂质,半点儿瑕疵都没有,很好看。
还好,这会儿她不是趴在沐冷尘的背上,而是站在沐冷尘身边,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花梓几个来回。
沐冷尘只是笑,花梓不知他是因着自己笑的,还是因着这姑娘才笑的,他晓得她有满腹疑问,故而不等她询问便开口道:“花梓,你不是问我为何对雪域这般熟悉吗?”
他迈进屋子,坐在一旁,拿起腰间酒壶喝了口酒:“这里是我的家,我就是在雪域长大的。”
花梓呆呆望着沐冷尘,气氛有些尴尬。
白衣姑娘大步跑到花梓身前,径直坐到卧榻上,直直盯着玉花梓。
还未被陌生人这般盯着瞧过,花梓整个身子都僵硬着不知该作何反应才不算失礼。
沐冷尘一直微笑,是啊,这里是他的家,谁回到家会不开心?
可是花梓觉得沐冷尘忽然离自己有些远,竟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表情,看不清他整个人。
原来,他竟不是神?
“我叫琉虞。”那姑娘歪着头,一脸愉悦。
阳光裹着雪花的清凉铺成轻纱,蒙上了琉虞的脸庞,花梓不知,这便是雪域王最心爱的公主,琉虞公主。
原本,花梓以为自己十分不幸,对下凡的神仙芳心暗许,如今发现,对方并不是神,可那又如何?人家是个有主儿的!
收了心思,她兀自思量,不管沐冷尘是不是有主儿的,能遇着他都算好事一桩,至少,熟人好办事,不会把自己当成莫名入侵者给活埋了。
婆婆危在旦夕,可不是谈情说爱,芳心暗动的时候,她朝琉虞点点头,有些不太欢喜,却还是挤出个笑容:“嗯哼,真是个可爱热情的小姑娘。”
沐冷尘有些尴尬,琉虞却混不在意:“听闻小哥要去山顶采雪莲?”
花梓点点头。
“那山顶有只大白狼,很是凶神恶煞,有那么大个儿,你是断然打不过它的。”琉虞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着那白狼的个头儿。
沐冷尘只在一边笑的春风满面。
花梓看得十分来气,想来自己也十五六岁,何苦偏生要装得老成持重在这瞅着她卖萌撒娇?遂站起身来,捏着嗓子娇嗔道:“人家才不怕嘞,人家五岁就杀死过大老虎呢。”言罢,一叉腰,白了沐冷尘一眼。
沐冷尘愣了半晌,终于低头一笑,心想着这姑娘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放这么个孩子上山采莲,到底放不下心。
“我陪你一同去。”沐冷尘站起身。
琉虞立时拉住他的手,连声道:“冷尘哥哥,你说什么呢!”气鼓鼓的小脸写满了嗔怪之意。
花梓瞧在眼中,打了个冷颤,心中不悦,眼珠转了转,摆出个十分乖觉的表情:“我一人去罢。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死在这山上,也不愿连累沐大哥分毫。”
沐冷尘拉着玉花梓的手:“不成,你自个儿上山别说采雪莲了,恐怕连雪莲的模样都见不着。”
花梓立马反拉住沐冷尘的手,眼冒金光:“那我们尽早出发吧。”言罢,还瞪着琉虞摆个得意的表情。
“不行!”琉虞死死拉着沐冷尘厉声反驳:“那大白狼可不是好惹的,我断不许冷尘哥哥冒这个险!”
花梓拍拍胸膛,面色凛然:“姑娘放心,我定会护他周全。”
琉虞冷哼一声,斜睨着花梓又打量了几个来回:“就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主儿,你能护着谁?”
花梓霍然抽出缠于腰间的鞭子,朝着地上“啪啪”抽上两下:“行走江湖,没点儿练家子怎么成?”
琉虞立时躲到沐冷尘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愤恨地瞧着玉花梓。
是日夜里,月冷风寒。
沐冷尘敲开花梓房门,她正收拾行囊准备明日上山。
烛光如豆,沐冷尘脸色不佳,踟蹰半晌,轻声问道:“可否迟两日再上山?琉虞病了,雪域王命我守候两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遇狼
花梓觉得奇怪,为何自己会觉得委屈呢?
二人萍水相逢,他不欠她,且帮了她许多,本不该奢求一同上山,这会儿自己有何委屈?
平了平心绪,她强颜欢笑:“沐大哥且去忙,我自会小心,若实在力不从心,我再回来找你陪我一同上山,你看怎么样?”
