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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云覆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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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红玉擂鼓战金山
正文 2 红玉擂鼓战金山
2 红玉擂鼓战金山 船舱外喊声震天中夹杂着一阵阵惊心动魄的鼓声、炮声。
那鼓声节奏鲜明时歇时停,岳云拉了兰儿在舱里等得好生焦急,也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状况。
“兰儿,你在舱里哪里也不要去,哥哥出去看看。”云儿扮个鬼脸哄着兰儿,兰儿却拉紧了岳云的衣襟不放手。
岳云被她纠缠不过,只有带了兰儿一起往外跑,却被迎面来的几个士兵呼喝说:“快躲回舱里去,小心乱箭。”
岳云哪里肯听,拉了兰儿来到船舷。
放眼望去,只见一江密密麻麻的敌舰扑过来,一阵鼓声伴随几声炮响惊天动地,扑簌簌的万箭如雨发,金兵哭爹喊娘的跌入水中,兵船打得七零八落。
就见宋军的战船进退有序,分明是听着鼓点的指挥行动。
岳云好奇的四处张望,兰儿却惊叫着指了夜空说:“云哥哥,娘在月亮上呢。”
湛蓝的夜幕繁星万点,就如洒在长江上的战船灯火。一轮皓月下,那高高的中营大桅竿楼橹上,号旗上挂起的灯球灿亮,映出一个月中嫦娥般窈窕的身影。只见她将鼓擂得如雷鸣一般,又如万马奔腾而至。白色的号旗翻飞,敌船向北,号旗也向北;敌船奔南,号旗指南。江面的宋军船舸就照着号旗截杀,随着战鼓声声几次逼退敌船,竟然一路赶着敌船飞奔。
岳云看得精彩,同冯虎扼腕感叹有幸目睹这场扬眉吐气的大战。天欲破晓时,已经能看到江面上泛起的血色和漂着的番兵死尸,番兵溺死杀伤的不计其数。
岳云这才恍悟兰儿已经不在身边,霎时间惊出一头冷汗,四处望去也不见兰儿的身影,心想莫不是兰儿出事了?拔腿就要奔回舱内寻找,忽然发现兰儿竟然如只小猫般蜷缩在他脚下靠了船板睡着了。弯弯的睫毛,小巧的红唇,脸颊还微微泛红。
岳云一阵愧疚,想干娘上战场前将兰儿妹妹托付给他,是何等的信任。他只顾了玩耍,却将兰儿妹妹忘在了脑后,这若是爹爹知道了,怕又要是一顿箠楚。想到这里,压放低声唤醒了兰儿回舱去睡。
兰儿揉揉惺松的睡眼,云梯上梁红玉已经轻扭细腰,莲步轻勾的姗姗下来,一身香汗湿了铠甲。
“娘~”岳云同兰儿异口同声的呼唤,那声音里满是对这位巾帼英雄的崇敬。
“云儿、兰儿,饿了吧?娘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梁红玉一改在桅楼上威风凛凛的女将军风采,慈母般的轻声柔气的抚弄着两个孩子。
得胜回营的宋军都大声嚷着金兀术被赶进了黄天荡死港,怕是彻底的进了宋军的口袋。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大元帅韩世忠率领部将和两位公子威风八面的得胜归来。
梁红玉一脸温和的笑,迎上去服了一礼说:“元帅辛苦了。”
“啊,有劳夫人了。”韩世忠嘴里谦和,面容上已经掩饰不住神采飞扬。“尚德,吩咐下去,本帅明晚犒劳三军,去建康府请秦淮的名妓来弹唱助兴。”
梁红玉若有深意的看了丈夫淡然浅笑,韩世忠才稍做迟疑的笑笑说:“夫人也好久没见玉娘妹子了,建康虽然金兵疏于把守,怕也不安全,不如接来镇江安置了,也免得夫人劳心惦念。”
听说秦淮第一名妓柳玉娘要来庆功宴上助兴,众将都眼睛发亮窃窃私语。
官府摆宴请妓女助兴是当时的风俗,士大夫家设宴如果没有美女添光,都会被人嗤笑寒酸。而这柳玉娘可是韩元帅夫人梁红玉从良前的小姐妹,如今是红遍江南。
岳云却忽闪了明亮的眼睛,暗自抠着手掌,小嘴微嘟了起来。
韩世忠夫妇急于乘胜布兵,匆忙修书一封交给岳云,又令二公子韩彦直去送岳云离开。
临行时,梁红玉为岳云装了几块儿点心在路上充饥,又强命他带上几罐当地著名的百花酿酒和新从江里打的鲥鱼,权当是孝敬岳飞老母的新鲜物。
岳云推辞不过,拜别了韩世忠带上小伙伴冯虎一路快马回营。
宜兴岳飞的大营里,见了岳云和冯虎平安归来,童子军的小伙伴们都围了他们欢呼雀跃。
岳云和冯虎手舞足蹈的给小伙伴们讲着韩世忠的水军如何威风八面的将金兵赶到了黄天荡死港的那场大战,一边疾步向中军大营去给父帅缴令复命。
立正帐外,岳云整整衣衫,捋捋耳后垂到肩下的两缕乌发,正要报门而入,帘子一挑六叔岳翻正从里面出来。
“云儿,你回来了?害得六叔和你奶奶担心了一夜。”
岳翻忙引了岳云进帐复命。
中军帐里,大元帅岳飞正和张宪和王贵两位将军商议军情,见岳云回来,就推开手中的事直起身,不自觉中沉肃了脸问:“交给你的差事可做好了?”
