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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卿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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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像朵寒梅。”
莫冷霄挑眉。“那是形容女人的吧?”
“才不,我就觉得大哥像冷冬寒梅,孤挺寒傲,霜雪中独自绽放,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绝尘清香,要有心人才能发现。
这算夸还是贬?莫冷霄决定不去探究,静静听她说。
“我喜欢冷梅,傲霜耐雪。”她偏头,认真说道。
莫冷霄心头一动,望向她,她依然笑得纯净如新。
她指的是梅吧,只是朵寒梅罢了……
“再过些时候,满树的梅子也会长出来,到时我们多采些,我说过要做蜜梅、酸梅给你吃的……嗯,对了,再留些酿梅子酒好了,明年可以和大哥一起喝。”她说得兴致勃勃,晶灿双眸闪着动人光采。
“好。”他喜欢听她谈未来的事,那让他觉得,他们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一起走,她会一直陪着他。
第七章
日子,似乎就这样平平静静,无风无浪地过去了,云求悔羸弱的身子,时而不适卧床,莫冷霄会守在她身边,陪她漫漫长夜。
有时忙着收拾灰狸闯的祸,她帮着他抄抄写写;有时闲着就煮上一壶茶,谈心对弈。
莫冷霄的书房、卧房,时时可见一道娇细身影穿梭其中。
而这当中,最大受益者莫过于灰、白狸了,他们黏腻在一起,牠们也不必两地苦苦相思。
在他床上午憩醒来,没见着他,一路寻去,在书房找到正与韩刚谈事情的莫冷霄。
他回首望去,柔了眸光。“醒了?怎不披件外衣?”连鞋也没穿,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大哥在忙吗?”她看了看一旁的韩刚。
“不忙。”莫冷霄以眼神示意,韩刚意会,起身退出房外。
莫冷霄朝她伸出了手,她迎上前,蜷卧在他怀中。
“怎么了?”他以指为梳,抚顺她的发。
“作了噩梦。”脸儿埋入坚实胸壑,闷闷低哝。
“什么梦?”让她连鞋都忘了穿。大掌握住白玉般纤细的藕足,挲抚着给她暖意。
“我梦见──我活不过今年冬天。”
莫冷霄心头一沈。“胡说!”
她恍若未闻,神情迷蒙。“那个梦,好真实,真实到──我以为真的要与你分开了,我努力想回到你身边,可是你却在好远好远的地方,我回不去,明明看得到你,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够了,不要说了!”他莫名心惊,低斥。
心绪无由地乱,不祥之感沈沈压在心口,挥之不去。
“大哥,不要怕,不管我触不触得到你,也不管你看不看得见我,我都会陪着你。”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他愤然吼道,神色阴郁。
他不要听那些话,不要去想任何失去她的可能性,他受不了!
如果是在数月前,她一定会因此吓得抖碎了心,而如今见着这样的他,疼着的心,却是泛着酸楚。
他吸了口气,勉强开口。“那只是梦,宁儿。一定是你这几日身子不适,才会作这样的梦,那不是真的,别再胡思乱想。”
是的,只是梦。他安慰她,也安慰着自己。
“好,我不胡思乱想,大哥别难过。”
“嗯。”他深深地、密密地拥紧她,不确定这娇弱的身躯,他还能抱多久──
☆☆☆
冬尽,雪融。
也许,真是一场梦吧!冬天将尽了,而她依然活着。
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吗?她睡眠的时间愈来愈长,害怕醒不过来,渐渐的不敢轻易闭上眼;人愈来愈容易疲倦,走几步路几乎就用尽所有的体力,昏软得喘不过气来。
怕大哥担心,她总是瞒着,不敢让他洞悉,真的撑不下去,便撒娇着要他抱。
但她知道,再怎么掩饰只是徒劳,她不可能瞒得过大哥。
近来,他不时朝她投来深沈的目光,似在凝思什么,聚拢的眉心深锁着。
那夜,她说要赏月,不等她要求,他便主动抱起她,整晚没说一句话,直到她吟起那首诗──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他看了她一眼,低幽接续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他倏地止了口,不再出声。
月盈月缺,生离死别,真是人间逃不掉的宿命?
