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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乡下人的进城生活-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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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早见顾大雄风大振,胡氏被骂了也只讪讪地垂下了头,心中暗暗好笑,又见事情既已是解决了,自己也不想多留了,便朝顾大和胡氏道了个别。
秀娘捉住了顾早的手,一脸的依依不舍,心中只恨不得她往后都留了在自己家中。胡氏只是从鼻孔里微微嗯了一声,只顾大却是到了前面柜台那里挑了一匹上好的银红浮纹软厚缎,塞到了顾早的手里,也不顾边上胡氏的挤眉弄眼,笑道:“二姐,明日冬至是赶不上做新衣了,这缎子还是好的,拿去留到过年裁了做件衣裳吧。明日便是冬至,让你家青武到我家中一道祭拜下先祖。”
顾早心知这样一匹上好软厚缎的价钱不下三四贯,见胡氏一脸心痛的模样,心中本是不愿要的,只是见顾大神情间倒是一片恳切,想了下便接了过来,笑道:“如此便多谢大伯伯母了。明日冬至祭祖所用黍羊之物,伯母便不用置办了,我自会做了叫青武带来。”
那胡氏一听顾早如此说,见顾大似是又要出言的样子,忙不迭脸上堆了笑抢着道:“如此也好,早听说你在州桥开了个夜档,生意红火,想来手艺自是不差,带了过来也好。若是方便,上次你那里拿过的那腌萝卜,滋味怪不错的,连你大伯也说好,叫青武也顺道捎些过来,他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
顾大叹了口气,拂袖便出了门。顾早笑着应了下来,又抚慰了秀娘几句,这才抱了那匹布,往家里去了。到了家中,却是见到青武已经回家了,明日冬至,学堂是照例要放三天假的。顾早拉住问了几句学堂里的事情,见青武对答说好,课业跟得上,前次评定还得了上等,师母待自己也好,见他气色瞧来确实也不错,心中很是欢喜。
三姐和柳枣瞧见了顾早抱回的缎子,围了过来又看又摸的,顾早笑道:“这是大伯送的,留着到年底给你做套新衣裳吧,想是够的。只是还要三姐你自己动手,我的手艺却是不行。”
三姐虽是喜欢,却也摇头道:“还是留着给你做吧,姐姐你肤白,穿了这色必是好看的。 ”
顾早摇头笑道:“我都老大不小的,这等嫩的颜色,却是穿不出了,自是给你的好。”
方氏也凑了过来细看,想是从前未见过这样的好料,也称赞了几句,这才叹道:“你顾家那两个做大的,今日怎的竟铁公鸡拔了根毛下来,倒是少见了。”
顾早说道:“明日冬至,大伯叫了青武到他家祭祖,也不好白拿他的东西,我已是说了那祭祖所用的黍羊等物便由我们做了叫青武捎带过去。”
方氏听了此话,脸上方才还挂着的笑便是掉到了地上,哼了一声道:“我道怎的如此好,却原来也是一手送出一手拿进的买卖。就你也是多事,他叫青武过去也就过去了,这些年连个米粒儿也未曾漏到我家,让青武过去吃顿饭还穷了不成,你又自个揽下这个做什么。“
顾早只笑了下,更不提方才送秀娘回去她家中的那点子事,只将布匹给了三姐拿进去放妥了,这才笑道:“娘,明日冬至,我们也放那一天的假,我跟三姐几个出去买些时令的货回来,自己一家坐下好好吃个饭。”
方氏嗯了一声,顾早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本想叫她也一道出去了买东西,只是又怕她到时舍不得花钱只在自己身边嚼舌,想了下,便将昨日里得来的那五锭银子拿来递给了方氏,笑道:“这是昨日里做菜得来的钱,交你这里了,你好生保管。”
方氏那眼都被这雪花银晃花了,接了过来笑眯眯道:“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手便是不一样,以后这样的活计若是多做几单,也就不用愁了。你这钱我暂且替你收了起来,日后也都是你的嫁妆本。”
顾早见她终是不再提方才那事,这才叫了三姐青武和柳枣一道,几个人高高兴兴上了大街,买了一腿子羊肉、米面并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吃食货物。顾早想着此时既有冬至要穿新衣的习俗,平日里自己太忙也没去想着这个,再说三姐也没那时间去做,便又将他们三个带到了家成衣店,给三姐买了件水红褙子,青武的是蓝色棉布夹袄,便是柳枣,也得了件红底碎花的新棉衣,又瞧见一件赭红色印了暗纹的袄子,颜色样式都还可以,摸着也厚实,想着方氏一年到头的也都是穿着那几件旧衣,便也一道买了过来,这才满载了回到家中。
方氏瞧见顾早说是给自己的那件新衣,虽是嘴里骂她糟蹋钱,心中却也是高兴的,拿了便套在身上试了下大小,见正合身。虽是对柳枣也得了件新衣有些心痛,倒也忍住了没提,只脱了自己的小心地放了起来。
明日虽休息了不做,今日却仍是要出摊的,顾早几个正忙着,突地却是瞧见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有一个男人,穿了个有些破旧的直襟袄,鞋子上还沾了些泥。
顾早正想开口问他,却见那人面上露出了些喜色,朝着柳枣叫了声:“枣子!”