岳云恭敬的答道:“回父帅,信送到了韩元帅手中,韩元帅的回信在这里。”
岳云小心察看父亲的神色,又偷眼看了看六叔岳翻,略松了口气脸上绽开迷人的笑靥:“爹爹,干娘她~”
“嗯?”岳飞拖长的声音从鼻子里发出,岳云立刻敛了笑,小心的跪回到地上,心扑扑乱跳,小鹿般的眸子挑眼偷窥了父亲的表情。
“岳云,韩元帅夸你大智大勇,夜擒金兀术手下的大将雪里赤,可有此事?”
爹爹平日就是夸他,脸上也是难得有笑意,这点云儿早就摸透了。见韩干爹果然为他在爹爹面前美言表功,岳云一扬脸,得意的神色飞上眉梢高声答道:“回元帅,岳云在银山下巧遇金兀术,就和冯虎解了根裤腰带,把那厮从马上伴飞了。只可惜抓了个假的,若不是苏伯伯喊是黑衣黑马的是金兀术,或许孩儿绊掉第一匹马,就将真兀术擒获了。”
岳飞嘴角掠过丝冷笑,儿子年幼却争强好胜,这个他是知道的。于是探身追问:“岳云,本帅问你。你从宜兴去镇江韩元帅大营,却去了银山为何?”
一句话问得岳云目瞪口呆,舌头打了结般说不出话,求救的目光哀哀的看着一旁的六叔岳翻。反是逗得一旁的张宪笑了出声:“云儿呀,知道这姜是老的辣了吧?你爹不能白让金兵叫了这些年的‘岳爷爷’。”
岳云支吾不语,去镇江的路上根本不可能路过银山,只不过他应了六叔所托,改道半顺路的去给玉娘姑姑送了封信。可也不能对爹爹实说,违抗军令且不说,就是违抗了爹爹的命令,怕爹爹也不会轻饶了他和六叔。
3 英雄气照儿女情
正文 3 英雄气照儿女情
3 英雄气照儿女情 岳云眼珠一转,心中暗笑,脸上却认真的说:“回父帅,是孩儿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被金兵打伤的老婆婆祖孙二人,云儿和冯虎用马驮了她们一程去银山。”
貌似糊弄得过的籍口,其实护送老婆婆是真,不过去银山反是杜撰的。
岳云相信冯虎兄弟同他已经足够的默契,不用串供就能守口如瓶,心里不由窃笑。
岳飞也不多问,只对岳翻吩咐说:“你起草封书信回韩元帅。就说,岳云不过是个孩子,饶幸立功不过是歪打误撞。若不是韩元帅巧布大军天罗地网的擒了番将,也不会令云儿有机会贪天之功。这上表朝廷为云儿请功,千万不必。另外,韩夫人送来的特产,岳飞代老母谢过了。”
岳云兴奋的奔出父亲的大帐后,如释重负,长长喘了口气,看了随后出来的六叔悻悻的说:“六叔,给云儿买果子吃,云儿没把六叔招供出来。”
话音未落,脑袋后就吃了记暴栗:“你小子,逞能!多悬呀!”
