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淑女好逑-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她已经很累了,躺在榻上,却一直睡不着。

“洛阳琉璃街的柳香?嗯……不像。扬州花栖馆的红妩?也不对,你年轻多了……利州白桐巷的小青……还是隋州的阿纨?不是?永州?定州?秦州?长安……”在山上相认时,邵稹的话回响在耳畔。

杨四娘朱唇轻抿:“邵郎从前宿在此处,每每夜深,必食一碗杏仁羹……”

你就别骗自己啦。心里一个声音说,他说的那些去处,都是妓馆。那个五公子是黑道上的人,稹郎也曾经是黑道上的人,说不定打杀嫖赌都沾过。

可另一个声音却道,那又如何,稹郎一路上帮你护你,未见他作过恶,你也说他是好人呢……

宁儿睁着眼,想到的都是那些引人猜测的事,可比起眼睛,却想到早晨时邵稹的样子,他对她微笑,眼睛里满是阳光般的神采。

脑子里乱哄哄的,她一点也睡不着,坐起来。

开了门,庭院里宁静,几只雀儿从屋檐飞到地上,叽叽喳喳地觅食。

一人坐在廊下,绣着花,宁儿看去,却是方才引自己来的那位侍婢。

见宁儿出来,侍婢笑道:“小娘子,渴了么?我去给你斟水。”

宁儿连忙道:“不必,我不渴。”

侍婢重新坐下来,看着她,端详了一会,道:“小娘子生得真好看。”

宁儿抿唇笑笑,朝侍婢的手中看去,只见她在绣兰花。

“绣得真美。”她由衷地称赞道。

侍婢莞尔,道:“这是为杨娘子绣的,她最爱兰花。”

提到杨四娘的名字,宁儿的神色微微一黯。

她犹豫了一下,道:“杨娘子……嗯,与我表兄很熟稔?”

侍婢颔首:“是呀,邵郎当年在此处当过护院,我等与他都十分熟稔。”

宁儿听得这话,一怔。

“护院?”她问。

侍婢讶道:“邵郎不曾与娘子说过么?”

宁儿摇摇头。

她笑笑,“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邵郎还是个半大少年,功夫却练得好,来生事的人,四五个壮汉都打不过他。可惜邵郎想到处走,赚足了盘缠便不敢了,杨娘子千方百计想留他,可他还是说走就走了。”

宁儿听着,睁着眼睛发愣。

这时,一人快步从廊下走来,宁儿望去,正是邵稹。

“宁儿。”邵稹神色间似有不豫,道,“收拾物什,我等到别处去。”

宁儿讶然:“不住此处了?”

“不住。”

侍婢惊诧非常,站起来:“邵郎,你好不容易回来,怎不留一晚便走?”

邵稹看向她,笑笑:“小蓉,我有些急事,不留了。”

侍婢失望道:“我等姊妹听说你回来,还欣喜十分,说晚上给你设宴……”

“替我向诸位姊姊赔礼……”

宁儿走回厢房里收拾包袱,耳朵却竖着,听着外头邵稹与侍婢谈笑。

姊姊们……

她撇撇嘴,还是很多红颜知己啊……

出去的时候,出乎意料,那个杨四娘不见,门前却立着一群妙龄美人,看到邵稹,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声音含娇带嗔,琳琅一地,“邵郎邵郎”地叫个不停,衣裙上的袭人香气迎面而来,宁儿几乎要打喷嚏。

邵稹笑意盎然,与她们见礼。

“邵郎,难得回来,”有人道,“怎又要走?”

邵稹道:“要送表妹回家,日程紧急,留宿不得。”

“表妹?”

“这是邵郎表妹?”

“呀!真是小美人呢!”

“生得真好看,不愧是邵郎的表妹啊……”

女子们围着宁儿,不住夸赞,宁儿的手被女子们拉着,那些手掌……真软真滑呀……纵使同为女子,宁儿也满脸通红,不知该做何表示。

邵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与女子们道了别,驾车离开。

马车穿过梁州的街道,邵稹看中一处客舍,将马车停下,问宁儿:“此处如何?”