“还有呢,大哥。”她轻轻地提醒。
他不语,望住天边冷月,久久,久久──
与他看了一夜的月,她没回房,在他怀中睡去,醒来后,人在他床上,而他并不在身边,一双小狸儿在角落迳自玩耍得开心。
她起身,想抱灰狸,牠顽皮地跳开,跑给她追。
“别闹,又弄乱大哥房间,我可救不了你。”但灰狸哪理她?跳上跳下,她追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头晕目眩,跌坐在地上喘息,灰狸乘机跃上木柜顶端,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主人的狼狈。
“下来,爬那么高很危险的!”她仰头,起身想抱下牠,偏偏手不够长,她张望着想找个椅子垫脚,灰狸像察觉了她的意图,在上头蹦蹦跳跳地乱钻,一只木盒不慎被推落,幸好她躲得快,否则怕不被砸个脑袋开花。
“哎呀,小坏蛋,你完了!”木盒里头的物品掉了出来,她赶紧蹲身收拾,想在大哥回来以前弄回原状。
伸出去的手,不经意被一本掀开的手札给吸住目光。
这本子看来很陈旧,又不像帐簿类的物品,大哥怎会有这种东西?
强烈的好奇心凌越了道德感,她顺着摊开的那页看了下去──
她嫁人了!
怎么可以?她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在等她长大?我等了那么久,爱得那么深,她怎么可以背弃我去嫁别人?她明明说,大师兄是全天下待她最好的人,她要一生与我在一起的啊!
我好恨,恨她的背信弃约;恨她的移情别恋……
最该死的是,她居然当着我的面,一脸迷醉地说她好爱、好爱那个男人,死都要嫁他。
是吗?死都要嫁?
好,我就成全她,让她去嫁!
我不会忘的,我不会忘了她这句话……
云求悔倒吸了口气,好激狂、好可怕的字句,透露着不惜毁灭一切的疯狂,她看得心惊胆跳。
这,是大哥写的吗?因为她当初嫁了向寒衣,他就是这样的心情,带着毁天灭地的恨?
不,不对!这桩婚事是他大力促成的,他若怨恨不甘,不可能为她做到这样的程度,她认识的大哥,可以不计代价来成全她想要的一切。
这病态的言词,不会是他写的。
如同君无念的负情,无瑕成了第二个负心人。
这两个人同样无情无义!
我与无双同是天涯沦落人,知道彼此心中的痛苦与怨恨,那一夜,我们饮了个狂醉,我渴望无瑕,她想要君无念,错成一夜孽绿。
事后,无双告诉我,她怀了身孕。
没多考虑,我们都决定留下孩子。
我需要一条血脉继承我的姓氏和一切,而她需要一个人来延续她的恨,代她杀尽天下负心人。
老天帮忙,她产了双生子,冷霄由我抚育,而问愁由她带回,从此再无瓜葛,那个无缘的女儿,我不想去思考她会有什么样的命运,那是她来世间一遭该付的代价──代受雁无双对君无念的恨。
那,我的恨呢?又该由谁受?
原来这就是大哥的身世,好凄凉、好悲哀,难怪她从没听他提过关于母亲的只字片语。
是的,我的恨,该由谁受呢?
既然无瑕说,死都要嫁,那么我就完成她的心愿!
花了几年的时间,我找到该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人了。
岁月,并没有让恨意减少,它成了把熊熊烈火,每一日、每一夜的焚噬着我,而那对令我痛苦无比的男女,却如此幸福、如此快乐的生活着,这公平吗?
那个男人,夺走了我爱之欲狂的女人,他该为此付出代价!
看着他们欢欢喜喜地庆贺着二女儿满月,压抑了多年的恨,再也无法隐忍。
他该死、他们的女儿也该死,所有的人都该死!只要他们死,无瑕就会是我的,我如此深信着──
可是为什么?他都成了个死人了呀!那个没用的男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无瑕为何不肯跟我走?
是因为她怀抱中的小女儿吗?那就一道毁了吧!
然而,她却情愿护着孩子,不惜抵命!
我错杀了她!怎会呢?我竟亲手杀了我最爱的女人!!
我恨自己,但也更恨她,她竟然宁死都不跟我走──
云无瑕,我恨你,你以为死就能与他在地下相随吗?你错了!就算是死,我也绝不让你与他安心相随!
天,这是什么样的恨?居然连死亡都结束不了。
她心跳不由得急促起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胆怯,却又不得不继续往下看──
我带走了他们的女儿,那个要死不活的小贱种,虽然,我多想狠狠地一把掐死她!