傍晚,岳飞依旧来到母亲房间,见六弟正为母亲洗脚。
自从他从军后就无暇照顾老母,在相州的母亲就在逃难的颠沛流离中染了腿病。夜里经常疼得睡不着,总要捶腿。岳飞派人千辛万苦的寻找到老母和孩子们,接到宜兴军营,岳飞就尽孝道的天天为母亲泡脚揉腿。
可今天六弟却是先他一步来伺候母亲。
“你今天倒是勤快。”岳飞笑骂一声,六弟岳翻抬起眼喊了声:“五哥”。眼睛却是红红的。
岳飞心里暗骂,母亲就他和六弟两个孩子,平日对六弟难免的骄纵。如今六弟居然胆大包天的同一个秦淮歌妓牵扯不清,还口口声声的要娶那女子进门。今日云儿虽然言辞闪烁,但云儿为何去了银山?银山是通往建康的必经之道,平日云儿没少利用送信之便帮他六叔当“鸿雁”去传书。这回不问就知道这叔侄玩的什么把戏。不过饭后教训了六弟几句,他就恃宠而骄的来搬兵找母亲。
“五哥儿,”岳太夫人唤着岳飞的乳名:“翻儿有不是的地方,你好好对他讲,娘就你们兄弟二人了,只想看你们和和睦睦就开心。”
母亲的话,岳飞听得心里不痛快。想是弟弟定然还没敢把他喜欢上歌妓的事让母亲知道,不然母亲还哪里能如此和颜悦色?
安顿母亲躺下,岳飞拉了岳翻低声喝道:“走,后园练枪去。”
岳翻几乎是被哥哥推拽出门,知道兄长定然是在找机会修整他。
看了脸色阴沉的兄长,岳翻当然知道兄长这句话的含义。练枪无非是个籍口,多半是趁了母亲不备借机名正言顺的教训他。
来到后园练功的空场,岳翻纵身跳上早晚练功的梅花桩,不等岳飞发话就扎了马步立桩。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了,岳飞只是用竹枪坯不时敲着岳翻的小腿喝斥:“立稳!”便没别的话。
兄弟二人无语的冷战,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岳翻知道兄长正在酝酿着如何拾掇他这个家门逆子。自从他对兄长坦言相告了要娶玉娘当妻子的决心,兄长就固执的反对。全然不顾他同玉娘历尽艰辛,颠沛流离总算乱世重逢,如何也割舍不了这段情缘。想到玉娘那哀怨的眼神,岳翻的心也就坚忍下来。
岳飞纵身跃上木桩,襟带飘飘的立在岳翻面前,明明是要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可是服气?你自死了这条歪心,从今收敛了心思只在抗金杀敌上,儿女情长的事情少去沾惹,更不要提及风月。再若违逆家训,家法难容!”
岳翻抬眼看了兄长,又侧过头去:“五哥若猜是兄弟屈服了,就大错了。岳翻非是玉娘不娶,抗金也不该耽误要娶妻生子吧?凭忒个岳翻就不能,就因为是太尉的兄弟?”
岳飞一时语塞,想兄弟如今愈发的放肆,从来未敢如此出言无状,今天竟然为了个风尘女子顶撞他,不由怒从心生,喝斥道:“谁个不许你娶妻生子。只是岳家虽不是名门世家,却也家风清肃,焉能娶个风尘女子入门?再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爹爹早去,长兄当父,为兄自然说得算数。”岳飞顿了顿又说:“为兄如何不知你对那女子用情之深?怕是这些时日你屡屡请缨出战就是为了贸然立功,好去娶那柳玉娘吧?”
岳翻更是不服,心想大哥年纪未到而立,却总在人前装出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出的话总是教训人的口气。岳翻嘴角掠过嘲弄,顶撞说:“风尘女子又如何?韩夫人梁红玉也是昔日名妓,庆功宴上慧眼识英雄委身于韩元帅,卑贱出身却也不妨碍她杀敌报国,擂鼓战金山传为佳话。更何况而今大宋还有何颜面谈什么贞洁?怕当今皇帝的亲娘姐妹都在番邦为奴为妓,人尽可夫,凭什么去约束大宋子民。上行下效,更何况玉娘不过误入风尘、卖唱为生,保着完璧无瑕之身。”
“放肆!”岳飞闻听弟弟言语过激,手中的枪坯迅猛的朝二弟腿上抽来。因为是练武,岳翻也毫不示弱的在梅花桩间躲闪腾挪,步伐轻稳的跳跃。任兄长手中枪坯刺、打、挑、拦,点点绕了他的腿下不放,岳翻只是使劲毕生的功夫熟练的躲闪。
“爹爹,六叔。”岳云温习过文章跑来练功,一进小院就见到眼前的情景。
岳飞手中的枪越扎越密,果然有些火起。岳翻思量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头儿,不免慨叹一声,忽然立住了步子不动,眼见岳飞手中那枪坯收不住手般劈向他大腿,却在离他一寸许处停住。
“为何不躲了?”岳飞沉了脸问,怒气未消。
岳翻无奈的笑笑,看了眼地上的云儿说:“总要给兄长留个下桩的机会不是?”
