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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好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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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邵稹立刻道。

“真的?”宁儿狐疑地看他。

“是好了。”邵稹道,“那日郭郎中给我上了药之后,就不流血了。这两日我又几乎不用左手,好得可快了。”

宁儿一脸不相信:“你让我看看。”

“不必看,我还会骗你?”

“你就是会骗我。”

“真的好了!”邵稹讪笑着,想往门里躲。

宁儿不依,扯住他的衣袖:“我看过才知道算不算好……”

邵稹正急着分辨,忽然听到一阵低笑的声音。二人怔住,回头看去,却见是两个客舍里的仆妇,在庭中经过,眼睛朝他们瞅着,吃吃的笑声传来:“……小情人拌嘴呢……”

“……真怀念,我与家中那位,当年也这样……”

小情人……热气忽而翻涌,宁儿看看手上,连忙把邵稹的袖子放开。

邵稹皮糙肉厚,想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看到宁儿满面的绯红和躲闪的目光,心忽然像被风吹着一样,摇摇荡荡。

夜里昏暗,宁儿抬了抬眼,却见邵稹也看着她。

廊下挂着灯笼,他额头和鼻梁上映着柔和的光,双目深邃,却似乎有什么在里面闪动,灼灼的,让她的心砰然一撞。

“你……回去歇息吧。”他低声道。

宁儿应了声:“嗯。”说着,竟不敢再与他对视,揣着一颗蹦蹦乱跳的心,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里。

崇仁坊的夜晚并不安静,外面酒肆的歌声笑声传来,好似过节一般。

宁儿躺在榻上,好久才慢慢堕入梦乡,邵稹的目光却似一直停留在心里,久久不散。

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不是表兄对表妹的喜欢?迷糊中,她不无侥幸地想。

而隔壁,另一人躺在榻上,却一直睡不着。

睁着眼睛,耳边仿佛有人说:“小情人……”

闭上眼睛,却仿佛看到宁儿望着他,目光盈盈。

心里像被猫爪挠着。

真是小情人就好了……

别想了!

邵稹翻个身,强自闭上眼睛。

第二日,宁儿睡了一个大懒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外面有些声音传来,像是街市,她惺忪地坐起来,想了一会,才想起这里是长安。

然后,她又记起了昨夜邵稹的眼神,心“咚”了一下。

愣怔片刻,她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又在发痴。

才漱洗完毕,门上传来叩响。

“宁儿。”是邵稹的声音,“醒了么?”

宁儿忙应一声,打开门。

晨光迎面,邵稹立在门外,看着她,笑笑:“你的旧衣还留着么?”

宁儿颔首:“留着。”

“换上,我等要去一趟南城。”邵稹道。

“南城?”宁儿讶然。

“你忘了?”邵稹低声道,“我等还要去寻一位‘亲戚’。”

宁儿恍然大悟。

他说的是过所上写的‘亲戚’。萧云卿说,那人已经不在长安,他们明日要以寻人不得,盘缠缺乏为借口,将过所上的居留期限延长。

宁儿应一声,邵稹正要走开,想了想,又回来:“宁儿,你摆个可怜的神色我看看,比如……腹饿了求人给饭吃。”

“求人?”宁儿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认真,片刻,把眉头变作八字,做哀戚妆:“这样?”

“有些生硬。”邵稹摸着下巴,“那日萧云卿不肯去官衙,你求他时的模样,还记得么?”

我怎知晓我是如何模样。宁儿哭笑不得,却眨眨眼,回忆一下,微微睁大眼睛望向他,杏目含光。

“这样?”她问。

邵稹看着她,有一瞬的凝滞。

“就是这样。”他笑笑,“去更衣吧。”说罢,转身走开。

宁儿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皱皱眉头。要去求人么?她心想,那过所,似乎十分严重呢……

邵稹走出好远,仍觉得步子浮浮,似乎一直感到宁儿的视线黏在背后。

心还在猛撞。

果然,他做不到。

他应该调戏下去,就像以前一样,说“哭两声”、“笑一个”,等宁儿发觉,恼起来,他痞痞地走开,尽显山贼本质。

可是,当宁儿那么望着他,他只觉像是有谁在他心里烧了把火,烧得兵荒马乱。

他以为自己想通了,就可以淡然对待心底的那些心思,可以像刚开始那样无拘无束。但当他与宁儿那样对视,宁儿一个眼神,就能逼得他落荒而逃。

邵稹望着天空,不禁苦笑。

这就是他前面坏事做得太多,老天给的惩罚么?

