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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与偏见]初次印象-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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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邀她跳舞。

夏洛蒂欣然应邀。

跳舞进行中。细心的夏洛蒂发现自己的舞伴不断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先生如此缺乏决断,夏洛蒂暗暗纳罕。如此反复几次,那位还没怎么样,她倒跟着快要憋死了,忍无可忍之下,她开始试着鼓励他:“达西先生,您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问,我很乐意效劳。”

先生受到鼓舞,最后仿佛终于下了决心,略微艰难地问出刚刚在心里反复琢磨的一句话:“卢卡斯小姐,女人通常是不是通常都喜欢听到男人称赞她的美貌?”

夏洛蒂一怔。

这……

叫这位先生觉得难以启齿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而且,他还是用一种郑重其事的态度问出来的……

“达西先生,”她忍着笑,认认真真地回答,“您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而请我跳舞,那就太遗憾啦!我虽然也是女人,但长得可不漂亮,更没机会听男人称赞我的美貌,自然也无从知晓当时的心情了。”

达西的脸上立刻露出歉色,夹杂着几分尴尬。

“抱歉,我收回我的问题。”他诚恳地道歉,“希望这没影响到您与我跳舞的心情。事实上,和您跳舞,我觉得是一种非常愉快的经历。”

“那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不像别的小姐那样对您有过多想法,所以您对着我的时候,自然就舒坦啦!”

夏洛蒂继续不依不饶。

他眼中的歉意和尴尬更浓了。就在他要开口第二次为自己的不恰当言辞道歉时,夏洛蒂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今天开始,谁要是跟她说达西先生高傲又不近人情的话,她绝对不敢苟同。

不知道这位先生在处置完日常事务后的生活状态到底如何,也不知他的兴趣和爱好。反正从刚才寥寥数语的表现看,他完全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女人说话,至于说到揣摩女人心思好讨对方欢心,更是无从谈起,——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达西先生,倒让她想起了威克姆。和那位八面玲珑的先生相比,单从面对女人时的表现来说,眼前的这位,简直像从中世纪某座古堡里走出来的领主——因为孤高所以矜持,虽然矜持,却又不失赤子之心。

“达西先生,您不必道歉啦,我只是玩笑而已,”她笑着主动替他解围,“关于您的那个问题,虽然我没有过亲身体验,但我也是女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只要是女人,一定喜欢男人称赞自己的美貌,倘若那个男人还是她心仪的对象,那就更锦上添花了。”

达西先生闭上了嘴。

舞曲声止的时候,他朝夏洛蒂致谢,“卢卡斯小姐,谢谢您与我共舞,也谢谢您的解答。您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他的本意是由衷地感谢她,但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前却闪现出另一双眼睛,笑意盈盈地望着另一个赞美她漂亮的男人——上帝可以作证,他绝不是有意探听别人的隐秘,只是刚才留意到她起身后独自急匆匆地往前赶去,一时忍不住跟了上去而已……

达西先生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失落。

“再次感谢,卢卡斯小姐,祝您愉快。”

他简短地总结一句后,立刻转身离开。

夏洛蒂望着这位先生匆忙离去的背影。

——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要发生了?

她饶有兴味地思忖道。

————

完美的结婚仪式落幕,亲爱的简和丈夫宾利先生一起被一辆豪华的双驷马车载着去往蜜月的路上。他们有钱又有闲,按照宾利先生的计划,将花费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游完包括伊斯顿、普尔、怀特岛、布莱顿等在内的所有南方滨海度假地,好好享受一番两个人的世界。