冷霄心急难过地跑来告诉我,妹妹快死了。
呵!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只要看到她,就会让我想到,这娃儿是那个男人的贱种,我恨不得她死!带回她,只是为了报复他们,让那对男女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我叫她云求悔,冷霄已稍稍晓事,看着我的眼神很不苟同,但是那又怎样?我就是要她一生含恨,一生求悔,她根本就不该来这世上!
云求悔惊抽了口气,颤抖的手几乎翻不动书页。
冷霄天资聪颖,不论读书习武皆过人一等,不愧是我莫无争的儿子,再要不了几年,他的成就会远远超越我。
冷霄七岁,我传了套剑法给他,那是我十五岁那年,日夜苦练了半年才学成,我告诉他,若学成,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允他。
令我惊奇的是,他只花了一个半月便融会贯通,挥洒自如,背后下了多少苦心不论,总之他是办到了。
他的要求,只要当初由云求悔身上取来的那半片残玉。
“她的东西,就该还她,这是她唯一仅有的了。”冷霄是这样说的。
我怎会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这傻儿子!真当她是妹妹在疼惜吗?如果哪天,那半块碎玉证实她的身世,我们父子便是她的宿世死雠,届时,什么恩义,什么情分,哪样还留得住?她就是一剑刺入他的心坎,我都不会太讶异,冷霄未兔太一厢情愿。
心口一阵痛缩,她痛苦地闭上眼。
原来,她人生所有的苦痛,都是莫无争所造成!她本来可以有个很幸福的家庭,有疼宠她的父母,有至亲至爱的手足,无忧无愁的长大,然后寻个知心人,一生相守,她甚至……不必受这些年的病苦摧折!
她的一生,全教莫无争给毁了!
她就是一剑刺入他的心坎,我都不会太讶异……
这句话,如一把利刃,狠狠劈入胸口,能吗?能吗?她能这么做吗?
她身上背负着太深沈的血债,爹、娘、风氏上下,那么多的惨死冤魂,她能释怀吗?还有姐姐,这一生颠沛流离,苦难受尽……
两人之间横亘的仇,层层叠叠,桩桩件件,都刻骨噬心得让她无法漠视……
她如何还能无愧于心地与他相守?
她办不到,办不到啊!
“宁儿?”微讶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一走近,发觉她已泪流满腮,他直觉往下看,心头陡然一惊!
“你──”
“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她仰首,瞪视他。
莫冷霄哑然无声。
是的,他知情,在为她弑父前,甚至早在幼儿时,爹带回染血的她,他便由爹的态度中,隐约猜出了个大概。
可他仍恋她,宠她,无悔。
尽管心底明白,有那么一天,她会恨他,甚至复仇。
毕竟,灭门之恨,不共戴天。
“你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呵、呵呵──”她笑了,笑得好悲哀,好凄凉。“我能怎么做?这仇,椎心刺骨,山高海深啊!”然而,这情也同样的刻骨铭心,山高海深……他究竟希望她如何?
“我知道。”早有心理准备要面对这一天,他接受得坦然。“想怎么做都由你,我不会怪你。”
“以云求悔的立场来说,你爹毁了我原本可以很美好的人生,这一生,你是我的灭门世雠,我该索这笔血债──”
莫冷霄瞳眸一黯,抿唇不语。
“但是如果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是你给了我另一方温暖的晴空,护我、怜我,重生的宁儿是你给的,我怎能不爱你……”她无力地瘫跌下去,泪水潸然而落。
莫冷霄浑身一震,死灰般的面容激起一抹讶然。
爱他?
他有没有听错?宁儿说,她爱他?
“再说一遍,宁儿,你爱我?是这样的吗?”他扣住她娇软无力的肩,一股好强烈的情绪冲激胸口,几乎满溢出来。
“不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我究竟该恨你,还是爱你了……”她激动地摇着头,哭得崩溃。
“宁儿!”莫冷霄搂紧了她,心,好痛!
他,怎会逼她至此?他从来都不想这样啊!
深怕她逼疯自己,他不舍地连声道:“那就别爱了,宁儿。无所谓的,你可以恨,真的可以!”只要她能好过些,他不在乎她会多恨他,真的不在乎!
“恨……是啊,我该恨,我必须恨……”可她做不到呀!