那柳枣自打有记忆起,今日还是第一回得了件新衣服,还是厚的冬衣,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高兴,只想着多做些活来回报顾早,正低了头在做事,耳边听见有人叫唤自己,抬头瞧去,怔了下,这才站在那里低低地叫了声爹。
柳枣来此将近三个月了,顾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家人过来。见柳枣的爹既然来了,正想让进来说话,那人却是朝顾早讪讪地笑了下,也不进来,只招手让柳枣出去,待她过去了,扯到了一边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柳枣便进了屋子,等出来时,手里已是拿了一包东西,顾早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她存放工钱的帕子。
柳枣将自己手上的那包东西给了她爹,那男人掂了下,见顾早望着自己,朝她讨好地笑了下,转身便匆匆走了。
柳枣的爹前脚刚走,方氏已是立刻窜了过来拉住了柳枣问个缘由,原来她爹说是明日冬至家里还缺些置办东西的钱,正好庄子里有顺道的车,便也进城将柳枣前几个月的工钱拿去了。
方氏听了,撇嘴骂道:“什么下世的爹,那么远的路,只知道过来伸手要钱,我还道他要带了你回去过节呢。”
顾早见柳枣低了头站在那里,眼圈已是有些泛红,急忙牵了过来,一边的三姐青武看见了,也是过来安慰了几句,柳枣这才露出了丝笑意,抹了下眼睛,又去接着做活了。
因了明日是冬至,皇帝会在今晚由御街一路出了南熏门,前往郊外的祭坛在三更时分举行祭天大礼,故而今日晚间,圣驾经行的几十里路中,到处可见临时搭建起来的供皇帝停留休息的帷幕和达官显贵之家的看棚,远远望去,整条御街竟都是花团锦簇的。那州桥夜市正在御街的朱雀门一带,故而今日晚间比起平日,竟是热闹了一倍还不止,望去满眼竟都是成片的人头了,顾早一家连那青武都出动了,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吃面买腌萝卜的人,竟是没一会停歇的。天气严寒,只是顾早熏了那大锅子里的热气,后背竟是有了汗意。
顾早正忙着,不经意抬眼间,瞥见自己那摊子面前不远处站了个人,既不走,也不进来吃面。她不过溜了眼,也不在意,正低了头,突觉得那人的眼目有些面熟,再抬眼仔细瞧去,却是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那人分明便是太尉府的杨二爷,仍是一身天青的锦袍子,腰间挂了一只金扣镂空云玉佩,独独那脸上光溜一片,原先的大把胡子竟是都没了,露出了个棱角分明的下颌,瞧着也不过二十七八,比起从前,模样倒是俊朗英气了不少。
杨昊见顾早终是认出了自己,心中一喜,朝她笑了下,顾早却是已经低了头,只顾着自己手上的活。杨昊讨了个没趣,心中想着进去,又有些犹豫着,方氏已经瞧见了他,笑容满面地招呼了起来:“这位大爷,进来吃碗面,我家的面,在这一带可是有名的,吃过的都只是说好,就连那腌萝卜也是比别家的要来得爽脆。”
杨昊正愁自己迈不进脚去,见方氏招呼,当下便进去了,正巧角落里有个人吃完了刚起身,他便插了进去坐下。
