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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天纵1931-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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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辰咳嗽了一声,给子卿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太过给黄为仁难堪。

黄为仁也顾不得去多,索性点明道:“子卿子卿,你我都清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是目前的国库,目前中国的军事财政状况,都不容我们去打这一仗。昔日越王勾践尚能忍辱十年,励精图治,灭吴复仇。我们现在要争取时间,争取全国上下一心。当年勾践在吴国姑苏台亲自尝吴王夫差的粪便,不也是忍了。子卿,你不打是对的,我理解你,何总理理解你,可不代表中央上下和全国民众理解你。这仗一定要打,要打得封住全国百姓的口,要让百姓看到东北军不是不战,是无数将官殉国,还一定要死一位师长。这样舆论倒向就让全国上下同仇敌忾,能够为你和何总理解围。”

胡子卿在屋里踱着步,脸色由红变白,立在了原处。

“子卿,不能有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黄为仁还在为子卿坚定决心。

胡子卿却冷冷地说:“黄主席,中央让你来同我商量,这就不是军令。如果上面要我胡孝彦打这一仗,让上面下军令,我胡孝彦绝不违抗,就是去送死也要从命!但是,如果不是中央的军令,而是让我胡孝彦那东北军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白白去送死,为我胡某人铺平政治前途……”胡子卿艰难地顿顿,拱拱手说:“孝彦谢过了!胡孝彦绝对不会用自己兄弟们的鲜血性命去博这些政治游戏!”

胡子卿冷笑两声转身快步出屋,晒了黄为仁和汉辰在屋里。

汉辰起身平静道:“黄主席稍候,汉辰去看看。子卿就是这个少爷性子,怕是他这些天心虑憔悴~”

黄为仁摆摆手,自取其辱的羞愤,也起身离去。

子卿和汉辰立在窗边,久久不说话。

胡子卿猛地回身对汉辰咆哮:“我想不到你杨汉辰也这么混蛋!这是你想出的主意?亏你还带这个政棍来跟我讲这些,这是人做的事吗?”

胡子卿激动得热泪滚滚,汉辰等他说完才安慰说:“骂够了?知道你近来心情不好,想骂你就骂吧。”

胡子卿捶着窗框,窗子哗哗做响。不明原委的副官冲进来,被胡子卿一句话骂了出去:“滚蛋!”

“呵,火气也变大了,可不像是绅士所为。”

“走吧,陪我出去走走!”子卿不容分说前脚走,汉辰紧随出了门。

上了雪佛莱轿车,一路开去,汉辰也分辩不清是哪里,直到北海的白塔和紫禁城宫殿金黄的瓦映入视线。

“怎么?来这里~”汉辰问。

“夕阳西下,北海泛舟,多么惬意。”子卿笑道,似乎忘记了心头不快,或许是不愿意想。

修剪齐整的冬青树夹在鹅卵石道两旁,蓼荻野菊衰草堤岸,零星泛着几艘船。二人租了条船,泛舟北海,只有秋风过耳声夹杂桨声分水时的汩汩声,许久二人无话。

子卿怅惘地凝视湖面沉思,汉辰垂头若有所思。

“子卿,你这个脾气太执拗了。黄为仁的主张,事前当然不会对我讲。不过刚才一听,虽然是阴狠些,但他也是为你着想。你的立场是东北军,是东三省民众,他的立场是西京,是政局。他本来就是不折不扣的政客,出了这种主意你不接受也不该给他下不来台。毕竟是‘同朝称臣’。”

汉辰一句话,子卿似听非听,四下环顾青山碧水,又望了夕阳染红的天际北雁南飞的景象,随意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就怕有一天你我共渡,要感叹‘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了!”汉辰一句话,子卿将一只桨朝船舷一拍,掉进湖面,忿然骂:“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我想?”

船身摇晃一阵停稳。

子卿含了泪望了天边彩霞不语,似乎生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汉辰掏出手帕递给他道:“擦擦吧。天色不早,别晾了黄主席在那里。有话好好商量,人家远来是客。”

“少爷不伺候!”子卿骄纵道,又奚落地上下看了汉辰一眼:“伙计,你怕得罪他,想回去也行,自己跳水里游回去。我还要在这里散心呢!”

