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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青春年少的岁月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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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光脚走进卧室，叮铃咣啷好一阵后，手里拿着一瓶碘酒和一团皱巴巴的纱布走出来，脸色臭臭地把阿龙架起来扔到沙发上，粗鲁地给他被利器挂破的伤口上药，然后用那堆不知干不干净的白东西将他的胳膊缠成一只大粽子。
阿龙被他毛手毛脚的动作弄得龇牙咧嘴，倒抽了几口冷气。
青惨的白炽灯下，男孩不长但很挺括的睫毛垂着，比发色略深的暗红表面浮着一层流金，沿着他麦子般的肌肤流淌，汇集在锁骨的凹陷处，隐没于背心后优美起伏的光滑肌理中。
正看得出神，那双微微颤动的睫毛突然一翻，两道凶悍眼风横扫过来。
“看什么看！难不成记恨当初的一箭之仇，想找机会偷袭我！”樱木说着就捏起拳头，抬手要揍阿龙。阿龙立刻缩起脖子，用手护住已经被群扁得面目全非的头部。
“切。”樱木放下手，“骗你的啦，瓜皮刘海男。你真够衰的，本天才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没本事没胆量还一天到晚想当老大的不良混混。今天便宜你了，等你伤好以后，一定狠狠揍你一顿！”
阿龙鼓起勇气小声嘀咕：“你不也是不良混混么。”
“你说什么！”樱木砰的给了他一个头槌，“谁不良啦！我是天才篮球手！听见没有，天才篮球手！就算偶尔打打架，也不会像你那么掉价，你这小人！”
阿龙捂着冒烟的额头，胸中突然涌起一股久违的悲伤。他自暴自弃地想：说的对，我是小人。我他妈根本就是个人渣。
好不容易擦完药，樱木拍拍手，在阿龙身边扑通一声坐下，长腿一伸搭在了堆满方便面盒子的茶几上。
“喂。”他扯了扯阿龙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那件熟悉的绿条纹T恤，“怎么没穿你们学校的制服？啊！难道你跑出去逛夜店，混蛋，你才高二吧！”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却连偷偷看一眼也不敢。阿龙盯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下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我被退学了。”
“啊！”樱木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被退学了？哈哈哈！你果然够衰的，打架总是挨揍的份，现在还被学校踢了，你真没用嘛，哈哈哈！”
挖苦了一会儿，身边那个长相阴沉的家伙始终低着头没说话，樱木渐渐感到不对劲，收住笑，拿胳膊肘顶了顶他：“喂，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阿龙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叼了一根，点燃打火机，轻松地说，“我早就懒得上学……”
还没说完，一个拳头迎面砸来，他条件反射地抱头躲闪，下一秒被红发男生凶巴巴地提住领子：“警告你，只要有本天才在的地方，不准抽烟！”
阿龙心惊胆战地说：“是，是是，我不抽了，不抽了。”这小子曾经在他面前几拳KO铁男并单手掰弯一根钢筋，被他揍一定会死的吧。
樱木气鼓鼓地松开手，阿龙长舒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都很荒唐，像做梦一样。他曾无数次幻想同樱木的第三次见面，却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实现。
虽然早就知道樱木是个脱线男，可是迟钝到解救以前打过架的敌人，并带回家擦药、像老友一样调侃交谈，这么粗大的神经，实在是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了。
如果是梦，但愿永远不要醒。
两人重新坐下，阿龙问：“樱木，你的背伤好了？”
樱木一脸自豪：“那当然了，作为全日本顶尖的复健王，一个月时间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长了。咦？”他奇怪地看着阿龙：“你怎么知道我的背受伤了？我们很熟么？”
阿龙暗想不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樱木又问：“刚才那四个人是谁啊，以前总是你自不量力做些不光彩的事情，怎么今天反遭暗算了？”
