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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曲 by江雪-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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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地倦倦地笑着:肯定是不记得了,对一个玩具所做的事,有什么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呢?但是我记得,你对我做的每一件,我都记得刻骨铭心,你留给我的伤,每一处都在夜晚叫喊着提醒着我不要忘记……
自己都知道是借口……不管杀不杀他自己都已没有了感觉,杀了他也不能弄干净这个污秽的身体,杀了他也忘不掉那些晚上急切纠缠着的情欲忘不掉自己曾在他的怀中露出怎样的妩媚,自己只是被冲田操纵着的人形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只是因为自私因为不能让秀弘死啊……这样苍白无力的话语他能听出背后的无奈么?不杀你我就没了退路……
我知道开始是对你不好……可后来不是尽力弥补你了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了你,府里还有谁能比得上你得到的恩——急切的辩解却忽然被浅井的动作打断。
缓缓举起右手,原本纤细秀美的手虽经高明的医术治疗依然畸形得惊心怖目,因为原本如此完美所以愈加丑陋,鲜红的伤痕惊心怖目地划在白皙的肌肤像上好的瓷器碎裂后被修补起来那斑斑裂纹。他在笑,笑得冷淡:
这就是你给我的恩宠,这就是你对我的好……
为什么还要解释?为什么还要说下去?难道自己对他竟是存着奢望的心想他放过自己?看他的眼神还会不知道他恨自己到什么地步么?可是不想,不想他恨着自己啊……如果可以重来……知道一切皆是他所为时曾经心里恨,但不知道恨谁。恨他么?看着他惨白的脸凄然的眼,什么也说不出口。一直以为要了他是看得上他不嫌弃他低微的出身,后来恋上他身上干净清冷的气息对他好更是天大的恩荣,如何就是不肯接受?直到了看见在冲田身边他唇边漾开的一抹带了阳光的微笑,才恍然他竟没对自己那样地笑过,便有,也是悲哀的,冷淡的,不屑的,似笑非笑着。
雅臣……
不要叫我!
忽然爆发的凶灵的愤怒嘶喊着:
我不是雅臣!
我不是你的男宠浅井雅臣!
左手握的刀扬起,幻化出一抹妖异的光——像嗜血野兽口中惯于撕裂肉体的牙——只一闪,就劈了下去————虽然软弱无力可对方丝毫也不闪躲不反抗呢……
温热的,粘腻的,咸腥的液体,溅在脸上,衣上,手上。
心里有什么忽然松懈下来,满足地缩回了黑暗的角落。刀铛锒落地,激起一片清响。
胸口那一股热流,终于无所顾忌地涌了上来。忍不住咳了几声,习惯性地用手捂住唇,手心就溢满暖暖的东西。呆呆地下意识看去,满手残霞似的艳红,捂也捂不住,血就一直一直地涌出来,顺着精致的颈淌到衣上,和那个男人的混在一起,一样的红,一样的渲如桃花。原来我们的血是一样的呢。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浅、井、雅、臣!背后有厉烈的声音响起。茫茫然地回首,阳光下一张英秀又遥远的脸陌生得如此熟悉。
是你杀了他?!等了许久不见追兵便立刻返回寻找主上的上杉没想到自己还是回来得晚了,又惊又悔。
看着脚下的男人,那个曾经撕裂他的男人,不再动了。这就是死么?他真的死了么?
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我终于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嘶哑中带着茫然的笑声响起,毫无目的地旋着,转着,飘着,久久不肯散去。
忽然就想起那个梦:一个满脸悲愤的青年,举着刀——那刀刃在月色下只惊艳似的一闪,就劈过来了。
上杉雅也,满脸悲愤地,举着刀——那刀刃在清蓝得妩媚的天空下只惊艳似的一闪,就劈过来了。
尾声
那一天过后,冲田撤回了看守秀弘和也的士兵。当秀弘与和也想去寻回浅井时,却被影守阻止。他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京都。
典子被秋野大纳言认做义女。
终于还是下雪了。
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在岁暮时,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天地间一片惨淡的白。
半年后的七夕,花都依然如此美丽,千年王城的一切依然风华绝代。祭典中娇艳如花的少女依然身着白底蓝花的和服,喜气洋洋地用纤纤柔荑敲打着太鼓,唱着不再新鲜的小调:
哎呀呀,我的姑娘!
