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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好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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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希望自己最精锐的年华在高墙里白白流逝,重复着一成不变的事,会将一个敏捷的人变得平庸。他害怕自己将来真的做了将帅出征,面对沙场,却彷徨恐惧,脑子里只有兵书的白纸黑字。

去西域!一个声音在心里吼道。

可是,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邵稹。

他,也在西域。

马一路走到街口,裴荣说:“饿死了,去寻个食肆吃好吃的,我请。”

薛霆却笑笑,摇头:“你去吧,我要回家。”

“回家?”裴荣鄙夷地看他,片刻,却似忽然明白,莫测地一笑,“急着想去看你家小表妹吧。”

“什么表妹。”薛霆皱眉,耳根却隐隐一热。

“别装了。”裴荣嗤笑,“中书舍人、工部尚书,这样门第的女儿,哪个配不上你?人家遣人来问你的意思,你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薛霆无奈:“我觉得不妥就推了,这跟我表妹有何关系。”

“你表妹要是生得粗眉小眼嘴边一颗大黑痣,我也会觉得这跟她没关系。”裴荣意味深长道,“可不巧,你表妹是个大美人,上回几个弟兄去你家里,回来都快得了相思病,我就信了。”

薛霆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白他一眼,调开马头:“随你怎么想,告辞。”

裴荣却追上去,嘻笑道:“别急啊,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也要看看大美人!”

“谁要带你回去,滚开。”

“别这样么……”

42。紫藤

薛霆回到府中;见里面静悄悄的。

家人过来行礼;薛霆问:“母亲呢?”

“今日赵侍郎夫人有请;夫人过府去了。”家人答道。

薛霆颔首;不耐烦地瞪了使劲递眼色的裴荣一眼,问:“表妹也去了?”

“娘子正在府中。”家人道,“在佛堂里。”

薛霆应一声;入内。

“佛堂?”裴荣讶然问道;“小娘子喜欢礼佛。”

薛霆“嗯”一声,苦笑,道:“原来不喜欢的。”可那人走了以后;她就喜欢了……

裴荣一个劲催他:“佛经读太多;会变得跟我母亲似的爱唠叨;你快去将她请出来。”

“她是闺中女子。”薛霆道;“要看美人,去你的平康坊。”

“你怎老拿平康坊污蔑我,那是……”他话才出口,忽而打住,目光亮亮地望着堂后。

薛霆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见宁儿走了出来。

“表兄……”她正要上前,忽然看到有客人,有些不好意思。

“宁儿,”薛霆走过去,笑笑,“这是我朝中的同僚,裴荣裴文敬……”

“娘子称我裴郎就好。”裴荣打断道,笑眯眯地行个礼。

薛霆很想将他撵出去。

宁儿望着裴荣,有些羞赧,还礼道:“裴郎。”

“哎!”裴荣被她的声音叫得心花怒放,正想再说,薛霆将他推开,对宁儿说,“我和文敬未用早膳,烦表妹到厨中看看,如有吃食,让家人盛来。”

宁儿道:“我早上做了蜜糕,表兄吃么?”

“娘子会做蜜糕?”裴荣露出又惊讶又垂涎的神色。

薛霆冷瞥他一眼,对宁儿颔首,微笑:“还烦表妹取些来。”

宁儿抿抿唇,朝堂后走去。

裴荣的眼神还追着她,薛霆强行把他的头扭回来,让家人摆置案席。

没多久,家人将蜜糕和粥呈上来。

裴荣又饿又馋,先拿起一块蜜糕,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

“嗯!”他两眼放光,吃惊道,“这个味……这个味不是去年吃的那个?叫什么楼的?元钧你还记得么,就是那次那谁给我们吃的,后来再也找不到……”

“我表妹是成都人,这是她母亲教的。”薛霆打断道。

“哦哦,原来是成都味!”裴荣没心没肺地笑,“真好吃啊,我回头就让家里找个成都婢子给我做蜜糕!”

