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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天纵1931-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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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卿醒来,尴尬地看了汉辰自嘲道:“我说怎么梦见躺在羽绒枕头上睡得那么舒服,原来是伙计你的肩膀。”

汉辰被子卿那俏皮的神情逗笑,问:“光梦到枕头啦?没在梦里吃红烧肉?”

子卿呵呵笑了起来,又敛住笑正经道:“我若梦到吃红烧肉,你这大腿就遭殃了。”

边说,子卿边自我解嘲道:“倒是梦到了睡衣怎么也脱不下去,手就是吃不上劲,原来在梦里。”

“嗯,好在你没脱,脱了我就有好戏看了。”汉辰板了脸打趣的样子更是逗笑,子卿一撞他笑骂:“我就是脱也脱你,想得美!少爷宽衣解带,也要等你我夫妻共鸳被的时候,能当了这些闲杂人等吗?”

笑闹几句,子卿精神不错,车停在路上,子卿下车在路边休息。

副官为他点上支烟,又将白粉弄在锡箔纸上,让子卿吸毒过瘾。

汉辰背过身,心里不住伤痛。

远处是清晨晨岚未散的山峦,汉辰舒展了胳膊,活动身体。

再跳上车时,子卿将身上披的黑色长氅扔给副官吩咐:“你,披上,后面睡觉去!”

“副~副司令~这!”

“这是军令!”胡子卿板起脸,吹个口哨打个响指,胡子卿喊汉辰上车。

子卿开车,汉辰坐到副驾驶座上,司机和副官坐到后排。

汉辰心里暗笑,子卿总是这么忽发奇想,不时同孩子一样天真调皮好动。

汽车随着前面的开道车在路上飞奔,子卿嬉笑怒骂地评论着西京那些形形色色的大员们。

大道上来往着驴车,卡住了大道,两位老农在打架,不管开道的车如何按喇叭,驴车也不让道。

子卿见前面的开路车也没能遣散几辆驴车,气恼道:“这群废物,我去看看。”

还不等他开门下车,忽然两个戴毡帽的人裹着不合时宜的皮袄凑近胡子卿的车旁,大喊一声:“打倒卖国贼胡孝彦!”

就听一声枪响,汉辰忙按了子卿低头,二人全缩在了座椅下,又是两声枪响。

“有刺客!”周围一阵大乱,子卿汉辰都掏枪在手,同时推门翻滚下车,一瞬间看着正往山坡上逃窜的刺客放了几枪。

就在这个时候,山上传来几声枪响,那两名正向山上逃跑的毡帽刺客应声倒地,翻滚下来,当场毙命。

卫队留下几人保护胡子卿和汉辰,剩下的人追上山,却发现山的下面是道河,刺客一定是跳进河里潜水逃了。

空放了一阵乱枪,卫队折回,子卿忙吩咐大家上车,不要追了。

副官劝子卿迅速转回北平,不要去天津冒险,看来刺客是有备而来,不知道是不是东北义勇军的人,或是热血的军人。

子卿和汉辰互望一眼,都摇头说不像是自己人,更坚定了决心换辆车继续朝天津进发。

陈震天的宅子在租界区,三层小洋楼,清静怡人鸟语花香。

按了门铃,就听门里一阵尖叫:“走开走开!狗日的又来了,看我不当狗打走他们。”

大门一开,提着扫帚冲出来的是位中年打扮妖娆的妇人,看了汉辰和子卿愣了愣,问:“你们是谁?做什么来的?”

审贼一样的态度。

“您是陈伯母吧?”子卿眼尖,他见过陈维夏的这位继母,几年前这位小夫人还是舌尖嘴利人精明干练得很,如今看来却十分苍老。

“你,你是胡子卿?”陈夫人不敢相信。

楼上提着鸟笼子的陈震天喊着:“子卿,明瀚,你们来了,来来,上楼来坐。”

陈夫人阴阳怪气道:“呦,真是贵客了,丢了东三省,来我们天津这小地方来坐客啦?”

