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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一棵面包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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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歉疚心使然,晋欢连忙走到他身边,诚意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拿过药了?”
  净齐抬头看她一眼,只对她扬了扬手中的药袋,并没回答。
  他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晋欢虽然对他并不太认识,但以今晚与他的相处模式来看,他绝对不该是个沉静的人。他怎么了?生气?气她把他一个人丢着?
  那就让他气好了。
  晋欢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也不在乎再得罪一个人,她只是打开皮包,准备数钞票。“医药费你先付了?多少?”
  他的声音听来平静无波:“无所谓。”
  晋欢一怔!“怎么无所谓?你不是要我帮你付费?”
  “算了,没多少。”净齐的音调不仅死气沉沉,就连口吻也显得了无兴致,这并不像装假。
  而且不对。晋欢忽然发现,从她再见到他开始,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而就她对他的印象,他是颇开朗的。
  她不由得懔了懔,“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轻微脑震荡,”净齐略略僵硬地敲敲自己的头,“所以我会有点头晕。”
  “没事吧?”她认真地问。
  “暂时是没事,”他站了起来,双眼无神地瞟过她。“不过医生约了我明天做切片扫瞄,要进一步检查。”
  “真的假的?!”晋欢吓得心往上一提。有必要做切片扫瞄?那就不是平常敲到头那么单纯的了。
  “没什么。”净齐安静地说,眉头却一直锁着。“最严重也只不过是丧失点记忆罢了。”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脑筋清楚得很啊!”晋欢不置信地喊。
  “医生说我的状况不太稳,”他认真对晋欢解释:“而脑子的构造精密复杂,有些症状可能渐渐才会显现。”
  晋欢不学医,对脑震荡的知识也不多,但他的话听来一点也不像随口胡诌,这让晋欢吓到结巴了:“不……不会吧?”
  “我也希望不会。”他终于对晋欢微微一笑,却笑得十分勉强。“不过没关系,还好我的工作不需要我用太多脑筋。”
  怎么会这么严重?晋欢愣愣地盯着他的眼,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此时显得空洞而无光,晋欢想到这样一个俊逸绝伦的男人,也许可能丧失记忆……
  霎时,她所有人性化的反应都被勾了起来:歉疚、惋惜、同情;她甚至已经忘了他之前的可恶,忘了她之所以赏他那一拳多少也因为他的挑衅,错不全在她,但她善心而愧歉地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对不起,”她歉疚地说:“都是我害你的。”
  “算了,”净齐闷闷叹口气。“你也不是故意的。”
  晋欢拉开皮包,找出了笔,直接就在他的药袋上写了几行字,正色说:“这是我的名字和电话,如果情况真的变糟,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微微一讶,仿佛没料到晋欢会有此一举,但他仍是摇头。“不必了,你也不能做什么。”
  “至少我可以负担医药费啊。”晋欢着急而诚恳地说。
  他怔了怔,刚才沉暗的表情停滞在脸上,还加了一丝惊讶和许多意外。他深刻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诚挚的脸上读出一些虚假,然而晋欢的神情再真诚不过,她的提议,完全出自内心。
  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那整张脸全变了,他的脸色不再黯淡,神情不再沉闷,一下子回复了晋欢印象中的那个英姿飒爽、眼光狡黠的男人。
  “你真可爱。”他浅笑着轻叹,“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
  他给了晋欢一个足以令她屏息的迷人微笑,她还来不及着迷或疑惑,他已经俯身向她,温柔地轻吻住她的唇。
  晋欢如同被点了穴似的浑身僵硬,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是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向她靠近,双唇相遇的那一刻,她有如触电般地全身震颤,呼吸甚至暂停了——
  好在他只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下,否则她可能会因缺氧而窒息。当她终于从迷醉中清醒,只看见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和他手上的药袋。
  她呆愣了好久,才慢慢开始明白,原来他既不需要做什么切片扫瞄,搞不好也没有任何轻微的脑震荡,他只是耍了她。
  她早该知道的!她忿忿地想。他是那么的狡猾,她怎么会笨到轻易的相信他?她不只被他骗取了同情,还被他偷去了一个吻!
