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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风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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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看到某影星在电视屏幕上亮相,化妆虽很成功,仍然露出了眼角和嘴角的皱纹,老王叹道:“唉,唉……”
老王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年轻人、漂亮人、帅人成了明星,他说不出他们的名字,常常把他们混淆,张冠李戴,指赵为李。老王感到了是自己的老眼昏花,叹道:“唉,唉,唉……”
明星(又一)
老王搭乘一家豪华酒店的电梯下楼,在自动电梯间里看到另一位客人,女性,脸皮黄黄,身材标准,对老王似乎一笑,老王赶紧回应一个笑容,对方却转过了脸去,恰似在躲藏什么。老王觉得没脸,觉得怪怪的。
一出电梯间,一群摄影记者就对着他们乱拍,女士摆摆手走出酒店大堂,径直向接她的一辆宝马车走去,上车,飞速离开了。
记者追问老王与大明星×××是什么关系,老王骇然,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与他同乘电梯的人是谁。
众记者终于明白了,便互相取笑了一番,老王越发觉得惭愧,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笑料……本不该与明星同乘电梯,自己有高攀名人的嫌疑。
记录
老王看体育台播放的国际短跑大赛,运动员的跑速令老王大吃一惊,怎么比摩托车还快呢?
在老王的青年时代,百米赛跑的世界记录是10秒2,这个记录好像保持了几十年。那个时候曾经有人提出,10秒是100米的速度极限。
而现在只需要9秒多了。
那么,一百年后,那时候的运动员们身体更好,营养更完美,训练更科学,动作更精确,技术更出神入化,也许那个时候,短跑运动员只需要8秒就跑完百米了。
再过五百年呢?那时候的奥林匹克记录会不会是两秒跑完百米全程呢?那时候的人是不是就变成火箭、变成子弹了呢?
老王提出这个问题来,使所有听到的人都觉得老王愚蠢,可笑,杞人忧天,缺乏常识。特别是读过米兰·昆德拉的人,赶紧引用名人名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人们劝导老王:“您没事呆着不就结了?”
乒乓球
老王常常回忆起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到后来六十年代中国发展乒乓球运动的情景,姜永宁,孙梅英,这是最早在世界青年联欢节的比赛上获得名次的中国运动员。姜好像还是归国华侨。这两位乒乓球先锋结为伉俪,也是佳话了。
然后是容国团,丘钟惠……最兴奋的还是六十年代时期,虽然那时天灾人祸,饭都吃不饱,但是大家仍然为庄则栋、李富荣、徐寅生、林慧卿、郑敏之……狂热万分。
后来还搞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当然是对的),落实为让球,则给人以烧包的感觉。
老王现在也常常看电视转播的乒乓球国际比赛。但是他多半会窃自祝愿外国运动员赢。好容易白俄罗斯出了个萨姆索诺夫,德国出了个波尔,结果还是多次败在了中国队员手下。
老王问自己:“难道是自己的爱国情绪出了问题?”
他又想起,在他看王楠与张怡宁或者牛剑锋比赛的时候,也总是盼着王楠的对手赢。
人们不喜欢老是一个人或一个队胜利,人们期盼着赛场上时时出现新格局,这也叫天道无常吧。对于老冠军来说,对于最优秀的人来说,天道——民心,真是残酷啊。
登山
老王七十多岁了爬了一回“鬼见愁”——香山的最高峰,一面爬一面用“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诗句鼓励自己。
到了高处看世界,看北京就是不一样啊,他感到自己在御风,在驾云,在吞吐宇宙,在神驰八极……他感叹自己平素的眼界太小,视角太低,囊括太狭了。
世界呀,世界。老王叹息着走向归程,下山的时候才感到了腿的酸软,每一步似乎踩在棉花上。他中途歇了好几次,眼看日薄西山,天快黑下来了。他有点紧张,几乎是踉踉跄跄,歪歪斜斜地往山下跑,像喝醉了一样。
总算最后来到了山脚下,来到地上可真好。他在记忆中搜索,希望能找到鼓励人们从高峰走下地面的诗句,例如“欲知真滋味,再下一层阶”,“欲过真生活,请到地面来”,“登高能望远,站低才看真”之类。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找着这样的句子,而他自己想出的几句所谓诗,拙劣异常,难以恭维。
配眼镜
老王的视力似乎每况愈下,原来,他的矫正视力是1?郾2,现在,连1都达不到了。
医生建议老王另配一副新眼镜,并暗示他现在戴的镜子(还是1961年困难时期配的,赛璐珞框,托力克玻璃镜片的)太落伍了。
老王接受了医生的意见并感到激动,在换掉这副老镜子之后,他身上就完全实现了现代化啦——任何旧物都没有了。旧家具早已卖给了废品公司收购站。旧杂志搬家前处理干净。旧服装好一点的送给了保姆,差一点的改成了搌布和拖把。
老王与太太、子女商议,大家欢呼,老王早就该换眼镜了,这样子女赞助加老伴拨款,一共给了老王八千余元,责令他必须配一副质量位于全市戴用的眼镜前列的变色树脂镜片,用最新航空材料轻金属做框的时尚眼镜来。尤其是女儿强调:“要戴出尊严,戴出子女的孝心,戴出知识分子的地位,戴出全面小康的大好形势来!”