第71章 千夫所指

“想散心还是想静心?这还不容易,我一脚把你踹下船,我划回去,你游回去,皆大欢喜。”汉辰逗笑说。

胡子卿道:“当然你游回去,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胡孝彦要跳海自杀以谢国人呢。”

二人说笑一阵,子卿的心情放松许多,才诉说自己的苦闷。如今是个人都会跳出来指责他,他怕是千夫所指了。

那些从东北家里逃难来的亲戚,平日在家养尊处优游手好闲,如今也来寻了他抱怨他的失职,毛头孩子都在骂他是“不抵抗将军”,是熊包窝囊废。

汉辰静静听了子卿的诉说,才开口说:“这些指责你的是骂错了吗?丢了江山当然是熊包窝囊废,不发一枪撤出东北,在百姓眼里就是不抵抗!”

子卿抬头脸色一变,不想汉辰也这么说。

汉辰望着远处朦胧的湖光山色道:“记得当年七叔给我讲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我起初还很不理解。一国的国君,竟然战败向敌人投降,还将自己国家的女人送去伺候敌国国君,自己去为夫差大王牵马,卑躬屈膝,亲尝夫差的粪便。哪里还有男儿的血性!国君尚且如此,国民又有何指望?当时七叔给我吟诵一副楹联,汉辰至今不忘。‘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见子卿用桨打弄水面不语,汉辰接着道:“当时读来,尚不知深意。只是听七叔说,自古帝王战败受降者多,但留下千古骂名的有,如宋徽宗、陈后主;留下千古美名者少,如越王勾践。国力不支,当时拼个鱼死网破,越国亡国将永无翻身之日。忍一时之辱,图十年后的复仇才是男儿所为。若是越王勾践当年也是逢敌暴怒,奋身而起,剑锋所指,血溅七步。怕才真是轻于鸿毛之死。”

胡子卿如释重负般长吸口气,坚定的目光望着汉辰道:“伙计,你相信我,胡孝彦会带领二十万东北子弟杀回白山黑水!”

汉辰拍拍自己的腿,鼓励地笑笑,二人迎着落日将船划去岸边。

靠岸后,子卿闹着带汉辰去前门夜市吃小吃,汉辰皱了眉头道:“胡副司令长官,你这家中有客,待客之道不该如此。黄为仁的计策或许过于狡诈,欺骗民众,不惜用牺牲东北军将官的性命去平息民众的怨怒呼声,但他也还算是想为你解围。”

子卿少爷性子上来,满不在乎地挑眼上下扫了汉辰反问:“去不去?不去你自己回去陪黄为仁去,我懒得看他那政客虚伪的脸。笑里面都带了阴风。”

“伙计,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是容你使性子喜欢如何就如何的吗?”

“怎么,爷喜欢!”子卿根本听不下汉辰的劝,带了汉辰去吃烤鸭,又去吃都一处的烧卖,汉辰哭笑不得,偷偷问他:“你的吗啡,不用打了?”

—》文》—子卿从怀里掏出个貌似口香糖的小盒子说:“你想试试吗?洋货,劲很足。”

—》人》—看着子卿瘦得颧骨凸出的面颊,原来那玉娃娃般的面容早已不在,汉辰无奈的侧头。

—》书》—但是这餐又是不欢而散,走到哪里都有对东北时局的评判谩骂,骂胡子卿该死,软骨头丧权辱国,很多话不堪入耳。

—》屋》—汉辰忙拉子卿离开,去了一个饭店的西餐厅吃牛扒。其实汉辰不爱吃西餐,但也只得将就,这里清静。

子卿望着窗外依旧的灯红酒绿慨叹说:“前天,日本人和田是我爹生前的顾问,他从中周旋,将胡家在东北所有的家当细软装了一列火车从东北运到了北平。”

见子卿举止从容地用刀叉切着牛排,叉起一小块儿放如嘴中,又用餐巾沾沾唇,举起流光溢彩的装了葡萄酒的玻璃杯抿了口酒,接续说:“我让他拿走,要还,就把东三省还我!”

