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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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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多时。几缕游云便遮了日头,随即阴云一层一层,在大地上投下大片阴影。
花梓紧随其后,一路走来。
及至大殿。眼前豁然开朗,而就在此时,雷声大作,大滴大滴雨点毫无防备从天而降,拍打在发迹衣襟。
几人加快步子,匆匆行至大殿内,花梓将挡雨的衣袖垂下,整理整理长发和衣裳,心中有些不畅。说书先生每每讲到悲怆的情节时,总会言说呼啦啦下起瓢泼大雨。而此时这莫名其妙的急雨是为了祭奠自己今日的悲剧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绕上心头。
她巴巴地望了眼白玉曦、萧叶醉和南宫云笙,终于心中稍稍踏实一些,然环顾左右,以防万一,还是选了最靠近门边的位置。发生意外时以便逃跑。
“为何坐在这里?”白玉曦侧眸,一缕*的长发蛇一般贴在耳畔,眉眼间依旧冰冷。
“我向来低调,喜欢冷清,不愿凑热闹,所以坐在门边。”她如此说,萧叶醉又重重咳嗽几声。
花梓笑眯眯问道:“师父您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得了空。徒儿给师父针灸一下?”
萧叶醉立时摆手:“不用不用,小病无妨。”
花梓又略带威胁地笑了笑,转而四下张望。
门外十分空旷,高台垒起是玉栏围成的习武场,几株古树将黯淡的影子投在高台上,染了*的雨水。微微晃动。
此殿位于蓬莱岛最高处,其下是盘旋石梯,故而十分幽静,极目远眺,天高云远。一片烟雨蒙蒙,将无垠海水笼上一层轻纱缭绕。
花梓心生向往,若能在此安度一世,那真是美极了,思及此,她又遥遥望着白玉曦,心里忽而泛起说不出的难过。
大殿之上,人声寥寥。
花梓此时望去,见席上坐了不少人,有和尚有尼姑,有道士有……白衣老翁。
她瞧见不远处,那老头正眄向自己,待瞧得清楚了,立时白了自己一眼别过头去,而他身侧的唐君儿则喜滋滋望着自己点点头,花梓尴尬地点头回礼。
望了一圈也未瞧见叶姝,她想,定是花勿语赖床不肯起,拖沓了时间。
人渐渐多了,白玉曦便站到花梓身后,蓦然无声,而思茗也站在她身后,如此一来她开始怀疑,这位置是否应该由自己来坐啊?心里十分紧张。
而身侧的祁桀端坐如仪,淡定自若。
花梓微微欠身,白玉曦却轻轻按在她肩膀上。
她回眸,他略略摇头,她便又坐了回去。
座上诸多人已注意到他们,频频投来异样眼神,瞧得花梓心底发毛,如坐针毡,不就是毁了容嘛,至于见到怪物似的打量自己吗?
就在此时,穆羽峰从耳门大步走来,他身后紧紧跟随的是蓬莱岛前任掌门的独生女苏落恬。
花梓正望着苏落恬出神,想着为何好端端个姑娘嫁给穆羽峰这样不正常的人。
回过神时,穆羽峰正阔步朝自己走来。
她当时就蒙了,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跑,幸而白玉曦一把抓住她,将她强行按在椅子上。
花梓回眸,悲惨惨地望着他,很是凄凉。
穆羽峰皱着眉头瞧了眼一旁的玉凝馨和南宫云笙,不着痕迹地又望向花梓,倏然开口,却是大喝一声:“妖女!”
花梓贴紧了椅背,心中默念:不能示弱,不能示弱,不能丢人,不能丢人……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满脸笑意,仰头讨好地问:“穆掌门可是认错人了?何以如此大的火气,我房中还有些忍冬,入药可清热解火。”
话一出口,她偷偷瞟了眼对面的萧叶醉,目光透着哀求,希望他原谅自己今日这个窝囊样子有辱师门。
只是关乎性命,当然马虎不得,毕竟,自己打不过穆羽峰。
此时,大殿内本欲同穆羽峰寒暄问好的人霎时将目光纷纷投向玉花梓,且三三俩俩窃窃私语,偶尔几句传到花梓耳中是传奇般的不堪。
她哑然失笑,不晓得为何众人这样对待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
什么妖女祸世,什么此来寻仇,什么果然是她……忽然,她心中骇然,难道失忆前,自己曾做过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今日,我要为武林除害,以绝后患!”