沐冷尘抿着嘴唇未应声,花梓心凉了大半,很怕自己克制不住拉着他的手嚷嚷:大神,求不离不弃。
见他久久沉默不应声,想来是默许她独自上山了,遂下起了逐客令:“沐大哥,时候不早了,我明日要登山,想早些歇息……”
沐冷尘顿觉尴尬,深更半夜,在个姑娘房中逗留,着实不合适,便拱手告辞,转身离去,顺手将门轻掩。
忽然想起客栈那晚,花梓抱着被子沉沉睡去的模样,遂隔着房门叮嘱道:“雪域天寒,夜里记得盖被,小心着凉。”
花梓嘟着嘴,竟有些泪眼模糊,听着沐冷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喃喃自语:“要你管?!”
雪域共三座雪峰,与雪域王宫毗连之山脉最高,也最为陡峭,名曰雪莲山。
花梓站在山脚,抬首仰望,一望无际的白雪茫茫,银装素裹,偶尔几片雪花随风飘落,映着朦胧晨光,格外晶莹剔透。
花梓裹着斗篷,背着包裹,沿着不甚清晰的小路蜿蜒前行。
白雪之下是数不尽的怪石嶙峋,枯枝败叶。
花梓虽不是娇生惯养,可也从未受过这样的苦,不觉心中一阵酸涩,婆婆常说兰村好,往日还不觉得,如今想来,兰村是真的好。
出了兰村,纵然再苦再累。也没人心疼,没人宠。
没有婆婆,没有姐姐,没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史大婶。也没有憨憨傻傻的大成哥……
可是,若没了婆婆,纵使兰村万般好,在她看来也是空空如也无所牵挂!
花梓咬咬牙,将包裹里的布条扯出来,缠到手上伤口处,不多时,便已是血迹斑斑,好在天寒地冻,冰的手脚发麻。也就不觉得多么疼痛难抑。
后来,花梓细细想来,觉着自己实在是童心未泯,竟觉得自己学的那几手“练家子”真能保自己行走江湖,一路无虞。
而事实证明。遇到两头以上饿狼,她便无力招架,只余自杀一条活路了!
别问自杀为何是活路,没听过穿那个越还是没听过重那个生?
然花梓一根筋地认为自己不属于穿越派和重生系,且有那么一颗未泯童心,自诩初生牛犊,遂持鞭而立。与对面三头饿狼怒目相视,僵持半晌。
十分庆幸,其中两头开始行动了,一左一右,绕着花梓缓缓而行。
花梓一直在思考,若这三个玩意儿就这么一直瞪着她自己。自己是不是会被活活冻死或饿死?
瞧那架势,这三头狼在经过眼神及狼语交流后,已然决定采取绕背袭击的方式,将花梓扑倒在地,上演一幕野外生存之食人篇。
来不及多想。花梓抖手便是一鞭,破风一声锐响,鞭梢爆砸而去,直奔头狼额头。
那狼吃痛,哼哧两下,晃了晃脑袋,双目凶光依旧,只是步履有些踉跄,稍作后退。
左右两只狼在花梓未留意之时,忽然朝花梓扑去。
长鞭乃重武器,此时收手已是有些迟了。只能奋力向一侧抡去……
甩偏了!
两头饿狼扑面而来,花梓想,躲了一只躲不了第二只,余下那只拿脸蹭蹭凉丝丝的雪花儿镇痛之后也似乎想要过来出一份力,索性放弃抵抗,高喊:“我包里的饼子都给你们,求饶命!”且一翻身,骨碌到一旁翻开包裹将两张大饼直直撇向三头饿狼。
其中一个大饼十分精准糊在一头狼面上,那饿狼摇摇头,甩飞大饼,目露凶光。
若刚刚只是因为饥饿,那此刻则是为了捍卫尊严,三头饿狼仰天长啸,嗷嗷嗷仿佛在忿然怒斥:“你家饿狼放着人肉不吃吃大饼?!还糊我一脸葱花味儿!”
其实花梓十分无辜,活了十五六年未出过兰村,连狼毛都没见过,狼嚎都未听过,她还真没研究过狼这种动物的日常食谱。
慌乱之下,她抬手格挡,利齿入肉,嗜血的眸子近在眼前,花梓不由心悸。
她臂膀吃痛豁然松手,长鞭落地,已是回天无力。
翻身欲逃,另一头却直直扑向花梓后鞧,一声嘶吼直破云霄。
然十分庆幸这声嚎叫,扰了狼女清修。
有生之年,狼女成了花梓第一个救命恩人。然花梓对狼女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谢谢,而是:“我来教你直立行走吧!”