  吻……
  晋欢害羞地悄悄看看四周,不知刚才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亲密的举动?然而医院大厅中依然人来人往,没人对她投注任何异样眼光,她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她的思绪却无可控制地陷入刚才的记忆之中,那个突如其来、却异常甜蜜的轻吻,那迷人的、足以令她心慌意乱的深邃双眸——
  她的脸又无可救药地漫红上来。她用力甩了甩头,甩开这些该死的印象,用力踏着步子,终于离开了这个她已经僵立了好久的医院大厅。
  第二章
  即使隔了许多天,晋欢仍会想起那个叫程净齐的可恶男人,和他的吻。
  那个轻轻淡淡如蜻蜓拂过水面的吻,却在她的心湖中荡起无数细碎的涟漪。奇怪的是,晋欢不是没有过男朋友,不是没尝过亲密热吻,为何这么一个简单的拂吻,竟令她如此刻骨铭心?
  是因为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或者因为他是陌生人,所以意外而刺激?晋欢想了好久都想不出答案,但她一直记着他俯身吻她时那双晶晶亮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牢她,魅人心魂似地带着能控制她心跳的魔咒——
  只要一忆及此,不管何时何地,她都还会莫名地心跳加快,面红如霞。
  然而,她仅仅知道他叫程净齐,此外,她与他的关系是零,她对他的认识也是零;这么多零蛋加起来,让晋欢觉得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简直就是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她总会速速强迫自己收回心思,专注在眼前的事上。
  她的生活已经足够她忙的了。家人、朋友、要结婚的同学、工作……
  晋欢在一家女性生活杂志当编辑,这是她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撑到现在五年了,她也晋升为主编。只不过杂志社实在太小,堂堂主编,旗下只有五只采编好管,而且都是女生,平日关系介于同事朋友姐妹淘之间,她这个主编实在没什么威权。
  就拿下一期的编辑制作会议来说吧。杂志里人物专访的专栏,晋欢只不过提了个意见:不要每回都找那种企业二代、事业有成的男人,或是强势的女强人来访问,都快制式化了,在这个多元化的年代,对好男人好女人的定义应该更广泛一些。
  意见一提出,小编们皱眉的皱眉,不懂的不懂,最后一致决定这次先由主编决定采访对象,她们对新好男人新好女人的定义也才有个底。
  于是,晋欢在平日的工作、休闲之际,还得努力寻找采访的好对象;偏她生活单纯,完全不是交游广阔的人,要她去哪找人?
  她只得上班时努力想,打电话拜托朋友,下班开车回家时也没闲着,一直在想回家要记得问老妈股票号子里的朋友有没有像样的,就这样脑子一直转一直转,车子终于拐进她家的巷子。当她正习惯性地想把车停在她家楼下的空位,却没想到她前面的一辆车捷足先登,一个倒车就停了进去。
  晋欢傻了眼。怎么会这样?这位子通常没人停的,这栋楼的邻居车库都有位子,不像她的车是借来的,只好停路边。她伤脑筋地并在那辆车旁,正打开车门打算留个电话先暂停,却看见那辆车上走下人来——
  是韩讳!
  晋欢吓了一跳!头铿地一声去撞到车框,痛得她喊了声哎哟,却引来了韩讳的目光。她躲不掉了。
  晋欢只好站直了身子,讪讪地对他笑笑,点点头。
  “我跟你妈约好了来看房子。”韩讳先开口,笑容十分和煦,吹走了晋欢的些许慌张。
  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并排停车无妨,晋欢也不必再留电话,直接锁了车。
  “我家在六楼,”虽然韩讳的微笑很能稳定人心,但晋欢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下意识要去按对讲机,等手触到按键才忽又想到,“哦,不对,我有钥匙。”
  这下她不敢去看韩讳会有什么表情了,她尴尬地翻出钥匙开了门,上了电梯,直达六楼。
  “妈,韩先生来看房子了!”晋欢一进门就急着喊她妈,打算尽快把韩讳丢给老妈就算了。
  “人来啦?”裘妈妈从厨房里咚咚咚跑出来,她眼睛利得很,一眼看见晋欢和韩讳一前一后进门。“咦?你们一齐回来?约好的?”
  “不是,碰巧在楼下遇到。”晋欢草草说完,立刻往房间里钻,那逃难似的模样让裘妈妈猛皱眉头,她立刻追进晋欢房间,命令一颁:
  “你跑什么?带人家去看房子!”
  “为什么要我去!”晋欢不平地鼓着腮帮子。
  “我煮饭煮到一半,你老爸又还没回来,你闲闲没事当然你去。”裘妈妈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我要——”晋欢还想找借口,却遭裘妈妈一记白眼:
  “叫你去你就去!”