穆羽峰正欲拔剑,萧叶醉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其手腕,声音高亢而沉稳:“你要杀她,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穆羽峰鼻息微动,冷冷哼了一声:“为什么要经你允许?杀魔王,除妖女是天下人的共同心愿,难不成你要与整个天下为敌?”
殿内又窸窸窣窣响起各种声音,花梓置身风口浪尖,只希冀着师父和白玉曦等人能保自己周全,活着离岛,也最好别落下个半身残疾生活不能自理,大不了挨上两刀,不致命便好。
如此想时,手也按上了腰间长鞭,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正僵持着,门外忽而传来沙哑的声音:“我鬼老太也不许!”
花梓循声望去,竹翁已合了伞,立于檐下。鬼老太转眼已至眼前,望着花梓满脸懊恼:“死丫头!也不想着去看看我,那竹林子可要把老太太我憋闷死了!”她转身望着大殿上诸人高声道:“谁敢动了玉花梓,日后有个伤啊病啊的,甭想找我医治!”
花梓喜笑颜开,还未来得及应声,便听到叶姝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叶姝不许!我云梦泽也不许!”
继而祁桀站起身来:“我思逸山庄不许!”
“我无影宫不许!”紫陶挽着冷寻,而身后紧随着的是紫瓷与秦逸。
门外雨势见长,打在窗格子上劈啪作响。
“我沐冷尘不许,雪域不许!”沐冷尘走在前头,琉虞紧随其后。
他已是雪域王认准的驸马,也注定是未来雪域的下一任掌门,故而他的态度绝对可以代表雪域的立场。
花梓的眼眶忽而泪水盈盈,这些人都是商量好了来看自己掉眼泪的吗?真是坏心眼儿……看来,自己失忆前似乎也做过不少好事。
雷声大作,狼女拉扯着杜卓跃入门槛,瞧见这情势,立时护在花梓身前,眼露凶光,朝着穆羽峰呲起獠牙。
花梓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揉在怀里:“狼女,可算见到你了!”
穆羽峰脸色愈加难看,正欲开口,却听到唐老的声音霍然响起:“这丫头,谁都不许动!”
八成唐老的话有些分量,穆羽峰终于不再按着剑柄,脸上的乌云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阴沉厚重,他思索片刻,恶语森森:“这丫头动不得,那白玉曦呢?摄灵殿的少主!”旋即目光如剑盯死了白玉曦。
花梓本还在思考唐老怎会出手相帮,难不成为了事后向她讨要银子以报答其救命之恩?
然诸多事情还未理清便听到穆羽峰将矛头指向白玉曦,她立时站出来,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我不许!别打我哥哥主意!我不知道你同我之间有何恩怨纠葛,可是,我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吗?若我做过,那我害了谁,谁来找我讨债,与白玉曦何干?若我没做过,你凭什么杀我?凭什么杀我哥哥?”
这一番话说完,花梓心中深深感叹,支持自己的小伙伴儿多了,底气果然就足了。
更何况这些小伙伴似乎都有些本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掌门?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云层生生撕裂,随之而来是一声乍雷。
花梓微微颤抖,白玉曦将她拉至身侧,让她轻轻倚靠着自己。
“杀我?你有那本事吗?你只有恩将仇报,耍些阴谋诡计,篡位夺权的本事!”白玉曦的声音里有些轻蔑的戏谑,而穆羽峰闻言,却面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白玉曦步步紧逼:“玉花梓如今是我摄灵殿的掌门,自此重建门楣,谁有异议?我摄灵殿自此再不做任何害人之事,也请诸位莫要来犯!”