薛霆看他吃得开心,忍俊不禁,自己也拿起一块蜜糕,品尝起来。

虽然面前摆了很多,但他一口一口吃得认真。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绵绵软软。

脑海中蓦地浮起宁儿细心制作的模样,每一点味道,都是她亲手调制。

心中有些难以言道的 ,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裴荣当值了整夜,十分困倦。虽然没有在看到宁儿,可他吃到了蜜糕,又将剩下的悉数卷走,志得意满地告辞而去。

薛霆也打算去歇息,却带着个私心,路过宁儿的院子时,瞥进去。

宁儿正坐在廊下,拿着绣绷,慢慢地绣着花。

薛霆放轻脚步,侍婢看过来,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侍婢们抿唇笑笑,装没看见。

鸟鸣声阵阵,风吹过,庭院里的树木沙沙作响。

薛霆走到宁儿后面,看到那洁白的绢布上,绣着一串紫色的小花。

“紫藤?”

宁儿吓一跳,回头,看道薛霆站在身后,笑得一脸狡黠。

“吓到了?”薛霆问。

“也不算吓到。”宁儿笑笑,继续绣花。

“你喜欢紫藤?”薛霆问。

“嗯,喜欢。”宁儿道。其实,也不是十分喜欢,但是曾有个人告诉她,他很怀念成都院子里的那棵紫藤树。

过了会,宁儿把线咬断,将绢帕取出来,看了看。

“不错。”薛霆道,“宁儿,我正好缺绢帕,送我吧。”

宁儿想了想,道:“不能给你。”

“为何。”

“这是我自己用的。”宁儿看着薛霆,“表兄若想要,说说喜欢什么花,我另绣给你。”

薛霆不以为然,道:“那算了,花花草草的,只怕我那些同僚看了要笑话。不过……”他露出一副优人般的苦相,拉着声音,“小娘子,在下有两条绦带散了,还有一件衣服破了洞,可否劳烦你补上一补?”

宁儿忍不住笑起来:“这有何妨,表兄拿来给我便是。”

薛霆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唇含浅笑。片刻,他又瞥瞥庭院里的婢女,低声道:“你今日,去书房么?”

宁儿点点头:“午后去。”

“好。”薛霆酒窝深深,转身离去。

自从去年慈恩寺之事,宁儿再也没有提过邵稹。

她安安分分地待在薛家,每日陪伴舅父舅母。她性子娴静,乖巧顺从,二老都倍加疼爱。

但薛霆知道,宁儿并不是忘了邵稹。

她开始虔诚礼佛,或者跟着韦氏,或者自己一人。每天抄眷佛经,慢慢的,一笔一画都十分认真。她也喜欢看书,父亲的书房里藏书丰富,宁儿常常去翻看,各种各样,来者不拒。薛霆每次回来,都能在这两个地方找到她,他知道,只有用别的心思将心装满,才不会总去想着一件事。

他也不再提邵稹。

闲暇之时,他会跟宁儿一起,看两页,或者抄两页,再去干自己的事。

起初,宁儿以为他又是在监视自己,有些不高兴。可是后来发现,薛霆大概是在宫里闷坏了,故意来找她当听众。因为每次,他一边看书抄书,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起各种事。自己的,别人的,各地轶事,四海见闻。宁儿本不爱记仇,也喜欢各种趣事,听着薛霆说话,竟觉得十分有意思,尽管不愿意,却也常常被逗得笑个不停。

宁儿曾经觉得薛霆是个死板的人,他们因为邵稹而争吵过,薛霆也知道她的一些小秘密,关系也一度微妙。

如今,她却不大这么认为了。

他正直、开朗,虽有时会端着道理不让人,但是会有温和的一面。

当不提邵稹的时候,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午后,门外下起了一阵小雨。薛霆来到薛敬书房里的时候,宁儿已经到了。

他看看她手里的书:“汉书?”