发生的一切都没能逃过小云儿的眼睛,却又故作糊涂的跳上梅花桩,扎了马步说:“六叔,云儿陪六叔一起练。”
云儿就是个鬼灵精,岳飞心里笑骂,摇摇头余光却猛然间发现女儿安娘在垂花门边静静立着,悄无声息的默默注视他。
4 就中更有痴儿女
正文 4 就中更有痴儿女
4 就中更有痴儿女 “安娘,”岳飞忙跳下桩过去问:“怎么不去歇着,跑来看六叔和你哥哥练功吗?
安娘只是望着父亲不说话,转身静静的走开。
岳飞心里一阵隐痛,自从那次意外,安娘就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是当初骑在他脖子上叽叽喳喳如小雀儿一般问个不停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岳飞还记得那是在去年,安娘随了一家老小来到宜兴军营同他重逢时,尽管逃难岁月令她小小年纪失去了生母,七岁的小姑娘却还总是亲昵的搂了他这个爹的腰撒娇耍赖。
及至岳飞续娶了现在的夫人李娃,安娘起初略显不安,但见了和蔼可亲的新母亲,也是乖巧的叫娘。
为此岳飞还颇感欣慰,前妻的意外,毕竟没给三个孩子心里留下过多的阴影。
直到那一天,安娘偷偷的牵了他的衣襟凑到他耳边轻声抱怨说:“爹爹,哥哥的冬衣比母亲的薄。”
岳飞心里生出不快。续娶这个妻子前就曾担心过会发生后妻虐待前妻孩子的事,难道真的难以避免?
岳飞信步来到书房,潮冷的房间里云儿正在跺了脚搓着小手研磨练字。岳飞拉过云儿捏捏他身上的袄,似乎略显单薄,心想难怪这孩子要借妹妹的口来告后母的状。岳飞来到上房,将伺候母亲的妻子李娃拉到屋里,捏了把李娃身上厚重的冬服问:“云儿的冬衣为什么薄?”
李娃一脸的尴尬,随即说:“我这就去给他蓄补些。”
岳飞一时怒火中烧,喝骂道:“媒人说你出了名的贤惠大度,所以岳某才娶了你,你口口生生说会待三个孩子如己出,如何要效仿闵子骞的恶毒继母生出这些故事来?”
母亲闻讯赶来呵斥:“五哥儿,你混说些什么?媳妇为了云儿穿得暖些过冬,将她娘家陪嫁给她做冬衣的十两清水好棉都给云儿兄妹做冬衣了,她自己还是穿的夹褙。”
李娃眼里噙泪,却笑容满面说:“棉衣能抗寒,只是宜兴的冬天比相州潮冷,新棉没几日都略显单薄。我这就拆件旧衣服掏些棉出来蓄给云儿。”
一阵窘迫,岳飞竟没想到是自己冤枉了贤惠的妻子,也没想到是被他平日疼爱信任的儿子作弄了。
可恼的是云儿小小年纪搬弄是非不算,反借了妹妹的口倾诉不满。
岳飞盛怒下冲到书房,将云儿抱坐在桌案上,正色的问云儿:“你可知道二十四孝里《闵子骞…鞭打芦花》的故事?”
云儿点点头。
“说来听听。”
云儿忽闪了眼睛看着父亲,揣测着爹爹的心思说:“闵子骞的继母对他不好,冬天继母给自己生的儿子们穿棉做的冬衣,却用厚厚的芦花给闵子骞做冬衣。闵子骞为父亲牵马出门时冻得浑身颤抖,父亲看他冬衣厚厚的,就怀疑他在偷懒,用鞭子打他,打得衣服破了,芦花飞满天,父亲才发现是冤枉他了。”
岳飞面露冷笑逼问:“后来呢?”