这段话似乎包含许多内容,然花梓来不及思索,已经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原来,白玉曦竟可以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
翌日,雨势依然不减,将整个蓬莱岛洗刷一新,海上一片水雾,云牵梦绕。
花梓倚在凌云阁的廊柱上,望着远处的浩瀚无垠,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以致这许多人如此拼力,想要护自己周全。
看来,丢失的那段记忆里,似乎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回想前一日大殿内的种种,心中暖意融融。
时至今日,忽然发现身边一点一点,多出许多人来,每一个都笑脸盈盈,像许多花儿,装点着自己空白的人生。
她想,人生在世,总要经历些苦难险阻,方能体会到苦尽甘来的幸福,还有雪中送炭的温情。
往生不可追,来世不可知,此时的自己便是最好的自己,被悦灵陷害之后,她一度没了生念,而如今想想,那真是愚蠢极了。
在这世上。有了牵绊故而幸福,有了幸福便舍不得离去,自己活着不单为了自己,也为了让身边的人安心喜悦。
什么了此残生。什么避世山林,这些混账想法再不会出现了!
凉风习习,携着海上的雨雾吻上她的裙裾衣襟,袖带翩飞,若白鹤迎风而舞,灵动雅致。
她望着远方泪水簌簌,抿了抿唇,舌尖触及一片泪渍,有桂花糕的味道,竟是甜的。
有脚步声传来。混杂在雨声中,极为微弱。
花梓回眸,见到唐老已来到自己身旁,他表情很祥和,望着远方蓦然开口道:“竟不曾想。你就是玉花梓!”
花梓轻拭去眼泪,歪着头望向唐老,小心翼翼:“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唐老上下打量她几个来回,最后目光停在她眼中,深深叹了口气:“忘了也罢,好事!”
“那至少……您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花梓有些感动,难道这老人家在正八景的事情上还当真正义凛然?
唐老捋捋胡须。双眼笑成两弯月牙:“老朽晓得你富裕,如此帮你,你总要拿出些银子出来聊表谢意吧?”
“……”果然“正义凛然”啊。
花梓巧笑倩兮,微微摇头:“好说,把家底儿给您都成!”言罢,将手伸进袖筒。握着里头沉甸甸的银子,作势划拉一圈,脸上神色却是讶异又愧疚:“真是不巧,今儿出门忘带银子了!”
“……”果然“慷慨大方”啊!
花梓侧眸,余光略过阁楼之下。被雨水打湿的沙,一袭青衫,默然而立,孤零零的。
她遥遥望着那墨色油纸伞下,一双眼,正灼灼望着自己。
玉花梓想了许久,直到唐老耐不住冷风,裹着袍子离去,她依然还在想,是否该下去打个招呼。
待她终于下定决心下去问个好时,沐冷尘压低了伞,转身离去了。
花梓想:“这不怪我了。”
如此想,心里舒服许多,欢欢喜喜朝住处走去,刚迈开几步,便见白玉曦迎面而来,身后思茗亦步亦趋。
她急忙躲开藏在阁楼拐角处。
“何时回去?”思茗的声音有些急切。
雨水打在伞上,发出碎裂的细微声响。
她的声音仿佛寒冰里掺入无尽的柔媚,惑人心扉。
“你先回去,现在动身。”听到这声音,花梓便能幻想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于是偷偷扒着墙角偷偷瞥了一眼,果然是面无表情。
“曦!”思茗一把拉住白玉曦的袖子,那是绣着黑色暗纹的锦衣,花梓想可莫把衣服扯坏了,这件一看就价值不菲。
思茗向前迈了一步,与白玉曦直面相对:“你当真打算让那丫头做掌门?”
花梓听出她声音里的痛楚,不禁暗暗感叹,也难怪她如此忿恨,有如此不济的一个掌门,做手下的自然没有面子。
提到武功,她十分惭愧。
提到为人,她小气吝啬。
提到聪明才智,她连过去都不记得了,即便有什么光荣历史,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更何况,那次山洞遇到思茗时,她就多少察觉曾经定然有什么不解的恩怨。想来她做手下做的难受,自己这掌门也定然如坐针毡啊。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白玉曦冷冷望着自己的袖口,思茗蓦然松手,白玉曦继续道:“还有,以后唤我师兄!”