汉辰停了手中的酒杯,深深理解子卿的苦楚。

胡家在东北家财万贯,这回被日本人端了老巢,怕是所有私人资产都在这车皮中。胡子卿可以选择下野,拿了日本人归还的金银细软财务遁迹躲去国外,就此安享余生,什么国事家事,责任谩骂也就与他无关,怕这是胡子卿一直梦寐以求的散人生活。从他十多岁认识子卿开始,子卿就一直如此的想逃脱命运的安排,做个林间鸟,却如何也挣脱不了金丝笼。如今子卿还是有民族大义的,回应日本人的话也极其有骨气,只是胡家的财产就白白被日本强盗掠夺了。

子卿又说:“和田当年同家父的关系甚好,对我也如子侄般照顾。如今想想,孝彦对他多有不恭之处。那年东北易帜,他语重心长地来劝我,让我三思后行,说是中国古语道‘三年无改父之志’,说先父生前同日本合作愉快,抵触西京政府,如何我能易帜投靠西京。被孝彦一句话噎回,答曰‘你的话是不错,只是你还忘记了另一点,那就是,我是中国人!’”

胡子卿一脸苦笑:“他一再说我年轻气盛,过于纵意妄为,我答了他说,‘年轻?你们天皇与我同龄。’他慌了反驳说‘你如何能同我们天皇陛下同提并论?’”

胡子卿说到这里自己先挂出一脸促狭的笑,放下酒杯道:“你猜我如何对他?我对他讲,不是我胡孝彦愿意同你们天皇同提并论,是你们国家那些大臣眼拙,将我认成了你们日本天皇,还在我访问阅兵时,错误地奏出了只有迎接皇室才用的《君之代》曲子。”

汉辰听了也呵呵地笑了,他记起子卿二十多岁出访日本时的这段趣事。

二人胡乱点了些吃的,自当充饥,一结帐汉辰吓了一跳,都够吃三顿中餐的价格。

胡子卿毫不犹豫地付账,带了汉辰离开。车开到大门口,发现请愿的学生同卫兵发生了口角,一群学生将砖头墨水瓶往胡子卿官邸里扔。

“掉头!”汉辰忙提醒子卿,二人的车绕去了后门回官邸。

黄为仁走了,听秘书长说,黄主席走的时候很气愤,认为胡子卿丝毫没有诚意,盛气凌人,不拿他放在眼里。

汉辰指了指子卿,没说出话。

子卿咬了咬唇,嘀咕道:“心眼小得像娘们,不去理他。不定回西京如何向老头子告状!”

汉辰哭笑不得,子卿不担心黄为仁生气,反担心老头子何总理若是知道此事要教训他。

“你还知道怕?”汉辰问。

“不怕,就是怕他叨唠,你是不知道!”子卿俏皮答道。

第二天一早,汉辰准备了要回西京复命,子卿却喊了他去车站同去接一位故人。

汉辰打听是谁,子卿故弄玄虚就是不明说,汉辰只有随了他去。

车站上军乐队奏着迎上将的曲子,车停稳后,几位马弁下了车,不一会儿颤颤巍巍地下来一位团花棕色马褂,灰青色长衫带了高帽的老人。一摘帽子,露出光光的脑壳。

汉辰嘴唇一动,同胡子卿并排迎上去,喊了声:“荀老帅!”

下来的是老帅荀世禹,自从当年二次直奉战争被胡子卿提锐旅在山海关秦皇岛一线打得落荒而逃,一路如丧家犬一般无家可归,后来投靠了一位老友做了寓公养老。前辈们在北洋政府同朝为官,却为了逐鹿天下打来打去,也是常事。只不过北洋这些老帅间很有感情,子弟间也还是交往频繁。子卿对荀世禹还是颇有感情的,当年陈震天荀世禹尽管同奉系三天打两天和,但对他这个东北军少帅是赞不绝口。如今荀世禹忽然拍了电报要来北平,胡子卿当然是兴奋的去迎接他。

荀世禹踱着方步,气定神闲地过来,见了躬身陪了笑脸迎接的两位子侄辈的年轻将领子卿和汉辰只是嗯了一声,真拿捏得如长辈一般,没有理会一旁的汉辰,只是板了面孔,也不在乎周围迎接的名流权贵,直对了子卿厉声训斥道:“小顺子!你这个兵是怎么带的?一枪不放你就逃出奉天,你爹的棺材在地下还不竖起来!”

