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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恋爱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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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路口站了一会,才转身朝原来的方向歪回去。感觉袋子一下子重起来。心沉沉的,还有一丝说不出什么的感觉,怅怅的。
  回到家,刚想找钥匙,不经意碰着门,大门竟然开了。
  “咦?”她觉得奇怪。“回来了啊……”她侧身用身体将大门顶得再开些,一边叫说:“小叔?你回来了啊?”挤了进去。
  还没站直,刚抬起身,就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
  “啊!”她往前额了两步,叫了声痛。
  回头一看,浓眉刚拧起来,小叔大人手擦着腰,鼻子朝天,先声夺人说:“你翘个大屁股堵在门口做什么?”
  “嘿!你自己没关门,我还以为你回来了。”
  “哪有——”
  话才出口,厨房忽传出“锵”地锅子落地的声音。
  陈秋夏反射转头,瞪大眼转向她小叔。陈志成立刻将她拉到身后,一连痞痞地问:“你藏了什么野男人是不是?”
  还这么嘻皮笑脸!陈秋夏瞪小叔一眼。
  好,好。小叔摆摆双手,嘴巴做出个无声的了解的口形,收起玩笑的表情,凝住气往厨房走去。
  陈秋夏抓住他的衣摆,跟在他屁股后。两三步就到厨房,她探出头,她小叔冷不防大喝叫说:“你是谁?在干嘛?”
  铿锵一声。流理台前站着的那人吓一跳,震动一下,手上的锅子掉到地上。像只受惊的小兔,连忙转过身,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又赶紧蹲下去捡起锅子,然后拿在手上,不知如何是好,语无伦次喃喃说:
  “我……呃,那个……嗯,我……”
  “是你!”看清流理台前站的女孩,陈志成脱口叫出来,睁大眼,惊讶又不相信。
  “啊,嗯,是我……那个……我……”那女孩胀红脸,结巴又吞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突然低下头,从口袋掏出一百块钱,双手捏着伸直双臂递到陈志成面前说:“这个,我……我是来还这个……呃,钱的。”
  “还什么钱?我不是说不必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怎么进来的?”并不去接那个钱。
  女孩有些尴尬,伸直双臂站在那里,缩也不是,再递往前也不是,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讷讷地,又结巴说:“我……我……我……”
  “怎么回事?”陈秋夏用手肘撞撞她小叔。“你朋友吗?小叔。”
  “我怎么知道。”陈志成抓抓头发,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可乐,仰头咕噜喝了一大口,才揩揩嘴边的水渍,一屁股坐下来,没好气说:“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叫谢婷宜。”那女孩听他这么说,连忙开口。陈志成抬头望她一眼,她又呐呐地低下头。
  陈志成没好气继续说:“昨天我卖了一张票给她,她钱不够,我想电影快开始了,不卖也是赔钱,就半卖半送给她。她硬要还我钱,我都说不用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摸过来的。”
  “就这样?”陈秋夏吊吊眉。
  “不然还能怎么样?”小叔白她一眼。
  “那个……对不起,擅自闯了进来。”谢婷宜红着脸,深呼吸口气,鼓起勇气,一鼓作气说出来。“我到戏院那里去找你,没看到你,卖水果的阿婆告诉我你住在这里,所以我……啊,我有敲门的,但门没有关,所以我就——”
  “看吧!你又忘了关门!”陈秋夏不防叫起来,埋怨她小叔。
  “罗嗦!”小叔抵赖不肯爽快承认粗心大意忘了关门。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谢婷宜大声道歉。两个人吓一跳,齐齐看她,她又红红脸,讷讷说:“我不应该随便就进来,应该在外头等的。对不起,都是我太随便了,还随便清洗那些碗盘锅子……呃,我只是想帮个忙——啊!对了!”连忙把放在流理台上的一袋东西放在桌上,说:“这是我跟阿婆买的水果,还有我自己做的寿司,请你们收下。”
  “啧,那个死老太婆,为了卖点水果,就把我给卖了。”陈志成啧一声,有点不满,可也不是很认真,更像嫌麻烦。
  女孩从脸一直红到脖子上,尴尬不安,却又矛盾地一副“勇往直前”、“达到方休”的决然表情。
  看样子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克服了极度的羞怯与不安,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些来的。陈秋夏看看她一脸无所谓的小叔,又看看胀红脸的女孩,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一个温室成长的乖乖好女孩,阴错阳差不该地撞识一个不负责任的浪子……也就是她小叔啦!