“正是。”宁儿道。

薛霆笑笑:“要我给你讲讲么?我经史可是最好。”

宁儿欣然答应,将书递给他。

“……东汉时,匈奴便已经大批入塞。光武帝时,匈奴大饥,其八部族人拥立日逐比王为单于,为南匈奴;蒲奴单于则率部众留在漠北,为北匈奴。虽都是匈奴,可光武帝之后,汉朝的敌人,大多是北匈奴。”薛霆翻着书,指着一行字,给她解释道,“这上面说的北匈奴,便是它。北匈奴占据了西域,汉朝有意夺回。北匈奴根基不稳,多次请求和亲,可是汉朝不许。明帝时,北匈奴入侵渔阳及河西走廊,朝廷派窦固领军北伐,又派班超通西域……”

“班超?”宁儿听着,忽而问,“他是不是有个妹妹,叫班昭?”

“是啊。”薛霆颔首。

宁儿皱皱眉,道:“表兄怎说汉朝那时未允许和亲?班昭就是和亲去了?”

薛霆一愣,啼笑皆非:“班昭?她怎会去和亲,她一直在汉朝!”

“没有么?”宁儿茫然,“她不是作‘女诫’那位班昭么?”

“是她啊……”薛霆亦是茫然,看着她,问,“是不是也有人同你说过这一段?”

宁儿点点头。

“怎么说的?”

宁儿想了想,道:“班昭生得美貌,成年后看上了一个辞赋了得的才俊,与才俊私奔,过不久,喜新厌旧回了家。她名节毁坏,嫁不出去,恰好皇帝要和亲,家中就将她送了去。在匈奴生了三个孩子,她兄长班固攻打匈奴,将她接了回来。而后,皇帝为她赐婚,将她嫁给了曹世叔。她怕人指摘妇德,便作了‘女诫’……”

见薛霆瞪大的眼睛,她的声音不禁越来越小,疑惑地瞅着他:“不对么……”

“当然不对!”薛霆忍住笑,“你方才说,攻打匈奴的是谁?”

“班固……”

“攻打匈奴的是窦固,姓班的,只有班超。班固也是班昭的兄弟,可他只会写书。”

宁儿愕然:“那……”

“这里头混了好几段,我来给你梳理梳理。”薛霆饶有兴趣,掰着指头,“其一,攻打匈奴的是班超,不说了;其二,与才俊私奔的,是卓文君,不过,喜新厌旧的是那个才俊,叫司马相如;其三,在匈奴生了孩子又归汉的,是蔡文姬,不过她是被匈奴掳去的!”

宁儿怔怔:“那……那班昭呢?”

“她就是个过得太舒服没事干的老古董!哈哈哈哈……”薛霆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谁给你说的,真是妙人!”

宁儿也笑起来,停也停不住,笑得起了几滴泪水。

“是么……”她擦擦眼角,深吸口气,却又继续大笑。

稹郎,你说你走了,不必将你挂念。可我现在才发现,又被你作弄了一次……

43。比武

裴行俭率着一百军士;策马来到庭州城五十里外。

这里水草丰美;石辛部归附;金州都护府将此地划给他们;以供安居。

胡杨林在水边延绵一片,阳光下,金灿灿的。石辛族人的帐篷洁白;炊烟袅袅;望去皆是安详生活之态。

首领石辛早已领着族人等候,见裴行俭下马,忙上前行礼;用不流畅的汉语道:“石辛及部众;拜见副都护。”

裴行俭微笑还礼:“大首领客气。”说着;望向他身后好奇张望的族人;神色和蔼,“如今我等共居此地,行俭今日来,一是为问候,二是时已入秋,来问问首领及族人有何急需,府中好早作安排。”

首领露出感激之色,唯唯应下,请裴行俭一行入内。

帐中,少女奉上美酒和肉食,众人围坐,欢声笑语。

石辛汉语实在不好,闲聊时,拉了一个叫石儿罗的青年做译人。

“这位郎君去过汉地?”裴行俭听他语调还算纯正,问道。

石儿罗腼腆笑道:“禀副都护,我们这一族,都是靠丝路吃饭的,大半人都随商旅去过中原。”

裴行俭了然。

在帐中坐了一个时辰,裴行俭与石辛议定了一些定居后的事务,出帐来,四处巡视。

一群胡人孩童在踢着鞠,水边,几个人刚刚牧马回来,正给马刷洗。

裴行俭想起一事,问石辛:“我听闻,贵部在来路上,曾遇到多股贼兵袭扰,有一位叫石真的壮士,作战勇猛,多次打退了敌兵?”

