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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侠之金兰结义(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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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扯她做什么?我们也不必争,看看他有没有喉结就好啦!”
  程逸岸与霍昭黎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怎样都辨别不出说话人所处的方位。从他们言谈听来,似乎是他们结拜时已在附近观看,这许多时间过去,程、霍二人竟然都未发觉周围有人,霍昭黎倒还罢了,程逸岸可是久于江湖之人,不由得暗暗心惊。
  霍昭黎站在原地不断游目四顾,就着月光只能大约看见前后是路,左右是田地,着实想不出那二人能藏在哪里。他正疑惑间,忽觉脖子上一凉,毫无预兆地,一只冰冷干枯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喉头。
  他忍不住失声大叫,但一个“啊”字还没说完,那只手就离了开去,嘶哑的声音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有喉结!我就说是男人吧!”
  另一个声音讲输了对方,不满地嘟哝起来:“一个大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实在是,实在是——”
  话音刚落,霍昭黎只看见有一团什么物事扑面而来,近在咫尺!算他应变能力不弱,慌忙左跨出一步,躲过了那不知名物事,谁知那东西仿佛长眼睛一般,仍直直向他面门袭来。霍昭黎只得再往旁边闪躲。
  “咦?这小子反应不错!”这声稚童口气的惊叹倒似是在耳边响起一般,霍昭黎不禁吓了一跳,闪躲间顿时慢了半分。只是这半分便足以致命。
  那团物事觑着空,飞速直袭脸颊。
  霍昭黎不由得闭上眼睛等候厄运降临。
  程逸岸这时突然“噗嗤”一笑。
  霍昭黎只觉有风声自耳畔掠过,却未有痛感,睁开眼看向程逸岸,他指着地上,捂住嘴不住地笑。
  霍昭黎低头,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偶立在脚边,抬起头朝他扮个鬼脸,说出了刚才未竟的话语——
  “实在是惹人怜爱啊!”
  程逸岸终于忍不住爆笑出来。
  霍昭黎却不那么轻松。他呆呆地与那人偶对视片刻,忽然间像是大梦初醒般,往后猛跃,跌跌撞撞地站定后,颤抖的手指着那人偶,难以成言。
  那个尖利的声音,是人偶……人偶在说话?
  “鲁前辈,您可吓着我这个小兄弟了!可否出来容晚辈们参见?”
  那姓鲁的嘶哑声音还未说话,木偶却先不高兴地念叨起来:“他是前辈,我就不是前辈了?你怎么只招呼他,却不招呼我?”
  程逸岸一笑,对着那木偶长揖到地,“晚辈一时鲁莽,对木前辈失了礼,在这儿给前辈您赔不是了!”
  那木偶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恭谨态度,将双手负在背后,倨傲地道:“看在你还知悔改的分上,这次就饶了你——对了,怎么一下认出我俩是谁?”
  霍昭黎毕竟少年心性,见到那木偶随身不满两尺,竟然能如真人一般说话动作,不禁又好奇地靠过来看个究竟。那木偶见他趋近,顿时对程逸岸失去兴趣,一蹦一跳地想上去与他搭话。
  霍昭黎见他走过来,又有些害怕地向后退。
  那粗糙的声音大声嘲笑:“你长成那个样子,人家怕了你!”
  木偶先向身后厌烦地挥挥手,又用着泫然欲泣的口气,对着霍昭黎说:“我很可怕吗?”
  霍昭黎见他伤心,自然心中不忍,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我只是第一次看到木偶说话,有些惊讶而已。”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那木偶甚是欢欣,竟突然间窜到与霍昭黎的头同高,“啾”一声亲在他脸上,又伸双手将他脖颈搂住。
  霍昭黎先是呆滞,渐渐却觉得十分新奇好玩,也跟着伸出手去搂住他身子。
  这一搂之下才发现,原来那木偶身后牵着几根细细的丝线。
  原来不是被鬼附身,是有人在控制的普通木偶啊!
  这一发现,心中惊惧去了大半。
  可那操控者又躲在何处?