“是鬼头的手下。”
“鬼头？”樱木皱眉，“啊，想起来了。鬼头不是你的朋友么？我听小三说，跟高畑比赛那天一个叫鬼头的帮你打昏了铁男。那家伙跟你一样混蛋，心狠手辣，还坐过牢。你们闹翻了？”
“哈。”阿龙自嘲地笑了笑，“铁男退出以后，我就当了老大。没想到，我曾经对铁男做过的那些事情，有一天鬼头也会用在我身上……”
他低下头，显得很落寞：“说实话，有时我真羡慕你，能交到樱木军团这样义气的兄弟，一起打架一起玩，从不勾心斗角……”
咚！他的下巴挨了一拳，后背狠狠撞到墙上，樱木愤怒的面孔在眼前放大：“阿龙。本天才告诉你，跟兄弟交往就像一面镜子，你怎样对他，他就会怎样对你。好好想想你做过的那些事，想想你是怎么对待铁男的，不要抱怨兄弟，因为你现在的处境，全是自己一手种下的结果。”
阿龙愣了半天，突然麻木不仁地笑了：“没办法，樱木，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这种人，是个会为了老大位置玩阴的小人，是个人渣。”
“你！”樱木扬手又要揍他，阿龙闭上眼，努力缩起脖子，等待那一拳。
电话铃响了。
樱木狠狠瞪他一眼，虚晃了下拳头：“过会儿收拾你。”然后走开接电话。
刚喂了一声，红发男生小麦色的皮肤就蒙上一层粉色。他鬼鬼祟祟地回头瞟了瞟阿龙，捂着听筒小声说：“不是忘了，我刚回到家。啊？不为什么，一不小心就回晚了嘛。没有，怎么会。小良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我哪有打架……”
阿龙用T恤下摆擦干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走向玄关。
樱木本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看见阿龙要走，急忙大叫：“喂阿龙你别走！我还没收拾你！”一边手忙脚乱对着电话解释：“啊？什么？不是，没有啦，不是那个去篮球馆找事的阿龙，真的！是个老朋友，老朋友。什么啊，怎么可能……”
阿龙坐在玄关的地上慢慢穿着鞋，那个叫“小良”的人就是湘北的7号控球后卫宫城良田吧。挺嚣张的家伙，当初三井要砸篮球馆就是他惹出的事端，球打的倒是不错。
说着说着，樱木也没了耐心，激动起来：“混蛋！跟你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当队长了不起啊！什么？你要跟我打架？好，奉陪！明天顶楼天台见！就你那三脚猫的水平还想惩罚本天才，你脑子进水了吧！你……”
门在身后关上，樱木的声音渐渐消失于迎面吹来的凉风中，初秋的九月，夜晚有点冷了。阿龙打了个寒战，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钻心的痛。
啐。他吐了口血沫。鬼头，算你狠。
真是奇怪，白天的时候骑着摩托被人追，怎么不知不觉就逃到樱木家附近了呢？现在摩托也不见了，只好咬牙走到车站搭公交回去。
自己家和樱木家，明明离得那么远，却还是常常在暴走飙车的途中偷空跑来看一眼，看看那栋房子里有没有灯光，看看那人是否已经结束了复健归来。这样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月，通往市立体育馆途中的一条暗巷里，五对五的群架刚结束。鼻青脸肿的阿龙被铁男揪着衣领，很没品地昏了。
铁男松手把他扔到地上：“简直在浪费我的时间。”
水户洋平见铁男浑身是伤，说：“我奉劝你最好去看看医生。”
野间看了看表：“樱木他们，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比赛啊。”
大楠有点幸灾乐祸：“说不定他已经退场啦。”
刺眼的日光穿透眼睑，像要将眼球剜出血。阿龙呻吟了一声醒来，吃力地坐起身，正看见水户洋平在离自己两三米远的地方弯腰捡起草丛中的钱包。
洋平见他醒了，耸耸肩：“刚才打架不小心掉了钱包，中途又折回来。”
阿龙差点没被气死，无奈身体动弹不得，带来的几个兄弟也跟尸体一样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他只好恶狠狠瞪着洋平：“他们不是篮球队的么，你不是他们的朋友么。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带上几十个兄弟去把湘北篮球馆砸个稀烂。看你们还怎么打篮球！看你们还怎么当运动男儿！”
洋平眼中徒然闪过一道凛冽的杀气，拳风如长刀一般刷然飞出身侧，重重砸在阿龙脸部。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嗡嗡作响，水泥地旋转着扑面而来。
阿龙的鼻血汩汩流出，一寸一寸浸湿了地面。