老王唯唯。心想,已就是已就了,一辈子窝窝囊囊,老了老了还不戴一副好眼镜!
他从善如流,认真贯彻,验光再验光,电脑验完了专家验,普通验完了散瞳验,最后花了八千零一十元在中日合资的一家眼镜店配上了高档好眼镜。
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弱势群体怎么办?不用说别人,就他们楼里的电梯工,一年也挣不上这样一副眼镜。
他照照镜子,觉得不像自己了,觉得显得学问大了地位也高了。
只是,只是,视力仍无改进,他去医院查,矫正视力只有0。6了。他去问大夫,大夫说,人老了视力减退是正常的,也是不可逆转的呀。
飞虫
这一天阴霾密布,老王与几个老伙伴乘一辆越野车去郊外春游。车上了高速公路以后,没有几分钟,挡风玻璃上已经布满左一道右一道的污水。老王惊问:“这是什么雨?”
当老王得知这些乃是飞虫的尸体,飞虫的体液如小雨滴一样划得玻璃上污秽不堪的时候老王大惊:“什么,这些虫子就这样被我们的车撞死了?撞得变成了一小行污水?它们为什么不躲避?它们为什么不飞得高一点?我们能不能躲开这些飞虫?”
朋友与司机都向老王作了解释:气压太低,飞虫必然低飞,车速太快,谁也躲不开谁。今天还算好呢,上次阴天出行,开开了雨刷,硬是刷不干净飞虫的尸体。
老王欲哭无泪。
君子兰
二十年前,有一阵子,君子兰价钱特别贵,因为当时流传着一个说法,君子兰能够防癌,能够净化空气,能够益寿延年。还说是日本人到我国吉林省买君子兰,已经出到几十万日元一盆了。
正在这个风头上,偏偏一位东北的老同学来看望老王,送老王一盆君子兰。经了解,这盆花用了朋友十个月的工资。
老王深感不安。如此这般,陆陆续续,老王连买带被馈赠,有了十几盆君子兰了。当然,君子兰的价钱也降下去了。
多年来,这盆君子兰开花了,那盆又开花了,金黄的花朵煞是好看。
而最初的那盆花,始终没有开过花。老王浇水,施肥,松土,换大花盆,换土……这盆君子兰长得挺精神,绿叶不宽,但碧绿碧绿,有活力。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盆君子兰从来没有开过花。老王知道,这盆花最珍贵,他相信,总有一天,它会开出世上最美的君子兰花朵来。
丰富
老王与来访的老友谈天,大家一致认为,不论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现在的生活是他们这一辈人有生以来最丰富的。
老友叹道:“可丰富了又有什么好呢?现在不怎么看报了。为什么?报纸太多,每份报纸的版面也比从前丰富老鼻子了。您要像从前那样认真读报,不读出脑溢血来才怪呢。现在也不看电视了,看也记不住了。为什么?呼啦啦,几十个频道,您看什么呢?还不够按控制板的呢。我现在看电视主要就是为了催眠。反正一看电视准打呼噜。食欲也愈来愈差了,一打开冰箱,丰富得让你恶心,丰富得都长了毛儿啦!不去书店也不去图书馆了,书刊那样丰富,您怎么看呀!光看架子都眼晕!还有歌曲,现在的歌儿是一首也不会唱了,现在的电影,干脆您就甭看了,您哪!服装丰富得就剩了招虫儿啦!”
几个老哥们儿,都认为太寒酸了固然不好,太丰富了也不好。
他们走后老王的子女说:“唉,可说您们什么哟!”