他难得良心发现,重拾节操,却让他每日受这样的折磨?

他长叹一口气,觉得十分忧郁。

过所上写的那位“亲戚”,住在南城。邵稹和宁儿都穿着旧衣,一副十足的边远小民长途跋涉之态,风尘仆仆地在那坊间转了一圈,最后,去找里正。

里正倒不多为难,听完邵稹一番骗倒菩萨的说辞,又验了过所,在上面落印,准了延期。

宁儿站在一旁,什么表情也没用上,就看见邵稹拿着过所,向里正行了礼。

她赶紧也跟着行礼,询问地看着邵稹。

邵稹唇角一弯,带着她出去。

“就好了?”走出屋外,宁儿忍不住问。

“嗯,好了。”邵稹一路走到马车前,解了绳索,头也不回地说,“上车。”

宁儿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

从客舍出来,他似乎一直用后脑勺对着自己,说话时,看也不看她。

宁儿心中疑惑,正想问问,忽然发现马车走的路并非来时的方向。

“稹郎,我等去何处?”宁儿问。

“去见些故人。”邵稹道。

故人?宁儿想了想,忽而明白过来,邵稹曾在长安待过,当然会有些故人。

她以为所谓故人,是少年时认识的伙伴,可邵稹将马车赶往了西市。

长安的西市,各地各国商贾来往其中,汇集天下宝货。偌大的街市中,人头攒动,行人接踵摩肩,喧声鼎沸。

马车走进去有些麻烦,邵稹轻车熟路,绕开人群,到了西市的东北角上。

载满货物的马车辚辚走过,一处货栈前,人来人往,十分繁忙。

宁儿下了车,望见货栈前的几辆空马车上,写着“曹”字。

“孙大!”邵稹朝一个正与人算数的中年人打招呼,那中年人回头,看看邵稹,眉头一展,“咦!这不是邵郎?”

邵稹笑笑,拱手道:“多年不见,还认得我。”

孙大还礼,笑道:“怎会不认得。”说罢,眼睛忽而瞥向宁儿,“这是……”

“表妹。”邵稹解释道。

“哦!”孙大眉头一扬。

宁儿早已习惯了别人半猜测半暧昧的目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邵郎今日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孙大是生意人,不多废话,笑眯眯地问。

邵稹道:“无他。近来要在长安落脚,想租一处宅子,来跟你打探打探消息。”

“宅子?”孙大道,“我们家四郎门道最多,邵郎何不去问他?”

邵稹道:“他不是在利州么?”

“前两日回来了。”孙大说着,往门里喊道,“四郎!邵郎找你来了!”

未几,只见一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宁儿看去,竟是利州客栈里的曹茂。

曹茂见到邵稹,满脸讶色,再看到宁儿,忽而变作了然。

“我早说信你有鬼,”他一脸心照不宣的笑,瞥着邵稹,“啧啧,寻商州的亲戚都寻到长安来了。”

25。龙舟

曹家货栈很大,曹茂在后院辟出一角,自己住在里面。

曹茂引着邵稹和宁儿入内,刚开院门,便听得两声呜咽,看去,却见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黄狗,似乎刚出生不久,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宁儿看到,忍不住“呀”一声,满面欢喜。

曹茂道:“这是我前两日才抱回来的,留着看门。”

邵稹看看他:“你们家不是在城东有大宅么?住在此处做甚?”