如一位长辈申斥晚辈一般,荀世禹义正词严,慷慨地教训子卿道:“你若是不会打仗,啊~~或是怕那小日本不敢打,你就把兵权交出来,老叔替你去打,跟他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等把东三省拿回来,再还给你小子,也算对得住你爹在天之灵。”

围观的众人一片唏嘘喝彩声和掌声,都为荀世禹老帅的激扬热血的言论感动,记者不停地采访照相,荀世禹频频向众人挥手。

汉辰轻轻用脚踢了踢胡子卿的鞋跟,生怕他少爷脾气犯起来又给荀世禹下不来台。好在子卿心情不错,嬉皮笑脸的如个孩子般的糊弄着荀世禹。总算将荀世禹劝上车离去。

回到住处,荀世禹又旧话重提,对子卿说:“小顺子,你如今是怎么了?看你羸弱成这个田地,早说过你不能吸大烟,你不听。哎!东北这仗,老叔替你来打。”

子卿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汉辰一再替子卿遮掩,但子卿仍是耐不住厌烦,终于借口离去,只派人给荀世禹送来些生活费。

汉辰嗔怪道:“就是荀世禹嘴里跑火车,这些年恶心不改,就爱吹嘘,你也不用这么给他下不来台,毕竟是父执。”

子卿冷嘲道:“他帮我带军队打日本,他要是有那本事,当年还会被我打得抱头鼠窜?尽扯淡!”

汉辰惨然一笑,当年胡子卿率兵打败荀世禹时,子卿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然把荀世禹这驰名的大将打得落荒而逃。如今欺世盗名之人太多,像当年“抱着一腔爱国热情”写打油诗的牛博士,像这义正词严要请缨替子卿去打日本的荀世禹,怕这些人还能迷惑民众的眼睛,博得个“爱国”的美誉。

如此说来,黄为仁是颇知道中国人的愚昧的,所以出了这牺牲一个师的兵力打个样子死给国人看的“妙计”,来将“爱国将领”的桂冠挂在胡子卿头上。想到这里,哭笑不得。

汉辰没有再留宿在子卿家,怕是多有不便,去四国饭店住下。

回到房间刚要更衣洗漱,西崽进来递了张字条,说是有一位小姐来寻过他,留下了张字条。

汉辰心里暗自寻思,是谁会寻他到了这里?

第72章 红杏出墙

汉辰展开字条,是露露留下的。

里面只是说,她来到北平,听说汉辰也住在四国饭店,特地来拜望,却没能见到很遗憾。

汉辰笑笑,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便在那个字条上写了几个字,让西崽送给露露,约露露明天晚上吃饭。

西崽离去,汉辰去浴室泡澡,一身的疲倦。

这间浴室的格局十分眼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面落地的镜子墙,显得浴室空间很大,灯光反射,整间浴室光线明亮,每个角落都被照得十分通透一般。

伺候在外面的副官小昭听了屋里很久没有水声,谨慎地问了句:“司令,你在里面还好吗?有什么吩咐吗?”

汉辰这才被唤回记忆,拘谨地应了声:“不~不用。”

拧开水笼头,汉辰记得小弟的房间也有落地的镜子墙,照得人无处遁迹,尤其是中国人保守的思维,更不易接受将浴室里的一切曝光。杨公馆小楼的营造,他基本没有花心思,都是玉凝在张罗做主。那时候龙城外有中央军压境讨伐,内有灾患不断,当新楼竣工,他在玉凝的陪同下走进这新宅时,对玉凝大发雷霆。这楼房的设计大胆之极,色调夸张不循中国人审美观的常理。西式的公馆楼房汉辰见过很多,就是平日头脑西化开放的胡子卿在奉天的家也不会放肆到这个样子。汉辰当时就决定将这楼重新建,尤其是小弟的这间浴室。