旧书
老王没事,就读书。新书有时候看不进去,有时候读了好几天不知所云。有时候边读边忘。有时候读了一大堆新名词,最后才明白,书上写来写去不过是老掉牙的那几句话:“哎哟,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哟。”“哎哟,我爱你你不爱我哟。”“哎哟,他们运气好,我的运气恁坏哟。”“哎哟,小人得志,虎落平原被犬欺哟,咿呼呀呼哎……”
不如温习旧书:读《说唐》,读《精忠岳传》,读《红楼梦》,读《道德经》,读《木偶奇遇记》,读《天演论》,读《块肉余生记》,但读得最好的是《唐诗三百首》,老王从六岁开始背诵《唐诗三百首》,一直到七十多了,还是爱读《唐诗三百首》。
旧书一读就明白了,而且觉得很新鲜,旧书的书眉与边角上还写着一些批语,批语也写得非常精彩,令老王叫绝。这是谁写的呢?
看看字迹,当然就是老王写的,就是说,这些书,老王读过多次,而且做过批注什么的。
怎么现在读起来就跟读新书一样呢?这是不是说明过去的读书都是白读了呢?老王想不明白,也许书写得太好,百读不厌,永远体会不完,发掘不完,常读常新,万世常青?也许老王的记忆力太差,读了就忘,忘了就新,再读得多也是没有用?也许人一生读书自有定数,不论读多少,有兴趣的读得进的不过是几本?也许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嚼谷(天饷),他到了这把年纪,也就是适宜读读旧书了?也许……
不管什么原因吧,反正老王现在读一切新书都读不大进去,而读旧书得到了许多新鲜感。正是:“应叹书新应似旧,可怜人老便如痴!”
混乱
随着年龄渐增,老王的睡眠渐渐不如过去香甜了。
但是老王酷爱睡眠,并且深信睡眠是健康之本,智力之本,修养之本,美德之本。一个喜好睡眠的人不容易着急,一个喜爱睡眠的人不可能纵欲腐败——小秘二奶,一个坚持日睡眠八小时以上的人,看问题不会太片面,不会走极端,不会成为动乱的因素而多半会是团结安定的分子……
他总结了学习了许多促进入睡和抵制失眠的方法,睡前烫脚,睡前吃酸奶,睡前深呼吸,晚餐喝啤酒……
仍然有时睡不着觉,他便故意把自己的思路搞乱:例如他去想童年,想起了姥姥……他立刻从姥姥想起纸片,从纸片想起风;风,然后嘘;嘘,然后花;花,然后云彩;云彩,然后混蛋;混蛋,然后干;干杯,然后嗯哼嗡乒吧杀,掉到天上去了……
然后睡着了呗。
面生与面熟
七十岁以前,老王常常见到什么人想不起是谁来。在某个场合,一位老汉或者老妇走过来了,叫一声“老王”……有时候还加上一句亲昵的“你这个家伙”!或者“哎哟,老伙计”!或者“我可找到你啦”!(老王马上想起了样板戏《红灯记》里的台词:“我是卖木梳的。”“有桃木的吗?”“要现钱。”)
……然后就是:“你猜我是谁?什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老王怎么看这个人的脸怎么生,您是谁呢?“免子”?“科长”?胡同口卖花生米的小六子?派出所的老民警?同班的张大狗的二儿子的媳妇的表姐?
都不像呀。
对不起,我看着您面生。得罪了人也没法子啦,老王看着谁都面生。
七十岁以后,老王渐渐看着谁都面熟了。对面过来一个罗锅儿,哎哟,这不是李大傻吗?
不是。
刚看了一个电视剧两分钟,哟,这不就是那个……《不要和生人谈情说爱》吗?
不是,这是法国片。
刚吃了一口馆子里做的菜,嗬,这不就是浙江菜吗?
不是,这是上海本邦菜。
刚听了五分钟讲演,咦,这个讲演我昨天刚听过呀,前天也听过呀,两年前就听过呀。
又错了,这是新上任的校长,而且是从驻外机构刚调过来的。
可我怎么觉得我认识您,和您是老相识,多次听过您的指教,也多次对您希望——失望——好感——讨厌过呢?
这篇文章我二十岁时候就读过呀。
瞎说,这篇文章是日时新博士刚刚从英语稿翻译过来,而英语稿又是从葡萄牙语,葡萄牙语稿又是从斯瓦希里语……而最初是自什么什么天书翻译过来的呀。
……这个世界曾经看着面生,疏离,冷漠,刺激和神秘过。
而现在的一切都像天上的云,地上的风,树上的枝叶,母鸡下的蛋和公鸡的啼鸣……老觉着面熟,眼熟,耳熟,似曾相识,亲切得像故乡的小调,像吃了一辈子没换过样的早餐炸油饼。
景泰蓝
老王这天突然发现,他最喜爱的一组景泰蓝小猫丢失了。
他问太太,太太说没有见过,太太还批评老王向来放什么东西没有规律,没有秩序,没有安排,不丢东西才怪。
他问女儿,女儿火了,什么,难道我会不言语就拿走你的东西吗?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呢?