曹茂不以为然:“闲散惯了,在那大宅中整日被人管着,换了你也不乐意。”

二人说着话,走上堂去。

宁儿见小黄狗十分可爱,有些不舍。

曹茂笑道:“小娘子若喜欢,与它玩耍玩耍也好,省得它总是寂寞,叫唤不听。”

宁儿得了这话,高兴地谢过,留在院子里跟小黄狗玩。

曹茂的房间不大,看不到庭院,但听着她悦耳的笑声,邵稹的脸上不禁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曹茂倒杯水,看看他,忍不住酸道:“这郎情妾意的,又要找宅子,该不会是想拜堂了?”

“别胡说。”邵稹道,“她舅父迁去了安西,我见她无处可去才带她来了长安。”

曹茂捏开一个核桃,慢慢嚼着:“那不就正好能娶了。”

邵稹白他一眼:“她托人往西域捎了信,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舅父就会来接她。”

“那更要抓紧!”曹茂将核桃壳放下,道,“不是我说你,多少人都是蒙着眼睛配了对,男未婚,女未嫁,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是运气。”

真心喜欢?

邵稹自嘲一笑,也拿起一直核桃,两指稍稍用力,“啪”地爆开。

“我哪里娶得了她。”他缓缓道,“杀过人做过山贼,你若有女儿,肯嫁给我么?”

曹茂睨着他:“听这话,真动过心思了?”

邵稹不耐烦:“何来这么多废话。”

曹茂“嘁”一声,言归正传:“合适的宅院倒是有,不过在南城,地段倒不算偏僻,二进的小院,家俬齐全,四千钱一月。”

“讹人么,南城小宅能值四千钱了?”

“莫总端着你那山贼的眼光,这是长安。”

“给你四千三,再租个能干活的婢子。”

“租婢子?天下哪有这样的生意!”

“小门小户买不起,你家仆婢不似多得很么……”

二人你来我往地逗着嘴皮,隔着一堵墙,宁儿抱着小黄狗,静静地立在墙角。

“嗷……”小黄狗不喜欢静静待着,挣扎呜咽。

“嘘……”宁儿对它轻声道,抱着它,无声地走开。

邵稹与曹茂议完了事,走出来,只见宁儿坐在院子里的青石上,小黄狗在她怀里睡得香甜。她低着头,轻 着小狗的毛皮,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落下温柔的碎光。

心似乎也在那手底下被轻轻摸着,邵稹立在屋檐下,见宁儿抬起眼来,不禁莞尔。

“走吧,去看一出宅子。”他走过去,道。

宁儿看看他,没说话,把小狗轻轻地放下。

曹茂说的宅子就长安的西南,四周都是差不多的平民家宅,并不吵闹。

“如何?”他问宁儿。

宁儿望着宅中的屋舍,挑不出什么不好,想了想,道:“会不会太贵?”

“住客舍就不贵了?”邵稹道,“还要等你舅父的消息,长则两三月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舅父就会来接她……”

宁儿想起刚才听到的话,低低应一声,没再说话。

邵稹觉得宁儿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有些讶异,碍于曹茂在旁,却不好问。

宅子定下来,曹茂还要遣人打扫,明日才能搬来。

“致之,”临走时,曹茂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世上也没什么难事,妓家娘子都能从良家人呢。”

“去!”邵稹脸热,瞪他一眼。忙看向宁儿,她正仰头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桃树,似乎没有听到。

曹茂贼笑,扬长而去。

或许是被曹茂的话闹得信息,回客栈的路上,邵稹特别多话,滔滔不绝。

“你喜欢东厢还是西厢?”他一边赶着车一边问,“西厢门前有花树,好看,也大些。”

“我让曹茂遣个婢子过来,你不用干活。”

“你不是喜欢小狗么,若觉得闷,明日也找一只给你……”

“不必。”宁儿忽而开口道。

“嗯?”邵稹讶然,“为何?”

宁儿沉默了一下,道:“稹郎,你不是说要赚钱么?”

“是啊。”邵稹道,“曹茂说城东有户人家要给家仆练武,找武师教习,我明日就去看看。”

“我也想去赚钱,我有手有脚,不用你养我的。”宁儿说。

邵稹哂然,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赚?”