思茗那刀子般的眼神仿佛剜到了他的骨子里:“你爱上她了?”
风雨飘摇,这声音麻麻的,如千万个蚂蚁爬过,有嘲笑,有讽刺,有不可置信,又有不容反驳,有恐惧,有期许,也有不甘。
花梓想,她真是个奇女子,一句话能说出这么多味道,千回百转,千滋百味,着实不易。
花梓很不喜欢她在此时问出这问题,因这雨势颇大,她生怕错过了白玉曦的回答。
而正当白玉曦开口之时,不远处霍然传来一声狼嚎,花梓听得出是狼女的声音,而狼嚎过后,思茗已忿然震袖离去。
白玉曦的回答,到底是没听到。
花梓捏着拳头笑容僵硬,她想,是时候找个好男人把狼女嫁了。
硕大的雨点儿将沙子打出一个个小小的坑窝,白玉曦一手撑伞,一手负在背后,冷声道:“出来罢,别藏了!”
花梓贴着墙壁屏住呼吸,按戏文里讲,应是她刚要现身,忽而有人从别的地方冒出来,说句:“原来你早就知道!”而自己便可在此处继续潜伏窃听。
她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出来说那句话,心想,再等等,说不定那人在等她出来呢。
白玉曦显然是等不及了,拉长了声调颇有些无奈:“玉~花~梓~”
这让花梓十分敬佩,没想到白玉曦还会拖长音,且在拖长音的同时依然透着冷冰冰的慑人气魄。
他真是个奇男子啊,如此想来,跟刚刚那个奇女子倒颇为般配,这让她心中大为不悦。
然不悦归不悦,实力不济便不能过于任性随意,说到底她打不过白玉曦就要服软,更何况她还依仗着白玉曦的药治头疼呢。
故而,花梓老老实实走出檐下,垂手而立,将刚刚那一番复杂心思全数隐藏,盯着*的鞋尖儿认错道:“偷听非君子所为,虽说我是女子。”
雨水顺着发丝流到眼帘,她十分豪爽地抹了把脸,继续道:“我本在墙角赏雨,偶遇你们二位,真是巧。我并没偷听到什么要紧的,以后你们说话也提防着些,隔墙有耳,隔着墙角也可能有耳的。”
她如此一番话说完,细数下来,喝了三口雨水,而正待喝第四口时,头上已被油纸伞笼住。
近在咫尺,一柄竹伞下,白玉曦低头望着她,眉头紧皱,每每望着白玉曦,花梓都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然终于一直没敢动手。
因为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便骨折了。
“你就是这样认错的?”即使花梓很用力地垂着头,他还是能看到她的脸,这真是件让人沮丧的事儿:“将所有过错都推给别人。”
耳畔充盈着雨水敲打油纸伞的声音,花梓心中极为混乱,若态度端正地认错道歉,白玉曦或许会心满意足,而心满意足后的表现就是抽身离去,将自己弃至雨中。
若选择不道歉,那白玉曦或许会心生不悦,而心生不悦后的表现也是抽身离去,将自己弃至雨中。
故而,她觉着沉默是为上策。
白玉曦冰凉的手指触及她的发际时,花梓凛然一抖,险些坐到沙滩上。
白玉曦上前一步扶住她,足下深深浅浅几个脚印,而许多被雨水打湿的沙子黏在花梓鞋子上,稍稍移步便十分难受。
扶住花梓,白玉曦一本正经正了正衣襟:“刚摸了姑娘的脸非礼也,虽说食色性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有美人,丑女也将就罢。我只是微微抬手,却碰到了姑娘的脸,真是巧。我并没仔细抚摸姑娘肌肤,不妨事。以后你也要提防着些,人心险恶,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是没可能的。”言罢,果不其然,打算抽身离去,将花梓弃至雨中。
花梓想,沉默没用也就罢了,他如此占了便宜还讽刺挖苦一通,最不可原谅是说什么“丑女也将就罢”。
不就是毁个容吗?自己这张脸明明还有许多可以继续毁下去的可能,怎能算丑?