  霍昭黎仔细去看,只见丝线消失的地方,乃是田间。
  “小子,你看什么看?”猛然间那粗哑的声音传入耳际,跟着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似是凭空冒出来般,现身在霍昭黎跟前。此时天色已蒙蒙亮,看得清那人一头灰发,形貌相当落拓。他站在原地也不说话,一手握着线头,一手捧着半个西瓜大口啃咬,转眼已然吃掉大半。
  霍昭黎站在田塍之上,男子位在田地里,头顶却与霍昭黎眼睛齐平,这样高大的身材,蹲在田地里吃了半天西瓜竟未被两人发现,足见身手不弱。
  “你又自己吃!你又一个人吃!”那男子明明嘴里咬着西瓜无暇说话,稚龄儿童的声音却又自木偶口中发出。
  男子吐出一嘴西瓜籽,恶狠狠地朝那木偶道:“你没牙齿没屁眼的,想吃也吃不来,给我闭嘴!”
  那木偶一听之下,似乎十分伤心,竟开始哭泣起来。霍昭黎明知是那男子自己玩的把戏,却无法丢下木偶不理,慌忙拍着它的肩膀安慰。那木偶卖乖,把两只手紧紧缠上霍昭黎脖子,撒娇地扭来扭去。
  “你再哭我就拆了你!”
  霎时间男子的怒骂与木偶的哭泣、讨饶声交杂在一起,男子扔了西瓜皮,作势赶过来打木偶,木偶则从霍昭黎怀里挣开,跑来跑去不停躲闪——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所有的言行都不过是一人包办。
  程逸岸看了一会儿,清清嗓子,朗声道:“拜见鲁前辈、木前辈。”站直了身子后,又招手把看呆了的霍昭黎叫来,“昭黎,这位是线牵木偶鲁一络鲁前辈和木灰灰木前辈,你过来见个礼吧。”
  霍昭黎一愣,“这两位……都叫做线牵木偶?”
  那木偶抢着跑到他跟前答道:“他是牵线的,我是被牵的,因此上两人合起来才叫线牵木偶——美人儿小兄弟,你觉得这外号好不好?”
  霍昭黎颇为伤脑筋地想着这个问题,一会儿才老实地道:“我也不知道。”
  “笨蛋!”鲁一络颇为受不了地骂了一句,随后转向程逸岸,“这小子拳脚功夫虽差,内力倒是不弱,从哪里来的?”
  程逸岸摇摇头表示不清楚,随即又笑道:“大约是凭空冒出来的。”
  鲁一络皱了皱眉,似乎颇厌弃程逸岸言语轻浮,打量了他全身上下,道:“你这个惯会惹事的臭家伙,连五袋弟子的行头也敢偷,你就不怕老郑找麻烦?”
  程逸岸不在乎地耸肩,“找晚辈麻烦的人满江湖都是,也不缺郑帮主一个。”他知刚才老者必已听见结拜时二人自叙身份,因此也无意作无谓掩饰,“倒是鲁前辈归隐多年,此番竟重出江湖,看来武林就要多事。”
  “你竟好意思说!是谁在兴风作浪,逼得泗合门到处拖老古董出山!”
  鲁一络从木灰灰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狠狠瞪向程逸岸,眼神充满威势,霍昭黎见了不禁暗暗害怕,被瞪的人却无动于衷,反而用有些讥嘲的口气道:“如此而已?晚辈可不记得,鲁前辈是这样急公好义的大侠客。”
  这鲁一络当年闯荡江湖时,凭着木偶与腹语奇术,行事亦正亦邪,算得上黑白两道都十分头痛的人物。
  木灰灰这时桀桀怪笑,“他去泗合山赴武林大会是假,把老婆气跑了,出来瞎找是真!”
  鲁一络反驳不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反手给了木灰灰一个巴掌,转眼间两“人”又厮打了起来。
  “敢情这年头女人都往外跑。”程逸岸似笑非笑地看霍昭黎一眼,“不过看这个架势,鲁夫人要离家,恐怕也在情理之中。”
  霍昭黎看鲁一络一边操纵木偶,一边与它对打入了迷,浑听不见义兄说什么。
  鲁一络却甚是耳尖,把木灰灰踢到一边,过来大喝道:“死小子,别人家的事你插什么嘴?”