恍惚中，他听见洋平离开之前对他说了这样一段话：“阿龙，游手好闲的日子过久了也会腻吧。曾经的樱木跟你没什么不同，整天除了打架就是闲逛，现在他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并因此而不懈地奋斗。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应该在一生中寻找自己的目标，这样活得才有意义。”
他从夹克内袋掏出一个小本子，扔在阿龙脸边：“这是县大会的日程，去看樱木打篮球吧。这些运动男儿的比赛，也许能改变你的人生，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最美好的东西，叫梦想。”
“不过请记住一点，如果有人再找樱木花道和湘北篮球队任何麻烦，我水户洋平绝不会放过他。”
什么？篮球比赛？谁要去看那种无聊的东西。樱木花道？那个红头发、一身蛮力的打架怪物？
阿龙脑海里闪过最后的念头，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六月，阳光像蝎子一样毒辣，停在路边的机车闪着令人厌恶的油光。
鬼头冲地上吐了一口痰，把金属棒敲得啪啪响。路人都战战兢兢地缩起脖子，飞快从他们面前经过。
“妈的。”鬼头说，“日子越过越无聊，还不如回牢里待着呢，至少有架打。”
小弟甲附和：“是是，最近附近国中的菜鸟也学乖了，不太好堵，连抢钱的机会都变少了。”
小弟乙将头转向阿龙：“老大，下达个指示吧，要不去你的学校惹点事？不然真要发霉了。”
阿龙阴沉着脸，没说话。抽完一根烟后，他突然站起来，一步跨上摩托，绝尘而去，将兄弟们的喊叫抛在脑后。
到达体育馆时，场内已经人山人海。湘北与王者海南大附属的比赛正要开始。
哨声吹响，第一球被赤木跳到，湘北获得控球权后即刻采取快攻，宫城一个精准的远距离长传，流川运球切入篮下，单手灌篮，不料牧同时起跳欲盖下他这一球。流川手腕一翻，将球传给斜后方的三井，却又被神抄截……
的确够无聊的，阿龙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在场内寻找那个红头发的樱木花道。
他在那儿！借着魔鬼般的速度瞬间追上清田，一边大吼“看我的”一边高高跃起截球，垂直起跳高度竟达到1米以上！那一瞬间他仿佛脱离地心引力飞了起来！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惊呼：“好，好高！”
红发男生以绝对的速度和高度优势抢断成功，刚落回地面却立刻被裁判吹了哨子——他走步了。
“哦。”阿龙细长的眼睛睁大了些。
看来这场比赛有点意思。
四十分钟以后，比赛结束。赤木走到樱木身边，按住他的头说：“别哭。”
阿龙推着机车，慢慢走在来时的路上，阳光还是那么毒辣，白花花的金属反光还是那么狰狞。
他突然扔了摩托，趴在路边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从那天起，湘北的每场比赛阿龙都会看，打进IH，他就搜刮小弟们的钱坐新干线去广岛看全国大赛。武里，陵南，丰玉，山王。看完就躲在黑糊糊的屋子里喝个烂醉如泥，用红墨水将触手可及的东西一件一件全部涂成红色。
山王一战结束，樱木同大家照完合影后，是被人抬出体育馆的。
湘北对战爱和学院，阿龙没去，因为那天他回到神奈川，穿着校服跑去酒吧找人干架了，打得很惨烈，打完立刻住了院，第二天收到学校的退学通知。
这个夏天，是日本岛从未有过的炎热。
【8】他遇见了自己
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去国外休假兼调养身体的安西教练回日本了。
三井头上系着一条骚包的阿迪汗巾，站在场边格外卖力地招呼众人：“都给我卯足了劲啊，你们这群低年级菜鸟！运球跑十圈，蛙跳三圈，防守滑步二十分钟，球场上折返跑十遍……谁也别给我偷懒！”
菜鸟们在心中哀嚎：还让不让人活啊！
三井哔哔地吹起哨子：“嘀咕什么呢！喂，佐佐冈，你那是什么姿势啊！再往下蹲一点，重心在前脚掌，起跳时脚尖受力！安田你大号啊，蹲着就不动啦！流川你别给我摆出一副死人脸……”
啪！折扇拍在他头上，彩子叉腰大吼：“你也给我体能训练去！十一月初的预选赛要是再不能上全场就等着坐候补板凳吧！”
“彩子我可是学长，你……”
“我管你！去跑步！”
晴子满脸通红地捂着双颊：学姐好有魄力哦，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呢。
此时的湘北篮球队头号女经理心情烦闷无比，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宫城良田在搞什么啊，根本没有一点队长的自觉！他自己订立的赛前魔鬼式加强特训居然还敢迟到这么久！啊啊，樱木花道也没来，这两个都死哪儿去了，气死我了！”