你是霰珠,初雪,还是清霜?
如胶似漆的合欢夜,
你却逐渐地融化光。
一辆装饰华美的牛车由娴熟的驭手掌驾缓缓地通过喧闹骚动的人群,车窗垂下的缀有艳丽花边的厚厚帘幕挡住町民好奇的眼光:是哪位大人一时兴起来这卑下之地游玩?
车厢不算宽敞但布置得极为舒适,年轻男子虽身材颀长也不会觉得拘束,他身旁的少年本就不甚高自然坐得更随便。
好久没出来了罢,今天是七夕,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哦。冲田盈盈地用折扇半掩着秀美的脸庞微笑,他知道自己这时很像男子怀念的那个人,因为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男子眼中都会露出微悒而轻悦的光彩。
但藤原祯和没有看他,只是愣愣地望着窗上看不到外面的帘幕随车轮前进轻柔地波动。
在想什么?
藤原祯和仿佛没听到一般,眸子越发黯淡了。
他也不急着要听回答,只是笑如春风地欣赏那轮廓清晰但不失柔和的侧脸。
男子忽然搂住冲田纤细的腰,冰冷的唇攀上了柔软白皙的颈,啃噬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少年微微皱起了眉,敏感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向后仰去,完全倒在情人的怀中。
你的誓言已经完成了,还想要什么?少年在极度的激情中以绝对的冷静清晰地说道:我已放过了浅井雅臣身边的人,他也不是被我杀的,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
男子拥着情人纤细的身子双手急切炽热而眼神暗淡无光:
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除掉水泽宗武?
夏虫在呢喃不已。
冲田分明感觉到心中那根绷紧至极点的弦颤抖了一下。
断了。
没有你……没有你我要用什么理由花费那么大心思那么多精神去对付水泽?难道我父亲会讨不来一道旨意除了浅井雅臣我就找不到一个人去杀他么?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为你做的那么多都是白费心机么?你终究还是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你?既然你那么相信浅井悠那么坚定地说只有他才值得完全信任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要为初音报仇?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答应我?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浅井雅臣他师傅心里只有你?说啊!为什么不告诉他?冲田美丽的容颜冷冷地扭曲成傲慢:说你是怎样发誓怎样在我面前哭泣怎样求我去杀了那个男人,说你是怎样赶走了浅井悠只因为他说爱你说你是怎样拥抱我只要我能够除掉水泽宗武。为什么不说?!