顾早眼见着他进来了坐定,又因了烛火之下自己老娘也没认出没了胡子的那人,只道他衣饰精美,正巴巴地上去给他擦桌子介绍各种面,奉承个不停,心中起了薄薄的恼意,只是也不好赶走,听他说要腰子冬笋面,便取了块事先已经剖开剔去白膜筋丝的猪腰子,背面用刀界花儿,落滚水微微焯了漉起,入边上的小油锅子里一炒,加了小葱花、芫荽、蒜片、椒、姜、酱汁、醋,一烹而起,浇在了那早已放在一边的笋汤面碗里,端了过去。
三十四章
顾早将那碗热腾腾的腰子冬笋面端到了杨昊面前,便自转了身继续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了。 杨昊慢慢吃着面,心中想着得个空跟她道一句自己昨夜想了半宿的话,只是眼看着身边吃面的人都换了几茬,碗里的面也早已连个汤底都不剩了,却偏偏始终没见顾早挨近过自己,也没那胆色自己过去叫她。又见她的那个娘已经在不停用目光来回梭巡着自己了,想是嫌他占了位置妨碍做生意,估计若不是瞧他衣色光鲜,只怕就会上来赶人了。心知今晚是没机会了,便无奈摸出了钱放在桌上,正要离去之时,却瞧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走到了顾早面前搭话道:“二姐,昨夜里你起先不在,我来帮手时,你娘说你家中那门扭歪得厉害,总关不牢,过两日等我瞅了个空,便去帮修下吧,我从前却也是做过木匠的。”
顾早斜斜睨了一眼方氏,知她肉痛去请木工箍修的那点钱,才故意在刘虎面前这么提的,不过是想占个做白活的便宜罢了。方氏见顾早看了过来,似是有责备之意,板脸背过身去不说话。顾早暗叹了口气,这才看着刘虎笑道:“你家也是日日里忙个不停的,哪里又会有闲工夫来修门,我问过了隔壁沈娘子,说是每日早间桥市街巷口都有木竹匠人在那里揽活,自己过去叫个人来修下也是方便的。”
刘虎正待再开口,耳朵里已是听见自己那老娘扯开了嗓子在叫回去了,犹豫了下,低声飞快地问道:“二姐,明日里全城市集关扑开放,却不知你家要去哪里游玩?”
那刘虎原本是想问你的,后来终是改口成了你家,只是那脸也已经是有些红了。
顾早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相国寺明日里想是热闹得很,三姐几个都嚷着想去,若是得了空,应是去那里吧。 ”
刘虎面上现出喜色道:“如此正巧,我家那妹子也说要去相国寺的,家中恰有个骡子车,明日里便作伴了一道去吧,我叫我妹子晌午饭过了便去叫你们。”
顾早还没来得及回话,见那刘虎已是转身飞快走了,忍不住望着他背影轻摇了下头。方才那一幕却被一旁的杨昊尽数看在了眼里,心中更是闷闷的,只呆呆望着顾早。顾早早见到他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了,怕惹得方氏和三姐几个起疑心,便朝他略点了下头,意思是催客了。杨昊无奈,只得出了她家的那面摊子,也没心思去别的地了,直接便回了太尉府。刚进自己院子,就瞧见自己身边日前那曾打听过顾二姐消息的小厮,因她娘在地里做活起蹲了三下便生出了他,故而起名三蹲的,笑嘻嘻凑了过来奉承道:“二爷,姐儿都是爱俏的,你今日听了我的把那胡子刮去了,想必是顺顺当当的吧?”