宁儿往外面望了一眼,点点头。

邵稹觉得她神色不对,眉梢微微一扬。

“有心事?”他问。

宁儿摇摇头。

邵稹看着她,知道方才的事该跟她谈谈。可是那些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

天色不早,梁州的客舍向来紧张,邵稹不多想,便催促宁儿下车,随他入内。

“主人家,两间厢房。”他进门道。

客舍主人看看他和宁儿,笑道:“这位郎君,可是从利州来的李稹李郎?”

二人皆讶然,对视一眼。

邵稹手暗暗握刀:“正是。”

客舍主人道:“小店承蒙贵人关照,已经为郎君备下了两间上好厢房。”

“贵人?”邵稹问,“何人?”

“我。”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儿回头,只见是一个陌生男子,面目俊朗,白色锦缎的胡袍,翻出一角纹样精致的领子,怀里抱着一只毛色漂亮的猞猁。

“致之,”他看着邵稹,轻抚着猞猁的毛皮,一笑,“好久不见。”

13。萧三

邵稹看着那人,脸上的神色如同铁板。

宁儿立在一旁,看看那人,又看看邵稹,不敢出声。

“你怎在此。”邵稹声音无波,却没有再握刀,双手抱胸。

“什么话,五郎能来我就不能来?”那人“嗤”一声,却看向宁儿,扬起笑容。他松手,猞猁轻快地一跳,威风凛凛地立在他的肩膀上。

“洛阳萧三萧云卿,幸会娘子。”他向宁儿款款一礼。

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懵了一下,忙还礼:“妾幸会公子。”

萧云卿看着她,笑笑,对邵稹道:“这就是你表妹,甚是可人。”

邵稹不答他,却问:“房是你备下的?”

“正是。”

“你尾随我?”

萧云卿一脸嫌弃:“谁要尾随你,方才在街上看着眼熟,我才过来的。”

“你怎知晓我要住此处?”

“这有何难,我每间客舍都要了两间,报了你名号。”他说着,挑挑眉,一副郎君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模样。

邵稹额角跳了跳,转头,不耐烦地催促:“主人家,不是说留了两间上房么,怎还不领我等去!”

这间客舍的饭食不错,汤羹喷香,酥饼做的 可口。

不过,宁儿还是觉得很怪异。

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忍不住抬头看。对面,四只眼睛望着她,两只人眼,两只猞猁眼。

“宁儿娘子,”萧云卿见她望来,眨巴眨巴眼睛:“我的玳瑁整日不曾进食了,你给它一块酥饼可好?”说着,摸摸肩上的猞猁。猞猁睁着琥珀一般的双眸,“喵”一声。

宁儿犹豫一下,把面前的酥饼盘子推过去:“吃吧。”

萧云卿一喜,伸手去拈,还未到碰到,被邵稹的筷子挡住。

“不是给你吃的。”他冷冷道,“我等钱囊乏物,还不知道下顿酥饼何时能吃到,你忍心与一个女子夺食?”

“钱囊乏物?”萧云卿一讶,“怎会?你这脾性,不捞够个地主身家会出山?”

邵稹哼道:“还不是你们长风堂做的好事。”

萧云卿“啧”一声:“别你们你们的,好像当初义兄属意的六郎不是你……就一块!”

邵稹的筷子稍稍让开,萧云卿神色转喜,拈起一块。

他动作文雅,自己吃了一半,还剩一半,却递给肩上的猞猁。猞猁低头,伸出舌头舔食,没多久,就把酥饼吃光了。

“喵。”它唤一声,重新威风凛凛地站好。

宁儿觉得有趣,好奇地盯着它看。

“漂亮吧,它叫玳瑁。”萧云卿得意地说。

邵稹瞟他一眼,自顾用食。

“不是我不想帮,”萧云卿叹口气,“致之,你知道五郎那人,他攥在手里的东西,神仙都偷不走。”说罢,又伸手去拿酥饼。

邵稹脸一寒,将他面前的酥饼端走,放到宁儿面前。

萧云卿无奈,看向宁儿,

宁儿与萧云卿不熟,刚才听着他们说话,却能摸到些端倪。萧云卿说五郎拿了邵稹的金子,应该指的是五公子;他自称萧三,也许是跟五公子同在那个什么长风堂,还有,他说邵稹曾经要去做六郎……想到长风堂,宁儿有些害怕,可她见那猞猁十分可爱,且看这个人言行,也并非不善,至少邵稹愿意跟他坐在一处。她觉得,这个人跟五公子应该不是一路人。