  晋欢她家一向是母权为大,裘妈妈的吼声通常没人敢不从,晋欢就算再呕再不愿,还是只得拎了隔壁的钥匙,垂头丧气出房间去领韩讳看房子。
  “这间房子权状三十六坪,实坪二十九,三房两厅,屋龄是两年,但装潢好之后只住过一、两个月。”一进空屋,晋欢就背书似的将屋子的资料念给韩讳听,然后走马看花地转了一圈。从她开口讲话的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句点,前后不超过两分钟,屋子也就这样看完了。
  重新回到空空的玄关,晋欢交差似的吁口气。“你要不要自己再看看屋子?”
  韩讳点点头,晋欢遂放他一个人去周游列国,自己靠在玄关旁的柱子上等。
  不像晋欢的潦草了事,韩讳看得是仔细多了。他详细地察看了隔间状况,又拉开落地窗看了阳台,都审视过一遍之后,才回到晋欢身边,问:“客厅的阳台好像有积水?”
  “是啊。”晋欢回答得很快,领他到阳台去看。“因为我们对面就是空地,没房子挡,雨水很容易打进来,我家也是这样,没办法的。”
  “没办法?”韩讳愣了愣。
  “真的没什么办法,我家还做了雨蓬,但雨大一点还是没用。”晋欢诚实道,“除非你做铝门窗把阳台隔起来,不过那样就等于没阳台了,满没意思的。”
  晋欢说得十分正色,还探出头去指隔壁她家的例子跟韩讳说。韩讳随着她的眼光,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晋欢有些委屈,她被命令来陪他看房子已经够别扭的了,还被他笑。
  “我只是觉得,”他靠在阳台上笑道:“人家卖房子总是挑好的说,缺点也会变成优点,没人像你这么老实的。”
  “不是本来就应该说实话的?”晋欢钝钝地说。
  她的单纯令他莞尔。“你真的很直率。”
  这是褒还是贬?晋欢实在不适合这种太多隐喻的对话,她叹口气:“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当然不是。”他收起笑容,认真注视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常常笨手笨脚的,我妈老说我脑里少根灵敏的神经。就像我那天在你的店里打到你……”晋欢歉然地笑笑,坦率直说:“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会被我吓到,不会来看房子了。”
  “怎么会?你又不是故意打我。”他微笑摇头。“事实上,我早就想来看房子,只不过……”
  “怎么了?”晋欢紧张地追问。
  他依然笑着。“你给我的电话号码少了一个数字,我只好去问黛榕,才查到了正确的号码。”
  天!她竟这么迷糊?!一定是那时丢脸丢到急着落跑,才会连自家电话号码都背不全,真是逊毙了!
  “对不起——”她拉长了一张苦脸。
  “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还是找到了。”他的声音和笑容是那么亲切开朗,像一阵和煦的风,无形中把晋欢的尴尬吹去了大半。
  晋欢感激地朝他笑笑,顿时觉得自在了许多。在他面前,她似乎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担心这担心那,因为她有种感觉,好像不管她说错什么,韩讳都能原谅她。
  她也把背靠在阳台上,好奇地多嘴:“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生气呀?”
  “怎么可能不会生气?”他想了一下,“应该说,我不太喜欢生气吧。每个人对发脾气都有个容忍度,我想我的容忍度可能高一点。”
  “早知道你这么不容易生气,我根本就不必紧张了。”晋欢开心地说。
  “你紧张什么?”他不解地反问。
  “嗯……”怎么说好呢?黛榕想把他介绍给她,第一次见面却让她给毁了,她该怎么解释那种女孩子家的尴尬心态?晋欢忽然就直率不起来了,她微垂眼帘:“总是觉得在你面前很糗,很不好意思。”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睁大了眼睛,“我以为我应该是个满好相处的人。”
  晋欢灿然开朗,之前的所有窘境都在此一扫而空。“你是很好相处,至少我从现在开始知道了!”
  他望着她,两人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她的笑容中有着对他的欣赏,他的眼神中映着她的美好印象。笑容摆脱了一切顾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似乎正暗示着一段情谊的开始。
  一阵轻风吹来,将晋欢的长发丝丝拂向他,带着幽幽的清淡发香,他却……打了个大喷嚏。
  晋欢连忙抓回乱飞的头发。“对不起。”
  “不是。”韩讳笑得有些尴尬,“我对……呃……”他指指晋欢的长发,“长头发过敏。”
  “过敏?”晋欢有趣而好奇地笑了,“只要长头发都过敏吗?还是只有我的长发?”