幸福的新娘在贝内特太太和几个妹妹充满艳羡和祝福的目光里动身出发了。

热闹一旦过后,平常的日子就显得更加平淡。简走后没几天,贝内特太太就开始嚷无聊,恨不得把伊丽莎白跟着立刻嫁出去,而莉迪亚的问题也随之不可避免地要去面对。

大约受那场盛大婚礼的影响,这么些天过去,莉迪亚不但没幡然悔悟,反而变得更加伤心。无论家人怎么劝说,她一律用哭闹来应对,甚至指责伊丽莎白是破坏自己幸福的罪魁祸首。

“哦天哪,本来我这会儿已经在谢佩岛和我的普拉特高高兴兴地在一起了,等回来后,他就会娶我,我们也会有这样一个婚礼。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亲爱的普拉特也被你们逼走了……”

她呜呜地哭,倒在床上痛不欲生,弄得贝内特太太心疼又混乱,贝内特先生头疼不已,玛丽无法静下心来练习自己的钢琴和文法,吉蒂每天都战战兢兢,一家人简直鸡飞狗跳,却又不敢叫别人知道半分,唯恐传出去闹笑话——但是几天之后,当发现莉迪亚试图翻窗逃出去好找她心爱的普拉特时,贝内特先生终于忍无可忍了。

当晚,他就宣布一个已经考虑数日的决定。

“我决定送莉迪亚去往罗斯特的维希修女院!”见太太露出惊骇表情,似乎要表示反对,贝内特先生立刻沉脸,用更加坚决的口气说道,“我经过慎重考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更改!”

罗斯特距离伦敦几十英里,那里有片风光秀丽的山谷,具有悠久历史的维希修女院就建在那里。据说,自从数百年前都绎王朝的某位王后在这里最终获得心灵洗礼后,这里开始接收上流社会女子避世短居,后渐渐衰败下去,而几十年前由一位伯爵夫人担任院长后,这里慢慢就演变成了类似贵族女子学校的地方。每年伦敦社交季开始前,许多第一次进入社交界的小姐们会被怀揣望女成凤梦想的家人送到这里进行礼仪和才艺的培训。——这里以*保护和严格要求而著称,尽管费用昂费,但仍挡不住趋之若鹜的脚步。

莉迪亚听说了这个可怕的消息后,简直快要撞墙——让她呆在那种地方,别说一年半载,几天都要她的命!

可惜,经受过上次教训后的贝内特先生心意已决,不管太太如何帮女儿求情,就是丝毫不为所动。

“啊——啊——这一定是莉齐的主意!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丫头,”哭得披头散发的莉迪亚直顿脚,“我恨死你了!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伊丽莎白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莉迪亚,恐怕要叫你失望了,”她绷着脸,“我会陪你一道过去,天天和你在一起,直到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否则,永远别想甩掉我!”

第32章 新的开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据上校的消息,民兵团至少还要驻两个月才走,而莉迪亚不可能被关在家里这么久,放出去的话,照她现在的状态,谁知道还会惹出什么麻烦?

“我倒没指望她真能学来什么礼仪,就当送她去个清净地方换个环境,倘若那里的谁能治治她的脾气,那就再好不过。只是连累你,莉齐,不得不放弃这么多的舞会和结交青年才俊的机会。”

贝内特先生当时对二女儿这么说,而伊丽莎白的回应则很简单:“能去学习如何做一个淑女,我很感兴趣。”

就这样,几天之后,贝内特家的两位小姐被送到了罗斯特的维希修女院。

很难相信,就在距离伦敦不过几十英里的地方,竟会有这样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山谷。山下是个叫罗恩的小村子,而修女院就建在半山腰地势平坦之处,树木环绕,风景优美。

这是一座典型哥特风格的古老建筑,一度曾衰败残破,经现任院长出资修缮后,古朴中不失气派,置身其中,立刻就感受到迎面扑来的庄严宗教气氛,站到阔大幽深的主堂里时,就连在路上还不停闹别扭的莉迪亚也终于收敛了脾气,略微好奇地左顾右盼。

等待片刻之后,院长霍克伯爵夫人出现了。

伯爵夫人五十多岁,穿一身黑沉沉的修女服,浅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耳后,面容清癯而目光宁静。她在几个修女的陪伴下从对面那道幽深走廊里过来时,莉迪亚定定望着,一动不动。