她不知狼女同那三头狼进行了怎样快捷有效的交流,使得它们三个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她只记得昏迷之前,狼女把她驮到背上,朝远处一个山洞慢慢走去。
在花梓醒来之时,天色已浓稠如墨。北方天空悬着几点星子,格外明亮。
她梦中惊醒,豁然坐起身,狼女正蹲在洞口生着篝火。
火光熠熠,将狼女佝偻的身影刻在墙壁之上,耳畔北风呼啸,竟半点儿进不得这洞穴。
花梓瞧见自己伤口被布条胡乱包扎,身上盖着张兽皮,这会儿因她坐直了身子已褪到大腿。
身下石床寒意砭人,却因着火光融融散去几分冰冷。
狼女回头,蓦然起身,身后篝火将她周身蒙了一层暖光。
逆光之下,花梓瞧不清她的容颜,只约略瞧那身形,像极了粗犷的汉子。
花梓有些尴尬,见狼女双脚着地站在面前,想来他是晓得如何直立行走的,那她晕倒之前说的那句话真是让人难堪。
正如此思索,狼女忽然俯身,四脚着地向花梓走来。
“……”
“火不够旺,我肉厚,烤不熟!”花梓抓着兽皮瑟缩发抖。
至今她也不晓得面前到底是个什么神兽!把她捡回来是想怎么个吃法。
狼女倒未说话,只将花梓按倒。花梓也未敢多做挣扎,何况身上几处伤口隐隐作痛,身上早已没了力气,容不得她英勇抵抗。
待花梓重躺回石床。狼女扯过兽皮,笨拙地盖在花梓身上。
借着火光,花梓瞧见狼女侧影,粗砾但平整的脖颈,还有隆起的胸。竟是个母的!且眉眼间偶现几丝善意。
这让花梓心下稍安。
“你一个人住?”花梓试着与其沟通,妄图通过言语安抚劝其放了自己。
“嗷~”
花梓微微一愣,思索良久,这句“嗷”到底想表达什么,半晌,不得其解!
“你没有亲人吗?”
“嗷嗷~”
“哦。白日里那三只狼是你的小伙伴?”
“嗷呜~”
“……”花梓蓦然抬头,朝着洞口,仰天长啸:“嗷呜呜~”
狼女微微一笑!
花梓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狼女却兀自跑去火堆那蹲着,只留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恍惚间,花梓竟心生怜悯。
她想。这也不过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罢,怎弄的这般凄惨模样?
蓬乱的发,深凹的眼,古铜色的肤色,凌乱的兽皮袄子,四脚着地,不谙人语。然终究是人,故而对自己抱有善念,才救了自己一命罢。
在这苦寒之地,长年独处,即便耐得住凄苦,也耐不住寂寞啊。
花梓侧头望向狼女。轻声问道:“不要在这山里住,等采了雪莲花,随我一起下山罢!”
狼女转过头,盯着花梓瞧了半晌,又转过身去摆弄篝火。
花梓不晓得她是否听得懂。倦意袭来,她隐隐有些发困,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儿倏然绕上鼻尖,花梓瞧见狼女捧了一大块肉送到她面前,花梓闻了闻,气味略膳,想来是牛羊肉之类。
空腹多时,早已饥肠辘辘,花梓接过狼女手上的肉,一边吃的满嘴是油,一边笑眯眯道:“原来你会双脚走路啊。”
狼女挠挠头,仿佛听不太懂,并未应声。
花梓撕了一块肉递给狼女,一边示意道:“吃,一起,吃!”
狼女拿着那半块肉,竟有些羞涩,嘴巴张了半天,忽然说了声:“吃……”
花梓一大口烤肉囫囵吞到肚里,望着狼女拍手道:“对对对,吃,吃,吃……”她如何都想不通,瞧见狼女说了人话,自己为何这么高兴,以致一不小心,手中的烤肉便掉到地上,沾了许多灰土。
她瞪圆了眼睛盯着地上的肉,抿了抿嘴唇,颇有些难过。
对一个吃货而言,嘴边的肥肉飞了是人间最惨无人道的劫难。
狼女歪着头看了看,捡起地上的肉,便塞到嘴里,又把手里干净的肉递给花梓,粗糙的脸上扯出个笑容,连声道:“吃,吃……”
花梓眼眶一热,喉头发酸,接过她手中干净的肉,撕成两块,一块自己留下,一块送到狼女手上,又一把抢过狼女口中沾了土的肉,顺手扔到一旁,并张牙舞爪,绘声绘色打着手势,解释道:“脏了,有土,不能吃,不能吃,会生病,扔掉。吃干净的,好吃,不会生病,一人一半。”
狼女皱着眉头瞧了半晌,似乎也未瞧出门路,可终于还是接过花梓递过来的半块肉,又遥遥望着角落里那块脏兮兮的,撅着嘴巴,颇有些怨怼地瞧了眼花梓。
那一瞬间,花梓分明读出了她的心声:“怎么捡回来这么个败家娘们!”