迎出来的陈震天嗔怪着喝退小老婆,陪了笑对子卿说:“别理她。这几天来过不少小鬼子派来的汉奸,都被她抡着门栓给赶出去了。这不,看门的只有她和我家大黄狗了。”

正说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跑过来,喊着:“爷爷,爷爷,爷爷给宝宝折风车。”

汉辰心头一惊,那面容很是熟悉,是陈维夏,当年那好友留下的遗腹子。

“宝贝!”陈震天附身抱起了宝宝,亲了又亲。

眼睛却不停打量胡子卿。胡子卿同陈维夏长得模样极像,见到子卿,他仿佛又见到自己的儿子陈维夏。

“孙少爷,不闹了,李妈妈带你去卖糖豆吃。”奶娘带走了宝宝,子卿一直回头在看宝宝,满是对陈维夏的怀念。

子卿汉辰互视一眼,都明白了陈震天的立场,想不到北洋这些老帅虽然是旧式军阀,却都是很有民族气节。尽管他们如今晚景凄凉,没了昔日一呼百应,跃马横戈的权威,但他们也不肯吃嗟来之食。

午饭时,陈震天请汉辰和子卿吃饺子,鼓励子卿说,不急,慢慢来,但一定要重整河山。

正在说笑着,忽然宝宝一脸灰尘鼻血直流的跑回来,惊慌道:“爷爷,有拍花子的坏人抓宝宝,李妈妈被他们打死了,爷爷快去看!”

警察厅的人随后来了,见到胡子卿吓得立正敬礼,大致讲了是李妈带孙少爷在街上遇到拍花子的坏人,李妈妈为了保护孙少爷同坏人纠缠,被打破了头身亡。

子卿当机立断道:“陈大爷,孝彦恳求您,去北平或上海暂避吧。这不是拍花子,这是日本人所为,是要恐吓陈大爷您,逼您出山去为他们效命。”

“他小日本敢来!”陈夫人紧搂了宝宝,充满气愤哭骂:“狗日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子卿吩咐警察厅离开加强警备,同汉辰直奔秦公馆。

汉辰却喊了子卿说:“你等等,我要给小弟军校去个电话!”

第74章 违纪

汉威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训导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其实他平时蛮规矩也蛮乖的,只不过喜欢上课时给教官接下茬,在同学们听来一唱一和,如北平天桥的说相声。

上午头一节课是器械课,讲勃朗宁子弹,因为子弹头小不经过来福线,所以没有铅弹厉害。

坐在汉威身边的马二骡嘟囔道:“弹头小才钻得狠呢!”

“那是钉子!”汉威搭讪。

隔座的奚忠图坏笑了向马二骡裆里讨了一把嬉闹道:“大了厉害还是小了厉害,你自己去试试。”

这帮流氓,都是跟了黄国维没混出好,汉威拿起桌上的书本隔了马二骡敲了那同学脑袋一下,就听教官怒喝一声:“杨汉威!起立!”

汉威起身立正。

教官问:“刚才说什么呢?”

“报告教官,刚才说得是勃朗宁子弹弹头小,不走来福线~~”

汉威一本正经的话所答非所问,引得教室里同学们哄堂大笑。

“怎么不对吗?教官刚才讲的就是这些。”汉威故作懵懂,扮出天真的神情,更是引得众人大笑。

教官也被汉威逗得忍俊不禁,但还是板了脸喝问:“你们刚才私下在议论什么?”

汉威眼珠一转答道:“报告教官,我们刚才在讨论教官讲的铅弹和勃朗宁弹的威力。”

“马二骡,你说!”甘教官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打闹。

马二骡老老实实地一字不差说出了原话,全部同学都在窃笑。

“杨汉威,奚忠图,你们俩个到操场站着去!”甘教官火了,汉威二话不说出了课堂,奚忠图动动嘴,也不得已同汉威出去。

二人站了一会,乌蒙蒙的天空落起濛濛细雨。

汉威左顾右盼,过往的教官看了他们都摇头说:“杨汉威,你又违纪了?”