宁儿抿抿唇:“还未想好。”

我雇你每日给我看好了。邵稹心想,没敢说出口。

似乎怕他不信,宁儿补充道,“稹郎,我是真心的。”

邵稹笑道:“好,好,真心的!”

第二日一早,二人拾掇了行李,搬进了宅子里。

曹茂遣来了一个婢子,跟邵稹要求的一样,人生得十分壮实,力气十足,能一手提着一桶水满屋子走,把里里外外清扫得干干净净。

“婢子名叫小娇,四郎让妾来侍候郎君娘子!”见到邵稹和宁儿来到,她圆圆的脸庞笑得灿烂。

听到这个名字,邵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安顿下来,他让宁儿待在家中,自己打算去应那户人家的武师。

“你何时回来?”宁儿问。

“天黑前就会回来。”邵稹道,看着她,笑笑,“放心,我又不是去寻仇。”

宁儿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邵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有心事?”

宁儿摇摇头:“没有。”

邵稹才不信,看着她,忽而一笑:“你是觉得闷了吧?正好明日端午,我带你去水边看竞舟如何?”

我才不想看竞舟。宁儿心里道,却点点头,笑笑:“好。”

“小娇,”邵稹转而道,“你在家照顾娘子,一应之事,还劳操持。”

他神色和煦,小娇应了声,两颊绯红。

“郎君待娘子真好。”邵稹走后,小娇在一旁羡慕地说,“郎君那么俊,说话还那么好听。”

宁儿看看她,轻轻“嗯”一声。

“郎君是娘子的未婚夫么?”小娇好奇问道。

宁儿望着门口,眼神有些飘忽。

“不是,”好一会,她低声道,“他是我表兄。”

邵稹应武师很是顺利,他练了几个招式,又徒手把两个壮汉轻而易举地打倒,家主立刻定下了他。

第二日,他说到做到,一大早起来,挂了菖蒲撒了雄黄,就带着宁儿去水边看竞舟。

每年,长安端午都是盛事,长安人倾城而出,到各处水边去看竞舟。

邵稹一心带宁儿散心,自然要去最热闹的地方。灞水的龙舟每年都是最多的,出了门,他驾着车,一路到了灞水边上。

人比他预计之中多得多,灞水两岸,人声鼎沸。他将车马寄在一处客舍里,带着宁儿徒步游逛。路边有小贩在卖各色吃食,邵稹见宁儿不停地瞅着蜜糕,笑笑,买了一包。

“京城风味的蜜糕,吃吃看。”邵稹递给她。

宁儿接过来,吃了一块,皱皱眉头,道:“嗯,蜜放得倒是多,可少了料,也少了火候。”

邵稹讶然:“你能吃得出来?”

宁儿笑道:“我从前跟着母亲学过,她做得可好吃了。”说着,宁儿忽而眼睛一亮,道,“稹郎,我做蜜糕吧,说不定能赚钱。”

邵稹愣了愣,忍不住大笑起来。

宁儿着急道:“我是认真的!”

“是是!”邵稹忍着笑,指指路边卖蜜糕的妇人,“我明日给你买一块花巾子,也那般裹在头上……”

宁儿瞪他,正要再说,却听有人道:“快看那台上仪仗,可是天子来了?!”

周围众人闻言,忙跟着张望。果然,对岸的一处高台上,殿宇巍峨,只见仪仗华丽簇拥,台上台下都似乎立着许多卫士,距离太远,却看不清究竟有些什么人。

不少游人兴奋十分,寻着高出去观望。

“好像真是天子仪仗!”

“不知皇后来了不曾……”

“公主来了几位?我要看公主……”

邵稹四下里看看,对宁儿说,“稍后人恐怕会更多,我等须赶紧。”

宁儿点点头。

邵稹带着她,穿过人群,朝河边走去。

行人接踵摩肩,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到,邵稹一手牵着宁儿,一手挡着人,宁儿望着他宽阔的肩背,忽而觉得再安心不过。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她酸酸地想。

邵稹带着她一路往前,走了很远,已经到了终点之处。

江边有一处酒楼,位置极好,许多人想上去,却被守在楼下的人笑眯眯拦住,不让入内。

邵稹却径自走过去,问道:“曹四在楼上么?”