他问儿子,儿子正在为公司里的生意赔本而焦心,儿子说:我有那个闲心玩小玩艺儿就好了。
他问保姆,保姆声明没有看见过。
他用了许多时间,问了许多人,搜了许多地方,他找不到他最喜爱的景泰蓝小猫了。
人为什么需要景泰蓝玩艺儿呢?那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不能穿也没有药效,世上有景泰蓝原来就是为了丢失的呀!能够丢失,丢失了让你心痛,这不就是用场吗?
唐诗三百首
老王最近得了一场重病,病中回想自己一生读过的书,全不记得了,只记得一部《唐诗三百首》。这种感觉使他觉得奇妙,什么书都没有了,只有不会引起任何反应的《唐诗三百首》,看来,人生呀,读书呀,学问呀,本来都是极简单的事,是糊涂人把它们搞复杂了。
病好了一些,老王首先忙的是找《唐诗三百首》。怪了,那么多书都找到了,就是没有《唐诗三百首》。
老王生气,待再稍微康复了一些,他第一次出门就打算去新华书店买五本《唐诗三百首》。
他去了几个书店,发现那里有那么多书,好书,新书,洋书,古书,就是没有《唐诗三百首》。
最后老王成功了,他终于在一家书店买到了五本《唐诗三百首》。
有孩子们来也有客人来,发现老王家的《唐诗三百首》太多了,于是这个也拿,那个也借,最后,老王家里又找不着一本《唐诗三百首》了。
老王终于明白,在家里留一本《唐诗三百首》,而且想看时顺手能拿出来,也不易。
自行车
老王有一辆破旧的女式自行车,是孩子淘汰下来,他接收了的。遇到近处有事办,他喜欢骑自行车去:买牛奶,买菜,去邮局发信,理发,去银行缴电话费……
先是街对过开了大型超市与购物中心,各种必需商品几乎被一网打尽,他再也不需要骑车了。接着,邮局银行等等也在近处开设了营业点,他走几步就到了。
接着是汽车愈来愈多,交通秩序愈来愈乱,骑自行车愈来愈危险。
骑车的机会愈来愈少,去年一年,老王只骑过一次车。
老伴建议老王把自行车处理掉,一是白白地花存车费,每月十元,倒是不贵;二是交通秩序不好,老王一说骑车,太太就神经紧张;三是一辆车老是不骑,会自行锈掉烂掉;四是不骑自行车了,老王可以多与太太并肩散步。
老王仍然不肯,他说,宁可我一次不骑,不能无自行车,也不能这就宣布退出了骑自行车的行列。想到自己在存车处有一辆自行车,想到自己有可能骑上车在马路上逛荡,老王觉得安慰。
眼药水
近来老王眼睛常痒,便点眼药水。他认识附近一家医院的眼科大夫,便购得了大量抗菌素眼药,包括原装进口的“好药”。说是好药,因为它们价格昂贵,而且熟人大夫告诉他,某高级首长最喜用此种眼药。
老王想,现在已经是全面奔小康的时期了,不必抠抠唆唆,便购买了大量原装进口眼药水,并且增加了用量。
结果是愈点得多愈痒,他只好换了一家大医院挂专家号去看眼,大夫说,你这是对眼药水过敏,赶快停止用药吧。
后来,老王不再点进口眼药水了,他的眼睛也就渐渐好了。
果子狸
许多年前,老王去广州的时候和朋友们一起吃过一次果子狸。果子狸是什么味道,老王当时就没有注意,后来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后来老王通过学习增强了环保意识,增强了保护珍稀动物意识,并对自己吃过本应保护的果子狸,深感惭愧。
后来他又去了一次广东,又是在宴会上见到了果子狸,他便声明不吃,所有的与吃者都劝告他要吃,并说是,反正大家都吃,反正是人工喂养的,就是为了吃的嘛,还说在座的有环保专家,他们都吃果子狸的。最后说,好了好了下不为例,咱们就吃这一回吧。
老王还是没有吃。朋友们面露不悦之色。
后来又说果子狸传染了SARS,罪莫大焉。
后来又说不一定是果子狸传染的。
后来再说就是果子狸传染的。
再后来说《红楼梦》里贾母就吃过果子狸。老王自命《红》迷,竟然不记得贾府吃果子狸的描写。老王从此更加惭愧了。我们的文化源远流长,我们的所知沧海一粟。您还有什么可说的?