“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永远都不要──”只要不见他,就不必在爱与恨当中苦苦挣扎。
“宁儿──”他黯然神伤。
这,就是她的决定吗?
她哭得撕心裂肺,一口气吸不上来,胸口疼着,但比不上绝望的痛,她咬紧牙关,腥甜的感觉由唇腔泛开,或者由喉间涌出,她分不清,也不想分──
“宁儿!”莫冷霄心口一阵重击,由她唇角逸出的血痕差点夺去了他的呼吸,抱住她的身子,想以内力先护住她的心脉──
“不要!”她抗拒着,用尽全力将他往外推。“我不要你救,你走,你走──”她无法在不能面对他的同时,又接受他的救助,这算什么?
她连救都不屑让他救了吗?
莫冷霄咬牙。“这回,我不能依你,你要恨就恨吧!”
不顾她的挣扎,他硬是点了她周身大穴,掌心贴上她胸口,强行将内力灌入她体内,护住她气血逆冲,不堪负荷的心脏。
她只是看着他,泪如断线珍珠,不曾止过。
“别哭──”就这一回,他放任自己,俯身吮去她的泪,而后,沈痛地贴上她的唇,同时尝到了她的血,与她的泪。
点开她的穴位,她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身子承受不住,几度扑跌,冷硬的地面磨伤了肌肤,她完全感觉不到疼──
呵!好可悲,又好笑,她的爱,与她的恨,来自同一人,这场血泪情伤,她,心魂俱碎。
第八章
深沈夜色下,一道孤寒身形静伫于树影之下,深邃幽冷的瞳眸望住远处紧闭的门扉,久久、久久,不曾移动。
已经七天了,宁儿没离开房间一步,紧紧阖上房门,同时也关上心门,他知道她是真的铁了心,一辈子不见他。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他终将一无所有。
这就是韩刚问他,为何不放手争取她的原因,他要不起!
所以,尽管痛彻心扉,他还是亲手将她送进向寒衣怀中,他们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他从不奢望能与她有个什么,他没资格……
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美好得不像是真的,恍如奢求的珍贵回忆已是多得,他很满足了。
宁儿说,她爱他……
这一生,能得到她这句话,他夫复何求?十八年来,掏空了灵魂,血泪重重的付出,终究没有白费。
莫冷霄,你死而无憾了!
闭上眼,深沈而揪肠的叹息,与凄冷的夜,融为一体──
☆☆☆
“小姐,吃饭了。”贴身婢女布好饭菜,扬声唤着床上的云求悔。
她没应声,也没移动,蜷坐在床角,空洞的瞳眸没有焦距,不知落在何方。
自从几天前小姐回房,吓坏人的痛哭一场过后,就是这副失了魂的模样了,真让人担心啊!
小鹃叹了口气,端起碗喂她。
她会吃,就像没有思想般,任人摆布。
喂完了饭,又将熬好的药让她喝下,小鹃轻拭她唇角的药渍,一面说道:“小姐,你要振作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还有庄主在啊!他那么关心你,不可以让他失望的。”
云求悔轻轻一震,茫然看向她。
大哥……
让她痛入了心坎的,就是他啊!
“你出去吧,小鹃。”身后传来韩刚的声音,小鹃回头看了看他,点头退开。
韩刚走到她面前,盯住她空白的面容。“你还想折磨庄主多久?就因为他姓莫吗?所以你让他夜夜站在远方痴望着你的房门到天亮,白天藉由无止尽的忙碌来麻痹痛苦,为了你,他让自己成了具没思想、没情绪的行尸走肉,你知不知道!”
云求悔抱着膝,恍若未闻。
“姓莫不是他愿意的,就为了这个姓,他吃足苦头,要真欠了你什么债,这十八年当中,他挖心掏肺为你做的一切,也早还尽了,你还想要他怎样?把心挖出来给你吗?”一本手札抛向她。“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吗?那就睁大你的眼睛,好好把它给看完!”
云求悔仰首,只看到韩刚离去的背影,以及重重关上的房门。
她低下头,拾起那本陈旧的手札。
是它,颠覆了她的世界,连她都讶异自己还有勇气碰触它。
冷霄说,我并不爱他,只不过刚好他是我的儿子,也够出色,足以继承我的一切,说穿了,他只是工具。
是这样吗?我并不想反驳,那不重要。
想不通的是,冷霄为何执意护着那娃儿?