  他摇头。“只要长头发都过敏。”
  “那你女朋友都不准留长发喽?”晋欢顽皮地说。
  他笑着点头。“只要一有长发吹到我脸上,我就打喷嚏。”
  “真特别!”晋欢稀奇地笑道。一个对长发过敏的男人。
  一个念头忽然闪进晋欢的脑子。她望着韩讳,他招牌式的笑容和煦坦然。黛榕对他的形容一点也没夸张,他亲切、和善,的确是个让人感觉可以放得下心、可以信任、甚至可以依靠的好男人。
  一个好男人,一个对长发过敏的好男人。可以写出一篇精彩的文字呢!
  她兴匆匆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他的口气是一贯的平和:“如果我帮得上忙,当然没有问题。”
  “你当然帮得上忙!”晋欢愉快地笑了。“我想请你当我们杂志下一期人物专访的主角。”
  “为什么找我?”韩讳有些错愕,“我又不是什么名人。”
  “就是不要名人,”晋欢嗤一声。“我们的主题是好男人,那些名人虽然有名,却不见得构得上这个标准。可你就不同啦,”晋欢认真地说:“你个性好,亲切、和善、不骄傲,而且也算是事业有成,对很多女性来说,你就是所谓的好男人。”
  韩讳怔了怔,似乎因晋欢太直接的称赞而有些招架不住。“我没你讲的那么好吧?”
  “当然有!”晋欢猛点头,因为解决了工作上的大难题而开心。“怎么样?你帮我吗?”
  她就这么望着他,眼光十分单纯,美丽的脸庞闪着期盼;韩讳不是没见过美女,但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很难对晋欢说不……
  他还弄不清楚自己这种奇特反应的原因,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对她点了点头。
  “太好了!”晋欢兴高采烈地。“能不能到面包坊去采访你呢?我想描述你工作的样子。还有,可能需要拍几张照片。”
  “照片?”韩讳拧了拧眉,他并不想出名。
  “你放心,我会叫摄影师把你拍个侧面,又帅又有神秘感,不会让你的面包坊以后被女人挤破大门的。”对于工作,晋欢的灵敏度可是高得很。
  以韩讳的个性,既然已经答应了晋欢,就不会太过在意细节,更何况他还有种奇怪的感觉——看着晋欢乍然绽放的灿烂笑靥,似乎不管要他做什么都很值得。
  “我去好好订个计划,想想该怎么做这篇专访。”晋欢兴致勃勃地,立刻就想冲回家到她的电脑前去工作,韩讳笑着阻止了她:
  “等等。你至少先告诉我这间屋子的价钱吧?”他指了指空屋,毕竟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我对这屋子的印象还不错。”
  “那个啊,要问我妈才知道。不过没关系,”晋欢豪气地说:“如果她开的价钱太贵,我再去帮你砍!”
  说完,她已经领头先跑去开门了。
  韩讳在她身后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点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却又带了点欣赏。
  如此美丽、自然又率真……是个值得人疼的好女人呢。
  隔天早上,晋欢一进公司,就迫不及待要把小编们全抓来开会,得意地想告诉大家她找到的专访对象,顺便讨论一下访谈内容;然而她才进公司,一眼便看见小会客室里坐了老板的司机——
  这只代表一件事——她的老板程先生来了。
  这对晋欢的杂志社来说绝对不是正常的状况。要知道,程先生其实是个大企业家,又有化工厂又有药厂,这家杂志社是总经理千金一时兴起,成立来玩玩的;然而只出刊了两期,千金就玩腻了,烂摊子丢回去给老爸,这种小事业程先生哪放在眼里?遂不太在意地任这家杂志社搁着,平时交给晋欢,也不太来管。
  不过晋欢倒是挺争气的,掌管杂志社五年,没给他出过一次纰漏,业绩也算不错,于是程先生就更放心、更少出现了;偶尔看见他,不是来发薪水,就是像上回丢了部旧车来公司当福利。
  但今天不是发薪日啊……晋欢猜测着,沏了杯茶走向老板的办公室,敲门进去。“程先生,早。”
  “早。”程先生正拿着早报,边吃早餐。他五十多岁年纪,一周两次高尔夫球保养出来的好身材,加上名牌品味的衣饰,使他就像个中年企业家的典范;他除了那双生意人的锐眼之外,看上去还算挺亲切。
  “吃早餐了?一起吃吧。”程先生指着桌上一堆麦当劳早餐问。也许因为不常见面,也许因为他满欣赏晋欢这人,他对待晋欢较不像一般的主管下属那么阶级分明。
  “我吃过了。”晋欢笑道。“你吃吧,等会我把杂志目前的进度报告一遍。”
  这是每回程先生来,晋欢的例行公事。账目向来直接由会计师那边送给程先生过目,但晋欢总得向程先生交代一下公司眼前的状况。
  不料程先生这回却摇了摇头。“不急,”他放下报纸,把麦当劳往前一推。“你坐下,我有话说。”
  程先生的表情看起来满严肃。什么事?晋欢困惑地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晋欢,”他直呼她的名字,“我打算在年底退休了。”
  “这么早?”晋欢一愕,程先生才五十多岁啊!