队员不约而同地捂起耳朵，他们突然开始怀念大猩猩从天而降的爆破手锤。
大门砰地被人踢开，红头发男生得意洋洋地站在一片明晃晃的背光幕景中，脱了鞋踏着铿锵的天才步伐走进球馆。
直到樱木换好衣服出来，大家才发现他的脸像画布一样五彩斑斓，横竖贴着几个OK绷，就算表情是一贯傻乎乎的狂妄，那肿得鼓囊囊的腮帮子也还是显得有些委屈可怜。
“咦？”他摸摸脑袋，“你们看着我干嘛？我的脸上有东西？”
彩子率先回神，当头给他一扇：“你说干嘛！你迟到不说，居然又趁我不注意跟流川枫打架！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吊儿郎当的，你们……咦？”她突然发现什么，嘴巴张成O形，指着流川枫干干净净的脸半天说不出话。
众人顿时一阵恶寒，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在流川枫和樱木花道之间摇摆：不是跟流川打架，那是谁！完了，樱木又闯祸了，篮球队完了！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沉默：“喂，什么状况啊，集体训练站姿？”宫城撇着嘴晃晃悠悠走进来，如果忽略太阳眼镜上蛛网一样的裂纹和脸上相同数量不同位置的几片OK绷，这个被破了相的湘北篮球队队长标本似的嘻哈走路风格的确算得上酷。
路过樱木的时候，他从鼻孔里哧地喷出一口气，换来红发男生切的一句。
大家心中默数三下，啪啪两声如期响起，紧接着是大姐头的咆哮：“你们！两个笨蛋！”
谁也没注意到打过架的两人刚才在看到对方的时候脸都红了，除了流川。
单对单攻防训练时，好死不死又被分在一组的宫城和樱木很快演变成自由摔跤，目不暇接的近身搏斗动作令人眼花缭乱。
安西教练走进篮球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微微一愣，突然笑了，遮住眼睛的镜片闪了闪。他已经看见那头红发，于是知道那人回来了。
还好，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樱木注意到门口圆滚滚的人影，一脚踢开宫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整个身体挂在安西身上，捏住他的双下巴和游泳圈肚皮当弹簧一般拉扯：“老爹你又胖了！天才复健王变回天才篮板王啦，我要礼物，礼物！”
“呵，呵。”安西气定神闲地伸出一个手指，“礼物就是，继续让你当先发球员。”
“什么啊！这算什么礼物，天才本来就是先发球员，不能算不能算！我要新的篮球鞋！”
三井欲哭无泪：“拜托花道你别再扯啦。”
彩子攥紧拳头：“我数一二三，马上给我下来！”
安田充当木暮和事老的角色：“哎，樱木，教练是病过一场的，你不要这么粗鲁。啊，彩子，你再等一下，我们马上把他弄下来。”
宫城：“花道你个笨蛋！”
流川：“大白痴。”
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控制住场面，除了木暮和赤木，湘北篮球队全员到齐。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倾听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唧唧声和篮球与地面亲密接触传来的咚咚闷响，众人突然觉得再没有什么比活力四射的青春更美好。
因为年轻所以无畏。
还剩一个钟头结束“宫城式赛前魔鬼加强训练”的时候，一直在场边默默观看的安西突然举手示意，对聚拢的人群说：“为了了解你们目前的程度，我决定将你们随机分成AB两组，进行一次20分钟的练习赛。彩子，就麻烦你辛苦一点当裁判了。”
几个体力较弱的队员听了差点没昏过去，只有某只猴子上蹿下跳地兴奋不已。
他，樱木花道，忍气吞声一周，终于迎来了复健后的第一场比赛。
小组名单很快列了出来。
A组：樱木花道（中锋，一年级），石井健太郎（前锋，一年级），佐佐冈智（前锋，一年级），宫城良田（后卫，二年级），潮崎哲士（后卫，二年级）。
B组：角田悟（中锋，二年级），流川枫（前锋，一年级），三井寿（前锋，三年级），安田靖春（后卫，二年级），桑田登纪（后卫，一年级）。
跟白痴是对手啊。流川枫习惯性地寻找猴子，打算同他来个电光四射的视线大战，可是找了一圈才发现樱木正和宫城面对面互瞪，两人间的空气嗞嗞冒着火花。
“良田，你别拖本天才后腿！”
“什么，你才是菜鸟吧，复健男！另外，叫我队长！”
流川心中蒸腾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不安，就像有什么东西明明牢固地攥在手心，却一不小心弄丢了。
大白痴，大白痴。你已经忘记昨晚了么。你眼中那种混合着惊愕、渴望和倔强的神情我看得很清楚，跟五个月前一模一样。所以一切都没变，你仍然仇视我，讨厌我，憧憬我，追逐我。这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吧，对不对，对不对！所以转过头来，看着我，我才是你眼中的那个人！