  女孩看起来大概大她三、四岁,一看就是个文静内向、好人家出身的乖宝宝,但这样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才更不顾一切、坚持决绝吧?
  内向的人,一大胆起来,往往更令人咋舌。
  “啊,我不管了。”这种人,陈志成不但没辙,而且应付不来。
  “啊,这个——”谢婷宜连忙拎了那袋寿司追过去。“还有,请你把钱收下——”
  陈志成逃瘟疫似,忙不迭溜了出去。谢婷宜被丢在门口处,尴尬地回头对陈秋夏怯怯地笑一下。
  “我小叔都那么说了,你还是把钱收回去,至于水果和寿司,就谢谢了。”说着,陈秋夏提提手上的塑胶袋,表示“不客气,她收下了”。
  星期五的晚上,电影院前大排长龙,隔些距离可以看见她小叔忙碌又有点鬼祟地在人龙中穿梭,时而靠近排队的人群,比画着什么。很多人不理他;有些和他简短交谈一两句,然后达成协议似交换什么;更多人闲闲看着。
  “不可以。这个钱我应该付的。”谢婷宜摇头,很坚持。“他……呃,我是指陈先生很辛苦,我不能占这个便宜。”
  她能占一个卖黄牛票的什么便宜?顶多做白工,或损失一张票的本钱。
  “小叔已经说不用了。”那样的损失不算太大吧。这些年真要感谢好莱坞给他们赏饭吃。
  “不行的。”谢婷宜还是很坚持。
  陈秋夏想了想,耸个肩。“算了,你硬要给,我就不客气了。”将钱塞进口袋里。
  “那……嗯,今天真不好意思。”谢婷宜朝陈志成方向望一眼,眼眸赶紧又垂下。“我可以再来吗?”
  “啊?”
  “我可以再来吗?”谢婷宜鼓起勇气重复一次。“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帮点忙。我对自己的手艺有点自信,我可以帮你打扫炊煮什么的。”一口气把心里想的说出来,殷切地看着陈秋夏。
  这太夸张了吧?陈秋夏看着她,略略蹙眉。
  小叔到底对人家施了什么魔法?
  “你到底看上我小叔哪点?”她突然开口。
  “啊?不——呃,那个,不是的!”谢婷宜被问得猛然一楞,红着脸摇头又摇手。“不是的,我只是……那个……呃——”
  看谢婷宜的穿着,白衬衫,米色打褶裙——打褶裙!这年头还有人穿打褶裙!加上浅米色的软皮鞋,浅色丝袜,都像出自保守中上的家庭。陈秋夏老气的吐口气说:
  “你还在念书对吧?”
  “嗯,××大学,”顿一下。“四年级。我看起好像很小,但其实不小了,比你大很多——”
  “也不过就三、四岁。”果然!×大是有名望的学校。“我小叔只有高中毕业。你家里会让你跟一个高中毕业的男人来往吗?”
  “这是我的事,跟我家没有关系——”谢婷宜急切脱口。又讷讷起来,“呃,我是说,我的意思是,陈先生他人很好,我希望……嗯,我是想——呃,”停顿下来,又红脸。“我可以再来吗?起码,让我做个晚餐,表达我的心意……”
  “随便你吧。”她那么爱煮饭炒菜就随她吧,她乐得省事。
  “真的?”谢婷宜抬起头。
  陈秋夏耸个肩。“其实我挺讨厌煮饭的。”
  “谢谢!”高兴得又红起脸。“我会再来的!”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样纯情会脸红的人……古董哪!