终于还是一句也没有说。
忽然在传自车外的尘嚣中,他听到男子轻若微尘地叹着:
如果能离开这里,该有多好……
冲田恬恬地笑了——依然是如此纯净的笑容,与他高贵清丽的容颜格外相称:莫忘记了,身为今上的双生兄弟且有着无二外貌的你,是冲田家的囚徒。
你,无处可去。
男子也笑了,一如从前的温柔与缥缈,眼中泛起淡淡的悒色:
难道你,就有归处么……
回到那座阴沉凄冷的屋敷时,藤原祯和下了车而冲田留在车上没有动,在藤原祯和即将走进杂草丛生恍似鬼域的庭院时,冲田轻若春风地说了一声:
会的……
如果没有你,我还是会除掉水泽宗武的……
因为你,我,身在世间的我们,都无处可去。
是的。
无处可去。
《花都曲》—结局A
江江终于还素写了两个结局——不过不打算告诉大家哪个是悲剧哪个是喜剧哦*^_^*(江江素八素粉坏?HOHO)因为怕大家只看喜剧的悲剧米伦看啊……江江也素迫不得已的说……555……因为大家都说不要悲剧……所以对八起啦,请大家慢慢看吧。要看到最后才能知道哪个是哪个哦,因为开头巨长的部分都是一样的说……但是不可以跳过前面的不看哦,江江写得暴辛苦,脑细胞都死光光了,如果米伦看江江会哭死……比起草稿增添了很多内容,就算是和草稿基本相同的地方也有很大改动呢,所以请大家一定不要那么残忍浪费偶的心血,谢谢诸位大人啦~~~~~(江江鞠躬中)
晴天大~~~~还~~偶~~的~~臣~~臣~~来~~~~~(寒风起……)你~~居然敢拐走偶的臣臣???泥素八想活了吧……
十九
像个人偶一般任凭摆布,机械地穿上正五品侍从的红袍——自己也是殿上人了呢。苦笑着的浅井雅臣想。和也兴奋地说个没完,秀弘却只淡淡地抿唇一笑,并不说话。
这样的公子看上去更陌生了……秀弘轻轻地为浅井雅臣抚平衣裾,大红色如火焰一般艳丽而骄纵地明亮着,虽然不是没有穿着过华衣锦服,却总是偏素净的色彩,繁复中冷冷地渗出简洁与清雅,却从不会像此刻,这般盛装且华丽地透出了贵气。只是衬得脸色更苍白而眸子愈发漆黑深沉了。衣上的薰香幽幽地散发着,恍如庭院中那一片犹未绽放的玉白梅花,几乎觉得不会开也不能开,因为在极致的美丽之后便会凋谢无踪啊……
公子今天还会回来么?秀弘低声问道,却垂着眼不看他,只顾为他整理衣衫。
应该是不会罢……浅井茫然地笑了一下:世子大人说见过圣上之后便要去——水泽宗武那里传旨,再回去复命……你们不用等我了。
说出那个名字时仍是滞了一下,却比自己想象中更平静,也许是因为一切都即将结束的缘故?可胸口仍是有什么隐隐地痛着。却看到秀弘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紧紧地咬住了唇。
心疼地抚上那张秀雅的小脸,让咬得发白的唇放松下来: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不是么?
冰冷没有温度但细致温柔的手,肌肤白皙到几乎透明,让人不禁怀疑那下面真的有红色的血肉青色的血管么?森森的白骨不是应该被它们包围着环绕着么?秀弘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公子放心。
典子那里有客么?浅井转过头问正为他们之间的举动目瞪口呆中的和也,不曾见过这样温柔的公子也不曾见过这样脆弱的秀弘,而且……心里最深的角落,有点痛。
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好像没有。和也回答。
浅井点点头:下去罢。
上次去好像还是秋天的第一场雨之前,那时她笑盈盈地对自己说:夫君,若是无暇,不来探望妾身也不要紧的。还记得她身着淡紫外衣,深色礼服与淡胭脂色无襟服,浓艳照人的秀发长垂,疏疏朗朗地披于肩上,甚为动人。是个美丽的女子呢。浅井想着,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娶了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子,甚至无法相信自己已经成婚了。伴在身边的,从来都是秀弘与和也。忽然想起去找祯和之前秀弘递来了素色的竹骨油纸伞,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地凝在他脸上,怯怯地问:公子,你要去哪儿?那冰凉的手和眸中浮起的水光,还有在他怀中无声的哭泣颤抖,衣衫上渐渐濡开的潮湿……就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该去何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只能伸出双臂拥紧他,给他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好的温暖,虽然自己都觉得自己身上是那么冰冷。保护着他,如同保护着曾经的自己。没有人为自己做过的事,也只有自己,可以为他去做。
可是自己的妻子,却似乎完全不需要呢。
几乎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想说声初次见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寒暄——一些初次见面的人才会说的寒暄。
夫君也是殿上人了呢。
典子清甜的笑语让他微微一怔: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听秋野大纳言夫人说的。她还说那个职位好多人想要,冲田世子大人都没同意。
不经意的话语中浅井却似乎听出了掩饰极好的嘲笑,他骤然绷紧了神经。
典子却不再提这件事了:夫君是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么?