“表兄,再给一块吧。”她说。

“宁儿小娘子果然最好!”萧云卿笑眯眯。

他长得挺好看,笑起来也迷人,嘴又甜,宁儿脸一红。

萧云卿吃了酥饼,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我今日也累得很,回房去了。”

邵稹讶然:“你也住在此处?”

萧云卿一脸理所当然:“不然我要两间房做甚?”

这话出来,邵稹与宁儿皆愕然。

萧云卿看着他们:“你二人……”未几,脸上的狐疑之色忽而一转,盯着邵稹:“致之,两年过去,你该不会还是童身?”

邵稹刚喝一口茶,“噗”地吐了出来。他满面通红,一边呛着一边急忙看向宁儿。

宁儿却似乎还在想着萧云卿的用词何意,一脸茫然。

邵稹用力咳完,眼神像刀子一样瞪着萧云卿:“你胡说什么!”

萧云卿却全然不惧,眼睛愈加亮:“致之,当年你给各地妓馆做护院,人家对你投怀送抱都不受,我那时就说你是柳下惠,你该不会有难言呜呜呜呜呜……”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暴起的邵稹蒙住嘴巴,强拽离席。玳瑁被这两人闹得站不住,“喵”一声,跳到地上,抖抖毛。

宁儿望着他们,忽然明白了什么,脸红得像染了胭脂。

“宁儿还未嫁人!你在她面前乱说什么!” 邵稹将手臂锁着萧云卿的脖子,走到几步外的角落,低声吼道。

萧云卿被他掐得血气上翻,抬脚便踹。邵稹闪身,他顺势解脱开来。

“知晓了,粗鲁!”萧云卿嫌恶地整理好衣服,斜眼看向宁儿,只见她目光闪烁,想看又不敢看。再看向邵稹,他怒气冲冲,看上去竟是难得的别扭。

“你……”萧云卿笑得诡异,“是在害臊么?”

“锵”一声,邵稹的刀已经半截出鞘。

“好好,不说了。”萧云卿白他一眼,整整衣衫,道,“玳瑁,歇息去。”说罢,朝宁儿飞了个笑眼,带着跳上肩来的小兽,扬长而去。

宁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厢房里的,邵稹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各自尴尬。

“歇息吧。”走到房门前,邵稹对她说。

宁儿点点头,没有看他的眼睛,进了门。

邵稹立在门前,却没有动。

他听着宁儿在房里闩了门,挠挠头,有些烦躁。

他在外闯荡多年,口无遮拦惯了。刚才萧云卿说的那些话,邵稹从前能说出荤十倍的。他刚跟宁儿上路的时候,也时常忍不住出言调戏,看到宁儿羞红了脸又无法还口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可如今,他突然觉得不对味了。

比如,他发现宁儿望着他的时候,心会没来由地荡一荡;他做了什么事让宁儿高兴,他自己也会傻乎乎地跟着乐。他甚至会不由地回味昨晚宁儿在他怀里哭的时候,那淡淡萦绕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似香非香,干净温柔……现在,当宁儿再红起脸来,他会觉得乱。

心乱。

他意识到宁儿或许对自己有不良看法,就会忍不住想去澄清掉。

邵稹站在宁儿的门外,指节眼看着要叩下去,又生生停住。

为何要澄清?一个声音问自己,你向来懒得管别人眼色,她如今叫你表兄,待得把她送到商州舅父家里,你二人说不定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再见不到,我也是她表兄。

不就是说说从前,多大的事!

宁儿坐在榻上,有些呆怔。

好一会,她晃晃脑子,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赶出去。可是没什么用,她还会忍不住去想。

柳下惠……

她的脸隐隐发辣,觉得口渴,起身起倒水。这时,却传来敲门声。

“宁儿。”是邵稹的声音,“睡了么?”