石儿罗听得这话,脸上的笑容凝住,看向石辛。

石辛从容不迫,莞尔,对石儿罗说了几句。石儿罗对裴行俭道:“副都督说的正是,石真是我部的英雄。”

“哦?”裴行俭问,“不知可否一见?”

石儿罗道:“甚是不巧,石真牧羊去了,只怕今日难见。”

裴行俭笑笑,道:“如此,某下次再来。”说罢,吩咐在石辛营中处理事务的军吏,道,“待这位英雄回到,即刻告知我。”

听着这话,石辛和石儿罗皆微微变色。

“副都护,”石儿罗忙道,“不知为何如此急忙要见石真?”

裴行俭神色平和:“无他,某素来爱才,甚盼会面。”

“可……”

“不必劳烦副都护。”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却见一个青年慢慢走过来,黝黑的脸上,长满了胡子,双眸的目光却深沉而锐利,“石真在此。”

风凉爽而缓缓,吹过大地,明净的水面上,起了层层波纹。

胡杨林外的平地上,石真挎刀而立,对面,裴行俭身着一件薄袍,手握宝剑。

“副都护,”石真淡淡道,“在大漠,剑不如刀好使。”

裴行俭微笑:“好不好使,不可以兵器定论。”

石真看着他:“兵器可不长眼睛。”

裴行俭目光平静:“无妨,三回合,石郎但拼便是。”

石真不语,拔出刀来。

裴行俭亦 宝剑,将剑鞘放在地上。

二人对峙片刻,石真忽而攻来,刀刃在阳光下划过一道清辉。

裴行俭不慌不忙,举剑相迎,兵器相撞,锐响碜人,围观众人都提起了心。

“大伯父!”石儿罗着急地扯扯石辛衣袖,“让他们停下才好,伤了谁都不是好事啊!”

石辛摇头,道:“这是他们双方愿意的,大漠里的规矩,生死自负,旁人不可打扰。”

石儿罗无法,只得继续张望。

只见石真的刀快而犀利,一招一式,透着杀气,可夺人命。而裴行俭虽近中年,却沉着不让,宝剑一看就知道是名家之器,身手敏捷,竟没让邵稹占去上风。

可到了第三个回合,裴行俭渐渐被石真的锐气所压,有守无功,显露败势。

石真趁着裴行俭防守空当,猛然一击。

“铛”一声,刀剑撞出火星,僵持得纹丝不动。

裴行俭望着那直逼面门的利器,眼睛微微眯起。

忽然,石真将刀一收,“锵”地入鞘,向裴行俭一礼:“三个回合已毕,石真失礼。”

裴行俭笑笑,也将剑收起。

“石郎哪里话,与高手比试,乃行俭之幸。”

围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拊掌,重新露出笑容。石儿罗抹了一把汗,这才发现后背竟已经湿了。

石辛哈哈大笑,上前去,夸赞裴行俭刀法好。

“后生可畏。”裴行俭谦道,再看向石真,见他唇边虽带着浅笑,一双眼睛却睨着自己,似疑惑审视。

比武结束,众人皆散去,裴行俭见石真转身要走,道:“石郎,某有些话,想与你说说。”

石真驻步,回头看他。

裴行俭披了衣服,朝水边一片空地走去。

石真犹豫片刻,朝石儿罗使了个安慰的颜色,跟了上去。

“石郎可知晓,某为何见你?”走出十几步远,裴行俭停住,从容地看向他。

石真道:“副都护说过了,爱才。”

裴行俭颔首,正色道:“石真,金州都护府缺人手,求贤若渴,你愿意来么?”

石真看着他,道:“副都护若想将某收编,发一道令便是。”

裴行俭微笑:“可某还是想先问问你,金山都护府从不做强硬要人之事。”

石真面无表情:“某出身微贱,恐担不起副都督重托。”

意料中的答案,裴行俭不以为忤,却将话头一转:“洛阳邵氏,与足下是何关系?”