  程逸岸微微一笑,拱手正要致歉,鲁一络却像是握住什么把柄一样,凑过身来,“刚才你并不知我是猫是狗,是黑是白,新结拜的义弟遇袭,竟然袖手旁观,道义上说得过去吗?”
  程逸岸歪头,挑眉,“有何不可?”说得无比理所当然。
  鲁一络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老夫对真小人还有几分看得过,今天就放你一马!”说完手微动,瞬间将木灰灰抓到怀中。
  “木头人,走了!”
  “再玩一会儿好不好?我要跟美人小兄弟道别!”
  “滚你的蛋!”
  鲁一络催动内力,便欲施展轻功离去,冷不丁被人捉住手腕。他吃了一惊,却见刚刚站在一丈开外的霍昭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
  “你干什么?”
  鲁一络口气难听,待到感觉到对方手心传来的浑厚内劲,心中却暗暗叫苦:若他有恶意,今日就难说能否安然离开了。
  “那片瓜田可是前辈种的?”
  鲁一络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小子恐怕脑袋瓜有些不对劲,啐了一口,道:“废什么话,自然不是!”
  霍昭黎点点头,认真地道:“那前辈吃了人家的瓜,怎能不给钱就走?”
  鲁一络与木灰灰同时狂笑,两重声音好不恐怖:“老夫在黄鹤楼吃饭都没掏过钱,区区几个臭瓜,算个什么事了?”
  霍昭黎见他怒气勃发,心中有些惊惧,咬了咬牙,仍是紧紧扣住了他手腕不放,“这些瓜是别人辛苦种的,你不付钱就吃,不就成了偷儿?”
  鲁一络感觉到手上强烈劲力不住涌来,虽未抓准穴道,却已逼得胸中气血翻涌,“你、你快放手!”
  “前辈不给钱,我就不放!”霍昭黎浑不觉自己内力给对方带来压力,见他挣扎,更是抓得死紧。
  程逸岸抚着额头一边叹息,一边出来收拾局面,“昭黎,放手。”
  霍昭黎立刻依言,放了手后又不放心,“但是他……”
  程逸岸对鲁一络道:“鲁前辈,我这兄弟长在田间,对于农人辛劳分外在意。您宽宏大量,就当体恤后辈,顺了他这一回如何?”
  鲁一络见有台阶可下,重重哼了声,手一挥,便有十个铜钱整整齐齐插在田塍之上。顾不上再炫耀什么功夫,气呼呼地大步离去。木灰灰趴在他肩上,不忘向二人做着鬼脸。
  “真厉害!”
  霍昭黎对着那十枚铜钱惊叹。
  “要不要我教你?”
  程逸岸面对霍昭黎意料中的惊喜神情,笑得高深。
  第3章(1)
  程逸岸将运气法门和手势告诉霍昭黎一遍,又一一演示给他看。霍昭黎试了几次,终于能将一枚铜板嵌进土中。他内力深厚,铜板入土极深,一看便知已比鲁一络高明。但是数量一多,却无论如何都学不来将几枚铜板分别嵌入土中的巧劲。程逸岸打了个瞌睡醒来,日头已近中天,见霍昭黎吭哧吭哧练个满头大汗,仍无进展,摇摇头,拖着他去吃饭。
  回到镇上,找家客栈进去,店小二见程逸岸衣衫褴褛,本要阻拦,立马被他一钱碎银子招呼得恭恭顺顺。二人随便吃些东西,各自到房间歇了。
  霍昭黎前几日为了赚钱,重活干得累了,昨夜又是一宿未眠,因此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醒来时,只觉黑暗中身侧坐了个人,胸前一阵凉飕飕,竟似被褪了衣衫。
  他一惊坐起,刚好与程逸岸打量的眼对上。
  “大、大哥?”