“后来闵子骞的爹爹生气了,要休了恶毒的继母。闵子骞就跪求父亲说,如果赶走了继母,继母和弟弟们都要受冻;如今他虽然委屈,那只是他一个人受冻。”岳云的眼睛凝视着父亲。
“云儿,如果继母是好人,只是闵子骞在搬弄是非,这又该如何处置?”
云儿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父亲,茫然的摇摇头。
聪明过人是云儿长处,哪个做父母的不为有个聪明睿智如此的孩儿欣慰?可聪明也是云儿的短处,正因为如此云儿才总在暗暗耍些大人都难以斟透的小花招作弄人取巧。
岳飞按翻云儿就打。云儿一挨打总习惯了死死抓住爹爹的腰带,小鹿般水汪汪的大眼乞怜的看着父亲。
岳飞现在还记得云儿那可怜的眼神,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只是委屈的嘴角轻撇。女儿安娘跑过来抓了他的衣襟哭得嗓音沙哑。新娶的妻子李娃拼命的捶门,终于挑开门闩冲进来,这才把被打得皮肉青紫的云儿救下,安娘就紧紧的抱着哥哥哭了不松手。
夜里,两个孩子都是高热不退,岳飞和妻子守了云儿和安娘无限感叹。
李娃说:“哪有个孩子轻易忘记亲娘的,过些时候就好了。既然嫁到岳家,就是岳家的人。姐姐留下的三个孩子,就是奴家的骨血。孩子们不亲我,是我这娘做得有不到的地方。”
安娘病好了后,竟然失声说不出话,天天坐在角落里发呆,不然就紧紧的抱住哥哥的腰沉默不语。老家人岳安说:“小姐怕是内疚得急火攻心了。出事的那天早上,小姐在书房给大公子搓手,不停的问‘哥哥是冷吗?’”
有时候,岳飞见到云儿搂了安娘轻声抚慰说:“傻妹妹,哥哥不疼,你别怕。哥哥也不冷,你不用对爹爹去讲。”
云儿受了冤屈倒是风吹云烟散般的无事,只是安娘能开口讲话后,愈发沉默了。
一次岳飞回房同妻子讲话,过了好久才忽然间发现安娘竟然坐在一边静静的刺绣,安静得竟然如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女儿同他偶尔的交流就是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身上不说话,然后就默默的离开,问她什么都是沉默。
如今看了安娘远去,心里不免又是阵酸涩。想自己自经离乱,提兵抗金,大大小小的战役打过无数,却是疏冷了家眷儿女。且不说这小云儿十二岁就随他在军营辗转,就连对女儿也是颇感亏欠。
看了兄长对着夜色里远去的小安娘的身影发呆,岳翻凑过来低声说:“五哥,你前些天又屈打云儿了。误摔小侄儿到地上,是雷儿不小心失手。云儿不过是在替弟弟顶罪,这个安娘最清楚。”
没娘的孩子懂事得早些,岳飞今天是相信了。雷儿是前妻留下的幼子,是云儿和安娘的小弟弟,今年五岁了。作为父亲,他平日一直教育孩子们,要对自己的行为和过失负责。怕是误摔了新出生的小弟弟,云儿怕雷儿挨打,才毅然出来领了罪责。想想云儿不过是个孩子竟然知道了用瘦小的身躯去保护弟弟妹妹,岳飞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再回头望向云儿,云儿已经从梅花桩下来,开始抡了他那对儿铜锤练功,一对锤使得上下翻飞般熟练。
儿子生来有股蛮力,别看身体清瘦,却力气大得能擘开雕弓。更难得的是儿子有着武将的素质,又有着天赋般的睿智,这更令他对这个孩子有着无限的期许。
云儿在相州老家的那几年,据说老太太为云儿请了个当年梁山泊下来的高手教授武艺,因为这武学十八般兵器都是触类旁通,所以云儿学过一阵双枪后,就执意嫌那兵器轻巧不过瘾,对铜锤充满兴趣。
岳飞凝视着脱了上衣赤膊练锤的儿子,踱步向前观望片刻,轻巧用脚尖一挑,将地上的枪坯勾起。抖枪喊了声:“云儿,看枪!”