  她转开头。谢婷宜朝人龙的方向离开。目光顺着人龙的序列缓缓扫到尾,陈秋夏就看到她小叔,正耸着肩靠向一家人。一个男孩——先前街道上那似曾相识的身影。她看到他全家,她猜是他父母,衣着光鲜,站着那里便有一股沉稳的气息。另外还有一个女孩和另一对中年男女,约是她父母。女孩大约跟她同年纪,但人家皮肤白皙,娇丽鲜艳,像朵玫瑰。
  她走到一旁,看小叔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其实讲来讲去也就那两句——向他们兜售电影票。女孩身旁那优雅的女仕,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教养让她不表露出来。小叔不厌其烦地鼓吹,但他们不为所动。
  内心被什么锥刺着,有种匍匐在地的卑微。
  她遥遥望着那男孩背对的身影。是哪一年,她好像也曾这样无声望着?哦,是了,小学时,老师要大家背书,她的号码就排在他后面……
  突然,他转过头看来,看到她。
  她一下子屏住呼吸,定在那里。
  但她没有茫了知觉,还看到小叔往人龙的中间靠去,惹人嫌地被拒绝、被忽视……
  她也看到他朝身边的中年男女说了什么,然后笔直走过来。中年男女审视的目光朝她的方向望了一会,然后有教养地收了回去,并不虎视耽耽。
  “嗨。”没想到会这样遇到。那之后他又去找过她几次,后来她搬家,扑了空,就失了音讯。
  “嗨。”果然是他。虽然他长高了很多,她毕竟没认错。
  “也来看电影?”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但不算太努力。不够。那时他还太年少,他的努力不够使他将断了的线牵系。
  “找人。”
  他顿一下,终是没过问。他记得当时那一直哄她别哭的男人,所以突然才回头。希望什么吧。
  “我小叔。卖黄牛票那个。”不是没有难堪。但她看出他轻微那一顿。
  他点个头。“你好不好?”
  他们同年,但忽然间,他有了种可靠的成熟。
  “还好。”这几年她小叔很努力,没有让她饿着。即使她小叔不够努力,肇事的人赔偿的一点钱也够他们生活,还有她父母那卑微的少得可怜的劳工保险。
  “你现在——”
  “明辉!”没能够把话说出来,像朵玫瑰的女孩跑了过来。
  想说的话便顿住了。
  “你朋友?”女孩有张嫩红娇美的容颜。她想的果然没错,她看女孩熟而亲密地站在他身旁。
  “她是陈秋夏。”
  “陈秋夏?我就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女孩娇媚的笑容下有种似稳似现、她似曾相识的柔弱甜美。
  “她是王小妮。记得吗?她小学毕业后就移民到国外,暑假才回来。我后来才知道她阿姨跟我妈是好朋友。王小妮回来就住在她阿姨那里,有时我们跟她阿姨他们就一起晚餐,偶尔参加一些艺文活动。”徐明辉淡淡解释。
  王小妮?哦,是了,只要那样轻轻一哭,就总是有很多人围着安慰。她曾经很羡慕过的……
  “陈秋夏。”王小妮十分友善,好像很开心看到老同学。“其实刚刚我就看到过你,在超市。”转向徐明辉,带着笑。“你不知道,明辉,陈秋夏很有趣。刚刚在超市,我看到她跟蔬菜在讲话!觉得她有点眼熟,又不好太突然就跟她说话。原来是陈秋夏呀!真高兴又见到你。除了明辉,我出国后就没有再跟其他同学联络了,很高兴又能遇到以前的好同学。”
  同学是真,“好”倒未必吧。但看得出来,王小妮改变了一些,柔弱的潜质被娇艳给掩盖了,开朗了很多。她移民去的,或许是个有魔法的地方。