汉威在军校成绩极好,教官对他也极为宠爱,只是他年龄比同学们小至少两岁,显得稚气未退的调皮。

“你们老大呢?”汉威问奚忠图,他这两天没见到横行过市的黄国维,少了个街霸,似乎天下都冷清了许多。

奚忠图瞥了汉威一眼,低声说:“他回西京家里去了。”

“请假了?”汉威问,觉得奇怪。

“不请假那是旷课!”奚忠图顶道,但神色不安,充满焦燥,似乎很不想同他谈这个话题。

这时有人喊:“杨汉威,去趟训导处。”

汉威心里叫苦,惨了!该不是甘教官火了,真要体罚他吧?他见过甘教官用鞭子抽不上进的学员,那情景简直比他被大哥剥了裤子满楼的追打还难堪,毕竟丢脸在外人面前。(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胆战心惊地喊报告进了训导处,汉威心里在盘算,该如何找借口逃过此劫。

“杨汉威,你的电话,你大哥打来的。”训导主任指着桌上的电话说。

汉威长松一口气,总算躲过一劫,绷紧的皮肉顿时松弛下来,但一走近电话,后背的皮肉又紧张得发麻。大哥太邪恶了,竟然知道他不会接电话,故意让教官喊他来训导处才告诉他有电话,他是逃不掉了。

汉威拿起话筒,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微躬,恭敬道:“大哥,是威儿。”

神情谦恭,但是声音还是含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话筒那端大哥沉稳的声音:“小弟,近来可好?”

汉威想,我该如何答?是好还是不好,而且这明明就是开头的套路话。

“有劳大哥记挂,汉威在军校一切尚好。”

“小弟,我替你向讲武堂请了假,你立刻回龙城家里,用心照顾许姑爹和姑母一家,代大哥去尽孝。”

汉威心想,许姑爹和大姑母不是在家很好吗?该不是大哥找借口骗我回家去。

“姑母近来身子不好,你去探望一下。”

就是姑母身子不好,也不用兴师动众让他跑一趟,平日里找个借口想请假在家多呆几天都不行。莫不是姑母身患重疾?可上周看时还好端端的。

“小弟,你记住。若是姑母姑爹执意要回云城。”汉辰顿顿道:“你就随了他们回去,一路护送,寸步不离。”

“那我的课程如何办?”汉威冷冰冰地反问,心想若是影响了成绩,你又要找借口打我了。

“两者相量舍其轻,记住大哥的叮嘱。”大哥的口气不容置喙。

“小弟,豹牙收好了?不要再丢了。”

“是大哥!”

大哥是提醒他做为杨家子弟的责任,哪里是心疼一颗豹牙,汉威撇撇嘴,大老远来电话就是为这个。

“大哥现在在天津,去探望你秦伯父,啊,小弟,你大概看报了,段伯父在上海寓所里去世了。”

汉威嗯嗯啊啊应付着,不知道大哥如何变得喋喋不休了。

又听大哥说:“小弟,你若是护送姑爹姑母回云城,路上一定多加小心。大哥同胡司令去天津探望秦伯父和陈伯父的路上,就遇到了刺客,险些出事。司机被打死了!”

汉威这才心里一惊,颤声问:“大哥,平安无事吧?”

“嗯!”大哥拖长了鼻音道:“大哥若有事不正快了你的意,没人日后督管你,也没人日后责罚你了。你正好做脱缰野马。”

大哥又来了,汉威一脸的无奈,叨念说:“大哥若是无旁的吩咐,汉威去上课了。”

训导主任抬头看了汉威一眼,似乎在拆穿他,上课?罚站还差不多!

“小弟,请转告姑爹。自家人毕竟是自己人,当年七叔离家出逃被抓回来,咱们爹气恼下开祠堂动了狠手,是姑爹抢先去痛责七叔,就是这样,也是打断骨头连了筋的亲人。七叔到死也没嫉恨许姑爹,还念了他的好,记得小时候在云城大枣树下玩耍,许姑爹用竿子给他打枣吃的故事。”

汉威寻思着大哥的话,渐渐觉得大哥奇怪。大哥平日不是啰里啰唆的人,怎么说个没完。

“让姑爹有空来龙城,毕竟也是他的家,家里人会挂念他。”

直到这里,汉威隐隐觉出大哥是有事情要交代他。

去云城,见许姑爹,说这番话,莫不是许姑爹同大哥闹意见结仇了?