玉凝也被他气得同他大吵,责怪汉辰思想保守,西方这种淡蓝色的磁砖浴缸和镜子墙都是很时髦的建筑装潢。想到同玉凝新婚后确实冷落了她,自己一直忙于公务,家里都交给了玉凝。汉辰也不好再多责怪,于是做了决定,将这套房间给了小弟汉威住,将书房隔成了娴如的祭堂,他和玉凝选择了祠堂旁边的一套房子住。

小弟汉威对新家十分满意,高兴得泡在浴缸里就不肯出来。小弟哪里知道那蓝色的大浴缸是玉凝特地设计在浴室准备泡鸳鸯浴的,如今只能被小弟独占。

搬进新家时,小弟进到他卧房的浴室惊声尖叫,张开的嘴都闭不上,激动得抱了玉凝又蹦又跳,还慷慨地说:“这个浴缸是最大最漂亮的,哥哥姐姐想泡澡,就来乖儿的浴缸吧。”

听了小弟大方的话,玉凝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

汉辰望着屋里弥漫起的水雾,换下衣服进了浴缸,望着那面玻璃墙,脑子里总浮现一个身影,那是已故的父亲。

汉辰晃晃头,极力不让自己去想,但稍一怔神,父亲的身影就又会站在那面镜子墙中。

汉辰闭上眼,虽然水很热,但是后背还是觉得寒凉。

那年,也是在饭店,也是有面镜子墙。那是他头一次面红耳赤的发现天下竟然有这样夸张的浴室,他立在镜子中呆望着自己。那是民国八年,五四运动后,他应了华总统之邀来北平帮忙秦立峰二哥平定大局。那年他十八岁,比小弟如今的年龄大两岁。但父亲当年对他冷酷令他心寒,对了那面镜子墙,他轻轻地抹去水汽,望着遍体伤痕的自己,心里难言的苦痛。

如今,一切都成了往事,那令他曾痛不欲生的两年,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而随了父亲辞世,他逐渐的发现,不用自己出面去顶起龙城家里家外重担的日子,怕还是最快乐的日子。

小弟,这个词浮现在脑海时,汉辰忽然想到了小弟乖儿,小弟任性调皮,这回赌气避开了自己。在军校扑了空回到家中,听说小弟躲在了家里两天,汉辰真不知道该是恼是喜。这个小弟呀,竟然开始和他这个哥哥斗智斗勇了。

汉辰笑笑,起身用松软的大浴巾擦头,迈出浴缸的瞬间,水波荡漾,恍然又看见小弟咯咯的笑着,嬉闹的从他腋下溜滑进浴缸,扑起水花溅了他一身,然后俏皮地笑。那笑容甜美,乌亮的眸子满是亲昵讨好,汉辰忍不住伸开臂膀从水里拦抱起湿漉漉的乖儿,而这回伸手一拦,却是空挹了一把温热的水。

“司令,有访客。”小昭在浴室外敲门,汉辰忙将浴巾裹在腰上问:“是谁?”

“是金露薇小姐来拜会司令。”

汉辰慌忙应了声:“请她厅里稍候,我这就出来。”

似乎人已经走到眼前一般的羞怯。

汉辰匆匆套上小昭递进来的换洗衣服换上,擦干头发,整理周身装束一丝不苟,然后稳步来到客厅。

露露站起身,依旧是容貌清丽,淡妆素雅,发髻上插了朵兰花,一身横条暗纹的紫色旗袍,披了件白色的线衫,衬托出腰身玲珑。

露露朱唇微动,却未言先笑,腼腆道:“杨大哥,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没有没有,是我怕打扰你,所以才约你明晚共进晚餐。”汉辰请露露坐下,自然地问:“怎么来北平了?听说你去西京了。”

露露窥了眼汉辰,又躲开目光说:“西京,露薇去过了,得知杨大哥第二天要到西京同何总理会晤的消息,露薇就安心离开了。想到该是Eddie他三个月的忌辰,所以来了北平扫墓。”

汉辰凝视露露,目光中在揣测露露话里隐晦的含义。

汉辰顿声问:“你去西京,是去打探我的消息?”