浅井本来想说我要是不在了你有办法谋生么,话到口边却莫名其妙地变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么?
不曾为别人哭过的我,在生命的尽头,能够听到别人为我而哭么?
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浅井准备放弃时,才听到典子悠悠幽幽地说了一句:
浅井雅臣的妻子,自然是要为他哭的。
没有再回自己的部屋,直接去见了冲田。冲田打量着他似乎很满意:不错哦,浅井君虽然出身寒微可举止间的优雅气质倒颇像高贵的人呢。
是夸奖么?浅井竭力不去想那些弦外之音。
其实真是麻烦呢。冲田虽是这样地说着,秀美的脸上却丝毫也没有所谓“麻烦”的神情:前几日忽然想起浅井君你没有官职,匆匆忙忙地所以只能让你做正五品了。不过虽然小了些,倒也勉强够用了呢。
小么?浅井机械地笑了笑:已经是许多人梦想的官职了,内大臣的公子初任京官也不过是正五品,一件红袍一个殿上人的称号惹得多少人丑态百出,却被自己——有以身事主名声的区区下层武士得到。并不相信冲田“忽然”的说法,应该是因为正五品既不会大到妨碍他又不会小到不便行事罢。很想说世子大人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再恶毒的话也说过了还有什么可客气的。但终于望着冲田优雅的举止沉默。
只是不知道他——祯和——是否了解这一切……
冲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脸上毫无表情中的变化,淡淡地笑了:浅井君在担心么?好像很烦恼的样子呢。
担心?浅井诧异于他竟也会说错自己心中所思:不是的……
是哦,水泽宗武向来凶悍,绝不会轻易放过得罪他的人,不过没关系。浅井笑盈盈地却并不让他说下去:浅井君外出办差时,我会派兵去保护你妻子还有和也秀弘他们的,他们对于浅井君可都是重要的人呢,对罢?
那一刹那,浅井雅臣,突然很想杀了冲田。
好了,跟我去见圣上罢,这可是那些庶民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殊荣呢,浅井君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哦。冲田笑得神采飞扬,在“好好地”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远远地跪在殿下,听着冲田清亮的声音:陛下,这就是浅井雅臣。
居然有些紧张了,能够感觉到视线自身上缓缓移过,然后是一个优雅而极威严的声音:抬起头来。
是。他应了一声,慢慢地直起身,望向高坐于上的天皇——
祯和!
几乎惊叫出声,却被冲田极尽阴沉的神情阻了回去。从没见过那张年少秀美的脸上露出如此可怕的神色,终于相信曾经的传闻——冲田世子以观赏在犯人身上施刑饮酒为乐——只怕是真的。
冲田却又转回身去禀道:圣上,浅井雅臣初瞻天颜,一时感动而略有失仪,万望陛下恕罪。
天皇对他似乎甚是宠爱,缓缓地说:不要紧的。
不是!那不是祯和!浅井在心里狠狠地否定着,祯和没有这种威严这种气势,他更多的是温柔亲和,任谁也看得出他们不是一个人……除了容貌和声音,差太多了。
可那样罕见出众的容颜,也竟会有相同么?
浅井。圣上唤道。
是!
听冲田爱卿讲,你曾在水泽宗武府中任侍卫?
是的。冲田究竟对圣上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事先不告诉自己?
那么对水泽的举动必然有所了解了?
是。浅井迟疑了一下。
冲田接过话来:近来有多位大名公卿都对圣上哭诉水泽大名派人滥杀他们的属下及夺取他们的领地,势力日渐扩大,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圣上知晓时也是半信半疑,可派出人调查的结果都大同小异:水泽宗武确实掌握了极为强大的力量且居心叵测。
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浅井不明白,想想觉得好笑:不知道圣上可晓得那滥杀无辜的,还有自己?