大哥为什么自己不去?是怕了见许姑爹?听说许姑爹厉害,连七叔都敢打,更不要说他们兄弟。

电话那端大哥又解释:“大哥要在天津秦干爹这里住几天,怕赶回龙城来不及了。大哥已经给你大表哥去了电话,你等一下给你九表哥也去个电话,问问家里的状况。”

电话挂下,汉威缓缓的出门,心里奇怪,大哥说他忙,又没个时间去云城,要他亲自去一趟,还要同许姑爹说这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奇怪,真奇怪了!

门一开,进来几名副官,簇拥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军官,官架子十足。训导主任一见,立刻起身相迎:“黄署长,大架光临,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黄署长一抬手说:“我那小子在军校躲哪里去了?他明明返校了,怎么说没见到他?”

训导主任忙说:“黄国维同学上周末去西京探亲,就没回来。”

又喊住汉威问:“杨汉威,你见到黄国维了吗?”

汉威答道:“主任说的没错,黄国维上周回西京了。我们班周末去翻野山,他都没跟了去,说是西京家里有要事。”

“怎么,黄国维没有回家?”

黄署长焦虑道:“这孩子,去哪里了?”

黄国维可是一块儿宝,丢了他学校哪里担当得起?

汉威出了训导处,回到操场时,问奚忠图:“你们老大去哪里了?他爹来寻他了,在训导处,还埋怨学校藏了他。”

奚忠图一脸神色慌张,忙问:“是黄国维他爸爸?你确认?”

“切!我还骗你。”汉威道。

奚忠图磨着牙,左右看看,为难的神情已经写着他知道黄国维的去处了。

“从实招来,你骗谁!”汉威逗他说,“没看人家宝贝的爸爸都急得要上房了。”

奚忠图这才啐了口说:“宝贝!宝贝没有个野女人值钱。你知道黄国维在哪里吗?他回来了,躲去了客栈,不敢露面。他被他老子打得跟个狗熊一样,满脸都花了。”

汉威心想,被打得像狗熊的怕是小爷我,你们少爷能像狗熊,那是国宝熊猫吧?

奚忠图见汉威不信解释说:“这个黄署长,就一个色鬼。为了一个交际花,把黄国维他妈妈打了,还要赶黄国维的妈妈回娘家,说要娶那个交际花当小妾。黄国维看他奶奶也不给他妈妈做主,就和他爸爸吵起来了。”

“切,黄国维在家一贯横行霸道。”汉威道。

“黄国维冲去找了骚货算账,把那骚货打了,那骚货被吓得从西京跑了。黄国维他爸爸恼羞成怒,父子两就动了手,在外面。他老爸有卫队,黄国维注定要吃亏。只是哪里是老子打儿子,简直是监狱审犯人。黄国维现在可惨了。”

汉威这才记起,这两天奚忠图他们几个神神秘秘,轮番失踪,原来是为了黄国维。

“带我去看看他好吗?”汉威问。

“当然不好,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躲了就是不想见人。”奚忠图反驳道。

第75章 难兄难弟

汉威终于见到了躲在一家俱乐部里养伤的黄国维。

黄国维见到汉威羞得用被子蒙住头,就是不肯冒头让汉威看他被打得青紫色的脸。

奚忠图出去买药,汉威凑坐到黄国维的床边捅捅他说:“有什么怕看的,我在家里,被我大哥扒光屁股打得满屋跑。”

平日里汉威最忌讳谈这个话题,但是来的路上,奚忠图忧心忡忡对汉威说,黄国维很好脸面,躲在屋里不肯见人。他的脸肿得厉害,浑身的伤青得发紫又透亮,昨天还尿血,奚忠图等人都怕黄国维会死掉。但黄国维死活不肯看大夫,就这么躲在房里撑着。

听了汉威的话,黄国维微掀开被子的一角,沙哑的声音说:“你得意了,解气了?”

汉威嘿嘿一笑道:“当然解气了,心里特别慰籍,原来集万千恩宠于一身的黄少爷也会挨打。本来我还恨我大哥躲了不见他,现在一想,嗯,心里有点平衡了。”

黄国维盖紧了被子骂:“滚!”