据说,伯爵夫人是个无儿无女的寡妇,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与皇室关系密切。在她四十岁的时候,她选择离开伦敦,带着属于自己的财产来到这里静修。照贝内特先生的说法,倘若不是交游广泛的加德纳舅舅拜托了一位认识的伦敦上流阶层人士,像他们这样门第的小姐,即便交纳得起昂费的费用,也未必能被允许进入这里学习。

等院长停下脚步,伊丽莎白立刻拉着莉迪亚稍稍向前,朝她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

“你就是来自赫特福德郡的贝内特小姐?”

伯爵夫人的语调听起来并无想象中的盛气凌人,跟她这个人差不多。倒是她边上的一个枯瘦中年修女看起来苛刻而严厉,脸孔透着病态的白,目光审视过伊丽莎白后,又落到莉迪亚身上,从她头上一蓬蓬金色的小卷发一直看到在路上不小心沾上点泥巴的裙摆。

莉迪亚缩缩脖子,慢慢挪到伊丽莎白身边,似乎想躲到她后面去。

伊丽莎白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后,应道:“是,您可以叫我伊丽莎白,这是我妹妹莉迪亚。您应该就是院长吧?”

伯爵夫人点了点头,对身边那个枯瘦修女说道:“玛莎,带她们去自己的房间,然后告诉她们每天要做的事。”

简短的见面就这样结束。目送院长离去的背影后,玛莎修女带着贝纳特家两位小姐去往她们的房间。

房间朴素而干净,推开窗户就能望见对面山谷的景色,伊丽莎白十分满意。

通过玛莎的口述,伊丽莎白很快就清楚了今后一段日子里自己和莉迪亚要做的事。

这里的日常生活完全按照严格的规程进行。她们可以继续穿自己的衣服,但必须包裹在修女服下。除了在规定的时间里祈祷、冥想、读书、学习拉丁文和各种礼仪和步态外,还安排唱歌、音乐、绘画、绣花、花艺、茶道等内容。除了每周有一个下午可以自行活动外,每天的日程安排得严谨而细致,当然,这个下午的自行活动也是有限制的,最多只允许在修女院附近走走而已。

这种时候,伊丽莎白的脑洞忽然就开到了原著里达西先生那位忠实羽翼宾利小姐关于才女的评判标准:精通音乐、唱歌、绘画、舞蹈以及现代语言,此外,仪表步态、嗓音语调、谈吐表情等等、等等。

很明显,这里就是一条专门生产标准才女的流水线。只是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从这条流水线下来后,到底会变成一件什么水准的成品?

“小姐们!你们记住,不管你们从前在家如何,到了这里,就必须遵守规矩,否则就要接受严厉惩罚!”

临时神游太虚的伊丽莎白被玛莎修女严厉的警告给扯了回来,急忙拉了莉迪亚一道微笑着表示记住了。

玛莎修女一离开,莉迪亚整个人就像被抽了脊梁骨似地倒在床上,绝望地嚷道:“天哪,这个玛莎修女看起来就像从墓地里刚刚爬出来的幽灵……”她又嫌恶地抖了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身边的修女服,欲哭无泪,“叫我穿这种衣服……哦,我的天哪……”

刚刚闭拢的门啪嗒一声被推开,玛莎修女的头气恼地探了进来。

“嚷什么?”

莉迪亚吓得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慌慌张张地扯扯自己的裙子。

“小姐,必须给我记住,时刻保持安静!”