石真一愣,目中倏而聚起寒光。

裴行俭瞥见他按在刀鞘上的手指,莞尔,泰然自若:“不必这么看着我。十余年前,我曾在随军征突厥,在军中见过一位邵姓都尉,刀法了得,军中无敌。方才与石郎比试,路数招式,隐有几分相似,故而想问。”

“副都督看错了。”石真淡淡道。

裴行俭一笑:“如此。方才所问,石郎可再思索思索。某看人,首看其人品,不爱看出身。石真,我不管你这姓名是真是假,只一句话,西域大有可为,若有施展拳脚之志,不管你是谁,我可保你身无后患。”

石真的眼中掠过一丝疑虑之色,唇角勾勾:“副都护说话漂亮。”

“漂不漂亮,石郎可到我帐下看一看。”裴行俭道,“无论平民、贵族、刑徒、马贼,甚至突厥人、吐蕃人,只要志同道合,金山都护府皆予包容。”说罢,他对石真一颔首,转身而去。

可没走几步,石真的声音忽而传来:“副都护且慢。”

裴行俭停住,转身。

石真看着他,神色复杂:“副都护方才说的那位邵姓都尉,还健在否?”

裴行俭讶然,摇头,道:“那次征伐中,他就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他守军镇,突厥来袭时,身重数箭而死。”

石真沉默了一会,注视着他,道:“副都护可知晓,他葬在了何处?”

北方来的风,吹散了长安的暑气。

几场雨之后,天气变得十分凉爽,月亮越来越圆,中秋就快到了。

薛敬从朝中回来,见廊下摆着些新做的灯笼,对韦氏道:“摆灯笼做甚,中秋赏的是月,挂了灯笼岂非喧宾夺主。”

韦氏笑道:“佳节总要有些不一样,且今年中秋,我等阖家都要在入宫。”

薛敬笑了笑,忽而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宁儿:“宁儿不是未去过宫中么,今年中秋日,天子邀群臣及家眷入宫赏马球,还有赏月宴,陪舅父舅母入宫一趟如何?”

宁儿赧然,莞尔道:“舅父,我也能去么?”

“怎不能去,”韦氏笑道,“长安五品以上的官宦之家都在邀请之列,那时候,必有许多才俊儿郎。待舅母给你添一身新衣裳,让众人看看,我家甥女何等出众。”

宁儿听到这话,目光微微凝住,两颊泛起红晕。

薛敬看她神色,和蔼地说:“宁儿,今日可做了蜜糕?舅父饿了,盛些来可好?”

宁儿应下,朝堂后走去。

“女儿家面皮薄,夫人说得太露。”等她走远,薛敬对韦氏道。

韦氏道:“这有何妨,女子总要嫁人,宁儿出了年就十□了,君不是正四处物色良婿么。”说着,她叹口气,“宁儿也该快些出嫁,一来完了妹妹、妹夫的心愿,二来,我看元钧老爱与宁儿一起,前日回来,我还见他们在书房中一道看书。”

“嗯?”薛敬笑笑,“那岂不正好?宁儿嫁别家,我其实不舍得很。”

“君又来玩笑。”韦氏叹道,“元钧还有仕途,婚姻大事,结好了,可省得几十年打拼,我等该仔细筹划才是。”

薛敬知道韦氏的心思,也不多辩,笑笑,随她去。

薛霆在同坊的友人家中用膳,回到宅中时,已是入夜了。

他先去见过父母,回房时,忍不住瞅了瞅宁儿的院子,却见院门关着。

近来,韦氏常常将宁儿带在身边,薛霆就算有闲暇,碍着母亲在场,也不好跟她说什么话。

心有些放不下,他四下里看看,瞅瞅院墙,目中掠过一道光。

宁儿还未入睡,且一点睡意也没有,坐在窗边上,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出身。

忽然,窗前掠过一道人影,她一惊。

宁儿朝窗外望了望,没有人。

她疑惑地咬咬唇,心中不确定,却还是唤了一声:“表兄?”

无人应答。

宁儿正惴惴,忽然,薛霆在窗前出现。

虽有所准备,宁儿还是被吓了一跳。

薛霆却毫无愧疚,看着她,唇角一弯:“娘子深夜召唤在下,不知何事?”