  程逸岸站起来点亮油灯,双手抱胸,倚在床柱上,看着他胸前一片平坦,不住啧啧有声:“原来真是个男的。”
  霍昭黎哭笑不得,“大哥,你之前疑心我是个女人?”
  “何止疑心,我一心以为你其实是个女子来的。”程逸岸遗憾地嘀嘀咕咕,“枉费生了这样一张脸。”
  霍昭黎慢悠悠理好衣服,系回腰带,笑道:“好在我是个男的,要不然你偷看了姑娘家的身子,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有什么不得了的?”程逸岸无所谓地道,“为兄看过的姑娘身子多了,再多看几个怕什么?”
  霍昭黎瞪大眼睛,嗫嚅着道:“可是、可是娘说过,不是打定主意要娶的媳妇,绝不能看人家身子的!”
  他说到娶媳妇之类,不自觉红了脸。程逸岸从未见过如此脸嫩的小伙子,不禁大感有趣,“你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姑娘身子?”
  霍昭黎闻言更慌乱,笨拙地转移话题:“大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程逸岸打了个呵欠,眯着眼,口气是十足的懒散:“既然寻欢作乐不成,就夜游吧。”
  霍昭黎听不懂他这“寻欢作乐”指的是何意思,猜想不是什么好话,也不敢开口问他。
  程逸岸带着霍昭黎,在弄堂中穿行,过不多时,来到一堵高墙之下,霍昭黎才要出口发问。程逸岸在他耳边轻轻道:“你照我说做。”说完说了一串口诀,要霍昭黎依法催动内力,随着他低喝一声“起”,两个身影一齐跃至半空,在墙上站定。
  霍昭黎没想到这样简单便能到半空,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差点跌到地上,程逸岸拉他一把再一推,二人顺势落在院内。围墙高得很,内院倒并不大,也无人把守。程逸岸飞身上了正屋的屋顶,霍昭黎跟着一跃,谁知用力过猛,蹿到比屋顶高上两丈的空中。他下意识便要大叫出声,总算在最后关头想起现在正在与义兄做“偷偷摸摸”的事情,连忙用手捂住嘴。程逸岸伸出手接住他,狠狠白了一眼后,索性提着他的领子,在瓦片上悄无声息地行走。
  程逸岸中等个子,霍昭黎见自己几乎比他高了一个头,竟能被他提着走得如此轻松,心中不禁五体投地。
  程逸岸走到房顶边沿,放下霍昭黎,对他做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掀开两块瓦片,往里头望去。
  摆着烛灯的桌前,师爷打扮的中年人对昨日见过的陶大人道:“这笔巨款来路不明,若是着手用了出去,卑职恐怕——”
  那陶大人愁眉深锁,道:“这一节我如何不知?只是灾情严重,朝廷又不富裕,有了这笔银子,可以多救无数百姓。性命交关的当儿,旁的事,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大人也知道,这些银子必是非偷即抢,若从平民百姓,又或者江湖人士处得来,倒也无妨;只怕万一牵扯上朝廷权贵,到时追究下来,大人您就难办了。”
  “何师爷,你的意思本官明白。那些朝中地方的权贵们,可比朝廷有钱多了,若真是从他们那里得来的钱财,那乞丐拿了来用之于民,也是理所当然。浑浑噩噩混了大半辈子,到这把年纪,再不为百姓做个一两件事,就来不及了。就算是有风险,得罪了谁,本官也一肩担了便是。”
  那师爷不再劝阻,叹了口气,与陶大人一道商议起钱粮划拨。
  霍昭黎本来觉得那陶大人向富户低头求救,全没有戏文里钦差大人那般的威风,如今听他这番话,心中不禁好生相敬。
  程逸岸突地一拍他肩,说声“好了,走人”,便自顾自腾空而起,像是空中有架梯子一般,走几步便立在了高墙之上。霍昭黎张大了嘴看着,直到程逸岸做个手势,才先跳下地,又直直向上跳跃,总算是成功趴在了墙头之上。
  二人翻出院落,走了几步,程逸岸突然停下来,朗声道:“何方高人?若有贵干,不妨出来一叙。”
  霍昭黎听得莫名其妙,却见拐角处闪出一个高高的人影来,沉声道:“久闻毒飞廉程逸岸轻功独步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定睛看去,只见来人二十七八年纪,一身黑衣,端正的国字脸上波澜不惊,毫无被叫穿行藏的狼狈。
  程逸岸点头算是谢过,道:“敢问阁下何方神圣?”