玛莎修女冷冰冰地盯着莉迪亚,加重语气说完这句话后,总算离开了。

“呜呜——”

莉迪亚再次扑到床上,扯着床单狠命地扭来扭去,不过嘴里可不敢再发出声音了。

伊丽莎白暗笑,自己动手开始收拾行李。

————

没几天,伊丽莎白就把修女院里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霍克伯爵夫人自然处于最高地位,玛莎修女从前仿佛是她的侍女,现在成为她的左右手,与另位名叫汉娜的修女一道担任管事修女。这里的专职修女大概有三十来位,除了担任教师的修女,其中大半都是从事服侍工作的平民之女。因为现在已经是伦敦社交季的火热季节,所以像她们这样前来学习的临时修女并不多,总共才五六个人,且年纪多与莉迪亚相仿,估计是不差钱又性急的人家提早把小姐送来预备明年的社交季——倘若能得到伯爵夫人的青眼到时予以引介,那就更是求之不得了。

每天的课程对于伊丽莎白来说,问题不算大,虽然拉丁文几乎算完全陌生,但现在学的都是些浅显的基础,用功些就没问题。她的绘画水平还得到院长的肯定,虽然她没说出来,但从看她习作的神态里,伊丽莎白可以感觉得到。只是绣花水平和耐性有待提高,另外,早上五点钟的晨祷时,会趁人不备偷偷打打瞌睡而已。

比起伊丽莎白,可怜的莉迪亚就没这么舒服了。从读书、绘画、绣花到礼仪步态,几乎就没顺利过。体罚自然少不了——那就是和服侍的修女们一道去干活。虽然不是什么重活,都是些翻晒干草之类的活,但这种体罚,简直比*责罚还要让人难堪,知道被另几个一起的小姐们暗地里笑话,莉迪亚回来哭了好几次——正是因为有了比较,所以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落后之处,原本因为母亲宠爱父亲放任所以什么都不懂的少女现在终于意识到羞耻的概念,这应该也算是好事了。

伊丽莎白趁机在旁做起思想工作,悉心帮助,渐渐地,责罚终于变得少了起来,甚至,有几次还因为她的歌喉而得到赞许——莉迪亚拥有一副夜莺般的嗓子,这一点从前一直没怎么被留意,反倒是歌喉平平的玛丽经常在大家面前献艺。

“唱得不错,再努力点,倘若足够优秀,我可以推荐你加入威斯敏斯特教堂圣诗班。”

有一次,伯爵夫人在听了莉迪亚唱的一段赞美诗后,这样说了一句。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句话对一个懵懂少女的巨大激励。倘若真的能加入威斯敏斯特教堂圣诗班,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件足以轰动整个梅里顿的大事!简直就和简嫁给宾利先生一样风光无比!

当天晚上,莉迪亚回到和伊丽莎白同住的房间后,破天荒没有埋怨起这里的寡淡的伙食、丑陋的修女服、让人头疼的功课和严厉的规矩,她躺在伊丽莎白的身边,兴奋地和姐姐一起憧憬了许久,要不是怕引来管事修女的责骂,简直恨不得立刻爬起来继续练习才好。

也是从那次后,伊丽莎白发现莉迪亚的身上开始有了改变——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关于学习,她从被逼无奈的态度变成积极主动的态度。

人一旦自己肯学,那就容易多了,即便某些方面因为资质不足无法尽善尽美,但至少也能跟上进度。

莉迪亚渐渐就进入了这样的状态。当然,对于唱歌这门课程,她更是投入百分百的专注,勤加练习。倘若贝内特夫妇现在能看到发生在女儿身上的巨大改变,担保他们一定会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莉迪亚能发生这样的变化,伊丽莎白自然无比欣慰。对于院长霍克伯爵夫人,更是彻底改变了看法。

在见到霍克伯爵夫人之前,凭直觉,她觉得伯爵夫人应该是个冷漠、严厉,外加脾气古怪的典型贵族老寡妇,所以存着敬而远之的念头,对于自己在这里的生活也没什么期待,想着怎么不辜负那让人肉疼的昂贵学费,然后看好莉迪亚就可以,但第一次见面后,那个文雅而略带冷淡的伯爵夫人就给伊丽莎白留下深刻的印象,到现在,伊丽莎白的心态更是彻底发生改变。