杨昊也不说话,淡淡嗯了一声便朝自己书房去了,只剩下三蹲一人站在那里揣摩着自家二爷鼻子里发出的这声嗯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想了半日,也不过只摸了摸头,想那顾二姐也不过是个小寡妇,虽是水嫩了些,却也不知自家二爷哪根筋吊上了,竟是如此上了心,自己不过一句话,便果真跑去那京里最好的修面店把那带了数年的满面大胡子都尽数剃了去,只惹得府中个个人背地里都猜测个不停。只是方才瞧他那样,似是不大顺利。怕被吃排头,缩了缩头便溜了出去。
第二日便是冬至日了,京城却是流行选在这一日做些食物,诸如酿酒做酱等等,不过认为这日做出的这些酒酱味道特别好,且容易保存。 顾早虽是不信这说法,只是也随了俗,一早起身就做了一小坛子的糟油封存起来。这糟油确是个做菜的好东西,顾早从前的师傅曾自己复制过《红楼梦》里提过的各色菜肴,其中贾母吃的糟鹌鹑,薛姨妈给宝玉吃的自制的糟鹅掌,就都是浸于糟油中的菜。制法却也是她师傅自己研制出来的,将八角、丁香、陈皮、官桂、小茴、淮山药分别炒下,用纱布一股脑儿包妥了,放入一坛子黄酒中,再加适量盐糖和香油,密闭存二到三个月便成了。顾早从前便喜这糟油做出的菜的口味,尤其是夏令时节,在一些自身淡鲜的菜中,诸如鱼片、鸡脯中稍加糟油更显清爽,也可以将鸡鸭鱼肉浸泡在糟油中,数日便可用了。此时想着自己既不酿酒,也不做酱,便干脆做了一坛子的糟油,待卤好了,或许还可以弄个糟油面出来卖。
今日祭祖,那粉糕和羊肉是必备的菜品。顾早先便做起了那粉糕,却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三层玉带糕,是苏州的老口味了,其实不过是取纯糯米粉,倒入那印模中,粉一层,中间一层脂油、糖霜、红绿果、桃仁,再覆上一层粉,如此上锅蒸了,待凉熟了切成角状便可;羊肉因是要先供奉祖先,适宜白煮,便将那羊腿子用白水沸过一气煮熟了,不过略略加了些盐和碱,加碱为的是去除那腻口之味,待祭祀完毕后便可白切剽片了蘸椒盐酱油食用。
此时还有个冬至日里邻里相互赠送些饮食的习俗,所以那三层玉带糕,顾早特意多蒸了几扇留着送人的,果然没一会儿,便见到隔壁的沈娘子笑嘻嘻地端了一盘子豆糖粉饺过来,说是自己家乡的口味,特意做了送来让尝个鲜的,顾早接过道了谢,便也回赠了自己蒸出的那糕,沈娘子捻了一块放入嘴里便说又松又软地好吃,笑着自去了,又有几个平日里相好的也陆续送了些吃食过来,顾早一一回了,眼见着快晌午了,这才下了锅猴耳朵,加了鸡丝、蛋花,香葱,一家就着邻里送来的那些吃食,个个吃得饱登登的。
那三姐青武几个一早便换上了新衣服,好容易熬到过了晌午,个个都在院子里翘首等着刘家小妹来叫,没一会便果然瞧见刘小妹来了,年纪比三姐略小,和柳枣差不多大,也是个嘴巴响亮的。顾早对那关扑集市倒是没什么大的兴趣,只是想着今日街上人多,三姐的年纪在此地虽是可以嫁人的了,只是在她眼里却还不过孩子,剩下几个更是小孩,怕被人拐了或走丢什么的,所以自也是要跟去的。。
方氏本是兴致淡淡,说是在家趁了空纺线织布,却被顾早给拖了去,怕等下那刘虎若是也在,让方氏夹在中间,也可免些不必要的尴尬。果然等看到了刘家的那骡子车,见赶车的便是刘虎自己了。
刘虎瞧见顾早拖着方氏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本是高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只是很快便面如常色迎了上来招呼了,大大小小胖胖瘦瘦六七个人便都坐上了刘家的那骡车,朝着大相国寺去了。
那大相国寺是在内城保康门的边上,州桥还要过去一些的,一路行了过来,见到处是穿了新衣的东京居民,个个面上都带了喜气洋洋的笑,不只是市井里的小民,王公贵人的车马也是走驰不歇,更是不时看到衣饰鲜丽、头戴帷笠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妇身边带了仆从,也都在这日迈出门槛,抛头露面了。至于街面上那些将关扑赢来的衣服、鱼肉、茶酒等物挑挂在长竹竿上向着人群炫耀的人,更是多如牛毛。