那人看看他,问:“足下可是邵郎?”

“正是。”

“曹四郎正在楼上。”

邵稹领着宁儿上楼,果然,阑干处,曹茂正踱着步,见得他们来,似乎松了口气。

“致之,你来得正好!”他顾不得见礼,拉着邵稹急急道,“我家龙舟上掌鼓的突然病了,你从前在洛阳不是掌鼓么?帮个忙!”

邵稹愕然,看向宁儿:“可……”

“可什么啊,放心,我留了仆婢在此,丢不了小娘子!帮我一回,竞舟就要开始了……”

邵稹无奈,瞪他一眼,解下腰间的刀,递给宁儿:“你且在此,我去去就回。”

宁儿接过,却有些不放心:“你臂上的伤……”

“无碍。”邵稹道,“只是擂鼓。”

“走吧走吧!”曹茂见他同意,大喜,拽着他“蹬蹬”地下了楼。

宁儿忙走到阑干处,往下看,只见邵稹穿过人群,很快消失在了街上。

“娘子莫担忧,”一旁的侍婢笑道,给她设好一张坐榻,“龙舟划得可快了,娘子不多时就能见到郎君。”

宁儿看看她,只得将那些担忧收起,在榻上坐下来。

薛霆换了一身赤色衣袍,立在龙舟上。水波荡漾,他却身形稳当,用槌试了试鼓,只听声音如有金石之色,洪亮通透。

“元均!”崔荣在岸上对他喊道,“今年也争个第一!”说罢,示意地指指岸边的高台。

薛霆笑笑,没再理他。

竞渡是盛事,灞水上竞渡的龙舟,是在全长安挑选出来的,无论官民皆可,故而也最是热闹。这龙舟是崔荣的,薛霆是击鼓好手,便应邀来掌鼓。不想今年天子对这民间盛事有了兴趣,亲临观看。这乐坏了崔荣,昨日便一直念叨着要争第一。

不过,崔荣的龙舟虽好,并非无敌。

薛霆朝不远处瞅瞅,长安大贾曹氏,也多年出资竞渡,桨手和掌鼓都是一等一的好。但当他看到龙舟的掌鼓时,忽而有了信心。

那人穿着跟他一样颜色的衣服,却是个面生的青年,从来没有见过。

临阵换将么?薛霆淡笑,收回目光。

一阵密密的鼓声响起,几十艘龙舟立刻整齐地排好,舟上所有人皆严阵以待。

号令的大旗挥下。

岸上的人群爆发出助威呐喊,几十面鼓登时隆隆擂起,如同雷声滚动。

修长的龙舟裁开碧波,水星溅在薛霆的身上和脸上,他毫不在意,专心致志,将大鼓擂得震耳。鼓声如号令一般,引导着桨手的节奏,过了中段时,薛霆慢慢加快,桨手们喊着号子,很快将几艘船抛在了身后。

岸上传来欢呼声,当左右变得空旷时,薛霆已经感到了胜券在握。可当他将目光瞥得远一些,忽而凝住。

离他十余丈处,曹家的龙舟飞快赶上,已经与他齐头并进。

有两下子。薛霆心中惊讶,却不敢放松,更加卖力地击鼓。

同时,那船上的鼓声也传到了他耳中,节奏相错,明里暗里较着劲。而终点将近时,那鼓声却忽而一变,不重,却更轻快,更密……薛霆咬牙,吼一声,将鼓擂得更快。

宁儿站在楼上,龙舟出现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邵稹。

他身形挺拔,击鼓的姿势,十分有气势,与另一艘几乎同样快,将其余龙舟远远甩在了后面。

鼓声如同地动,宁儿紧张地盯着,只觉心也跟着跳出来了一样。

将要到终点时,邵稹的龙舟终于超过另一艘,如同一支箭,冲了过去。

两岸观看竞渡的人爆发出喝彩之声,“胜了!胜了!”婢女欢喜地喊道。

宁儿捂着胸口,也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

邵稹立在船头,宁儿虽看不清那脸,却知道他此时必定兴高采烈。

可下一瞬,她忽而想到了他的伤,虽说是擂鼓,可擂得这么要紧,果真无碍么?