倘若脱下身上的修女服重返世俗,毫无疑问,伯爵夫人是位淑女,真正意义上的淑女,而非从前在伊丽莎白看来甚至带点讽刺意味的那种概念上的淑女。难怪维希修女院盛名在外,想来,并不仅仅因为伯爵夫人在显贵圈里的地位,她本身的人格魅力也是重要原因。

伊丽莎白生平第一次对学习如何做一个淑女生出兴趣,正如她一开始对贝内特先生说的那样。她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每一门功课。哪怕学到的这些到日后未必有用,但多掌握一门技能总不是坏事,甚至,就连每天早上的晨祷和读经,哪怕再怎么枯燥,她也会尽量认真地去完成。不为别的,只出于对伯爵夫人的尊重。

第33章 意外偶遇

又一周顺顺当当过去,到了照例可以休息的周二下午,莉迪亚在房间里对着打开的窗户孜孜不倦地练习一首新教的赞美诗,伊丽莎白在旁啃着拉丁文。这时候,玛莎修女过来了。

“伊丽莎白小姐,院长请您过去一下。”她说道。

伊丽莎白有点惊讶,不知道伯爵夫人找自己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刻放下笔起身,低头整了整身上的修女服,见整整齐齐找不出什么纰漏了,让莉迪亚继续,自己跟着玛莎过去。

伯爵夫人单独住在后院的一幢房子里,离伊丽莎白住的地方不算远,边上还有一个通往另座院子的门,里头树木掩映,平时门也不大打开,单从外面看,应该也是修女住的地方。

玛莎修女带着伊丽莎白到了伯爵夫人工作的房间门前,叩了叩门后,示意伊丽莎白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伯爵夫人工作的地方。

房间宽敞而明亮,布置得雅致素净,最显眼的就是摆在窗边的一个胡桃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整齐的各种书秩,伯爵夫人正戴着眼镜伏案工作,身上依旧是那套简朴的修女服。

“亲爱的,你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笔,朝伊丽莎白招了招手。

她应该挺喜欢勤奋而聪明的伊丽莎白,最近见到她时,态度比一开始更加温和。

伊丽莎白向她礼貌地问好后,走到她近前,发现她正在誊抄一本拉本文书稿。

整理并装订古籍书稿,这是伯爵夫人的兴趣所在,她花费大量时间在这上面。而且,她似乎也有极好的古典文化素养,有一次,玛莎修女就用不无骄傲的口气说,伯爵夫人会用拉丁文写六音步诗歌,要知道,这在现在的贵族男子里都是一种少见的才能。

伊丽莎白虽然是最近才开始接触拉丁文的,但以一个曾经画了十几年画的半专业人士的眼光看,伯爵夫人的手写花字体极其漂亮,甚至比印刷出来的还要精美——哦,不行了,谁赶紧来拉她一把吧!她简直快要变成霍克伯爵夫人的脑残粉了!!!

“院长嬷嬷,非常感谢您对莉迪亚所表现出来的耐心和鼓励。因为您,她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这是我先前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伊丽莎白恭恭敬敬地说道。

这话完全出于真心实意。

当小姐们犯错的时候,伯爵夫人的惩处自然不留情面,但却又并非一味地严厉,以她对莉迪亚的点拨来看,称化腐朽为神奇也不为过。哪怕那天她说的话不过是句无心之语,最后也不可能真的实现,但对莉迪亚来说,至少能让她知道自己并非一无是处,这就已经够了。

伯爵夫人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揉揉眉心。

“我把每一位送到我面前的姑娘都看成我的孩子,这样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她们各自的长处和短处,”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从边上书信架里抽出一张已经折叠好的纸筏,朝伊丽莎白晃了晃,“我已经写了推荐信,过两天就送出去。不过,能不能得到这机会,就要看莉迪亚的表现了。要知道,作为圣公会教堂的唱诗班,每空出一个位子,就有几十,甚至上百的优秀姑娘去抢。”

没想到她竟然说真的,而且已经写了推荐信!