  “在下石可风。”
  程逸岸微微眯了眯眼,随即拱手道:“原来是追风神捕石大人。程某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大人二字不敢当。在下不过替官府办差的卒子而已。”
  “石大人过谦。不知程某所犯何事,有劳大人夤夜相从?”
  “夤夜相从”之语,历来是用于男女私奔,石可风任他占口头便宜,肃容道:“‘游丝络网’可是程兄的独门药物?”明知是毒药,出口时却只说“药物”,足见他做事极重分寸。
  程逸岸侧了侧头,虽有不解,还是点头道:“是。”
  “服药一个时辰后浑身浮肿、神志不清,幻觉全身被丝网捆绑,再过三个时辰,血脉逆行,气绝而死——游丝络网的药效,当是如此?”
  “石大人见多识广,自然不会错的。”程逸岸说着收起笑脸,问道,“谁中了此毒?”
  石可风端详他许久,似在判断他是否明知故问,之后才缓缓开口:“你说呢?”
  程逸岸想得一想,立刻道:“应当是昨日被程某逼着开仓赈济的那几位。”
  “程兄手中犯的人命不知凡几,因均系江湖仇杀,衙门原管不了这许多。可这回受害的是普通百姓,既然程兄供认不讳,那么请随石某到衙门走一趟。”
  霍昭黎听得这人要抓程逸岸去衙门,在一旁大急,连忙闪身挡住程逸岸,说道:“这位大人,从昨天开始我和大哥一直在一起,他绝没有跑去毒死人家,你一定弄错了!”
  石可风从旅店追踪二人出来,此时才看清霍昭黎的脸,说道:“姑娘,此事与你无关——”
  程逸岸捂住嘴嘻嘻笑了起来,对石可风道:“他可不是姑娘,货真价实的男人。”看石可风愣了一下,他十分愉快地转向霍昭黎,“兄弟,你说得不对。你在房里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吧?那段时间,去那几户人家下个毒,时间足够了。既然石大人这样悠闲地在和我们说话,不急着要解药,那几只铁公鸡的大限看来还未到,算起来他们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中毒的。而且石大人多半还是循着什么蛛丝马迹,才追踪到我俩所在的客栈——啊呀,这回你大哥我是要抵赖也赖不掉了!”他摊了摊手,摆出一副大势已去的样子,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在做戏。
  霍昭黎无奈地道:“大哥,你不要开玩笑了!快点跟这位大人讲清楚,不然会被捉去打板子的!”
  “事实俱在,我可讲不清楚。”程逸岸耸耸肩,“别担心,虽然讲不清楚,我们可以畏、罪、潜、逃。”
  他耸肩之后便抓住霍昭黎的手,说到“畏”字时身在半空,最后的“逃”字说出口时,二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可风一直全神戒备,提防着程逸岸突施奇袭后逃跑,却没料根本不曾交手,他们就从眼前凭空消失。
  “咚”的一声,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石可风拾起来,只见瓷瓶身贴的纸上写着一行细字:“兑水内服一次,禁食一旬。”
  他愕然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严肃的脸容不自觉松弛开来。
  二人脱身,不再回客栈,程逸岸一路往南边走,霍昭黎一言不发跟着他。到了一条溪边,程逸岸去捧水喝,霍昭黎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溪水中倒映出的星辰闪烁,冥思许久,才下定决心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人在陷害你?”
  “哦?怎么说?”程逸岸像在说不相干的事一般,淡淡回应。
  “大哥不会去杀人的,定是别人栽的赃。”
  “我为什么不去杀人?”