枪头一抖直刺云儿的小腿,云儿欣喜的一笑,一跃闪开喊了声:“看家伙!”舞起双锤迎战。
父子大战在一起,云儿见爹爹今天开心同他过招也是兴致盎然的招架。
见月色下这对儿父子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在交融,岳翻释然的走开。
【陌言陌语】
觉得岳雷误摔小三儿的故事放到前面有利于剧情,不得已把岳霖的生日提前了半年多。
5 秦淮烟花随流水
正文 5 秦淮烟花随流水
5 秦淮烟花随流水 十里秦淮河,烟花随流水,波光入影醉,浪子拥得美人归。
留香楼内琵琶声声绕梁,玉笛清幽悦耳。
院内“碧水步莲花”水景戏台上,一汪春水上几朵雕琢精致的芙蓉石王莲瓣上,一位淡粉纱衣的歌舞妓正在翩跹起舞。薄透的轻衫,蝉翼般的纱笼,娇娜的身姿,柔软的细腰,漫入飞天下凡。
管弦声骤然急促,猛然间水面烟花喷艳,将水中荷花台照得澈如明昼。就见荷花台下荷叶见伴舞的绿裳女子花枝摇曳般牵了手众星拱月般拥了莲台婆娑快舞,荷花台上那粉裳女子踏了渐渐急促的管弦声声迅速在莲心上打着旋,一身的璎珞环佩伴了罗衣广带纷飞,脚踏在荷花心上步步响起咚咚的节律鲜明的鼓点。
漫天忽落下桃花雨,瓣瓣馨香笼罩水面荷花上的“仙子”,台下的显贵公子们传来阵阵喝彩,看得目瞪口呆投来艳羡的目光。
悠扬的笛声响起,柳玉娘放缓舞步,移步到一叶莲舟上,一个卧鱼身姿如一朵睡莲般在点点星光的水面上乘了笛声远去,侧卧的身子,眼光却遛遛的洒落在看官身上,勾魂夺魄般的让那些客人垂涎三尺。
直到那帘舟消失在夜色里,众人仍为回过神来。
灯光乍亮,换上了一个青衫柔媚的小女子坐在莲台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轻拢慢捻。
压轴戏过,台下开始恢复嬉笑逗闹。
“秦淮第一名妓柳玉娘,果然是名不虚传呀。”座中一位紫衣公子举着溢彩流光的酒杯自满自饮了一杯感叹。“可也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呀。”
“折枝?谁敢折?这也便是金兵占了建康府。不然谁不知道韩元帅是柳玉娘的座上宾呀。”
“胡谈!那梁红玉当年可也是绝色的名妓,如今是韩世忠夫人。”
“这就不能皇娥女英共侍一夫呀?”
“就是玉娘姑娘肯委屈,那梁美人也要答应呀。怕这韩大人也怕河东狮吼吧?”一阵哄笑声响起。
“看你们这没见识的鸟样儿,一个歌妓就令尔等魂不守舍。老子去年在上京,就连那皇帝的老婆女儿,我都尝过了滋味。”一个胖商人自鸣得意的说。
“做梦去吧~”又一阵哄笑。
“骗你是乌龟!”胖商人不服说:“我去年去金邦跑皮货,花了一锭赤金同那柔福帝姬和陈婉容共赴云雨巫山了。”说罢一阵狂笑:“只要有钱,凭谁去了金邦都能去睡那些帝姬妃嫔。金枝玉叶呀,那真是肌肤如玉,那个真是~~”
“快说说,快说说~~”立时围过一堆人,冷落了荷花台上那弹琵琶的美人,仿佛柳玉娘之后,这胖商人高谈阔论的《塞北嫖帝姬》反成了压轴戏,连伺候在一旁的茶壶龟公都驻足细听,不时爆出阵阵浪笑淫语和明知故问。
胖商人正说得吐沫飞溅兴致勃勃,忽见眼前一个东西打下,“啪”的一声砸倒桌上酒盅,骇得众人仰头向楼廊望去。就在这一瞬间,一桶泔水泼了下来,众人哎呦惊叫了四散而逃,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胖商人躲闪不及,那泔水端端的都淋头而下,臭气熏天,腌臜不堪。
“什么人!”护院家丁抬眼看去,就见一个瘦小的背影一闪就不见了。
台下一片狼籍,人跑桌掀,一队家丁匆忙的跑上楼去捉拿闹事的人。
云馨阁内,玉娘换上一身白色罗衣,外罩一件滚着浅蓝色花边的褙子,守了菱花镜在补妆。
卢定忠从屏风后轻轻绕出,来到玉娘身边,望着玉娘那美若晨花的容颜没作声。
玉娘没有回头,只看了镜子用樱唇轻抿红纸补妆,淡笑了问:“今天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老鸨子忙了数钱,哪里注意到我。”卢定忠凑近些说:“昨天那岳老六又给你来信了?怕一开头又是‘玉娘卿卿见书如晤’吧?”