这实在太意外了。

伊丽莎白惊喜地连声道谢。伯爵夫人摆摆手,“我这封信也不是白写的,”她微笑,“我看得出来,你的绘画技巧相当不错,没有多年的潜心练习,绝对达不到这种水平,不仅如此,你的构图和色彩运用都很别致,让我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我很喜欢,”她说着,指指摊在自己面前的那本拉丁文手抄本。

“我需要为这本书画几幅彩色插图,你能帮我吗?”

原来这就是她找自己的目的。

伊丽莎白当即应了下来,请伯爵夫人尽量详细地讲述需要的插画内容和要求,最后,伯爵夫人问:“你觉得有问题吗?”

“没问题。”伊丽莎白不假思索地说道,“只是我需要些时间。您知道,我希望能交给您尽量满意的作品。”

“亲爱的,我并不急用。你能答应这太好了,我期待能看到迄今为止我得到过的最美的插画。”伯爵夫人说道。

————

与伯爵夫人告别后,伊丽莎白回到房间,把伯爵夫人写了推荐信的事告诉莉迪亚。

莉迪亚兴奋得在房间里不停打转,“哦天哪,莉齐,倘若我真有这样的好运,是不是就有机会能亲眼目睹下一任国王的加冕?或是王子和公主的大婚?哦天哪,这简直难以想象……”

伊丽莎白笑道:“可是伯爵夫人也说了,想要进入大教堂的圣诗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竞争太厉害,必须要经过层层选拔。不止会唱歌,对仪表、学识、谈吐都有严格的要求。你要更加努力才有可能。”

“莉齐,你一定要帮我!”莉迪亚目光闪闪地恳求,“我想去伦敦!想和简一样,让大家都羡慕我!”

莉迪亚的愿望直白而粗俗。倘若被怀着高尚理想的人听见,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加以嘲笑。但伊丽莎白却觉得,这才是人类社会得以进步的最原始动力。

“那就尽你所能去努力争取!”她这样鼓励她。

是的,等她再大一些,有一天完全成熟了,那时候,不管她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回过头来想想此刻这个曾为冥顽不灵犯错,却也为了梦想而激动过的少女时代,她一定会觉得弥足珍贵。

————

既然答应了伯爵夫人,伊丽莎白自然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她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在拉丁文面前等同于文盲。倘若能深入阅读需要配插画的书,那么一定有助于自己对作品的构图和设想。当代的许多经典文献都是以拉丁文的形式流传下来的,她已经下定决心,就算结束这里的生活回去了之后,她也不会放弃拉丁文的学习。她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用拉丁语顺畅无碍地进行阅读。

第二天傍晚,结束一天的功课后,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因为这段时间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所以伊丽莎白带着画具来到修女院后那块平坦犹如被刀拦腰削出来的山地上,在小树林边找了个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然后迎着夕阳开始构图作画。

昨晚她的脑海里一直在构想画面,基本已经有了想法。所以上手还算顺利。她手握削好的铅条,在纸上开始流畅地勾勒线条。

夕阳慢慢下沉,金色的余晖笼罩着整片山谷,美得就像一幅色彩浓艳的油画。伊丽莎白反复修改细节,以达到完全符合自己想象的效果。

“多美精准的线条!多么新鲜的构想!画得真好啊!”