“哔————”一声哨响，流川回过神，发现两队队员分别落了位，樱木和角田站在中场跳球圈内，准备跳球。
他走过去拍了拍角田的肩：“学长，这球我来跳。”
角田一愣，乖乖让出位置，他始终有点怕这个沉默寡言的一年级生。
樱木恶狠狠看着原本不该出现在面前的流川，咬牙切齿：“臭狐狸，我今天绝对要比你得更多分！”
流川冷冷说：“试试看。”
球从彩子手中高高抛起，在窗口斜射进来的夕阳下眩出一圈亮红的光晕。
就像他的头发一样。流川想。
两人几乎同时起跳并同时到达最高点，两只长着薄茧的大手也同时抵住了下落中篮球的前后侧腹。
那一瞬间樱木看见流川眼里有什么闪了闪，下一秒，手中同自己笔直对抗的力量突然改变方向，朝右侧斜拉出去。球被流川不动声色地轻轻拨给了就近落位站好的安田，B组获得最先控球权。
樱木花道所在的A组采取湘北惯常使用的盯人战术，安田接到球后，发现宫城降低重心、紧贴自己驻扎在右手方，一双平时总是散漫不屑的死鱼眼凝聚起逼人的穿透力集中在他的腰部。
安田一下子慌了，因为从没在练习和比赛中针锋相对，他不知道这个仅比自己高出三公分、同属于湘北矮子集团的前不良少年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压迫力。
再加上宫城的弹跳和速度均强过自己一大截，他实在没有自信能在这家伙华丽的防守滑步下突破出围。
然而他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宫城僵硬的面部表情似乎并不是为了给对手施压，而是正尽力克制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情感。
终于，宫城再也憋不住了，朝樱木所在地大吼一声：“花道你这大笨蛋！”
场边观众集体晕厥。
有破绽！就在宫城张口的一刹那，身体出现摇晃，重心产生偏移，左右滑步也做了微小的停顿。安田瞅准这个契机，将球快速从胯下换到左手，右脚挤入左前方空地，顷刻过了宫城，一个低手传球将球抛给离自己较近的三井。
三井在三分线外不远处接到球，干脆利落地跨步急停，双手举过头顶，似乎开场便想来个三分跳投。
等石井好不容易克服身高差距所带来的压力、拼力跳起盖球时，三井迅速收手持在胸前，迈出一步，将球传给跳到球后便迅速空切篮下、背对篮框站定的流川。
流川用左肩顶住朝他气急败坏飞扑过来的樱木，向禁区大步跨出左腿，紧接着转身高高跳起，达到最高点时，右手腕轻轻一拨，一记漂亮的勾射，球进了！
比赛开始仅二十秒，三井助攻成功，比分2：0。B组领先。
突破在瞬间完成，收回持球的双手，如同刀一般从侧面斜插出去，面对不死心继续追上来的大白痴，起跳，身体收缩、伸展，像只巨大的弹簧，单手扣篮，砰！
樱木花道背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哔————”哨声吹响，彩子做出手势，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防守犯规，球算进，B组加罚两球！”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额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汗珠。
“流川枫！”宫城突然大吼一声，拼了命地冲向流川，硬邦邦的拳头狠狠砸在他万年面瘫的脸上。
流川抹了把鼻血，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走到一边止血去了。
“流川！”宫城又要冲上去，被几个队友合力制住，他扑啦啦地奋力挣扎，朝流川的背影喊，“流川你他妈的混蛋！刚才那一球根本没必要做得这么绝！你不是人！”
樱木身边围了一圈人，嘘寒问暖地关心他：没事吧？背怎么样？是不是又伤到了？要不要紧……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场边所有观众都惊呆了。晴子捂住嘴，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喃喃说：“流川，樱木……”
樱木的反常，就算是她也看出来了。
跟红发男生初遇的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穿着篮球馆布鞋一个轻松的跳跃，额头便撞到了篮板。正规的篮球架篮板下沿距地面2。9米，篮圈距地面3。05米，而樱木的身高不足一米九，这么算起来，他的绝对弹跳高度至少在110厘米以上。