  “大哥是好人,好人不杀人。”
  程逸岸一口水吃进鼻子,不住呛咳。
  他好久才缓过气来,严正地对霍昭黎道:“这么离谱的事情,以后别再在吃东西的时候说。”
  “大哥虽然有时候奇怪,但肯定是好人!”霍昭黎依然坚持主张。
  “好人?”程逸岸皱起眉,像是吃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食物,嘴角又如往常般轻蔑地弯起,“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放眼天下,却哪里有人承受得起?”他回头睨着霍昭黎,眼中显出几许同情,“昭黎,这世间的事,没一件如你想的那样简单。”
  霍昭黎怔怔看着他在溪中清洗的双手,脸现迷惘,随即又恢复清朗的神情,笑道:“娘也常说我笨。这世上的事,我不懂,大哥懂就好,大哥自然会慢慢教我。”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程逸岸背对他,想象那灿烂得几令星月失色笑容,开始觉得头痛,“说到教你,刚才那个能飞起来的法子,你觉得怎样?”
  霍昭黎高兴地道:“那个很有用啊!如果能够飞得像大哥那样好,以后村子里石榴桔子收成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就不能想点别的用处?
  程逸岸越发觉得头痛。咬咬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慈祥,柔声道:“既然如此,我便来教你吧。顺便还有些别的功夫,你学了,日后行走江湖会方便些。”
  霍昭黎一个劲点头,开始想象收成季节能帮到多少邻居。
  “你听好,我所使的轻功,共有三套。青云梯用于空中腾跃,乱石步应敌时能奏奇功,快哉风则是逃命本事了。刚才教过你的口诀,是青云梯的入门法。‘青云梯’语出‘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他站起身,见霍昭黎一脸迷惑,解释道,“那是李白的诗。”
  霍昭黎愣愣重复:“李白?”
  “对,就是那个李白。”
  “哪个?”霍昭黎转头四处看,还是没见到周遭有“那个李白”。
  “你不会……不识字吧?”程逸岸试探着问,心中已绝望了七八分。
  “我娘教过我一些大字,不过没好好学。”霍昭黎挠着后脑勺,嘿嘿笑得挺不好意思。
  程逸岸额上青筋暴起,善意耐心的表情再挂不住,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明天开始,给我好好从头念书!”
  别的江湖人怎样他不管,但是身边黏着个连李白也不认识的主儿,他是断断不能忍受的!
  “大、大哥,你的脸、你的脸——”方才程逸岸站的位置背光,霍昭黎看不清他的脸,现在靠近,才发现程逸岸面容已与之前不同。
  丝毫未被他的诧异语气感染,程逸岸无所谓地道:“连那个吃白食老头和呆瓜捕头都认得出我,那张脸自然不能再用了。咱们兄弟一场,也该让你见见我的真面目。”
  霍昭黎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之前他扮店掌柜和树林中遇到时,是同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这几日装成乞丐时,则是截然不同的卑琐扮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轻易认出来了。本以为其中有一张是他的真容,想不到,真正的面貌竟是这般……可惜。
  本来算是斯文清秀的容貌,右边脸上,却被一块的暗紫色胎记笼罩他由额头至脸颊的大部分皮肤,夜里看来,甚至有些狰狞。
  霍昭黎心中一颤,握住他手,低低地道:“大哥一定不好过吧?”