  “我——”
  才开口,不知谁的手机响起来。
  “啊!对不起哦!”王小妮一脸抱歉拿起粉红外壳的手机。走到一旁,喂了一声,便愉快地流利地说起连串的英语。
  陈秋夏莫名地心一纠。
  “大概是她在这里念国际学校的朋友。”她的脸色不曾惊动过。徐明辉也无所谓似轻描淡写解释。
  彷佛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你明天有时间吗?”他背向所有的纷扰,整个人彷佛将她笼罩。
  “我——”
  “我在这里等你。我有事跟你说,你一定要来。”彷佛预料到她会有的迟疑,不等她犹豫,他便作主订下与她的约定。
  一定。不能迟疑;不要她迟疑。要她一定要接下这约定。他在这里等待。
  长龙那边中年夫妇轻轻在对徐明辉招手。徐明辉点个头,然后转回头说:“记得,明天,一定要来。就这时候。”
  “明辉,阿姨他们在叫我们了。”王小妮切断手机,朝她阿姨挥个手,走过来。“不好意思,我们得走了。很高兴又看到你,陈秋夏,我们再联络。”偕着徐明辉走回人龙中。
  她好似总是这样望着别人的背影……他们似乎改变主意,不看电影了,离开排队的人龙。王小妮侧过身来,对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小叔看到她了,跑过来。
  “哪。”陈秋夏收回目光,把塑胶袋递过去。“人家给你的。我也把钱收下了。”
  “我不是说不必了,你还收她钱!”小叔瞪眼,伸手敲一下她的头。
  “她硬是要给,我也懒得再推。哪,吃这个吧。我也没时间煮晚饭,刚好。”
  小叔又敲了一下她的头,抓了个寿司塞进嘴巴,狼吞虎咽,鼓着塞满食物的腮帮,含糊不清,说:“我肚子饿死了。”
  没等寿司全嚼透咽下肚子里去,又抓了一个塞进嘴巴里。
  “小叔,我们不要再卖黄牛票了吧。”走远的身影还是那么鲜明。
  “咳!咳!”小叔不防给呛到。又敲她一个响头。“你头壳突然坏掉了是不?”
  “你别老敲我的头。”陈秋夏把寿司全塞给小叔。“前两年我还小还不清楚,但慢慢也知道,电影业这么不景气,全靠好莱坞的大片才能卖点票,可是那种大片又不常有,卖这个票根本赚不到什么。”
  “可情况好也是不错的,像今晚,你看。”指指排长队的人龙。“遇到这种大片,努力一下,够吃一阵子,这几年不就这样过来了。再说,不卖票的话,你要你小叔我做什么?难不成跟那个死,老太婆一样卖水果?”小叔不以为然。
  “我可以打工,而且爸妈还有留下一点钱——”
  “那个钱不能动,是要给你念书用的。”小叔挥手打断她。“你别担心那么多了,你小叔我知道怎么办的。”挺挺胸膛,又敲了敲她额头。“去,别再给你小叔我漏气了!打什么工!小叔是干么用的?我还养得起你啦!没事少给我出那种馊主意。”
  “可是……”
  “还可是!好了,吃寿司了。”塞一个寿司进她嘴巴。
  她慢条斯理把寿司拿出来,翻转看了看。
  “小叔……”有点不知怎么开口。
  小叔挑个眉,一副“又要说什么教”的表情。
  “我想补英语……”
  “补英语?”小叔有点意外。想了想,抓抓头说:“对哦,你都要联考了。没问题,你尽管去,明天小叔就去银行领钱给你。”
  “没问题吗?”对自己的要求,陈秋夏感到不安。
  “安啦!”嘻皮笑脸作势惯了,小叔作势拾手一挥,手背就要朝她胸部拍去,蓦然瞥到那隆起的胸部,赶紧硬生收了回去,反拍到自己的胸膛,不防又给呛到。
  “小叔!”