食指
老王去参加一个春节团拜会,碰到一位熟人,这位多年未见的朋友说话时劈着腿,而且不断用食指指着老王。
他的站姿与手势令老王深感别扭。当天晚上他睡不好觉,一闭眼睛,就觉得眼前站着一个劈腿之人,用食指对他指指划划。
他背着家人去看了一趟心理医生,留美的医学博士告诉他,不许用食指指人,是西俗,这与弗洛伊德的心理论述有关,他们认为食指代表阳具,用食指指人有猥亵与污辱的意味。咱们中国,根本是不讲性不性的,不会有这种习俗,你的那位熟人的手势也断无恶意,你就不要神经过敏了吧。
医生还建议,如果你老是不能释然,下次你见到什么人,你就用食指指着他说话,说到这里,美国博士哈哈大笑。
老王觉得笑不出来。
体检
老王的单位近几年每年为处长级以上或副高职称以上的工作人员免费进行身体检查。老王发现,今年的检查更加复杂了,用的进口仪器更加先进了,花费的时间更加多了,检查的项目也增加了。
怎么这样麻烦?老王念叨。
朋友们各抒己见,分析说:本来好好的,检查什么身体呀,纯粹是没病找病!
医学技术与手段真是突飞猛进呀,现在的体检哪儿能与过去的摸摸、敲敲、看看、听听相比。
认真一点查,也是送温暖嘛,也是组织的关怀嘛。
不检查复杂一点,上哪儿挣钱去?
环境恶化了,竞争加剧了,病毒变异了,不可着劲儿查,哪儿查得出来呀!
检不检,由你定,怎么检,听人家的不就得了!
中国人缺少的就是科学精神,中国人最糟糕的传统是讳疾忌医,不让你检查身体大家都很塌实,一检查身体反倒什么怪话都来了。
神秘
原来觉得太空很神秘,后来加加林上去了,没有什么太神秘的了。
原来觉得月亮很神秘,后来美国人上去了,传回来了月球表面的照片,不神秘了。
原来觉得火星很神秘,现在好几个仪器在上头工作,传回来的照片跟新疆的戈壁滩也差不多,不那么神秘了。
原来觉得爱情很神秘,后来有了弗洛伊德学说,没什么神秘的了。
原来觉得社会发展很神秘,后来学了许多理论,掌握了社会发展规律,不神秘了。
原来觉得革命很神秘,后来革命发生了,成功了,前进了,挫折了,总结历史经验了,与时俱进了,没有什么神秘的了。
原来觉得死亡很神秘,后来许多亲属,许多故旧去世了,也就是这样的了。
老王向着夜空发问:神秘啊,你到底在哪里?我追寻你,我期待你,我爱你!
星星
近来,每天晚上,老王都注视着那一颗最亮最亮的星星。人们说那是金星。
金星真美丽!
老王不明白,为什么叫金星呢?叫“金”是多么俗气了呀。如果不叫金星而叫……叫什么好呢?
比如叫孤独星?抵抗星?思想者星?寂迷蓝一星?或者无语星?同性爱星?弱势星?陌生星……
星啊,你为什么呆在那么远的地方?
星啊,你和日月有交流吗?你和别的星星有来往吗?
星啊,你没有生命,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你为什么那样美丽动人呢?我为什么看见你会感动得泪流满面呢?
火星
说是这几天是火星离地球最近的,这样的近距离,六万年才发生一次。
老王想起来了,在1957年也报道过,说是地球靠近火星了,也是六万年才有一次的机会。他记得当时有一位著名诗人,还写了一首以火星与地球相会为题材的爱情诗。多么美丽的六万年一次的靠拢呀!
原来,在许多年头,人总是能够得到几万年才有一次的机遇。
岂止六万年,你有你的机遇,我有我的机遇,在无限万年中,只有一次。
或者,是不是从1957年到2003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万年?