“因为她真。”记得儿子是这样说的。
我们父子最大的共通点,是心太冷。那么,他的意思是,那娃儿暖了他的心吗?
可笑,这世上有什么是真?有什么是纯?我曾经也以为,无瑕是最真、最纯的,可是她却狠狠伤了我那颗为她融化的心!如果我的心依旧冷硬,今天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我有预感,冷霄会步上我的后尘,云家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人这般抵死痴狂地去执着?
我想,我有必要毁掉她,在她毁掉我的儿子之前……
冷霄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对我说:“她受了什么,我陪她受。”
我没深思,命人放了蛇,在远处,听着她惊惶、痛苦的叫声,心头快意。
没料到的是,冷霄竟也随后中了蛇毒。
他来真的!竟为了一个该死的杂种,执意与我对立!
“你可以看着我死,反正我对你而言,只被当成一项完美的成就,而不是骨血相连的儿子。”这孩子不愧是我的种,够冷情!
我知道他会说到做到,看来,云求悔是动不得了,我不想连冷霄也一并毁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记得被毒蛇螫伤的那一年,众人都在质疑庄内怎会有毒蛇,她又惊又怕,但是大哥并没有像她以往生病那样,在她身边陪她、逗她笑,受到惊吓的她,难免怨急,以为大哥不疼她,不关心她了,足足与他闹了一个月的别扭……
而他,却绝口不提为她以身试毒的事,由着她误解。
她一路看下去,看着成长过程中,他是如何小心翼翼,苦心用尽地护着她,直到十三岁那年……
入冬以来,下了第一场瑞雪,听说云求悔缠着冷霄赏雪,冷霄天赋异禀,我预计再授他一套内功心法,没打算让他与云求悔成日厮混,玩物丧志!
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在雪地里玩得开怀,皑皑白雪中,一身白衣翩影吸住了我的目光,那记回眸浅笑,绝尘灵净!
那一刻,我仿佛被夺去了呼吸,无法移动。
像,太像了!
为何我从没发现,那个令我厌恶的小贱种也长大了,拥有摄人心魂的娇妍风姿,像极了无瑕……
失去无瑕,是我这辈子最深的遗憾,是上苍怜我,为我再送来另一个无瑕,填补我心中永无止尽的空虚吗?
她脑海嗡嗡作响,成串的文字在眼前飞掠,接下来又写了些什么,她已恍惚得无法细看。
窥她入浴,时时以眼神侵掠她,幻想着占有她的滋味……病态的渴求,令她惊恐欲呕。
老天!日日让人意识侵犯,她竟全无所觉!
她没有办法想像,他真如野兽一般扑向她的画面──
我要得到她!再不这样做,我就快疯了!
她太像无瑕,每看她一眼,便逼得我发狂!渴望无瑕太多、太多年了,云求悔拥有的容貌,激起了我深刻狂热的爱恋,我没有办法再忍耐!
冷霄应该是察觉了吧?对我防备起来,时时以言语劝退。
我知道冷霄对她也有同样的爱恋,但是我已经失去过一回,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由我手中溜走,她注定是我的,就算是儿子也绝不相让!
那一夜,冷霄极冷地说了一句。“她有丝毫损伤,我不惜同归于尽,爹明白,我说到做到!”
看来,他也下了与她同进退的决心了。
天真的傻儿子,他以为毒蛇事件还有可能再重演吗?这一回,他再怎么以身相护,都顾全不了云求悔了,就算牺牲掉儿子,我都势在必得,谁也别想再阻止我!