第一百四十九章 恶斗
翌日,花梓伤口未愈,便急不可待要继续登山,狼女似乎不太乐意,站在门口垂着头,十分委屈。
花梓把她扶起来,拍落她肩头的灰土:“站直身子走路,不要趴着。等采完雪莲花,我回来接你!”
狼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花梓心下欢喜,绕过山洞,一瘸一拐向山上走去。
直至日薄西山,霞光渐退,花梓终于到了峰顶。
站在峰顶,花梓不禁惊愕,终于晓得为何雪域名列六大仙境之首,只这眼前的美,便胜却人间无数。
地势如此之高的冰天雪地,竟有一片晶莹似玉的湖泊。
只见涓涓细流从山石缝隙中缓缓流下,落入湖泊,漾起圈圈涟漪,激起些微细碎的水花。
雾气腾腾,氤氲缭绕,扑面而来的温热水汽融化了周围冰雪,四周花花草草挂满亮闪闪的露珠。
湖水与冰面毗邻之处,两朵洁白莲花如玉冰清,静静地望着湖水,望着蓝天,望着冰川,望着雪,随着水雾山风微微摇晃,从容安然。
环顾四周,不远处是一片松林,雪花将苍翠的枝桠掩盖大半,只留点点绿意透过积雪如饿狼的眼。
周遭一片寂静,忽然传来雪花簌簌声,由远及近。
花梓全神贯注盯着眼前莲花,并未留意。
待她回过神来一只巨大白狼已扑面而来,锋利的牙齿如泛着冷光的刀子,势欲锁喉。
花梓本能地将身子轻轻斜过,狼牙便深深嵌入肩胛骨,痛感霎时传遍全身,花梓无暇顾及伤口,慌乱之余抽出鞭子,本能回击,霎时白狼身上多出两道血痕。
白狼目露红光,似乎对这两道血痕混不在意。势欲再度扑来。
惶然间,有人扯过花梓的臂膀,缠着伤口的布条倏然断开,残破的红布飘落开来。如殷红的鲜血,盘旋盘旋,轻轻落在雪地上。
白狼尝到血腥目露凶光,眼神凶神恶煞,吞天噬地。
然就在一瞬,似乎眸光一闪,竟有些露怯。
花梓回眸,见狼女就在身旁,四脚着地,目露凶光。那陌生的模样,让花梓心中大骇。
狼女一直盯着白狼,与其久久对峙。
花梓有些担忧,论个头儿,白狼略胜一筹。论凶残,白狼总归是天生的,狼女是后天的,凶残程度也该是白狼更甚。那狼女如何取胜?
思及此,花梓忽然回头,盯着狼女喊道:“别管我!你走啊!走!”
……被狼女赤/裸裸无视了!
当狼女猛然冲向白狼时,花梓恍惚间觉着。狼女真的是头恶狼,而非一个姑娘,姑娘这词搁在狼女身上,竟显得如此虚无缥缈,遥远而陌生。
她本以为自己骨折了,然瞧见狼女骑在白狼身上奋力撕咬之时。不知哪来的力气,霍然将长鞭挥起,朝着狼眼狠狠抽去。
……甩偏了!
花梓觉得那白狼通晓兵法,算准了自己是做那小人的角色在远处拿着鞭子不停偷袭,故而朝自己愤然扑去。
花梓也未逃跑。只一鞭横扫,抽住一条狼腿,狠命一拉,又一拉,又一拉……
……拉不动!