她越想越担心,望见龙舟靠岸,邵稹下了来,她立刻转身下楼。

观竞渡的人们仍在喝彩,欢声笑语。人头攒动,宁儿望见桨手们的背影,从人群的缝隙中挤着过去。

她记得邵稹穿了一件赤色的衣服,眼睛飞快地在人群中掠过,未几,一个赤色的背影出现在不远处。宁儿忙走过去,到了近前,拉住他的一角:“稹郎!”

那人回头,却是一个陌生的青年,浓眉星目,面若冠玉。

宁儿愣了愣,登时窘然。

青年看着她,也有些错愕,看了片刻,目中似乎闪过一道光:“你……”

“我认错人了!”宁儿红着脸道,匆匆行个礼,连忙走开。

“等等!”青年忙道,无奈一波人挤来,她瞬间不见了踪影。

“元均!”崔荣高兴地走过来,拍拍薛霆的肩头,“陛下认出你了,召你到临江台上去!”

薛霆却没有看他,一直望着前方,神色不定。

“元均?”他狐疑道,

薛霆回头,目光却是兴奋。

“文敬!”他说,“你先去,我有些急事,随后就到!”说罢,他拍拍崔荣肩头,往人群中挤去。

“哎……元均!”崔荣急道,却已经拦不住,薛霆被人群挡住,少顷,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之后。

26。私语

宁儿正着急地在人群中走,忽然,听到邵稹的声音:“宁儿!”

她转头望去,邵稹正在不远处,隔着几重人。

“站着别动!”邵稹一边喊着,一边分开人群挤过来。

宁儿听话地立在原地,看着邵稹像一尾在激流中奋勇前进的鱼,左右钻着,未多时,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怎么下来了?”邵稹皱眉道,满头大汗,衣服都湿贴在身上,“不是让你待在楼上么。”

宁儿这时也觉得自己走下来是添乱,有些不好意思:“我来看看你。”

邵稹听着这话,心暖了暖,那点脾气也消失得无踪无影。

“我有什么好看。”他言不由衷地说,脸上却带着笑意,“走,先回去。”说罢,他拉着宁儿的手臂,带她回到酒楼上。

曹茂正在里面,见他回来,喜气洋洋地迎上前:“不愧是致之,旗开得胜!”

邵稹笑笑,到里间换了衣服,出来,将那汗湿的袍子丢给曹茂:“你这袍子热死了,那么厚!”

“这你有所不知。”曹茂悠悠道,“这可是特此去做的,又厚又宽才能穿出气势来吗,你看崔家那掌鼓,没你威风,就败下来了。”

邵稹“嘁”一声,道:“那掌鼓何人,倒也有两下子,我差点追不上他。”

“那我可记不得了,似乎还是个左千牛。”

邵稹微微挑眉。

宁儿却惦记着他的伤,小声道:"稹郎,你捞起袖子让我看看那伤处。"

"无事……"邵稹正要推托,见宁儿瞪起眼睛,只得把袖子捞起来,"真的无事。"

宁儿看去,果然,那伤口已经愈合结疤,虽仍有些难看,却并不见 。

曹茂在一旁看着,道:"小娘子也太不放心你家表兄了。"说着,朝邵稹挤眉弄眼。

邵稹不理他,对宁儿说:"我让食肆备了炙羊,表兄带你去吃。"说罢,把刀往腰上一挂,带她离开。

炙羊做得非常美味,肉嫩酱浓,还洒了不知名的调料,满口鲜香。

二人吃得高兴,休息一会,邵稹说去逛逛,可观景也可消食。宁儿欣然同意。

街上人来人往,各家屋前挂着菖蒲艾草,风中有雄黄酒淡淡的味道。宁儿买了五色的绦绳,打算回去编长命缕。

有演百戏的优人在街上玩起各色杂耍,喷火吞剑,长袖舞盘,宁儿看得兴高采烈。

邵稹瞥着她的侧脸,只见那眼睛笑得晶莹,白皙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明媚动人。他看着,只觉心情也好得不得了,陪着她笑。