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如此放肆地戏弄自己?
当然,这些带有挑衅意味且气势不凡的抗议只适合在心中默默呐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妖女?
雨水成灾,顺着头顶肆意流淌。
自古英雄能屈能伸,忍辱负重十年后保不准又是一条好汉,花梓如此思索着,毫不犹豫脱下鞋袜,赤足奔跑,追上白玉曦,钻到他伞下,然后侧头眄向他。
白玉曦余光扫过,瞧见她拎着鞋子,微微一愣,然并未止步,脸上却慢慢漾开笑意。
花梓望着他的笑容流连忘返,仿佛瞧见早春的霜花乍落,薄冰初融,随之而来,是心底无限的暖意融融。
身后,是两串长长的脚印,一排中规中矩,一排歪曲凌乱。
而不远处,杜卓正坐在沙滩上,撑着伞,望着海,一阵唏嘘感慨:“沧海一粟,沧海一粟啊……”
狼女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嚷道:“小爷饿了,你去给小爷找吃的!”
杜卓“哎呦”一声,随后深深叹口气,斜撑着伞仰面望向狼女。
她正站在雨里,直勾勾望着他。
杜卓十分讶异,她站在如此滂沱大雨里,眼睛竟能一眨不眨,真神人也!顿时,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来,坐!”杜卓拍了拍身边的沙子:“人生在世,不能总想着吃喝,作为女子,更要注重吃喝之外的事物,例如衣着妆容,琴棋书画,以及难得一遇的美丽景致。”
他还欲说下去,却听到狼女又是一声狼嚎,刺破干云霄。
杜卓嗖一下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应道:“我去给您找吃的。”顺势将伞撑到狼女头顶。
狼女心情不佳,一把推开他:“离小爷远点儿!”
好心当做驴肝肺,杜卓有苦难言。
他想,得了空儿真该向花梓取取经,自打离了花梓,他本想趁机驯服狼女,未曾想竟被狼女驯服了。
而狼女的脾气也日渐增长。他真怕某日深夜,狼女呲牙咧嘴把自己喉咙咬断了。那可真是死的冤枉。
思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希望在未来的日子,自己可以通过不懈努力将狼女从食肉动物变成食草动物。
天色向晚,氤氲一路的淡青朦胧。将海角天涯连成一线成画。
花梓回头望望身后的脚印,一个个或深或浅的沙坑,盛了一汪汪的雨水。
对于前一日大殿内发生之事,她满腹狐疑,而面对白玉曦紧抿嘴唇,保持着一贯缄默的模样,到底没有想好该如何询问,只好随着白玉曦踏过沙滩,踏过雨水,踏过一路柳绿花红。沉默不语。
然万万没有想到,白玉曦会主动答疑。
他是这样说的:“有些事,你好奇几日也就罢了,无用的事不要多想,日后多想想如何做好掌门就是了!”
“……”就知道他不会如此好心。
“你只告诉我一件事罢。”花梓祈求地望着白玉曦。见他毫无反应,便欲双手合十,拜菩萨似的作揖,却忘了手中还拎着两只软缎鞋子,如此一来,鞋上沾着的沙子雨水天女散花般飞溅开来,白玉曦倏然擎起袖子。挡住脖颈以上部位。
花梓眼看着沙子雨水飞上他衣袖,心中霎时一凉。
如果惹恼了他,就甭想从他口中问出半句话了。
却不想他无半分恼怒,淡然问道:“何事?”
“穆羽峰为何口口声声喊我妖女?”