那狼岿然不动,跟花梓的鞭子较劲儿。
只见它乍着白毛用力一甩,狼女生生被甩出几米开外,花梓感觉手掌一阵火辣辣的疼,稍不留神,长鞭脱手,只余手心赫然一条血痕,鲜红刺目。
她奋力向鞭子扑去,同时收鞭,转而直击地面,“啪”的一声激起千层雪,花梓手腕用力,鞭子在空中挥舞开来,挑起无数的雪花化成细小的冰晶,越来越密,越来越密,直到眼前模糊一片。
玉婆婆曾说,这招式叫龙噬苍穹,花哨却不实用。
然此刻信手拈来却得心应手。
白狼看不清楚,发出低沉嘶吼,向花梓扑去,却生生扑了个空,花梓侧身躲闪,扬鞭直抽上白狼面门,刚好在白狼一只红眼上抽出一条血痕。
白狼仰天长啸,甚是悲壮,却不等花梓回过神来,又扑将上来,花梓躲闪不及,一把推开身侧的狼女,白狼整个压在花梓身上。
于是,花梓盯着白狼的血盆大口开始嚎啕大哭,那悲壮的哭声不亚于刚刚白狼的一声嘶吼。
她想,这次自己注定葬身于此了!
花梓横着鞭子勒住狼嘴,却渐渐体力不支。
正僵持间,白狼忽而身子一歪,生生被推开半米,花梓侧头,见狼女也呲着牙,四肢着地,跟那白狼对峙,花梓忙爬起身站在狼女身边。
狼女似乎想也未想,再度朝白狼扑了过去。那眼神里的决绝让花梓心中一阵绞痛,仿佛视死如归的死士,抱着马革裹尸的念头毫不犹疑。
花梓忽然有些气愤,兰村有许多江湖异志,她看过许多,知晓作为侠女,行走江湖要晓得行侠仗义,嫉恶如仇,遇事不平一声吼。
自她出了兰村,遇到的第一件不平事,便是狼女不堪的人生!
狼女再一次被甩开时,花梓一把拉住她,大喊一声:“你走!”
你又不是狼,你明明是个姑娘,如何偏偏像个恶狼似的去撕咬?
狼女杀气腾腾的脸庞瞬间平静下来,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芒,一层水雾模模糊糊。
花梓觉着她是难过了、伤心了、委屈了!可无论如何,总比死了强!
“冲我来啊!”花梓大喊一声,鞭子扬起,又是千层雪,借着碎雪遮掩,迅速跑到一旁。眼光一扫,见湖边一堆碎石,鞭子用力一扫,扫起无数小石子,如流星一般朝着白狼直直飞去。
那白狼见着碎雪散尽便生生扑将过来,小石子一个不落打在白狼身上。
花梓是拼了全力,那石子有几颗生生嵌进白狼的皮肉里,顿时,顺着洁白的狼毛,滴答滴答流下鲜血。
花梓报复似的笑道:“看谁的血先流干!”
说罢,她又甩起鞭子,抽起身边碎石,然而这次那狼不躲闪也不迟疑,竟迎着石子扑了过来。
花梓一不留神,又被扑倒,白狼一口咬下去,花梓侧过身去,她想这白狼是拼了命,以至狼女扑过来它也纹丝不动,只顿了顿。
白狼未咬到喉咙却咬住了花梓的头发,她瞪大了瞳孔心中大骇。
若白狼的脑袋一晃一扯,自己的脑袋岂不立马分家了?或者这头发和头皮不就分家了?
想到这场面花梓忍不住的哆嗦,索性不管那么多,转过头来朝着白狼的前腿便是一口,浓稠的血腥味在花梓口中弥散开来,让她忍不住作呕。
花梓这一口咬的不轻,白狼又是一声吼叫,松开花梓的头发,身子一晃,将花子甩出很远,直直撞上一块大石。
花梓觉得腰似乎断了,心中却万分庆幸,这狼幸好不是咬着她的头发甩开她的,还好还好,腰断了还能活,头断了可就活不成了。
花梓想要支起胳膊撑起身子,却发现胳膊没了反应,心头一惊,难不成骨头碎了!
正恍惚间,那狼又不依不饶冲了过来。
花梓撑着另一只胳膊奋力向石头后面爬去,只觉得腿上一阵疼痛,钻心刺骨,她握了握鞭子想要甩过去,却无济于事,终究是手一沉,便晕了过去,嘴角却蓦然扯出个温暖的笑容。
婆婆,花梓尽力了,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没了,兰村可能回不去了,可是我们都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面了?到时候,花梓再也不离开婆婆。
……
一片苍茫的雪地上,错落着大大小小的血痕,融在皑皑白雪中,如画一般凄迷诡异。
雪莲花依旧静静躺在湖畔,天空依旧一片晴明,雪松依旧蓦然矗立,如锋似箭,直指苍穹。
黑色长袍似入夜苍穹,白玉曦恍若无人似的走到雪莲花旁,弯下腰来,手指轻捻,雪莲落入掌心,那白狼却不知何时躺在他脚下永远的睡去了。
行至玉花梓身旁,他眼眸轻垂,花梓的手臂正横在脚下。
狼女守在花梓身旁轻轻摇晃她支离破碎的身体,花梓却丝毫没有反应,仿佛跟着白狼一同睡去了似的。
白玉曦微皱了皱眉,倏然抬脚,狠狠踏上花梓手腕,走了过去!