忽然,天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二人抬头,只见一大片乌云不知何时笼罩了天空,光照也暗了下来。

"要下大雨了。"邵稹对宁儿说,"先寻个去处歇歇。"

宁儿应一声,恋恋不舍地跟着他离开。

不料,大雨落得十分快,他们还没到屋檐下,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就劈劈啪啪地砸了下来。邵稹用袖子遮着宁儿的头,一路冲到一个凉亭里,二人身上都湿了不少。

游人很多,不少人也纷纷跑来避雨,不久,亭子里挤满了人。

四周都是人,邵稹和宁儿不断被挤着往里让。人流不断涌动,宁儿险些被挤开,邵稹忙抓住她,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

空隙很狭小,邵稹一手拉着宁儿,一手护在旁边。

忽然,有人挤了一下,宁儿站立不稳,靠在了邵稹的怀里。

“挤什么!”邵稹皱眉,朝外面的人高声道,“外面那几位,里面已经站满了!”

“就是!”旁人接道,“劳驾别处去吧!”

附和声一片,几个想挤来躲雨的人见状,不好意思地走开。

人群稍稍松开些,宁儿站稳,面红耳赤地与邵稹离开一些。但空间仍然狭小,二人几乎贴在一起,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雨气、汗气,还有……一丝幽香。

方才那满怀的柔软,似乎还留在胸膛前,邵稹亦觉得脸上发热,心暗暗地蹦。

邵稹忍不住,瞥瞥宁儿。

她的脸微微侧着,睫毛像羽毛一样,低垂着,惹人怜爱。

未几,宁儿忽而抬眼。

四目相对,邵稹的心跳忽而漏了一下。那水润的瞳仁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定定的,一动不动,正如眼前的人。

呼吸在二人中间交错,渐渐灼热。邵稹看到宁儿的脸一点一点变得通红,小巧的耳垂也漫上的晕色。

犹如一道光划破夜空,豁然通透……

宁儿望着邵稹,觉得心被什么塞得慢慢的,却跳得飞快。

这时,人群忽而又拥挤起来,将二人仅余的一点空隙吞没。

宁儿碰到那温热的胸膛,大窘,连忙将手撑住。下一瞬,邵稹却将双臂抬起,挡住四周的拥挤,将她拥在怀中。

“别走……”她听到邵稹在耳边低低道。

而手掌贴着的胸膛里,她能感到另一颗心正传来跳动的声音,有力,却同样飞快。

一直到雨停,离开那亭子,宁儿都觉得似幻似真。

脚像踩在丝绵上,身体轻飘飘的,而唯一牵绊着她不让她离地升天的,是邵稹牵着她的手。

那手很有力,也很热,热得灼人。但是,没有人想放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宁儿甚至不敢抬头看邵稹,心里除了紧张,还是紧张,却缠着甜蜜。

雨过天晴,清风送爽,大街上人来人往。

宁儿却觉得,自己和那个牵着手的人,才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

她不禁频频偷眼瞥向邵稹,他也没有看她,可侧脸上,却弯着柔和的弧线,唇角一直翘得高高。

到了寄存马车的客栈,邵稹领了车,给了钱,却没有动。

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他回头,看向宁儿。

宁儿也看着他,涨满红晕的脸上,双眸脉脉含光。

“宁儿……”邵稹觉得该把话说清楚,却感到口舌钝得像石头,“方才……嗯,你如何想?”

宁儿脸上的红潮更深,嘴唇动了动,却忽而将目光躲开:“我……”

邵稹在心里骂自己蠢蛋,难道要一个女子先开口?他鼓足劲头,忙道:“宁儿,你听我说。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若是……宁儿,我说过我会带你找到舅父,也说过我将来会去成都,若是……若是将来你舅父找到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成都么?”

宁儿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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