今日出来游玩,三姐和青武都是带了自己零花钱的,就连柳枣,顾早也是给她预支了下月的工钱,此刻瞧着这几个捏着手中铜板面上跃跃欲试的人,顾早忍不住摇了摇头。
因了街上马多人密,骡子车比平日多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那相国寺,刘虎去找地停歇骡子车了,顾早带了三姐几个先进去了。那大门一圈卖的都是些飞禽猫犬的东西,三姐几个一见便是被吸引了目光不肯走,顾早也是兴味盎然,一个个摊子地瞧过去。三姐却是看中了一只小黑狗,不过是土狗的种,只那眼珠子水汪汪肥茸茸的瞧着十分可爱,那卖的人出价五个钱扑卖。三姐见顾早只笑吟吟看着,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拿了那卖货郎预先备好的三个铜板,一个个在那瓦盆里滚旋了转,直丢了三把,都是正反不一,那小狗没得到,却是已经输了十五个钱给那老板了。见三姐还是不舍撒手的样子,顾早便叫她再丢一把,若再输了,便自弃了,这回却是三个钱都掷成了背面成“浑纯”,却是赢了。三姐欢欢喜喜地抱过了那小狗,摸个不停,被方氏唠叨说费十五钱买个这黑不拉几的小土狗也不在意,只是想着给这小狗起什么名字好了。
进了二门三门,便见宽阔的场地里搭起的彩棚连绵不绝,铺陈着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等物,扑卖商贩的高声吟叫与彩棚间的戏场传来的作乐之声高低相和,热闹得不行,就连顾早都看得有些目不暇接,也忍不住去扑了面饰有葡萄卷叶的精美小铜镜,磨得光亮可鉴,人面也喜照得清楚。又看见里面有卖笔墨的,撺掇着青武也去扑下,他却是摆出一副儒家大者的风范,说瓦盆内掷头钱不过是投机刁滑之道,他却不屑为之的,硬是花了几百文才买了过来,被方氏埋怨个不停,三姐柳枣并那刘小妹也都取笑,青武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顾早瞧见他那一副少年老成的酸腐样,心中大乐,指着他笑了起来。
三十五章
顾早正在笑着青武那酸腐样,突地那脸上笑就冻住了,人头攒动大相寺里,她已是瞧见了那位杨二爷正站在离自己不过十来步路远地正朝她望过来,因他人高,看起来便更是惹眼。
杨昊见顾早终是瞧见了自己,虽是见她方才还笑靥如花脸一下子便转成了数九寒冰,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顾早见这人竟真似牛皮糖般粘上了便甩脱不掉,看了眼身边自家那几个人,见她们都正在被边上一个杂耍摊子吸引住了,瞧见边上围墙那里有棵老酸枣树角落里人迹少些,想了下,便朝那里去了,待她站定转过身来,那杨昊也已是跟了过来站定。
“杨二爷与我倒当真是有几分缘,昨夜刚见过,今日不想又碰到了。”顾早看着他那新剃还留有隐隐一道胡茬青痕脸,淡淡说道。
杨昊似是不懂她话里意思,居然望着她咧嘴一笑,点头说道:“确是有几分缘。”
顾早心道此人脸皮倒也是有几分厚,当下也不多说,直视着他眼睛道:“二爷屡次找我,所为是何?“
方才还坦然自若杨昊,此刻听顾早如此问,自觉那脸竟似微微有些发热,犹豫了下,才抬眼看着顾早,慢慢说道:“那夜自听了你那一番话后,我这几夜里竟是反复想着,昨夜去找你,本就是想着跟你说,只是一直都寻不到空。无意听到你对那人讲今日或许要到此处,所以大早就赶了过来在此等候。那夜我所为虽是出于本心,绝无轻慢亵渎之意,只是也确非君子所为,唐突了你,还求勿要见怪。”