宁儿一怔,手里的杯子差点掉了下来。

邵稹?这时候来找她?

“嗯……”她有些慌,想说“睡了”,可说出来,却变成,“还未睡。”

宁儿咬咬唇,放下杯子,去开门。

门打开,邵稹立在门外,看着她。

“可入内么?”他问。

宁儿点点头,站到一旁,让他进去。

屋子挺宽敞,帐子隔开内室,外室有坐榻案席,还有一张漂亮的三面大屏风,上面绘着山水飞鸟……当然,邵稹不是来看屏风的。他站了一会,转身,宁儿就站在两步外,莹润的眼睛望着他。

邵稹忽而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用看起来最自在的姿势在席上坐下来。

“宁儿,”他说,“我有话与你说。”

“嗯。”宁儿料到是这样,也在他对面坐下来。虽然心在不安分地跳,也还是怯,但她觉得谈一谈或许最好。

从何说起呢?邵稹想了想,道:“方才那位萧云卿,是我故人。我十七岁时,在洛阳遇到了他和五公子。”

宁儿看着他,没有插话。

“他们都是长风堂的人。长风堂的堂主姓郭,云卿与五公子都叫他义兄,其余首领以入堂先后排序,云卿是三郎,五公子是五郎。我那时年少意气,因为一碗酒与云卿斗殴,被郭堂主看到,便将我招揽进去。那是长风堂还只是在洛阳有威名,我功夫出色,没多久便做出些大事,堂主赏识于我,便想收我做六郎。可是,长风堂的四郎王廷,与五公子交情最好。他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手段狠戾,与我有些过节。有一日,我二人都喝了酒,他来挑衅,我忍无可忍,便将他杀了。他毕竟是长风堂的四郎,我酒醒之后,唯恐堂主追罚,便连夜逃走。剑南山高林密,是藏身绝佳之所,我便在剑南落了草。”

“嗯。”宁儿轻轻应一声,她瞥瞥邵稹,“那你十七岁之前,是怎么过的?”

14。春光

“我十二岁去了长安,前阵子同你说过,我族叔家里不喜欢我。”邵稹道:“十三岁时,我不想再待下去,借口回剑南祭祀祖父,出走了。我在各地流浪,凭着武艺过活,有时给人做侍从,有时……”他停了停,并不遮掩,“有时给妓馆做护院。”

到底是说出来了。宁儿看着漆案上的一只杯子,小声道:“为何要去妓馆当护院?”

邵稹挠挠头:“当护院给的钱多,我那时年少,从长安出来时,身上并无多少盘缠。妓馆各地都有,护院的差使比别处好找,我的功夫也不赖……”他瞥瞥宁儿,只见她的脸已经泛起了红晕,没说下去。

“知晓了。”好一会,宁儿说,仍然看着案台。

“不是,宁儿……”邵稹知道她大概没听明白,急道,“我那时才十几岁,十几岁你知道么?比你还小。”

宁儿不解地看着他,点头:“知道。”

“我是说,”邵稹耳根发起热来,“我确实认得许多风尘中人,那都是从前做护院认得的。杨四家的那些娘子,都是如此。我当年年少,她们都拿我当弟弟看,且那些娘子都是有身价的,我又一心游历天下,哪里敢招惹……”邵稹觉得越说越乱,深吸口气,道,“你知晓我祖父为人,他家训严厉,从不许家人踏足风尘之地。我去做护院,也是钱财匮乏无奈所致,逾越先人教导之事,我做不出来。”

这话里的意思,傻瓜都听得出来。

宁儿的脸也红到了耳朵根。心跳得厉害,半晌,她小声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是我表妹么。”邵稹眨眼笑笑,忍不住嘴坏,“你若是觉得我是恶人,不要我了怎么办。”

宁儿注视着他,心里道:“我不会不要你的。”

可她说不出来,好一会,弯弯唇角:“你不是恶人。”

邵稹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澈如泉水,温柔的灯光下,面颊带着淡淡的粉色, 红润,像带露的的 ……

他盯着,忽然觉得自己像那虎视眈眈的大黄蜂,生硬地移开目光。

“明白了么?”他问。

“明白了。”宁儿说。

“那我走了,你早些歇息。”邵稹说着,站起身来,掉头走了出去。

宁儿张张嘴,声音还没出来,他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门外,门紧紧关上。

明白什么呀……

宁儿红着脸,明白你是柳下惠么……

夜风吹来,邵稹深吸口气,正要转身,却发现廊下坐着一人。

萧云卿手里拿着一壶酒,向他举了举:“饮些?”