“哎,今天我在军校看到令尊了,来训导处找你。你说,咱们两个真是有默契,我大哥才臭揍了我一顿,你就接着挨了你老子的打;我大哥刚给我打过电话找借口下台,你爹也来学校寻你了。咱们两个难兄难弟呀!”

黄国维在被子里不语,久久说:“你走吧,让我清静些。”

声音很哑,又显得有气无力。

“被子里窝了多难受,出来吧。我来照顾你!我是久病成医,比奚忠图那些少爷们有经验。”

见黄国维还不肯露头,汉威吓唬道:“蛮英俊的一张脸,若是血淤了烂了肉,就成疤瘌脸了,以后娶不上媳妇的。”‘w…r…w…h…u。c…o…m‘

一句话果然管用,汉威见黄国维颤巍巍地探出头。

汉威心里暗喜。当初在家,他挨了大哥的打,不是钻进床底下躲起来,就是和黄国维一样埋在被子里哭泣不肯上药。大哥就吓他说:“不上药也可以,皮肉烂了会生蛆,咬烂了脸就难看了!”

汉威那时十二岁,才离开爹爹的娇宠,被大哥的话吓得半信半疑地冒出头,生怕伤口蔓延真被蛆咬得满脸花。

黄国维满头满脸绷着绷带,从被子里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那不是血丝,是被抽打出的瘀血。

缓缓露出头,黄国维露出肿得厚厚撅翘的嘴唇,暗紫的颜色,嘴角也满是瘀青。

汉威看得触目惊心,皱了眉头问:“谁给你包扎的?包得不对。”

一边扶起黄国维靠了被子坐起,一边看了看桌头各式各样的药瓶,为黄国维重新处理伤口。

纱布解开,汉威震惊了,黄国维的额头有一块很大的破皮,已经汇脓,鼻青脸肿。身上一道道粗粗的肿痕,怕就是皮带抽的。

黄国维起先还不许汉威看,经过汉威威逼利诱也就老实从命了。

汉威问他:“你还没见过部队里打军棍吧?那打军棍很有学问的。一种是拖打,就是一棍子下去见血,打完了血肉模糊,别看吓人,皮肉伤上药就好;一种是弹打,棍子打在身子上就弹起来,看上去没什么,打过了就青肿没见血,只是皮肤肿得厉害,俗称‘糖心蛋’,肉都烂在皮里了,看不出来,要是不处理,浑身溃烂而死。你看看你的伤,青亮的颜色。”

黄国维半信半疑望了汉威,也显出胆怯。

汉威又神秘道:“你知道打军棍打成‘糖心蛋’多是和行刑者有深仇大恨。打过了后,那受刑的最惨,要用磨碎的砖头渣铺了皮肤上,让人去踩,把烂肉和积血踩出来才能活命。”

汉威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咣当一声巨响,吓得汉威一个激灵。奚忠图从外面进来,颤巍巍地劝:“国维,还是去医院吧。”

但黄国维就是坚持,不肯去医院丢人现眼。

汉威试着为黄国维处理伤处,看得他心惊胆寒。

黄国维不停口地骂着勾引他父亲的那个贱货,显然对栽在那个女人手里不服气。

猛然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泛上汉威的心头。大哥打他也是下手狠毒,有时候打得他痛不欲生。抛开了那些折辱他的成分在,大哥很少丧失理智地错手乱打伤他。大哥动手纯是为了抖抖家长威风,教训他一顿,多少疼在屁股上或大腿后背,而黄国维不一样,怕是下手的人自己都没了轻重。这哪里是管教子弟,真是打贼了。背脊上,小腹上,肋骨上都是青紫瘀痕。

黄国维也没气力同汉威斗嘴,骂了一阵乏了,靠在被子上养神。汉威试试黄国维的额头,火盆一样的烫手,觉得事情不妙,寻思片刻道:“黄国维,这样吧,你随我回家,在我家养伤。我大哥去了天津一时半会回不了家,家里就我和嫂子,还有个小侄儿。我家专聘的英国大夫治青红伤很有一套,我每次挨打都是他帮了料理。再说,躲在我家里也安全,他们找不到你。”