44。中秋

宁儿捂着胸口;瞪他一眼:“是表兄吓我!”才说完,忽然意识到声音太大;忙紧张瞅向外间。

“她们都叫去剥豆子了;一时回不来。”薛霆慢悠悠道。

宁儿讶然;忽而认识到这大概又是薛霆干的。

她又好气又好笑:“表兄费这般周章来寻我;不知何事?”

“无事不能来么;”薛霆笑笑,道;“你忘了,我是左千牛;闲来就喜欢到处乱逛,看看有没有贼人夜里偷人啦,或者有没有小娘子对月叹气啦……”

宁儿听着;面上倏地一热。

薛霆看着她,月色下,那张脸庞白玉一般皎洁,双眸含光。

跟去年比起来,他觉得宁儿变了些,说不上是什么地方,或许是成长使然。裴荣说得没错,他这位表妹,确是一个能让人害相思病的美人……薛霆清咳一声,恢复悠然之色:“如何?跟表兄说说,何事叹气?”

宁儿望着他,有些犹豫,少顷,垂下眼眸,低低道:“表兄,我……我不想嫁人。”

“嫁人?”薛霆讶然,“嫁谁?”

宁儿摇摇头,红着脸说:“舅父舅母说,中秋要带我去皇宫里,那里有许多才俊郎君,好为我择婿。”

薛霆扬了扬眉梢。

才俊郎君……他想到裴荣那些人,脑门登时冷锋过境。

“去看一看何妨。”薛霆道,“成亲的礼节多着呢,又不是蛮人那样看上谁就抢走。”

“可……”宁儿微微皱眉,小声道,“可舅父舅母还是要把我嫁出去的……”她望向薛霆,满面困惑,“表兄,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平日里,你我都不会轻易对谁贴近或示好,如今,却要与一个陌生人成为夫妻,还要生孩子?”

薛霆听着她的论调,觉得荒诞可笑,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看着她,少顷,道:“你口中这婚姻之事,觉得怪异,是因为那人你本不认识?”

宁儿想了想,点点头。

薛霆注视着她:“认识的话,就会好些么?”

宁儿怔了怔,又思索了一会,道:“嗯……或许。”

那么,我怎么样?

薛霆心里道,却没有把它说出来。

他笑笑:“你还没去呢,想这么多做什么,白苦了自己。宫里可漂亮了,赏月宴也好玩,多想想这些有趣的。”

宁儿眨眨眼,应一声。

这时,廊下传来侍婢的声音。

薛霆忙道:“我回去了。”

宁儿点点头。

薛霆一笑,借着廊下的阴影,悄声离开。

“吴阿媪真是的。”两名侍婢才进门了,就抱怨不停,“宅子里那么多人,偏偏叫我二人去剥什么豆子。”

“手都剥麻了,起泡可怎么好……”

宁儿望望窗外,想起薛霆的诡计,觉得好笑,又不好在她们面前笑。只得安慰两句,让她们去歇息。

房中再无他人,宁儿坐了片刻,看向角落里的一只箱子。

那是一只很平凡的箱子,里面装着衣服和杂物。

不过宁儿知道,压在箱子最底下的,有邵稹的旧袍子、契书和那封信。

她许久没有再去看过它们,此时,犹豫了好一会,也终是按捺住了心底的那一点企盼。少顷,她一口气吹灭了案上的灯,自去歇息。

入宫的衣服,很快做好了。绮罗制成的石榴裙,绫纱做的披帛。

中秋的午后,侍婢将宁儿的头发梳作最时兴的样式,描了眉毛,将她的两颊匀上胭脂,又将她的唇点上朱脂。

“真好看。”打扮好之后,一个侍婢啧啧赞道,“娘子这一走出去,可不知要有多少人回头。”

另一个看了一会,却道:“我觉得……娘子本来素面就美,这眉黛脂粉上得太多,反而不如原来美了。”