  小叔举个手,表示没事。把寿司全塞给她。“这什么鬼东西!今天生意好得很,我再冲一下,你回去炒个饭给我。”又摆摆手,生龙活虎地穿入人龙中。
  陈秋夏看看手上的寿司,拿起一个塞进嘴巴里。
  嘴巴里塞满东西,几乎要呛到。她努力嚼着,努力把寿司咽下去。
  不后悔。不管做什么,她不愿意后悔。
  第二章
  星期五下午四点。
  星期五过了中午,就差不多算是周末了,人心浮沉,做什么都按捺不住,更别说好好坐在阴暗的教室里听课。课排在这时候,真是失败;选这时候的课,更是失败。陈秋夏就是倒楣的处在这双重的“失败”里。
  好不容易挨到四点,总算挨到下课,她立刻瘫在桌子上,松了一口气。
  “陈秋夏,”班上热衷搞聚餐舞会的倪玉铭敲敲她桌子,一张票直递到她鼻子前。“明天晚上在‘蓝狐’有个舞会,特别请了一个小有名气的DJ,很多人都买票了,你也去活动一下筋骨,捧个场吧。”
  “不成,我没空。”也没兴趣。直起身,把票及拿着票的手,推离她远一点。“再说,这时候,都快毕业,谁有空!”
  “又没空?!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才要好好狂欢一下!”倪玉铭怪叫着。“我跟你同学快四年,你没有一次有空。陈秋夏,你不郊游、不联谊、不烤肉,连个舞会也没参加过,你这样还算什么大学生!”
  谁说她不郊游、不烤肉、不跳舞的?那她小叔时不时在阳台上烤的,搞得一屋子烟雾迷漫的那叫什么?时不时上山下海,后头顺便拖着一个跟班的,那又叫什么?
  “你甭替我担心。虽然不像,但好歹也算是一个,跟你一样注了册缴了学费。”
  “你这样不健康。”倪玉铭又在噜苏。
  哈!她这样不健康,怎么样才健康?“这你更不用替我操心,我身心健康,头好身体壮壮。”
  总之,就是没空,也没钱买他那张破舞会的门票,捧他的场。不过,她真怀疑,这年头还有大学生在跳舞吗?不都去参加什么影歌星的签名会、演唱会和首映会了?
  实在说,不是她乖戾,这是个新台币贬值,大学生比菜头还不值钱的时代。甚至贬得比新台币还要快。
  “捧个场嘛!”倪玉铭凑过去。
  “我穷得很。”陈秋夏推开他凑近的脸。
  这年头学外文的男生越来越多,不再非理工不可,所以他们英语系的男生也不再显得那么珍贵。一个班才几十个,占了都三分之一的男生,跟菜市场卖的白菜一样普通,还有什么好稀奇的。所以,她毫不留情地推开挡路碍事的倪玉铭,毫不同情,更没有同学爱,说:
  “去找别人吧。”
  最近她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念研究所。但语言这种东西,实用最重要,有什么好研究的?她对语言学没兴趣,不耐烦比较分析一个一个语言的异同,也没意思研读文学,对那些风花云月、什么象征比喻和寓言的没有太高昂的热情。
  她想早点工作,早点赚钱。念那么多的莎士比亚或乔埃思的,对实际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帮助,也没有使她精神更高尚,或更有气质内涵一些。