狼女忽然怒目圆睁,白玉曦却眨眼不见了踪影,耳畔却传来花梓一声哀嚎:“啊——”
狼女这才趴在花梓怀中呜咽低鸣,口中不住喊着:“吃……吃……吃……”
谁让她只会说这一个词呢!
后来花梓每每拿这事儿打趣,狼女都会羞得满面通红。
此时天边已是繁星点点,入夜许久,天寒地冻,不可多做停留,狼女将花梓驮在背上,忽然想起什么,跑到湖边轻轻摘了余下那朵雪莲花,便匆匆向山洞行去。
然未行几步,就见到沐冷尘匆匆跑来。
他瞧见狼女先是一愣,不曾想,王宫传出的半狼人竟确有其人。
然不及他多想,因狼女背上的花梓已是奄奄一息。
花梓微微睁眼,咧嘴一笑,唤了声:“冷尘……”随后,伏在狼女背上沉沉睡去。
这一声轻唤,这一抹微笑,让沐冷尘霎时红了双眼。
他将支离破碎的花梓紧紧抱在怀里,朝山下跑去。狼女晓得花梓与沐冷尘相识,便也不多作阻拦,只紧紧跟在后头。
第一百五十章 小蛮
山雪如宣,夜浓如墨,肆意挥洒,凝成化不开的心酸苦痛。
“千万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有生之年,沐冷尘从未如此害怕过,即便面对恶狼猛虎他也未曾如此害怕。
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怀里这个遍体鳞伤的小姑娘就此长眠,再也醒不过来。
害怕刚刚那个微笑眨眼就成了诀别。
为何如此糊涂?早该陪她一同上山!
而此时,雪域山脚,一片白雪苍茫。
“为何不杀了那二人?”思茗言语间约略有些嗔怪之意,同时,接过雪莲花,又质问道:“怎么只一朵?”
白玉曦一语未发,冷冷扫了她一眼,拍马扬鞭,绝尘而去。
是夜,雪莲山山脚,茅草屋内。
沐冷尘烧水煎药,将花梓身上大大小小数十个伤口处理干净,悉心包扎,又取了炭火,将屋子烘烤得暖意融融,这才坐在床边,不住揉搓花梓冰冷的双手。
狼女默默帮忙,换水搬柴烧水……
直至翌日晌午,花梓才慢慢睁开眼。
“花呢?!”
沐冷尘见她醒来心下大喜,忙将雪莲花递到花梓手中,连声说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我就说,我采得到!”花梓侧头瞧见狼女,笑眯眯的说:“还顺便采了朵小姑娘。”
沐冷尘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我不该放你一人上山!”
花梓面色一沉,似有些难言的情绪绕上心头,开口却是云淡风轻:“我自己的事,总不该扯上别人!”
沐冷尘心中寒意聚生,终于垂下头,声音万般沮丧:“我去煮粥。”
他刚迈出房门,花梓便朝着他的背影撅起嘴巴哼了一声,心中一阵舒爽:“让你陪着琉虞不顾我生死!”
狼女懵懵懂懂瞧着花梓。走到床边,颇为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开口道:“吃……吃……”
花梓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狼女一阵窘迫,红了脸坐在那不知所措。
花梓笑的累的频频咳嗽,遂压着笑意,静下心来,用手指指着自己,极清晰地念道:“花、梓!”
“花……”狼女试着重复。
“梓……”
“梓,花、梓!”如三月花开,雨霁天晴,狼女倏然一个微笑,喜悦之情。无法言喻。
花梓又莫名觉着心酸,遂拍拍她的手:“给你也取个名字,就叫狼女,如何?”
狼女歪着头,思索良久。喃喃道:“花梓……”
花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野姑娘还真是笨,学会了“吃”就“吃”字不离口,如今学会了“花梓”,就“花梓”二字不离口了。想来还需耐心教授,徐图之,遂指着狼女。一字一字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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