二人商议着,兴致勃勃,又让宁儿重新坐下来,把妆洗掉,再上一次。

午后,车驾已经备好,薛敬和韦氏看到宁儿出来,皆露出讶色。

“甥女果然是天仙一般的人。”韦氏拉着她的手,赞叹道。

宁儿红了脸,看向舅父,他亦是一脸欣慰之色。

牛车穿过坊内街道,出了坊门,来到大街上。天气晴好,太阳一般坠在天边,宫城的城墙和后面的重重屋顶,在阳光下清晰而宏伟,巍峨如山。

卫士盘查极其认真,每当牛马停下,宁儿总不由地感到一阵紧张。她想起从前,跟着邵稹过各地关津和城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宫殿庞大,来的人却也不少。车辆走走停停,宁儿透过马车的纱帘,望见阳光时而被高墙挡住,时而从壮美的殿阁间投下,时而又被树冠分作碎金。

大明宫的含光殿,有一处宽阔的毬场,三面围墙,一面高台,殿阁错落其间,可观赏毬赛。

薛敬和韦氏往高台走去,一路与人见礼。看到他们身后的宁儿,众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好奇之色。

“薛公家中竟藏着一个这般美貌的女儿,也不告知我等知晓。”一位夫人端详着宁儿,惊讶道。

“此乃敬甥女,今日一道入宫观赛赏月。”薛敬莞尔道。

那位夫人闻言,不住称赞,宁儿被夸得面色绯红。

她离开之后,侍婢对宁儿窃笑着小声道:“那位是太史令的蔡夫人,她知道了此事,过不得多时,今日来的人就全都会知道了。”

登上高台,偌大的毬场尽收眼底。宁儿随着韦氏,与一群女眷坐在一起,衣饰华美,香气扑鼻,举手投足,琳琅声一片。其中,也有不少和宁儿一样的闺阁女子,看得出来,她们的父母多少带着舅父舅母般的心思。宁儿与她们本不相识,见礼过后,年轻女子们扎堆说着话,谈笑风生;宁儿只好望向毬场,时而与侍婢说说话。

没多久,忽然,一阵乐声响起,激昂雄壮。

“凉州乐?”近处一位女子诧异道,未几,露出惊喜之色,“快看,是二圣来了。”

宁儿忙跟着众人一道望去,只见高台最大的殿阁上,人影绰绰,华盖等仪仗之物排列整齐。

众人簇拥之中,一个中年男子肤色白净,旁边立着一位妇人,手里牵着立个十多岁的小少年。

宁儿睁大眼睛,从前,她曾在书中看过各种帝后模样的描述,总觉得那般人物,必定长得十分奇特,说不定会像神佛那样头顶聚光。而如今看来,宁儿却觉得那也是凡人模样。皇帝微笑着,温和而不失威严;皇后的穿着打扮,也并不比贵妇们更隆重。

众大臣与贵妇连忙行礼,皇帝挥挥手,乐声停了,场中忽而击起鼓来。众人哗然,只见两队人马整齐地奔入毬场之中,一队青衣,一队红衣。

宁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忽而怔了怔。

红衣那队人马,为首者,正是薛霆。

阳光下,红衣白马,相映鲜明。

虽与别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可当他纵马奔驰,却教人无法忽视。他身姿矫健,红衣在他身上,有一股明媚的张扬之气,当他执着鞠杖在高台下奔过,众人发出一阵赞叹之声。

“是薛郎呀……”宁儿听到女子们巧笑低语。

“表妹娘子也来了!”整队待发之时,薛霆听到一旁的裴荣兴奋地说。

薛霆朝高台上瞥去,虽人影纷杂,可他很快就看到了宁儿。

她立在长廊下,与一群女子站在一起,乌发高绾,长裙如水,亭亭玉立。

裴荣望得眼都直了:“要是每日有这般美人给我看,我保管这辈子不输球……”话没说完,薛霆将他的脸掰回去,淡淡道,“要开始了,专心些。”

两侧球门后的回廊下,乐师奏乐正是起劲。内侍传了皇帝的令,凉州乐的鼓声一转,笛声乍起,变成了更活泼的龟兹乐。

小球如流星般飞出,场上哗然,两队人马立刻争抢。

薛霆左冲右突,灵活避让,一路追着毬而去,临近之时,他纵着马乘势一跃,新月般的杖首如轻风扫过,毬清响一声,直至飞入青队的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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