见玉娘不屑的笑着整理云鬓,卢定忠奈不住性子问:“玉娘,玉娘你好好想想。那岳老六是家世好,可他哥哥岳飞能让他娶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吗?表妹,表哥等你了这么多年,你倒是说句真心话,你是如何做打算的?”
玉娘轻抿了樱唇笑笑,只将岳翻的信放到蜡烛上烧了。
卢定忠目露欣喜,一把搂过玉娘高兴的说:“表哥就知道玉娘是不会负我的。”
玉娘推开他说:“玉娘不会接纳他,也不见得就能接纳你。人家都说老鸨爱钱姐儿爱俏,你有什么?他岳翻可是什么都有。”
卢定忠落寞的说:“我知道,没钱就不能为你赎身出来,说什么都是没用。可岳老六也不见得就能赎你,谁不知道他哥哥是个厉害货色。偏这岳老六也是见了他哥像老鼠见猫一般,他就是有这份贼心娶你,怕也没那份贼胆迎你进门。你去打听打听,宜兴的百姓都要把岳飞捧成神了,金兵都害怕的喊他‘岳爷爷’。你真若摊上这么位大伯,怕也少不了看脸色。”
柳玉娘仍只是浅笑,静静的坐在一旁拨弄起琵琶,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卢定忠闭了嘴。
“玉娘,我若是真有办法赎了你出来,你肯随表哥走吗?”
柳玉娘飞眼瞟了他说:“痴人说梦。”
“我是说如果~~”
忽然门外一阵喧哗,玉娘慌忙打发表哥卢定忠躲去屏风后面,就见门一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进来,一句话不说如只小老鼠般嗖的钻进床下。
“月儿,你又惹事了吗?”玉娘无奈的对床下问,不多时门口就跑过一队护院。
“出什么事了?”玉娘问刚进门的丫头小罗,小罗笑得直不起腰,偷声说:“不知道是哪个促狭鬼,从楼上泼了桶泔水下去,足填到那左五爷的嘴里。”
玉娘又气又笑,拉长声音说:“怕若是被妈妈抓到了,要打板子了。”
话音才落,门一开,进来两个少年,笑吟吟的喊着:“玉姑姑。”
玉娘一惊,却见是岳翻的侄儿岳云,忙拉过他问:“云儿,姑姑不是嘱咐你说不要再来了吗?建康城虽然金兵的大军撤去,但城里还是有金兵把守。兵荒马乱,你一个小孩子这么往返多危险。你去对你六叔讲,单他差你来送信这点,姑姑便不屑去睬他。”
“玉姑姑,是爹爹派云儿到建康城外公干,云儿顺便帮六叔当回信鸽。再说云儿也想玉姑姑。”
“啐!昨天刚走,今天就又回来了。”
“一天不见就想。”云儿笑了说,调皮的样子,讲一封信递给玉娘:“六叔嘱咐说,玉姑姑一定要看,务必给他的准信。六叔说,如果玉姑姑答应,他就来迎玉姑姑去宜兴。”
玉娘拈起桌上的几块儿糕点用帕子包给岳云说:“去对你六叔讲,不要混闹了。再者建康不是你一个孩子久留之地,快回去吧。”
深入虎穴,不带兵刃,这若是被金兵抓住拿了他岳大将军的儿子去要挟,怕真是麻烦了。
“玉娘,玉娘,快来看,谁来请你去赴宴了~~”老鸨子的声音由远而近,伴随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别是金兵。”玉娘小心的说,忙欲推了岳云藏在屏风后,又一想卢定忠在那里,就推了岳云藏在床栏后的纱幔里。
“玉姨,彦直给玉姨见礼。”岳云在床幔后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吓得双腿打颤。
怎么会同韩彦直在这里撞上?韩二哥这个快嘴雀,若是被他知道了来留香楼,定然传得谁都知道。这若是传到爹爹耳朵里,怕又要吃顿竹笋扁肉了。
就听韩彦直说:“我娘说,明晚宴请前日立功的将领,要请姨娘去助兴。”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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