字字句句看得她手脚冰冷,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难怪大哥会被逼到如此境地,因为他明白,父亲压抑了一辈子的绝望情感,已陷入极端疯狂的状态,除非生命结束,否则谁都无力阻止。
为了保全她,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手札自掌中滑落,她将脸埋入膝中,心,揪扯着。
纵然情感疏冷,莫无争终究还是他的爹,弑父是大逆不道、天地不容的行止啊!她相信那一剑刺下时,他比谁都痛苦。
明知她与他今生难两立,他还这么做,好傻……
他的这一片心,她不是不懂,也早就下定决心,与他生死相随。
他曾经对她说过,这天地间有些事物,是生来就该在一起的,分不得,也不能分。而今,她明白了,正如他与她。
这一路走来,太多的刻骨铭心不容抹杀,他们的血与泪是交融在一起的,生死缠绵。
只是呵,环境不容许她与他相守,她无法漠视两人之间深沈的血债,不去见他,就不必背负血海深仇的压力。既然身不能相守,那么就让她用心,与他相依,同时成全了她的家仇,与她的私情。
她重重咳了几声,没意外的见着掌心一片血红。
她还能有多少时日呢?是否拥有,已经不重要了。
就让她这么走了吧,他不需要知道,她是带着深恋着他的心离开人世的,遗憾或许能少些……
这,已经是对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这回,她没掉一滴泪,轻扬起唇角,笑得凄冷而绝艳──
☆☆☆
“庄主,大厅有客求见,是一位姑娘。”
“不见,你去代我处理。”莫冷霄头也没抬,执笔的手没有停顿。
韩刚心知肚明,这女人又不姓云、叫求悔,他当然没兴趣!
“庄主,你已经从早上忙到日落西山了!”每夜在远处傻傻的望着云求悔房门到天亮还不够,连白天都不放过自己!韩刚受不了他仿佛没有知觉的自虐行径,上前夺去他手中的毫笔。
莫冷霄寒郁地凝起眸。“韩刚,你逾越本分了。”
“庄主砍了我啊!”韩刚不知死活地回应。
“你──”互瞪了好半晌,他叹气。“我去见。”
来到大厅,里头正坐着一名娇美可人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吧,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也许是等得无聊了,水灵灵的眸子转呀转的四处打量起来,美丽玉足不安分地在椅子底下晃呀晃的。
他一眼便看出,这女孩和宁儿是截然不同的人。宁儿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行之有度,举手投足带着动人心弦的柔雅风韵;而这女孩不同,像是惯于山野市井,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不可否认,她比宁儿快乐多了。
心微微地疼着。他的小宁儿啊,这一生总是悲多于欢,少有真正开怀的时候──
“喂,发什么呆!”一双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过神来。
“姑娘有何指教?”
“你是莫冷霄吧?”先确定一下比较好,免得闹笑话。
“是。姑娘尊姓芳名?”
“我叫童心。”她很大方地免费奉送他一记甜笑。
“我不认识你。”完全没表情。
好冷漠的回答。童心并不泄气,笑笑地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知道你就好了。”
“为什么?”
“你是我的未婚夫嘛!”
如果她是想试探莫冷霄的反应,那她可能会吐血吐到死了!
“韩刚──”他维持着同样的表情回头喊人,预备将这个神智不清的女人给丢出去。
看穿了他的意图,她不敢再玩,急忙道:“等等、等等!先别急着找人把我撵出去,我有证据的!”让人当成面粉袋给丢出去实在太丢脸了,她手忙脚乱,终于拎起怀中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莫冷霄蹙眉。“你怎么会有我的随身玉佩?”
“当然是订亲信物喽!”知道自己没有被扛着扔掉的危险,又开始不正经地嬉闹了。
韩刚在一旁叹气。这丫头真是不知死活。
莫冷霄沈下脸,寒眸凝迫。“姑娘,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开玩笑的兴致。”
“我也没开玩笑啊!是你自己亲手将玉佩交给我爹,承诺会允他一事的,那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娶他的宝贝女儿,一辈子照顾她喽!”她说得理直气壮,证明她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师出有名。
“那个宝贝女儿该不会是你吧?”庄主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韩刚只好代为弄清来龙去脉。
“怎么,我不够资格?”童心气鼓鼓地瞪他,决定他只要有一丝丝点头的迹象,就扑上去和他拚命。
只是,韩刚并没有理会她,看向莫冷霄。“庄主有头绪了吗?”
无缘无故冒出一个未婚妻,也难怪庄主面色沈郁了,要换作是他,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记得,我应该是将玉佩给了驼峰山,那个脾气古怪的老人……”他蹙眉凝思,在三年前,宁儿病危的那一回。
“喂,说话客气点,什么叫脾气古怪的老人?我爹可是世上最慈祥、最可爱的人。”
慈祥?可爱?哪会铁石心肠的让他在雪地里跪上七天七夜?
他冷着脸,不与她辩驳。“我是答应过,他日如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必当竭力相助以报大恩,但那并不包括娶你。我们彼此都没有感情,相信你也不会同意这样可笑的婚姻。”
“谁说的?我同意呀!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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