邵稹一笑,走过去。

屋顶上,风凉爽不羁。萧云卿躺着望天,喝一口酒,觉得星河的光辉愈加醉人。

“竖子,一走就这么久,我饮酒都找不到人。”他打个嗝。

“嗯?”邵稹也躺着,喝一口,“你们长风堂三头六臂,我怕了还不能躲?”

“你才不是怕。”萧云卿道,“你是不想待。那时义兄病重、二郎去世,堂中剩我和四郎五郎。你知道没了四郎,我与五郎必定争斗,怕自保不得,早早溜了。”

邵稹哂然:“你倒是明白。”

“是你明白。”萧云卿望着天空,叹一口气,“我与五郎,如今果然争得要死。”

“长风堂未散,你们一家人。”

“如今跟散了也无甚区别。”萧云卿冷道,停了停,却看向邵稹,语气一转,“你呢?童子郎,何时与你那美人成事?”

“表妹。”邵稹纠正。

“得了吧,我母亲就是我父亲表妹。别说你对她无意,你看她那眼神,跟看一万两黄金似的。”

一棵流星划过天气,邵稹盯着它消失,没有说话。

萧云卿拔起一根瓦缝里的草,扔过去:“装哑么?”

“我不敢。”只听邵稹淡淡道。

萧云卿愣了愣,嗤笑:“这世间有你不敢的事么?”

“有啊,当长风堂六郎。”

“说正经的。”

邵稹自嘲一笑,片刻,道:“我对她有意无意又如何。她是何人,我是何人。”

“嗯?”萧云卿不解。

“她生在官宦之家,父母疼爱长大,就算落难,也有亲人依靠。”邵稹缓缓道,“她舅父也是仕人,收留她之后,为她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就能一辈子安安稳稳不愁吃穿。我呢?我连户籍都是假的,能给她什么?跟着我东跑西藏,一旦旧事败露,还说不定要累她受苦。云卿,你若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会这么做么?”

萧云卿没有说话,少顷,仰头“咕咕”地把酒灌完,抹抹嘴,站起身来,“越活越回去了,跟你说话能闷死,走了。”说罢,哼着小曲,顺着屋脊爬下去。

邵稹没有动,仍然望着天空。

稹郎……风把酒气卷起,宁儿的笑脸似乎浮在星河之上。

邵稹的唇角翘起,深而无奈。

过了一会,他也拿起酒壶,仰头往嘴里倒。

第二天,邵稹来唤宁儿的时辰,比平常晚了一些。

用膳的时候,宁儿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皱皱眉:“你昨晚饮酒了?”

邵稹目光一闪,也抬起手臂低头嗅了嗅,神色疑惑:“有么?”

宁儿仔细看他,想从那表情里发现点端倪。

邵稹也看她。

目光相对,二人却似乎各自一怔,不约而同而转开去。

“我让主人家备了杏仁羹,吃多些。”邵稹拿起勺子盛粥。

“嗯。”宁儿吃着碗里的杏仁羹。

说完吗,一片安静,只有各自的进食之声。

邵稹瞥瞥宁儿,道:“我要先去一趟市井。”

“市井?”宁儿抬起眼来。

“嗯,我不是说要赚钱么?市井里有许多商旅,或许需要护卫,我去问问有无人可带着你我上路。得钱或许不多,可人多势壮,比你我独自上路放心。”

宁儿点点头。

“什么商旅?”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萧云卿今日穿着一身朱红色的袍子,黑色的靴子,蹀躞带上金光灿灿,精神贵气,教人眼前一亮。

“喵。”玳瑁在他怀里,盯着宁儿的杏仁羹唤了一声。

宁儿挑出一块羹来,放在空盘子里。玳瑁跳下,抖抖漂亮的皮毛,昂首走过去,姿态优雅地舔起来。

邵稹睨向萧云卿。

萧云卿慢悠悠走过来:“昨夜睡得太沉,起晚了。你方才说,你去市集?”