露露嫣然浅笑,微颔了头道:“是,岂止担心,牵肠挂肚。凝姐姐夜不能寐,露薇也无计可施,所以去西京寻些朋友打探周旋。还有,露薇去过广州,好在同广州政府的贺先生有些交往,带了些龙城七爷办祭奠的消息给他。”

露露望着汉辰,诡笑,垂头,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俏丽。

汉辰明白了定然是露露去到贺先生那里使用疑兵之计,虽然贺先生那种狐狸未必能中计,或许还会给露露带来风险,但是露露这份心是难能可贵的。

“还有,司令见的一盆紫菊花,是露薇送的。”

汉辰惑然望了露露,心头微动,嗔怪说:“太危险了,你怎么自己冒险呢?”

露露叹息说:“露薇只能添乱,哪里像汉威小弟大智大勇,小小年纪在龙城摆开了八卦阵。露露不过是跑龙套的。只是杨大哥,上次还真是屈打了汉威小弟,露薇现在都为小汉威抱屈。”

露露翘着嘴,那样子很俏丽,像个小妹妹一般,汉辰也逗笑了说:“难不成还要我这做大哥的给他道歉不成?”

“做错了当然要道歉,凭谁也一样,这点胡司令做得最大气。我有位朋友,不过是风尘女子,胡司令一次玩笑伤到她,她起身就走了,事后胡司令真当了舞厅里各人闲杂人等对她大声郑重道歉。这才是为人尊长该有的气度。”

露露认真的样子,逗得汉辰也笑了点头说:“好,说得好,杨大哥自愧不如,改日寻了小威儿回来,让他谢你。”

二人在房里闲聊,谈笑风生,小昭副官几次探头进来看,也不便打扰。

小昭蹲在了墙根,副官小孙过来接班,探头探脑向里面看了低声问:“谁在里面?”

小昭撇撇嘴道:“自己没长眼?”

“司令也红杏出墙啦?”小孙蹲身神秘兮兮地问,小昭抽了他脑勺骂:“听说过男人红杏出墙吗?”

“谁红杏出墙了?”

一句话吓得二人抬头,胡子卿一身黑色风衣带了墨镜站在面前。

“胡~~胡司令~”小孙结结巴巴道:“我和小昭闹着玩呢,司令屋里有客人。”

“什么客人,这么晚了。”

胡子卿二话不说推门就闯入,吓得小昭在身后慌了喊:“胡司令留步!”

汉辰和露露都站起身,见是胡子卿来,汉辰问:“伙计,你怎么追来了?”

“怕你红杏出墙!没了你我睡不着觉。”胡子卿一脸戏谑的神情,落拓不羁地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四仰八叉的望着汉辰。

汉辰脸色难堪,想责怪子卿不该如此随意,毕竟当了外人。

胡子卿却说:“谁让你从小就许配我了?”说罢自己都逗笑了,汉辰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胡子卿“红杏出墙”一词的意思。

“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子卿道。

露露忙知趣地起身,笑吟吟说:“露薇告辞,明日请司令吃饭,胡司令有空一起来。西便门那边有家西餐厅是法国人开的,那里的红酒焗蜗牛很好吃。”

胡子卿微哂道:“焗蜗牛,你是请我还是请杨司令,杨司令从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露露陪笑道:“那就胡司令推荐个地方,胡司令最熟北平。”

露露离去,子卿一跃起身,到门前看看,关了门回来,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放浪神情,正经的对汉辰低声说:“伙计,出事了!”