她正全神贯注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轻声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

伊丽莎白回头看一眼。

是个年龄和莉迪亚差不多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皮肤白皙,长了张漂亮的心形脸蛋,浅金色的卷发松松地垂到肩头。罩在外的那件修女服过于宽大,被来自山谷的风一吹,就露出了里面象牙色衣裙的一角,质地是缀着精致蕾丝的上好绸缎。

少女见伊丽莎白回头,这才像是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别人,急忙往后退一步,紧跟着道歉,“我从那边回来,无意看到你在这里作画,一时忍不住就就过来了。非常抱歉,打扰到您画画。”

这个少女和莉迪亚完全两种类型。莉迪亚健康而活泼,每天仿佛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她看起来却很纤弱,那双漂亮的眼睛甚至仿佛带着了点天生的伤愁——这话其实并不确切,除了降在马槽的圣子耶稣,这世上还没有谁生下来就自带伤愁的,但她确实让伊丽莎白感到一种压抑的伤愁。而且奇怪,好像又有点略眼熟的感觉,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伊丽莎白非常肯定自己从前肯定没见过她。可能是这少女长了张和芭比相似的脸蛋,所以才给自己带来这种错觉吧。

伊丽莎白笑了下,看一眼她夹在手里的画具。“没关系。你也住在这里?”她随口问。

答案是显然的,她只是有点奇怪。这少女肯定不是正式修女,但她又不是和自己一起上课的……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解答。

“是,我住这里,去年就过来了,”少女说道,仿佛有点不大愿意提及这话题,戛然而止。

“您……”

她再次看一眼伊丽莎白那副已经基本勾勒完毕的底图,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您想说什么?说吧。”

伊丽莎白对她印象不错,见她这个样子,便微笑着鼓励。

“啊——”

少女的脸微微一红,带了点羞涩地道,“请问您是伊丽莎白·贝内特小姐吗?”

“是的,但是您怎么知道……”伊丽莎白有点惊讶。

少女的脸上显出欢喜,“我是听院长嬷嬷说的。她说您画技出众,鼓励我去拜访您……”她露出几分忸怩,“我很喜欢绘画,但画得不好……刚才看了您的画,就猜到您是谁了。您能帮我看看我的画吗?”

伊丽莎白恍然。于是笑道:“我也只是个学习者而已。但是倘若你不介意,我可以和你一起讨论下。”

少女仿佛松了口气,立刻解开自己的画具,拿出一张自己刚才作了一半的画。

这是一幅静物油画,表现的是窗台上怒放的一盆花,背景是窗外的田野和远山。

“我从前的绘画老师说,大面积的地方应该采用柔和的色彩,而艳丽的色彩只适合在小块地方一点一点地使用,这样才能达到色彩的柔软均衡,画面也更雅丽。我一直试着照老师教的去做,却总觉得无法表现出我想画的东西……”

少女略微苦恼地道。

作为一个学了十几年画的美术学院生,伊丽莎白的水准或许未必高到哪里去,但仔细看了这少女的画后,对她的迷惑却还是略有心得。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画家都还遵从着文艺复兴时期以亚里士多德和谐美学为中心的思维,在色彩运用上追求均衡美。一旦刻意追求平衡,往往反而使色彩失去本身的个性,导致画面的平庸。应该是在上个世纪开始,随了启蒙运动的发展,就有画家对这种传统理论提出质疑,并试着以自己充满叛逆的色彩去诠释想要表达的东西,古典主义画家托马斯·更斯特罗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这种对传统的质疑和改变,也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印象派画风开拓了道路。

看得出来,这位少女的功底不错。但显然,她的老师是亚里士多德平衡美的信奉者,教出来的学生便畏手畏脚。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

————

“……要知道,即便是在现实世界里,色彩也并非完美无瑕的。能在看似不和谐的画面上创造出完美的和谐,这就是艺术家和画匠的区别。你的底子很不错,就是过于保守。不要太拘泥于从前来自老师的教导,试着用自己的喜好去画,比如这里,你可以试着采用紫色提亮……”

“达西小姐——达西小姐——”

修女院所在的方向忽然传来几声略带惊惶的叫声,伊丽莎白一愣,看了少女一眼,然后循声望去,见一个同样穿着修女袍的矮胖中年妇女正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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