而且几次招水泽晋见,他都颇为失仪,轻慢无礼,可见他心里根本没有圣上。冲田又补充道。
自己几时成了这般重要的人物,要劳动冲田世子大人说这许多话?浅井漠然地望着他,等着下文。
浅井君你能够弃暗投明,我十分感动,所以特意奏明圣上加封官职,再派你前去宣旨剿灭水泽宗武。
……什么?!
这就是冲田曾说过的,帮助他,杀水泽宗武?!
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谢恩下殿的,只是在冲田也退出来的时候才蓦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接了圣上的手谕。看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是那几个冷冰冰的字,却怎么也不能相信怎么也记不住,那些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命真的就被这几个字决定了没有将来么?虽然以前,也不过是为了一句话便刀下血光四溅可那不过是一个人一条命而已啊……这潇洒流畅的几行字端庄雅丽,行笔严谨却又酣畅淋漓之至透着皇家的气派,竟比明晃晃的刀剑更可怕么?从没有想过。
兵贵神速啊浅井君。冲田笑盈盈地说:我已传令出去,由浅井君你亲带三百兵士去水泽府为圣上分忧。
我不会带兵。浅井用仿佛锐物划过瓷器表面的声音机械地回答。
没关系,我已经要绀野来协助你了。冲田却一点也不恼,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还不如让工匠做个人形更便宜呢,浅井脑中一片空白地想着。
冬日本该冷利的风似乎是被阳光融化了甚至有些暧昧的温柔软软地拂过,清冷干燥的潮意从车窗深垂的丝缎帘幕晃动间狡猾地溜进来。浅井雅臣的精神似乎好了些,脸上病态的绯红也淡了,但没了那种绯色的他仿佛也没了颜色般缥缈得让坐在他对面的绀野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他,生怕眨眼间就随风逝去了。
按照现在行进的速度,到达水泽府并不需要多久。浅井雅臣恍恍惚惚地想着:
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么……
他会怎么做?
头痛得快裂了……
水泽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理事,便是上朝晋见天皇也是心不在焉,心里满满的只有浅井雅臣苍白的容颜,可想不出任何方法让他回到自己身边,他冰冷而绝望的眼神始终在眼前隐隐现现:
太晚了。
轻轻放下一颗白子,冲田抬起眸望向藤原祯和,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了心不在焉的神情。
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怔怔出神,也许是在棋局中,也许是在花见时,也许是在观鸟时……不知什么触动了心底那一根深藏的弦于是就有幽幽的曲声响起引开了他的心神。那些时候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是谁呢?不能问也不敢问,怕听到的那个答案不是初音更不是自己。一向是不嫉恨初音的,因为正是她才使自己得到了祯和,所以不敢想象啊,如果有一天藤原祯和心底的那点压抑许久的灰烬再次燃起……
怎么又不开心了呢?虽是问得温柔,神采飞扬的眸中竟也有了些许淡淡的愁绪:很快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啊,水泽会死在他最爱的人手上,初音若能知道也会高兴罢……
为什么只有你,反而不开心起来了?