白玉曦思索片刻,转过头,郑重其事道:“因为你长得丑。”
花梓撅着嘴巴。气的一把将鞋子掷在地上,后来想起此情此景,她唏嘘感叹,她也曾年轻过,也曾胆大包天过。
幸好白玉曦没有生气。只是默然无声继续向前行去,而花梓再度化身能屈能伸的英雄好汉,捡起鞋子朝白玉曦的伞下狂奔去。
白玉曦想,需快些离开了,待到了摄灵殿,便让这许多恩怨纠葛皆沉入大海吧。
经此一事,穆羽峰再不提推选武林盟主之事,一场盛大比武霎时演变成空前盛大的武艺学术交流会。
与花梓正面冲突后的第二天,穆羽峰推开房门,见南宫傲正斜倚在窗前,他慌忙反手关好门,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望着南宫傲。
南宫傲听到响动也转过头来望向穆羽峰,开门见山道:“盟主一事作罢!”南宫傲向来不做没把握之事。如今这情势看来,委实难保这盟主之位花落谁家,还不如不提此事,就此作罢。
南宫傲见穆羽峰并无异议,便越窗而出,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穆羽峰,则捏紧了拳头,朝着檀木案子重重捶去!
蓬莱岛也真是个神奇的所在,可以阴雨连绵数十日,雨水敲打着晚春残红一一零落。
窗子大敞,花梓伏在格子窗前,手托着下巴,半眯着双眼。
雪球就伏在她身侧,也直直望着窗外,满院残红委身泥土,花梓恹恹叹了口气,百无聊赖,这该死的鬼天气呦,这没钱赚的鬼日子呦,好生乏味。
狼女和花勿语坐在那里玩投壶,直到花勿语醉的一塌糊涂,狼女却依然滴酒未沾。
只见狼女随意瞟了一眼,随手一扔,那矢便直直插入瓶中。
花勿语踉踉跄跄,站也站不稳了,摇晃着身子便要举杯豪饮,狼女一把按住杯子:“你还没投呢,怎么就认输了?”
花勿语嘻嘻笑道:“不用不用了,让我喝!”
白玉曦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一把将桌上酒坛拎走,厉声道:“别再糟蹋我的好酒!”言罢坐回案前,仰头自饮。
这一屋子酒鬼!
花梓回头瞧见花勿语被白玉曦抢了酒满脸忿然,心中好笑,忽而又心中酸涩,想来贵为长公主,携着一世的束缚,难得能寻到机会一醉方休罢。
她走到花勿语身边,一手扶住花勿语便向卧房走去,好言劝道:“醉了醉了,别再喝了,再喝下去你的叶姝姐姐会责怪我的。”
“不会~不会的~我长大了,叶姝姐姐就不再管我了,什么……什么都不管了,巴不得我不再去烦她呢,来来,花梓姐姐,再陪我喝几杯。”花勿语嬉笑着手舞足蹈欲原路折回。
花梓摇摇头,将她拉回来:“不要胡言乱语了,好好歇着,醒了给你找点儿桂花糕吃,你要听话……”
絮叨半晌,费了老大劲儿才将花勿语劝睡了去,蓦一转身,白玉曦正倚在门口,姿势极为荡漾。
何为荡漾,花梓也说不清,总之能在白玉曦脸上能看到几分笑意,那便是荡漾了。
他含笑盯着她时,她心里总是感觉毛毛的。
“掌门,冷寻带了桂花糕,你可要尝尝?”白玉曦那姿态很有些毕恭毕敬,这装腔作势的模样让花梓极不习惯,心中打了无数个寒颤。
“我可没说要做什么掌门,”她鼓起勇气,目不斜视走出卧室:“不过……不做掌门不耽误吃桂花糕吧?”
白玉曦望着她倔强的背影,笑意更胜。
有时他觉的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这种变化偶尔会让他心慌,但更多时候是愉悦。
绕过门廊,花梓瞧见杜卓正温顺的整理酒壶和柘木矢,便走过去拍拍他肩膀,笑容十分慈爱:“不要委屈,待会儿小爷赏你些银子罢!”
杜卓望着花梓诡异的小脸,立时断了向花梓取经的念头,被一个狼女使唤也就罢了,可不想再添个玉花梓。
再瞧花梓这架势,刚柔并济,威逼利诱的,果然藏着一身的好手段,难怪狼女能对花梓如此死心塌地始终如一的。
冷寻正站在案前品鉴萧叶醉的画作。
花梓凑过去轻声问道:“可是看上哪幅了?情谊价格,五两银子便拿去。”
冷寻身子一抖,转身瞧见花梓笑眯眯的脸,那双眼已眯成两弯月牙,只觉得凉风嗖嗖却不知从何而来,他向一旁蹭了几步,慌忙摆手:“只是随意看看,随意看看。”
已近晌午,窗外依然阴雨蒙蒙,细雨随风潜入。花梓长发轻漾,她凑近案上那张画,忽而大喊一声:“啊!”