只要是对篮球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NBA顶级巨星迈克尔乔丹绝对弹跳122厘米，其他篮球明星的高度大多在110到120厘米之间。而正常情况下的普通人，60厘米的弹跳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樱木花道，这个红头发的不良少年，他在只有15岁、从没打过篮球的时候，便具备了超越亚洲人水准、同国际巨星等高的惊人素质！这一点，就算是流川枫也无法比肩吧！
那时她就想：樱木，未来的一天，你会翱翔在怎样的天空中……
然而今天的练习赛，一开场红发男生的那个跳球实在不尽如人意，其后的比赛里，他在进攻速度和抢篮板球高度上明显逊色于从前，先后六次尝试进球，竟然全部使用上篮和跳投，一次也没有扣篮的打算……
虽然对于一般人来说，樱木在这场比赛中所表现出来的身体素质也算相当厉害了，但只要是曾经看过他在IH赛上传奇表演的人，都难免会失望，继而感到害怕吧。
怕自己眼睁睁看着一个天才的陨落……
樱木……晴子泪流满面，抑制不住哽咽。樱木，你忘了么？忘了灌篮，忘了将球放入篮框一瞬间的心情么？忘了那飞翔的感觉……
“樱木花道。”一直默默坐在身旁的安西教练突然开口了，“没有任何人是完美的。就算是铁人，在追求梦想的旅途中也会遇到挫折。”
“他的障碍，正是他本人。他同另一个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存在的樱木花道相遇了。他们迟早会交锋，只是早晚的问题，我庆幸他们在此时相遇。因为再晚一点，就没有时间能经得起损耗。”
混乱中，彩子慢慢跑到场边，询问安西是否应该停止比赛。
“不，”安西说，“继续下去。如果可能的话，再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不行，就再加四十分钟……”
“外表最坚强的人，往往也最脆弱。一切都在此刻，如果此刻他无法爬起来，恐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9】重生的火鸟，天才归来
周围一片漆黑，空旷的雾气里不停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会变成一场梦，一场梦……我是天才，天才……我是天才么……背部，又受伤了？脊椎是不是断了……有点疼，但又不是很疼……难道又要回到那个讨厌的地方……只有一个月了，一个月……大猩猩，要完成你的心愿……天才……
恍惚中，他回忆起了那段复健的时光。
不情不愿住进病房的第一天，樱木曾经问佐藤医生：“大婶，天才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啦？”
佐藤医生笑了笑：“什么时候能康复，取决于你的这里。”她将一只手捏成拳头，抵住樱木左胸、靠近心脏的地方。
红发男孩一愣。
佐藤医生继续说：“你这种伤，在日本复健界并不少见。最成功的一例，只用了20天便完全康复，而最失败的一例，整整过了十年后的今天，也没能痊愈。”
“樱木，”医生和蔼地看着他，“二十天，是一个底线，一个奇迹，一个不能再缩短的周期。而这二十天以外那些日子的长短，全部在于病人的意志和信念，以及对康复本身的强烈渴望。”
“你的心告诉你：我能用二十天治愈。那么就是二十天。你的心若是说：我有的是时间，一年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治愈呢。那么就是一年。”
“樱木，你呢，你的渴望是什么？”
“哈哈。”红发男生笑了，“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是让我不停重复那句话啊。”
“我可是天才！”
二十天后，樱木刚做完每隔几日例行的康复测试便冲进佐藤医生的办公室：“大婶！我能走了吧！我能打篮球了吧！”
医生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不行。”
樱木又是一愣：“什么啊，天才完全没事了！”
佐藤医生说：“你的身体也许真的没事了，但你的精神还不能跟上机能的步伐。你的心底仍存有疑惑，它在焦虑：我真的做到了么？二十天，这是真的么？实在是难以置信啊。”
注意到红发男生仿佛被羞辱了一般通红的脸和几次张嘴欲辩解的神情，佐藤医生笑了：“不要生气，我并没有怀疑天才顽强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只是很多微妙的事情连当事人本身也无法察觉。那些细小的不安因素潜伏在最深的底层，一旦出现诱因，就会像蝴蝶效应一般席卷摧毁整个机体。我是经验丰富的医生，有时候，我比病人更了解他们隐秘的内心世界。”
一个月后，樱木打好包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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