藤原祯和轻扬起清秀的容颜,灯下映出眸中两点柔黄静静地摇曳:是么?我自己倒不觉得呢……
然后在心里低低地加上一句:
只是,好久没有想起初音了……
冲田把纤秀的手轻覆上他不沾点尘般洁净的手指,不知不觉间白皙的手指缠绵悱恻地交织,对彼此的身体如此熟悉甚至不需暗示便能相拥得这般和谐。一向深悉他的心思,只有蹙眉出神时怎么也看不透那双眸后隐藏的是什么。
待得闷么?想着他也许是太久没有出去走走所以不开心,便试探着问道。
不。藤原失笑: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还当自己是那个倔强的少年颐指气使的青年么?外面的世界如此遥远如此陌生已经不再能容纳自己的融入,而自己也无法再步入那个世界,只有在想起初音时才蓦然觉得自己真的离开尘世太久了啊……
那有什么想做的么?冲田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确定无疑地说着要出去要离开要初音呢?并没有拒绝过他逼迫过他除了要他抱自己,仅仅是因为这样便使他变得愈来愈难以琢磨么?自己想要的不过是留他在身边并不要他不开心啊……
等等?难道他又想起了——
心里好像被什么咬噬着几乎能感觉到那锋利的牙齿从柔软的地方连血带肉地撕下一块大力地咀嚼,连牙齿与血肉摩擦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晰,神经脆弱地绷紧颤抖只要再用情人般温存的手指轻轻拨弄一下就会断裂……让我再试一次就一次,给了他全部的心不能忍受输得惨烈啊……
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想办法嘛。冲田的口气中带了些许自信满满的稚气,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露出少年的神情而不是那个计无遗策的冲田世子。
藤原祯和惘然地笑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看你跳舞。
冲田释然一笑:就这样而已?
带着动人心弦的笑容,他随手绰起桌上的折扇曼声歌道:
桂殿迎初岁,
桐楼媚早年。
煎花梅树下,
舞燕画梁边。
依然是那一曲,依然是那一舞,依然是那个眉如春山眼似秋波的人儿,翩若惊鸿地在深冬舞出了秋日红叶也为之失色的风情。
藤原眼中却没有那场醉了千年王城的舞,只有那张心心念念如斯在兹的容颜。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甘情愿地沉醉于禁忌的恋情,只知道已渐渐分辨不清梦中拥抱的笑着怨着嗔着喜着的,是初音,还是冲田?即使冲田的笑靥冲田的举止愈来愈清晰初音却愈加疏远陌生,可是不能忘怀也不敢忘怀初音啊,否则将来要用什么借口去面对悠?那样理直气壮那样横眉冷对地伤了他却终于自己也成了被自己斥责的对象。于是只能用冲田的强求与自己的誓言筑了高墙躲在后面不看也不想那个伸出手臂拥抱同性的藤原祯和。已经不是原来的藤原祯和了,那样的懦弱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那样的自私利用着爱自己的人为自己报复,那样的残忍即使明知是悠的弟子也置若罔闻地任冲田去伤害。是因为对自己说是发过誓的不能违背,还是自己的身体中流淌的本就是那样狡猾的血液,所以才用尽了借口保持着优雅的外衣来作最卑鄙的事?所谓的高贵所谓的皇族原来也不过是与那些低贱的庶民一样啊,甚至没有勇气去承认……
我,藤原祯和,指天照大神起誓,此生定要水泽宗武,死在他最爱的人手上。
水泽宗武那样的男人都知道自己最爱的是谁,而我,竟然不知道么?
想得太过出神的藤原祯和甚至没有注意到冲田已停了舞正用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眸盯着他:
浅井悠,你活着他忘不了你,你死了他还是忘不了你么?
喀的一声,那柄友禅花鸟的折扇在纤细秀美如女子的白皙手掌中断成两段,锯齿状的竹骨断处深深扎入肌肤之中,缓缓渗出的血在扭曲的扇面上渲染着八重樱般的艳丽掩了流畅的线条,冲田却似完全不觉得痛只是用力地攥紧双手,编贝也似细白的皓齿咬着樱花瓣般柔软的唇直到一片惨白:
藤原祯和,你口口声声说着不能与男人相爱却还不是拥抱了我!
张开手看时,血肉模糊的伤口中隐隐露出苍黄的竹丝,怖目的红朦胧了掌心凌乱的纹路。
所以看不到自己的未来,究竟被怎样主宰。
二十
当门口的守卫慌乱地跑来禀报有大批士兵包围全府时,水泽的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太晚了。
但再怎样都没有比看到车上下来的是浅井雅臣时,更让他绝望。
他要杀我?