黄国维虽然好脸面,但是很惜命,也只得接受了汉威的安排。

一路上汉威同黄国维聊天才知道黄署长喜欢的是位名交际花,那交际花竟然撺掇了黄署长休妻,逼了黄署长必须赶走了大夫人,她才会登黄家门。

汉威听来暗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黄署长在西京有头有脸,竟然也会拜倒在石榴裙下。

黄国维骂道:“我家那老东西被狐狸精迷了心窍。狐狸精想坐飞机看西京上空,老东西就亲自陪她上天玩,还要我大哥开飞机。我大哥稍微有点脸色,就被老东西当众抽了一个嘴巴。这且不算,那狐狸精想在北平的中和戏园子听戏,老东西就派飞机送她去送她回。我大哥不过提醒这么做不好,老东西就抽得他满脸肿,还骂了说,何总理夫人喜欢热带水果,每次都是空军这么飞来飞去的送的。这是上行下效!”

汉威听得撇嘴,忽然想到了东三省,就不由想到胡子卿,冷笑道:“当年我佩服胡副司令,一手扶了操纵杆,一手搂着外国美人在北平城上空开飞机兜风,潇洒刺激。直到丢了东三省,汉威才知道,这潇洒的代价太大了。”

黄国维讥讽道:“我家老东西找的那个狐狸精,也想效法胡子卿的那个西洋美人,让我家老东西安排人开了飞机带她在北平城上空转了几个来回,拍风景。”

“呵,好在是狐狸精,要是间谍可就热闹了。”

汉威同黄国维说笑着。

到了汉威的家里,黄国维立刻扮做一副斯文的样子,彬彬有礼,举止谈吐十分绅士,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大家子弟。

玉凝和凤荣都夸赞了说:“小弟你看看,你同学多大方规矩,稳重,一看就是大家子弟风范,哪里像你毛手毛脚。”

汉威笑望了一眼黄国维,心里暗骂:“你就装吧!”

姑母在哄了宝宝玩,许姑爹出外同朋友喝茶。

姑母见了汉威说:“你一回来,姑母就放心了,姑母要回云城了。出来这些时日,想家里了。”

汉威想到了大哥的嘱托的话,忙撒娇耍赖地挽留姑母说:“姑母不要走,我大哥回来定要打死乖儿的。乖儿在学校里打架,虽然没伤了自己,但是伤了为乖儿救难的黄国维同学呀。还有,那次逃回家,让大哥在军校扑了个空,白白守了两天,乖儿害怕大哥秋后算账。没了姑母,乖儿还不死定了。”

姑母心疼地搂了汉威安抚道:“你大哥他不敢,他若再敢欺负乖儿,看姑母打他。”

斯诺大夫来为黄国维看过病,说他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身上的瘀伤也很厉害。

打了一天的吊瓶,黄国维才逐渐退烧。

睡前,汉威习惯性地翻看报纸,看到一则新闻。

“西京议政院的黄为仁院长通电辞职!”身旁的黄国维惊得叫了起来。

小兄弟二人迅速地扫看这条新闻。

黄为仁声称,他无能去劝说胡子卿司令提兵开赴东北前线抗日,胡子卿寸兵未动,就骄横地向中央要钱要粮。国内积贫,哪里有那么多钱饷,但黄为仁又深感在这个职位上,无能指挥得动胡子卿去抗日,十分汗颜,只有辞职。

“胡子卿真是混蛋!”黄国维骂:“上次在西京,他还亲自开飞机带了我们很多子弟去天上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大个官,竟然会开飞机。现在看来,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没骨气,丧权辱国,还舔脸和西京要钱饷!”

汉威气愤得撕扯了报纸骂:“无耻!混帐!东北怎么落在这么个公子哥手里。就是一条狗也会咬鬼子几口,他都没汪汪一声就躲了。”

二人越骂越火,黄国维激动得一抬手,扯动了伤口,疼得“哎哟”惨叫。

汉威忙扶了他问:“哪里疼,我看看。”

黄国维推开汉威道:“别碰我,知道龙城好男风,我可没有断袖之好。”

汉威撇嘴骂:“美得你!”