顾早倒是未料到他竟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不禁细细看他一眼,见他目光赤诚,倒也并非言不由衷样子,脸色这才稍稍有些缓了下来,朝他微微一笑道:“二爷意思,我听明白了,既是已经说明了,我自不会有甚怨责,你从此也不必再挂在心上,就当风吹过去,从此干干净净散了便是。”说完,朝他略点了下,转身便要走了。
那杨昊起先见顾早神色放缓,心中本已是有些欢喜,待听见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那心却又立刻空落落地悬在那里晃了。想再说些什么,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见她要走样子,有些焦急,一把扯住了她袖子,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个红底金纹精美小盒子,塞到了顾早手上。
顾早一眼便认出这盒子纯粹是阿拉伯风格装饰,正想开口,杨昊已是缩回了自己手,低声说道:“这里面是我自大食带回蔷薇水,闻着味道并不浓烈,很是清雅,瓶子也是少见琉璃,你拿去用看,可否喜欢……”
顾早一怔,眼睛还落在那盒子上,杨昊似是怕她拒绝,已是掉头匆匆走掉了。待她回过神来想将东西还了,却是只剩下他渐渐远去一个背影了,夹杂在人流里,瞧着却仍是那样显眼。
他口中这蔷薇水,便是香水了。其时这蔷薇水却是非常珍贵,据说每年大食入供给宋室皇家也不过寥寥几十瓶,只宫中太后和那得宠后妃以及一等贵妇才能有幸拥有,旁人便是有钱也买不到,所以当时又有〃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在绮罗到死香〃诗句,虽是借蔷薇水隐喻怆然情事,却也是道出了其香久不散去特性。
这样一件在时人眼里便是用万金也难换东西,他竟是这样塞了过来。顾早望着他离去方向,一时倒有些茫然起来,突地听见刘虎声音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急忙将那个盒子胡乱藏进了袖中,心里跳了几下,倒是有做贼怕被人抓住似感觉。
原来今日大相寺外人多车多,刘虎却是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了个空地将那骡子车停了,进去找了半日,才看见独自站在墙边那酸枣子树下顾早,这才奋力排开人群,挤了过来。
顾早朝他笑了下,两人便一道去了方才那个杂耍摊子,左找右找却是不见自家人身影,正有些焦急,却是看见前面挤了一堆人,似是又听见了方氏声音。
顾早有些慌了,急忙死命挤了进去,却是果真瞧见了自己娘在和一个扑卖黄柑贩子吵了起来,急忙问过了,却又哭笑不得。原来方氏瞧见那贩子篮子里黄柑圆溜可爱,想着扑几个过来晚间佐盘,不想手竟是大顺,不过费了十来文便已经赢了那贩子篮子里小半数。方氏来了兴头不肯撒手,那贩子却原来是指望着靠这篮子黄柑得些钱,心痛不让扑了,两人便这样吵了起来,三姐青武几个都在边上劝着,却哪里劝得住方氏。
顾早瞧见自己老娘撩起了自己衣襟下摆,里面兜住黄柑已有十来个了,急忙拉开了方氏。方氏如今已是有几分听顾早,见是她来拉自己了,虽是意犹未尽,也无奈住了嘴。
顾早瞧见那扑卖黄柑年岁有些大了,身上衣衫也是破旧,此刻苦了脸一副样子,心中有些不忍,知道被方氏花十几文扑走这些黄柑市值也要五六十文,当下让三姐青武扯了方氏离开,自己丢了些钱补给了那贩子,那人千恩万谢地不停。
方氏占得了便宜,心情大好,瞧见顾早赶了上来,也只随口埋怨了几句便丢开了不提,几个人又逛了过去,买了些看中玩意,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这才一道回了家中去。
那刘虎本是满心想着趁了今日和顾早拉进些距离,却没想一路耳朵边里响都是方氏那叽里呱啦声音,心愿自是落了空。待回了染院桥,顾早从方氏那里拿了五六个黄柑包到了刘小妹衣襟里,这才道了谢回了家去。