  “什么?”程逸岸一愣。
  “我小时候一次出了疹子,脸上都是一粒粒的红斑,经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来看我,竟然有人吓得哭着跑掉了。虽然过没多久疹子就退了,但想起当时他们的样子,心里还是会很难受……”再抬起头时,眼睛周围竟然红了一圈。
  “你伤心什么啊?真是个小孩子。”程逸岸粗鲁地将手从霍昭黎掌中抽出,受不了地按住他的头猛拍。
  “我当年只用五天就能踏到三丈以上。”程逸岸木然看着不知第几次摔在地上的霍昭黎。他早知道霍昭黎不怎么聪明伶俐,却没想到他竟然苦苦练了整整半个月,才到这种程度。
  霍昭黎吃惊地道:“大哥真是聪明。”
  “你——继续。”程逸岸翻个白眼,背过身去,掏出一个香瓜吃起来。连他这素喜损人的都骂得累了,只求眼不见为净。这几日,程逸岸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都在督促着霍昭黎习文练武。成果是他会颠三倒四地背《梦游天姥吟留别》以及能一口气窜到半空——然后跌下来。
  之前借宿的村庄,清静空阔,本是习武的好地方,可是霍昭黎到了那里,便劲道十足地与农人一齐收割谷物,压根把“正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程逸岸一怒之下,第二天就拖着他启程,顺道再加背《赤壁赋》两篇。霍昭黎心中自不情愿,但他性情本就温顺,被这结拜大哥冷冷一瞥,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程逸岸不说要去哪里,霍昭黎也没想要问,这般走走停停,现在已到了湘鄂交界的一处镇上。程逸岸脸上醒目的胎记,必然引来旁人目光,但他本身举止自如,丝毫不见卑怯之相,倒让别人无从另眼相待起了。
  每日总要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做早课,今日同样以霍昭黎被狠狠痛骂收场。禀赋虽不高,但勤能补拙,程逸岸的这义弟,总算是能中规中矩地踩出“青云梯”的步子了。
  “明日开始一边练青云梯,一边教你些拳脚功夫。”
  看程逸岸踌躇满志的样子,霍昭黎心中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大哥的好意。
  二人边走边说,不多时来到市集。现在辰时已过,街上一片热闹景象。霍昭黎暂时不去想明日的苦难,东看看西看看,十分开心。
  “快给我抓住,别让人跑了!”
  喧闹声中突然加入高声呵叱,人群在推挤之下被硬生生开出一条道,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高声叫骂,一边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过来。
  程逸岸蹲在一个摊前挑拣桃子,霍昭黎站在旁边,正有趣地看他还价,腰间突然被一双细细的胳膊抱住,“哥哥救命!”十来岁的男孩子,满身满脸伤痕,小小的身子藏在霍昭黎身后,露出一张惊惧的脸,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视渐渐逼近五条大汉。
  “小朋友,怎么了?”霍昭黎虽不明眼前发生什么事,却下意识地用手将孩子护住。
  大汉们走到跟前,粗声道:“喂,这兔崽子是我家老爷买了去做小厮的,你识相的就放开!”
  “他们打我,不给饭吃,还、还要我做很恶心的事情!”孩子抽抽噎噎地哭着,一张嫩脸像是快破碎一般的凄惨,霍昭黎早已被挑起的恻隐之心瞬间转为气愤。
  “你们怎么可以欺负这样小的孩子?”他抬起头来,怒视五条大汉,双目如火。
  大汉们被他的怒容所慑,竟然发了一阵愣,首先回过神来的一人道:“这兔崽子老爷已经给钱买下了,是我家的东西,你多管什么闲事?”
  “不过你若是愿意替了他去伺候我家老爷,倒也不是不可以。”话一说完,其余四人都嘿嘿地笑了起来,神情十分下流。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嘴里,都塞了一颗小桃子。程逸岸手里拿着个大桃子,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道:“嘴真臭。”
  大汉们大怒,一哄而上攻向程逸岸。
  程逸岸的身子像是被风吹起的白纸一般,轻飘飘往后退了丈余。
  “昭黎,走人!”市集上的人都被吓跑了,没有再看还耍什么猴戏。
  “可是这个孩子……”霍昭黎搂着趴在他怀中的孩子,犹豫不决。
  “人家的东西随他去。”他说了这八个字的当口,已各接了大汉们一招,察觉这些人不过是寻常壮汉,内力极浅,当即放心了些。
  霍昭黎纠正道:“不是东西,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看程逸岸以一敌五,担心他难以支撑,但被孩子紧紧抱住,也不忍扳开他去救援。
  “就算是人,也是人家的人,你管这么多做甚?”程逸岸抽空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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