“嗯。”

“当商旅护卫?”

邵稹看着他:“有话?”

“我去洛阳,你不若给我做护卫。”

邵稹和宁儿皆是一讶。

“你缺护卫?”邵稹将余光瞅瞅门外的绰绰人影。

“我仇家多。”

“那我不愿。”邵稹继续吃粥,“跟着商旅,我们走到商州也未必遇得一次贼人,跟你,一路都是贼人。”

萧云卿瞪他:“你真不懂还是诈不懂?”

“嗯?”

萧云卿摸摸玳瑁,坐到一旁:“你昨夜与我会面,以为五郎不知道么?他本有意拉拢你,若是觉得你我要联手,这路上能放得过你?”

宁儿听着,心中一惊,看向邵稹。

他看着萧云卿,面无表情。

“你故意的?”

“我又不是五郎。”萧云卿白他一眼,“我也是早晨时收到的风声,五郎的人在客舍外露了脸。”

邵稹沉吟。

“如何?”萧云卿一副架势十足的样子,“长风堂的事,由长风堂来挡,很公平。就算五郎自己养了士,也根本不如我,致之与我同行,只会更安稳。”

邵稹吃一口酥饼,片刻,道:“我要我的金子。”

“成交。”萧云卿莞尔。说罢,转头朝大堂内道,“主人家,还有杏仁羹和酥饼么?来两盘。”

萧云卿的侍从,足有二十人。宁儿走出门外,不禁咋舌。长长的马队,还有两辆马车。一辆载货,一辆载人。

宁儿望着那车上的漆光垂香,还有马身上的金饰,再看看自己的马车,不禁咋舌。

“恶人钱财多。”邵稹见宁儿不住张望,低声对她说。

宁儿笑笑。

萧云卿见准备齐当,踏着乘石骑上一匹装饰漂亮的白马,猞猁蹲在他身后,威风地昂着头。

“萧郎身上衣饰这般贵重,不乘车么?”宁儿问。

邵稹朝那边瞟一眼:“他是怕坐在车里,别人看不到他的宝贝猞猁。”

车马走出大街,果然,萧云卿十分引人瞩目。

他身上朱衣金带,俊朗而不女气,又兼坐骑珠光宝气,还有一只漂亮的猞猁,路人看到,无不露出惊艳之色。宁儿甚至看到路过的马车里,女子隔着纱帘朝他含笑送秋波。而萧云卿昂首挺胸,似乎十分享受,唇边带着一抹笑,眉目间神采奕奕。

“宁儿,你觉得他像什么?”邵稹回头来道。

“像……”宁儿想了想,道,“像那只猞猁。”

邵稹摇头:“像花。”

“花?”

邵稹眨眨眼:“大牡丹花,红色的。”

宁儿愣了一下,再看看萧云卿招摇的模样,果然越看越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邵稹看着她笑得眼睛水汪汪,两颊红若桃花,心里莫名的舒畅。

就这样也挺好。他转回头去,悠悠驾着车,表妹就表妹,这世上能让你真心疼爱的表妹能有几人?

宁儿望着邵稹的背影,抬手,擦擦眼睛。

还在介怀稹郎的心意么?她问自己。

心虽失落,却是平和。

就像母亲曾经说的那样,春光几许,莫让烦恼辜负了世间美意才是。

15。大雨

春夏之交,天气多变。才上路未多时,天边就垒起了乌云,闷雷滚动。

“要下雨了么?”宁儿道。

邵稹望望那边,说:“现下不会,不过再往前走一段怕是难说。”

大路朝东,行人车马往来不绝。出城十里,萧云卿策马过来,嘻笑道:“宁儿小娘子,我的玳瑁困了,让它在你车上睡一睡好么?它可乖了。”

邵稹道:“你不是也有车,还饰金垂香,睡这处折煞了你的宝贝。”

“玳瑁才两个月大,无人陪,它寂寞。”

邵稹“嘁”一声。

宁儿 帏帘,露出半边脸,十分感兴趣地看看玳瑁,却有些怯:“它……它会不会咬人?”