  他一笑,“我从前不就老在你面前念我要退休要退休了?”
  “我以为你说说罢了。”晋欢坦率地嚷:“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就因为年轻,所以早点把事业交给第二代,”他呷了一口晋欢泡的茶,“才好继续规划接下来的人生。”
  “你都安排好了吗?”晋欢关心地问。
  “差不多了。”他点头。“不过我想跟你谈的,是你的人生,”他环视一下这间办公室,“你说这家杂志社,我该怎么处理?”
  晋欢深吸一口气,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我的事业,大部分都转给女儿女婿了。但这家小杂志社,他们一点兴趣也没有。刚好我有个朋友,”程先生解释:“你知道,就是那个X周刊的吴先生,对我们的杂志很有兴趣,所以我可能会把杂志社卖给他……”
  程先生还没讲完,晋欢就已经惊讶到胃快抽筋了。那个X周刊!天哪!出了名的八卦周刊!那样的人来当她老板,就算不直接把她们并到X周刊去,她们的杂志也一定会走样的!更别提管理制度之类的改变了。
  晋欢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非得卖给他不可吗……”
  “我不是不知道你对这分杂志付出的心血,和你对这分工作的需要。所以我也想过,与其把杂志社卖给老吴,不如卖给你。”
  晋欢眼睛霎时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
  然而程先生继续说:“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不可能做赔本的事。我跟老吴开出的价码是三佰万,对你,我收成本就好,一佰万。”
  一佰万!晋欢眼里刚闪起的光灿立刻又黯淡了下去,连带把她的脸也拉长了。“一佰万……”她喃喃计算,“我老爸是公务员,老妈又把存款都投进了股市,我每个月还要拿一万块回家,哪可能有这么多钱……”
  程先生看着她,像是对她有着某种程度的同情,又像是若有所感。“其实,如果我那个儿子肯接我的事业,他对这杂志社可能还会有兴趣,会让它维持现况,只是……唉。”他叹了口气。
  “那你儿子呢?”晋欢这人平日就很不八卦,对程先生家里的一切事情都不了解,她只知道眼前又有了个希望,“他为什么不接你的事业?”
  “那家伙,”程先生没好气地摇头,“你也见过了,他那个个性,怎么会对这种正经事有什么兴趣?”
  “我见过?”晋欢一脸问号,“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家的人?没有啊。”
  “你那天不是打了他一拳,还带他去医院看病?”程先生笑着补了一句:“他叫程净齐。”
  轰然一声,晋欢的脑子嗡嗡作响,像是换成她被人打了一拳。程净齐居然是她老板的儿子?!这下可好,她竟然一拳打了王子……
  “他那天回家,就问我把他的旧车给了谁。你知道,我放在公司的那辆车原本是他的,那天刚好他开着新车也停在你附近,经过他的旧车,十分讶异,走过去想看个详细,没想到就被你打了一拳……”程先生想着也觉得有意思,径自笑了。
  晋欢却怎样也笑不出来了,怎么这么巧……
  “不过我儿子好像对你挺有兴趣的样子。”程先生忽然思索着说。
  兴趣?晋欢的心怦地一跳,脸上的红潮倏地窜了上来,因为她想起被净齐偷去的那个吻……他该不会连这也告诉他老爸吧?
  好在程先生没继续说,他全沉淀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半天才尝试地道:“或者,你能试着劝劝我儿子,劝他回来接我的事业?”
  “我?”这是晋欢所听过最没道理的请求了。“我根本等于不认识他,怎么劝?”