冷寻吓了一跳。
“这上头怎么沾了雨水,这还怎么卖的出去?冷寻,你怎么也不小心着些?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她盯着画上无足轻重的一小点儿雨渍皱紧了眉头,仿佛火烧眉毛,天塌地陷了似的。
杜卓连忙凑到跟前,啧啧叹道:“毁了,毁了。这谁弄的?找他赔钱啊!”
花梓转过头,向杜卓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继而哀戚地望着冷寻:“罢了,罢了,大不了这个月紧衣缩食,日日吃窝窝头度日。”说着,眼中泛起莹莹泪光。
冷寻哪见过这架势,向来怜花惜玉的他最瞧不得美人落泪,虽说是毁了容的美人。
于是,他二话不说,伸手掏出五两银子递将过去。
花梓作势推让两次后,便握紧了银子揣进袖筒,后颇有些难为情地笑道:“冷公子真是豪爽,真汉子无双!”
冷寻见美人破涕为笑,又被如此“诚挚”地赞扬褒奖,一时喜上眉梢,便忘了囊中空空。
杜卓在一旁冷眼旁观,自此更加坚定了不能与花梓对抗的信念。
这就好比一株小草,长在思逸山庄那棵古榕树下,会果断选择被榕树所庇佑,而不会打算与榕树一争高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家、妻
带来许多桂花糕,被拿走五两银子后,冷寻欣欣然离去,临走时握着白玉曦的手,感叹道:“能有如此慧眼识人的掌门,是你我之幸啊!”
白玉曦瞟了眼他鼻翼那颗鲜血淋淋的痣,此时已结疤,伤口不大却十分醒目。
“伤口不要紧吗?”白玉曦象征性询问以示关怀。
冷寻却霎时霞飞双颊,扭捏半晌,扯出个甜腻腻的声音:“这是爱的印记!”言罢,一溜烟儿跑出门去,直到雨水淋上肩头才想起撑伞。
白玉曦望着他的身影唏嘘感叹,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待他回过身来,一块桂花糕已送到眼前。
花糕后是玉花梓喜气洋洋的笑脸,脸上那两道疤痕好似不小心被泥土弄花了脸,半点儿不觉得难看,竟生出一丝俏皮可爱的味道。
白玉曦忽而心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八看绿豆,对上……这个比喻似乎哪里不对。
他有些憎恶自己如此挪不开眼的样子。
别说有个沐冷尘了,即便没有他,没有过去种种,她就是不爱自己,自己又能如何?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局面。
“喏,填填肚子,味道极好的。”花梓将花糕又朝他眼前凑了凑。
白玉曦伸手接过花糕,咬了一小口,皱皱眉,却还是笑了。
曾经十分厌弃的食物,如今也并不那么排斥了,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可担忧的?
“就该多吃些甜的,你看嘛,吃了桂花糕,白玉曦都能笑出来了,这是有多甜,多甜啊。来。杜卓,你也吃一块儿。”花梓品着桂花糕,望着窗外雨声泠泠,忽而想到。若做了掌门,那是否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如此一来,卖画得来的钱,再不用花在吃穿用度上,可以积攒起来,用来养老。
当萧叶醉得知她如此想法时,露出十分悲凉的表情,握着她的手颤抖着说:“徒儿,即便做了掌门,你也不愿放过为师吗?”
是日黄昏。雨势渐弱,走在天地间只听得见沙沙声细如蚊蚋。
零星雨线落在脸上微微发凉,竟让人觉得格外舒适。
花梓实在闷得慌。
天色向晚时,她穿了双木屐出了门。
雨线若有若无,她便收了伞。徜徉细雨中,顿觉头脑清明,心绪豁然开朗。
她心里默默筹划着未来,这些时日所见所闻皆与自己过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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