听着他用优雅低柔的声音宣读着圣上的手谕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懂,眼中只有那淡淡的薄薄的水色的唇轻轻地开合而那双流丽得十分寂寞冷澈得十分凝静的眸,始终不曾抬起。
你要杀我?难以置信地不愿面对现实地问着。浅井依然垂着眸仿佛文乐散场时被遗忘的精巧人形凝固在那里。
看着我,说你要杀我,这条命便随你拿去!
偌大的府中,只有水泽宗武受伤野兽般凄厉的嘶吼。
浅井雅臣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转身,回到车上放下了帘幕。
众人只看到深重的丝缎后苍白的脸微微一晃便消失了。
于是绀野大喝道:杀!
圣上的旨意是赐水泽剖腹,全家自尽。对于被冠以谋逆大罪的人来说已经是法外施恩。但冲田世子早已向绀野下令:所有人均为叛党,杀无赦!
令出如山。
素日熟悉不熟悉的声音都哭喊成一片。杂踏的脚步纷乱地夹杂着惨叫。刀劈入身体与肌骨磨擦出令人牙涩的声音,黑暗再次重现恐惧再次降临。蜷缩在车厢之中的浅井雅臣在黑暗死寂中听到看到了人声鼎沸一张张素日熟悉的脸扭曲狰狞得成了梦魇,告诉自己没有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冉冉升起自地面灰黄的尘土之中,告诉自己已经忘记了多少年前也有那么一天自己躲藏着蒙住眼睛捂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柴房外凄厉的嘶喊不去想那些惨叫着的声音的主人是谁不去试图知道那些金属磨擦身体发出的刺耳的声音意味着什么,不要知道什么都不要知道……闭着眼依然看到一片死白中暗灰的瞳孔直勾勾地瞪视着我,我没死,真的没死,你们不相信么?你们的表情那么可怖那么狰狞是不能相信自己已死么?你们看着我看着我啊我还活着正看着你们的尸体你们不知道么?你们的鬼魂会被缚在柳树下不能离去罢因为那柔软的修长的影子正披在你们死去的冰冷的身体上,那是你们的尸衣你们的棺材因为我不能埋葬你们我不能去碰你们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嘴里淌出的血已干涸成紫黑色的一滩。蹲下来静静地看去胸腹之间长长的伤口翻卷出两侧的肌体连内脏也露出来了呢。心,肺……我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知道都是暗淡枯萎的红。身下是紫黑紫黑的血,连足上都是血沾染着怎么也除不净用再多的水再多的灰尘去清洗去掩盖也遮不住那污浊的痕迹,不要缠着我不要跟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看到被水泽夫人自尽前亲手勒死的幼子尸体时心里那个曾经死去多时又被冲田唤起的凶灵狞笑着苏醒,在他耳边笑着叫着你看啊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只要一下他就会死了,看着你弟弟冰冷的身体时你不就是这么想的么,想着如果他还活着我就再补上一刀,想着父亲你最宝爱的孩子最珍惜的孩子拥有了我所没有的一切的孩子,我会用你给予生命的这双手——
杀给你看!
浅井雅臣在车厢中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只剩下这一点点空气再不呼吸会窒息会死去。
水泽宗武还是逃脱了,在一个年轻侍卫——曾经喝斥过浅井的那个——的掩护下。身手很好的青年人,直到这时还忠心耿耿地跟着水泽,几乎让人感动了……无法说清谁是正义谁是邪恶,也许这里根本没有正邪之分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欲望和对权力的渴望,而浅井雅臣茫然地执行着冲田的命令去追捕那个本该死了可还活生生的男人因为冲田微笑着说:
浅井君外出办差时,我会派兵去保护你妻子还有和也秀弘他们的,他们对于浅井君可都是重要的人呢,对罢?
曾经有杀死他的冲动而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杀了水泽宗武而水泽宗武是谁——已经模糊了,也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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