  “也是。我只想说你们年龄相仿,他对你印象又不错……”程先生伤脑筋地,“哎,我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了,只要有一点点希望,我就不想放过。你就试试看帮我劝他吧,”他认真地看着晋欢。“我跟我的亲戚朋友说过,谁能把他劝回来接我的事业,我就送他一栋房子,所以如果你能劝得动他,我就不要那一佰万,这家杂志社免费送你。”
  “这……”晋欢一下子回答不出来。这要求未免太诡异了些,而那报酬也霹雳了点。
  “不过我得提醒你,”程先生寓意深长地:“万一他追你,你可别认真。我那儿子,天生不受拘束,完全不是一个定得下来的男人。”
  老爸都这么形容儿子了,晋欢还能说什么呢?正愣着,有人敲门,一位小编开门进来问:“欢姐,你刚不是说要开会?还是要先取消?”
  “没关系,你去忙吧。”说话的是程先生。他转头对晋欢笑笑,“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别紧张,到年底还有几个月,这几个月中我不会先答应老吴的。”
  晋欢点点头,随着小编出去了。然而一坐上会议桌,晋欢早把人物专访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她心里只烦着刚才程先生所说关于杂志社的严重消息,觉得小编们也有知的权利,便先报告了一遍。
  “什么?!那我不就成了X周刊的员工?我才不要!”
  “这样以后不就有别人来管我们了?不好啦!”立刻,小编们反应激烈地嚷了起来。
  “欢姐,你就买下这家公司啊,我们宁愿你当老板。”
  “就是!我们都支持你,换个老板我们不如辞职算了。”
  小编们的心声她全都能体会,只是……
  “我没有一佰万啊。还是,”晋欢轮流看了看她的同事们,“你们谁有一佰万可以先借我?”
  “一佰万?”五个小编们面面相觑,看了半天,还是十只眼睛无奈地投回晋欢身上。
  “既然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办法呢。”晋欢也只能叹气。她没告诉小编们,是有另一个办法,但那办法牵扯到程净齐,实在一点也不实际,还是等于没有办法。
  “欢姐,我们都靠你了耶。”小编们哀哀地说:“要是以后换了人管,我们可能会想辞职,辞职就失业了,现在工作又难找。”
  小编们惶恐未来,也正是晋欢即将面临的问题,只是跟小编们商量之前,这还只是她一个人的烦恼而已,但现在……
  她望着小编们一双双担忧又期盼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的责任、压力全变大了。
  第三章
  谁能借我一佰万?
  这是晋欢这几天来脑里转着的唯一一个问题。
  她打电话给黛榕,黛榕说:“我当护士一个月薪水才四万多,又常常去百货公司败家,怎么可能有一佰万!”
  这晋欢早猜得到,本来就不对她抱任何希望。
  “再不然就那五十万不婚奖金喽,”黛榕出馊主意,“这几个月内我赶快嫁掉,然后你再找个人嫁掉,就至少有五十万了。”
  “你这是什么鬼方法啊!”晋欢忍不住叹。“说嫁就嫁,哪那么容易?你当是替无尾熊找老婆?”不对,替无尾熊找老婆也不容易,还要从澳洲进口。
  “那怎么办?”黛榕理直气壮,“不嫁要等到三十五岁才拿得到奖金,远水救不了近火啦。”
  “真是一点建设性也没有。”晋欢不留情地怨,“用你的办法,我还不如去叫程净齐回去接他老爸的事业算了,反正一样没希望!”
  “喂,你说真的假的?”黛榕的语气变得好正经:“我劝你,别真的去动那个程净齐的歪脑筋吧。”
  “你在说什么啊!”晋欢斥她的用词。
  “我说正经的。”黛榕难得这么严肃,“你不是已经有了韩讳?他是个好男人,你不要因小失大,别再去招惹那家伙了。”
  晋欢耐着性子说:“第一,韩讳不是我的;第二,我从上次揍了程净齐一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这样可不可以?”
  “你后来再也没想过程净齐吗?”黛榕一副怀疑的口吻。
  晋欢一怔,脑海中蓦然浮现那她常回味的陶醉的吻……
  黛榕像是看见了晋欢那粉色的遐想,又加重语气:“像程净齐那样的男人,你一招惹上,就很难舍得丢开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连碰都别去碰!”
  “怪了,”晋欢忍不住要顶她,“你又不认识他,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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