那祭祖都是在晚间择吉时进行。顾早用个食盒,装妥了几扇玉带糕和羊腿子,并一大盆子胡氏提过腌萝卜,亲自送了青武到巷子外叫了辆车,目送他去了才回来,还没歇口气,又和三姐方氏忙着准备晚间冬至菜了,烧了个瓤小芋子、虾圆豆腐、栗丁煨羊肉,又做了个炸鸡卷,是将鸡肉切成大薄块片,用火腿丝、笋丝为馅料作卷,拖了豆粉入油炸。那些个黄柑三姐剥个吃了片,却是嚷着酸,顾早便取了几个去皮,将剩下鸡肉用腌料腌下,就着马兰菜炒了个柑橘鸡柳,最后尝起来都说酸甜鲜口,竟是一下子便被抢光了。一家人待青武在顾大家祭祖吃饭完了回来,这才洗了睡下。因青武也日渐大了,所以便让他独自睡在了方氏原本睡外间板子上,剩下四个人却都只能挤在里屋里,顾早三个仍是睡那板子床,只方氏抢着自己睡在了临时铺起地铺上,没一会便鼾声震天了。
顾早已是习惯了方氏那鼾声,若是平日里早睡了过去,此刻虽夜深人静,却是闭着眼睛默默数着方氏那一声声高低起伏鼾,无法入眠。白日里那一瓶子蔷薇水,怕被方氏三姐发现,早藏在了自己枕头里面,此刻想到了,忍不住伸手摸了出来,轻轻拔开塞子,略略闻了一下,立时鼻间便充塞了一股淡淡香味,闻着像是玫瑰和青苹果混合味道。
地上方氏翻了身,嘴里不知说了声什么梦话,顾早一惊,急忙摸索着将塞子塞回瓶口,又放回了枕头里,微微叹了口气,终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虽仍是那休沐日子,只是顾早一家却已是照常又忙活了起来,这几日正是夜市最热闹时候,哪里又舍得白白歇过去了。晚间一家子人都去了夜市,照旧是忙得团团转,就连青武也是跑前跑后脚不停歇,顾早见他白日里虽是有些酸气,此刻却也仍是和从前一般,并未染上读书人好逸恶劳毛病,心中宽慰不少。
青武回家这几日,白日里无事之时便在里屋靠小窗一张小桌子前读书写字,晌午过了一个时辰,顾早怕他有些饿,便端了碟蒸热糕点进去,瞧见青武正坐在那里认真写着什么,笑了下便靠了过去。青武似是聚精会神得很,直到顾早将手上那碟子放在了他一边桌面之上才抬起头来,似是有些惊慌地样子,手一抖,那笔尖黑墨便已经溅到了他正在写纸上。
顾早随意瞧了一眼,见上面字是工工整整蝇头小楷,只是非常小,不及寻常四分之一大,不禁有些奇怪,凑了过去想细看下,青武却是慌慌张张地随手拿了本书想将自己方才写东西遮掩起来,早被顾早拿起了那一叠纸。仔细看去见都是问答格式,瞧着倒像是从前她十分熟悉考试答题集样子。心中起了疑虑,不禁看向了青武。
青武脸早已是红了一片,被顾早逼着问了半晌,才吱吱呜呜地道出了个中缘由,这居然是用在科举考试中答题集。
原来明年二月朝廷要开春试恩科,那些历年秋试中上榜各州路举子贡生们都早早已经到了京都待考。这些人虽是饱读诗书多,也免不了有打着歪主意,将历年答题集用蝇头小楷抄下来装订成小本子夹带进去就是方法之一。那些家中有钱想着作弊,自己又日日流连在京城妓馆酒楼,便宁愿出些钱叫人代抄。那守道堂里虽然没有明年应考举子学生,只是也不乏和那京里举子们交游,一来二去便有人接了这活计过来,自己抄不过来,因了平日里和青武交好,便也分了一单给他。
“我瞧家中你和娘几个日日里辛苦着,我却是没出半分力,抄这样一本,便有好几贯钱进项……”
青武红着脸低声说道。
顾早将那纸放了回去,看着青武柔声说道:“我知你体谅家人辛苦,存心虽是好,只是这样事情却是万万不能碰。”
青武抬头道:“姐姐,我自己以后绝不会用。”
顾早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信你。只是你想想,若是万一那作弊被当场抓住,查了起来最后说是你抄出来,那你岂不是会被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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