  这几年小叔尝试过很多工作,开过计程车、卖过水果、当过建筑工人,也去学修车,甚至卖过小吃。现在在卖牛肉面,但生意不算很理想,勉强可度三餐、交房租及店租。房子跟店面是跟阿水婆的亲戚租的,给他们打了折,算是便宜租了。因为这样,小叔在阿水婆面前矮了一截,乖乖听她噜苏,不再动不动就骂她死老太婆。
  阿水婆当小叔跟她儿子一样,小叔不卖黄牛票后,还让小叔跟她卖过水果。后来又帮忙找了住的地方跟店面。其实离以前往的地方也不太远,所以她有时也会跑去帮阿水婆看水果摊。
  “都快五点了。”她看看时间喃喃自语。
  等车、转车,耗去了不少时间。下了车,她顺便买了一些蔬菜、鸡蛋。今天她可不想再吃小叔的牛肉面。
  店面在巷子口,但是朝巷子这边,并不面向街道,小小的,感觉像一个矮子夹在一群高头大马的长人中间。行人来往,不会特别去留意。周围有许多性质差异南辕北辙、奇形怪状的店——算命的、卖青少男女饰品的、精品女装的、卖中药的,甚至还有茶馆跟卖杂货的,还有酒家。总之,杂七杂八、乱七八糟,丝毫没有规画,就一个“混乱”可以形容。
  “小叔。”他们就住在店面楼上的小公寓。
  好像有客人——不是来吃面的那种,小叔正必恭必敬,甚至有点紧张地端了两杯应该是茶,在客人坐的桌上,然后才在桌子一边坐下来。
  “哦,又来了。”陈秋夏走过去。觉得有点头疼。相信小叔也跟她一样觉得头疼。
  “什么‘又来了’?这么没礼貌!还不快跟伯父伯母打招呼。”小叔轻声斥喝,连姿态都比平时斯文很多。
  “你不必那么紧张啦,小叔。”反正谢婷宜的爸妈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烦都烦死人。
  真的,不知道她小叔对人家施了什么魔法,来做过一次饭后,然后第二次、第三次,跟着不知道怎么,他们家那个厨房,就变成谢婷宜的天下。大学毕业后,谢婷宜当上了公务员,出入得更勤,赶都赶不走。内向的女孩一大胆起来——真的,比那“神风特攻队”还勇敢!然后,纸就包不住火,谢婷宜的父母发现女儿跟一个高中毕业、没一份像样工作的男人瞎混在一起,那个震惊,可想而知。
  “你少噜苏,还不快坐下。”小叔一把将她拉过去坐下。
  谢婷宜父母双双抿着嘴,表情有点凝重,甚至严肃阴沉,不露一丝温暖笑容。
  “谢先生,谢太太,你们一直来烦我小叔也没用。我小叔一直要婷宜别再来,婷宜还是来了又来,我小叔因为这样其实还错过不少机会。你们总不能要我们又搬家吧?”
  谢婷宜父母对小叔的嫌弃,陈秋夏可以理解,其实并没有对他们太反感。小叔也没有“高攀”的意思,所以一直是能避就避。但避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年纪大了,小叔不再出手就赏她一记“爆米花”或敲她额头,可那种“训小孩”的口气还是没变。
  “陈先生,”谢先生绷着脸。“我们替婷宜找到了一个好对象,对方不论学识品性和工作,各方面条件都和婷宜很相配。我希望你别再跟婷宜有任何牵扯,耽误她的前程和幸福。”
  小叔低着头,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
  “陈先生,”谢太太的口气温和一点,虽然一样没笑容。“我们作父母的没教好,自己的女儿不听话,觉得很惭愧。但陈先生你口口声声说对婷宜没企图,却一次一次让她上你这儿来,这岂不是很矛盾?”