黄国维睡在汉威的床外,身上的伤上过药,只覆了层松软的毛巾被,上面盖了薄被。

汉威睡觉习惯了脱光衣服,在黄国维身边一脱衣服,黄国维惊得叫了声:“你又来了,在宿舍我就最看不惯你这样。”

“小爷这毛病生出来就如此,不想看你闭眼。再说,小爷的春光是你随便看了的?”

二人说笑打闹一阵,汉威躺下,问:“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出国,我也想出国了。那天你不是说,你要去美国学空军吗?”

第76章 神秘茶客

清晨醒来时,汉威趴躺在床上,跨骑了床被子。

黄国维看了汉威那副娇惯的小模样也觉得好笑,撑了床小心去抽汉威骑在腿下的被子,汉威侧翻身子,醒来惊叫道:“别碰我!”

“谁稀罕得动你,怕你着凉!”黄国维翻转身卧下骂:“难怪宿舍里马二骡他们总要夜里起来伺候你少爷。”

汉威羞红脸,娇怯道:“就这点毛病,还都被你看到了。”

见黄国维不理他,怕是真的恼了,汉威推推他道:“抱歉,我没旁的意思。再说,也让你见到了,我身上的伤不比你少吧?你我扯平了。”

黄国维这才翻过身枕了胳膊说:“你挨打,那是咎由自取,自找的!我是被害的。这辈子再也不回那个虎狼窝了,想到老东西就恶心!”

汉威低声问:“真这么恨他?你跑了,你娘怎么办?你不比我,我没爹没娘。”

洗漱后,汉威扶了黄国维去楼后花园散步。

晨露未散的花草,虽然是入秋,菊黄枫红,凋谢的桂花还抱在枝头,散着浓郁的芬香。

汉威扶着黄国维缓步在青石板路上走过,枝头的小鸟惊得不时别枝而起。

小亮儿和萧萧在园子里打羽毛球,洁白的羽毛在天上飞来跃去。

汉威看着小亮开心的样子,想这也是大哥不在家的结果。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汉威寻声看去,是许姑爹的身影从垂花门外经过,向后门走去。

汉威觉得奇怪,许姑爹住在父亲生前的暖阁里,老宅子有大门。

许姑爹平日爱睡懒觉,听说在云城,谁要是扰了他老人家清修是要招惹痛捶的。

汉威不由想到了大哥嘱咐他,要照顾许姑爹的安全,近来时局太乱。

汉威忙追上去喊:“姑爹,去哪里?汉威随了去照顾姑爹吧。”

许姑爹吓得一颤,忙堆了笑说:“乖儿呀,你在家里陪你同学,好好地玩耍,姑爹出去茶楼转转,见几位老朋友。老头子在一起抽烟闲扯,你去了会嫌烦闷。”

许姑爹的话也有道理,汉威嘱咐说:“姑爹,大哥说最近时局乱,要汉威照顾~照顾家人。”

姑爹抚抚汉威的头,赞许道:“是个孝顺的孩子,比你小九哥强,这个懒小子,从来没这份心。”

许姑爹走后,扫地的旺爷爷喃喃自语说:“老了,孤单,想有些伴说笑。许大帅老多了,不像先时的威风凛凛了。想当年呀~”

汉威笑笑,对黄国维说:“哎,我看你走路没问题,想不想出去散心?龙城有三绝,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等黄国维猜,汉威就说:“第一绝,就是龙城的茶楼,很是热闹,点心好吃,茶水也好喝,丰俭由人。老老少少聚在一起,吃喝聊天,要到中午才散。就是扬州的富春社,北平的茶园子都不如龙城的观前街。”

“观前街是苏州的,怎么跑到你龙城来了?”黄国维不屑道。他从小随了父亲和大哥大江南北的飞,什么风土民情不晓得。

汉威反驳:“名字吗,你去大街上喊一声黄国维,怕连狗都有几条回头的。”

见黄国维拉下脸,汉威嘟哝说:“喊杨汉威也同样的结果。你要在大街上喊‘乖儿’,回头率更高。”

汉威忽然促狭问:“黄国维,你乳名叫什么?”

“花丫儿”黄国维脱口而出,又认真恫吓说:“敢说出去我揍你!”

说罢自己都笑了,又补充道:“我生出来早产,像只小猫子,祖母怕我养不活了,就去佛前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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