望星
老王到火洲吐鲁番去,那里的夏季最高气温是四十七摄氏度。到了夜晚,大家都到露天去睡。老王也躺在露天铺下的枕席上面了。但是他睡不着。
他是戴近视眼镜的,一摘眼镜,他就觉得漫天星斗活动起来了,各自改变着自己的形状,交头接耳,蠢蠢欲动。
它们怎么不塌塌实实地呆着呢?它们会不会闹矛盾?它们会不会策划什么事端?它们会不会互相揪住不放直到落下来?它们会不会不喜欢他睡觉,会不会给他输入一个噩梦怪梦?它们是不是在吹冷气冷风?
他一夜无眠,但也不肯搬回房间,一是怕人笑话,一是怕错过了星星在夜深人静以后的低语,他坚信星星有什么话要告诉他。
星星到底告诉过老王什么呢?如果你问老王,老王是不会告诉你的。
丢星
老王近来发现,天上少了一颗星星。那颗星星不太亮,形状特殊,有点像蝌蚪。
他问家人,家人都说不知道这颗星星。
他问邻居,邻居说没有注意过这样的星星。
他打电话到天文台,天文台值班人员说,老王的叙述与描绘不符合起码的天文常识,无法代为查找。
他问110和120,报警台警告老王不要妨碍警务与急救事务的正常运作,并要求老王报告自己的工作单位与身份证号码。
老王不开心,闻者哈哈大笑,说老王吃饱了撑的。
一年以后,老王找到了那颗失去了的星。他给别人讲,别人更不想听了,想听的人也否认那颗星是蝌蚪形,而说那是长方形,瓜子形,六角形,桃形……什么形都行,反正不是蝌蚪形。最后一致意见是那颗星或者根本不存在,或者存在,那就根本没有丢。
老王想,过去,有杞人忧天,现在,有了老王忧星了。
但是老王仍然是为了每一颗确实丢失了的或者暂时找不着的星星而忧虑。老王愈来愈忧虑了。
喀秋莎
先是在原苏联大使馆附近有一家俄式餐厅,老王常与老伴同去,喝葛瓦斯,吃高加索烤肉和基辅鸡卷。尤其是,他们在那里听到了俄罗斯男女歌手唱歌,《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路》和《我们明朝就要远航》。
后来因为建设的需要,这家餐馆与周围一批房屋都被拆除了。老王到处打听餐馆的去向,不得要领,好像是说餐馆的效益不好,老板借拆迁的机会把餐馆关闭了。
许多年以后,老王的老伴在报纸上看到一条广告,说是某处开了一家俄罗斯餐馆,每晚那里除供应红菜汤酸咧巴以外还有歌舞表演。
得知此情况后老王大喜,这天,老俩穿戴整齐,精神奕奕,前往新开张营业的俄罗斯餐馆就餐,期待着重温自己的俄罗斯旧梦。
然而,饭菜的味道不尽相同了,加上了显然属于法式、意式还有墨西哥式的菜肴:乡下浓汤,鹅肝,斯帕盖地(一种意式面条)和肉末红豆酱。相反,并没有黑鱼子,没有带荞麦粒做配菜的猪排。尤其是,没有葛瓦斯,没有伏特加,却有苏格兰威士忌、人头马白兰地和高价的原装香槟。
歌舞表演一开始,老王更感觉意外了:没有《雪球树》,没有《灯光》,没有《越过高山越过平原》,却有《猫》里的《回忆》,有《贴身保镖》和《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歌,有桑巴舞和肚皮舞……
而且,演员不是从俄罗斯来的。而是从菲律宾、从巴西、从深圳来的。
当老王怯生生地问餐馆工作人员能不能唱一曲《喀秋莎》的时候,餐馆人员说:“现在还有谁听那个?您看,咱们这里这么多俄罗斯顾客,您问问他们,还有谁要听《喀秋莎》?”
……老王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追思
老王前去参加一个好同事好朋友魏老太太的追思会。看到会场墙上的众多魏老的照片中,挂着一张年轻美女的照片,鼻梁高耸,两眼如水,微笑如花,超过了当前许多歌星、影星、时装模特儿。这样严肃沉痛的追思会挂这样一张美人照干什么?老王觉得不快:这也是风气问题呀!
旁人告诉他:这就是当年的魏老,这就是妙龄的魏老,你老王还自以为是魏老的好友呢,你连魏老当年的风采都不知道?
老王纳闷,震惊。他与魏老共事的时候她已经发胖,一脸的肉是横着长的,但是态度和善,心直口快,热情真诚。她每天忙忙碌碌,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跑起路来像鸭子,说起话来像机关枪。后来她又得了面部神经痉挛的毛病,嘴也歪了,脸也斜了,但仍然热心公益,嫉恶如仇,主持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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