  “对不起。”小叔低头道歉。
  “小叔——”陈秋夏开口,小叔瞪她一眼,阻止她说什么。
  照谢太大的说法,如果她小叔真没那意思企图,坚决不让谢婷宜上门,那么,女孩子毕竟脸薄,不可能一次次上门来。却不知道自己女儿可以一蹲,在别人家门外角落蹲一下午,甚至一直到晚上,脚都麻了,一站起来就跌倒,害小叔紧张兮兮地送她上医院。而且,这样的情形不只发生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又一次,数都数不清,最后,小叔只好投降了。
  文静内向的女孩死心眼起来、大胆起来,小叔那样怕缠的人也只好认栽了。
  “请你们还是好好跟婷宜谈一谈吧。”小叔不让她开口,陈秋夏哪听他的,照说她的,但到底收敛住,没有太过分,说得太难听。
  小叔并没有游手好闲或不务正业,这几年,他一直努力工作,虽然三天两头换工作。但他一直道守诺言,没有碰她爸妈留下来的钱,那些钱只用在她读书上。直到年初,阿水婆一直劝他把工作安定下来,又介绍这个店面,小叔才动用了那些钱租下店面卖起牛肉面安定下来。
  “婷宜现在鬼迷心窍,不管我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谢太太说:“陈先生,拜托你帮帮忙,劝劝婷宜,王先生是个好对象,跟婷宜很相配,错过这个好对象,不知婷宜上哪再去找像这样的好人家。”
  这也太狠了一点吧?陈秋夏不禁暗暗叹口气。
  “谢太太,”她不叫伯母的。“你让我小叔做这种事,岂不是要他当坏人?你明知道婷宜根本不会听的,故意要我小叔去劝她,让我小叔去伤害她。你以为这样,婷宜就会死心是不是?你也太小看你女儿了。”
  “陈秋夏,叫你闭嘴你还一直多嘴。”谢太太脸色又绷紧,小叔急急要她闭嘴。
  “好,好,我闭嘴。”陈秋夏站起来。“我肚子饿死了,我要去吃饭了。”跑到前头下面条。
  谢婷宜父母算是文明的人。这件事虽然让他们气急败坏,半年来时不时就上门来,但一直没有“恶形恶状”。一开始虽不能接受,但慢慢地他们也明白“问题”是在自己女儿那一边。他们强烈反对又反对,谢婷宜则干脆在三个月前搬出家里到外头住。
  自己父母早逝,很羡慕人家家庭那种阖家团聚的温暖,所以陈秋夏对谢婷宜的做法很不以为然,很不客气地说谢婷宜不知好歹,刚好被到面店的谢婷宜父母听见。后来谢婷宜又搬了回去,谢家夫妇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很容忍陈秋夏的“不礼貌”。
  捞起面条,正想加些葱,发现没葱了,她回头喊叫:
  “小叔,葱花呢?没葱花了。”
  “啊!”就在这时,她身后门口那里突然发出一声轻叫。回过头,只见谢婷宜拎了一袋在超市买的东西急急走向她爸妈,有些气急败坏,轻叫说:“爸,妈,你们又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是我自己要来的,不要再来找陈大哥。人家陈大哥要做生意,你们这样会给人家带来很多麻烦的。不要这样!”
  老实说,她知道她小叔很好——因为他是她小叔,所以她觉得好。但她不知道小叔是哪点好,惹得谢婷宜那么死心眼。虽然跟艳丽勾不上边,但谢婷宜至少算是清秀,学历又不错,又有稳定的好工作,不愁找不到条件理想的对象。偏偏谢婷宜就是对小叔那么死心眼,可小叔根本不当是艳福,只觉得麻烦,几年下来,只能认栽了。
  “婷宜,”谢先生表情一沉,有些难看。“你下班不回家,又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做好饭就回去。”
  “这像什么话!跑来给不相干的男人做饭,回去倒要妈煮饭给你吃伺候你!”谢太太生气说着。
  “回去后我也做饭给爸妈吃。爸妈如果喜欢,以后我下班回去后都帮妈煮饭。”谢婷宜低下声说着。
  “何必那么麻烦,”陈秋夏还站在锅前。“叫小叔煮面,大家一起吃牛肉面就是了。”高声喊她小叔。“小叔,你快来煮面啦,我肚子饿惨了。还有,记得切葱花,已经没葱花了。”
  “老板,”不巧,走进来两个青年人。“来两碗牛肉面,要大碗的。”
  “马上来。”陈秋夏清脆答应一声,朝她小叔招招手。
  小叔犹豫地看看谢婷宜爸妈跟谢婷宜,还是欠了欠身,赶紧走到前头去。
  谢婷宜默默坐下,陈秋夏倒了两杯开水,一杯给谢婷宜,一杯自己咕噜喝着。笑笑说:“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要哭要吵要闹才会比较有力气。”
  谢婷宜父母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谢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早凉,他微微皱一下眉,陈秋夏站起来说:
  “我去帮你们换杯热茶。”
  “不用了。”谢父说。
  “当然要。”陈秋夏又笑。“我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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