“会尿到你的衣服上。”邵稹道。

“胡说什么。”萧云卿道,“玳瑁从不乱拉。”说罢,他笑眯眯地看向宁儿,“玳瑁是男猞猁,最喜欢漂亮的小娘子了。”

宁儿对萧云卿的话已经习惯,也笑起来:“如此,萧郎将它给我便是。”

萧云卿抱起玳瑁,递到车上:“玳瑁,去。”

玳瑁轻巧地一跃,落到了邵稹身旁。

邵稹瞥它一眼,又看看宁儿。

宁儿撩着车帏,想抱它又不敢抱,玳瑁却似十分懂得,自己从空当里钻了进去。

“它挠你便告知我,我将它扔出去。”邵稹叮嘱道。

宁儿应了一声,片刻,车帏后面却传来她清亮的笑声:“呀,它毛好软……嘻嘻,它 手心……嘻嘻,真乖呀……”

邵稹扬眉,看向萧云卿。

萧云卿一脸得意。

“妒忌么?下次你要讨女子欢心,我把玳瑁借你。”

“妒忌什么。”邵稹反唇相讥,“成天抱个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奶孩子。”

“不识风情。”

“你识风情,大牡丹花。”

“比你好,万年童子男……”

宁儿听着那二人在外头斗嘴,抿起唇。怀里,玳瑁安静地趴着,宁儿 它的毛皮,它像猫儿一样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记得舅父家里也有一只猫,十分漂亮,说是胡商从波斯带来的。

听邵稹说,梁州到商州还有八百余里,他们走得不快,大约四五日能到。

快要见到许久未见的舅父,宁儿期待又激动。

可是,到了商州,也许就要跟邵稹离别了。他居无定所,四方流浪,日后要再见面,恐怕不知是何时了。

想到这些,宁儿有些惆怅。

玳瑁发现宁儿不再 ,懒懒地“喵”一声,自顾地闭上眼睛。

薛霆从衙府回到家中,还未走到堂上,忽然听到父亲怒气冲冲的声音:“……杜平田舍汉!宁儿若有个长短,我定杀了他!”

薛霆讶然,快走几步。

堂上,只见父亲薛敬与母亲韦氏都在。

韦氏将一杯水递给薛敬,道:“莫急,所谓下落不明,或许是剑南道路难行,在路上断了消息所致。”

“即便有下落,那匹夫亦是混人!”薛敬怒道,“当初妹妹去世,我就说要将宁儿接来抚养,那匹夫说他是大伯该交与他,如今倒做出这等禽兽之事!”

“父亲,母亲。”薛霆讶然,行了礼,问,“出了何事?”

“元均,”韦氏叹口气,道,“你杜宁表妹,在剑南出事了。”

“宁儿?”薛霆愣了愣,看向父亲。

薛敬仍面色不豫,将一封信递给他。

薛霆接过来看。

信是一个叫做杜平的人写来的,薛霆看着这名字眼熟,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他姑父杜阅的兄长,宁儿的伯父。信中说,宁儿月初时出嫁去阆州,行至剑州,队伍遭遇山贼洗劫,宁儿下落不明。

薛霆大吃一惊:“失踪了?”

薛敬颔首,老泪纵横,叹口气:“怨我,当初若强势些,将宁儿要过来,何至于此……”

“君不必如此自责。”韦氏劝道,“亲疏有序,那边毕竟是宁儿的伯父。”

薛敬冷道:“我问过,杜平将宁儿嫁去的那个阆州褚氏,给了他五十两黄金做聘礼。给宁儿配的那人已经卧病多年,嫁过去就是等着守寡!他瞒着我不说,无非怕我阻拦,如今出了事才来求助,我那甥女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晓!”

薛霆敛眉沉吟,道:“父亲莫着急,此事重大,儿愿往剑南一走。儿的好友王士仪,如今正在剑州府中,求助于他,当有眉目。”

“你去剑南?”韦氏犹豫,看向薛敬。

薛敬想了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