第73章 傀儡人选

子卿将一纸电文递到汉辰手中,低声说:“这是昨天截获的日军谍报机关的密电,直到刚才才被我们的破译专家破译出来。上面是说,日本人正急于在中国国内物色一位在中国有声望的人去东三省沦陷区称王做他们的傀儡,想借此来平息东三省的民怨,真正操纵东北政权。他们电文上说,在上海养老当寓公的段大帅因为不从,被他们拔牙时暗杀了。”

汉辰手一颤,他还记得段连捷大哥,当年北洋政府土崩瓦解时,段大哥一家迁居去瑞士,段老伯死活不肯出国,就留在了上海养老。前些天听说了段老伯因为拔牙时疼痛死亡,他还没能去吊唁。原来幕后有如此不为人知的阴谋。

“卑鄙!真是卑鄙!”汉辰也一反常态,倏然起身在屋里踱步。心情难平,他记得当年他也不喜欢老谋深算的段老伯,而且段老伯总在背后捅刀子,去告小于叔的恶状。如今段老伯因为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日本人的拉拢诱惑,为了残年仅存的节气而惨遭毒手,更是令汉辰扼腕。

子卿一脸忧郁道:“其实,我对不住荀世伯,荀世伯好脸面,没有对我明讲,和电文上说,日本人已经在派秘密行动小组暗杀荀世禹,震慑那些于日本为敌的人。”

汉辰揉着拳,踱了两步道:“不好!不好!我们要快去将秦总理,陈震天大帅,还有我姑爹这些人保护起来,他们都危险!日本人要立一个能在东北和中国有声威,服众的人当行政长官或土皇帝,那一定会想到他们。”

“是!孝彦就是想到了这点,才来对你讲。荀世伯那里,孝彦已经去亲自登门道歉,老人家上了年纪,骂几句就由了他骂吧。若是我爹还在世,遇到这事~”子卿苦笑摇头。

汉辰道:“我去趟天津,我干爹秦瑞林总理在那里养老。”

“陈大帅也在天津,不如我们一道去,请他们搬来北平,或者去南方,让军队把他们养起来。”子卿提议。

汉辰思忖片刻道:“子卿,东北和北平有很多事需要你料理,还是我去吧。”

“一起去,也显得诚心,不是侄儿们求这些老人家,而是代表国家民族求他们不要一步走错,误上贼船。尤其北洋的政权是被民国给夺去,怕这些人心里都憋了口恶气。但愿他们不要同我爹当年一样,想了借日本人的兵力饮鸩止渴。”子卿怅然叹气。

汉辰笑道:“秦干爹我比你熟悉,小时候我在他家住过些时日。秦干爹头脑守旧,也固执,当年小于叔和我七叔都没有少被秦干爹责罚。如今东三省失手,荀世禹都能当面训斥你,我怕秦干爹见了你会按捺不住性子。”

汉辰实言相告。

子卿自信地一笑:“若是秦干爹真能拿了拐杖敲我,说明两件事。第一,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宝刀未老,该是幸事;第二,他还是有民族大义,否则他为何要动气打我?”

汉辰拍拍子卿的背,赞许地答应。

子卿反是迟疑地提醒:“不然还是我自己去,你去找许司令吧。若是下手晚了,不会耽误了许司令那边?”

汉辰道:“我给家里去个电话,他们自有主张。”

二人说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天津,子卿离去,汉辰就回房睡觉。

汉辰先出去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听说许姑爹和姑母一家要离开龙城回了云城老家,就忙让玉凝想办法劝阻。汉辰又打了个电话去云城。大表哥许凌翃接的电话,汉辰说想留姑爹在龙城多住些时日,叮嘱大表哥近来要注意安全,听说近来日本人活动猖狂,在暗杀一些反日派,希望表哥多加留意。

许凌翃在电话里同汉辰嘻嘻哈哈说笑一阵,似乎并不在意。

“龙官儿,表哥是想他老人家在龙城多玩些时日,表哥在这边也自在一些。只是他老人家忽然想回家,怕是思乡了。”

汉辰想,毕竟表哥手里有兵,不至于像卸了兵权的秦总理和陈大帅处境危险。

第二天,汉辰同子卿驱车去天津。车开出北平,一路上道路颠簸,汉辰也昏昏欲睡,子卿也疲倦不堪。

子卿迷蒙间,头就枕在了汉辰肩上,汉辰猛地惊醒,见是子卿靠了他睡着,也乐得借了子卿一只肩膀。心想当年二十岁上下,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时,他们兄弟就一直这么亲近。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二人都满是岁月沧桑。

子卿醒来,尴尬地看了汉辰自嘲道:“我说怎么梦见躺在羽绒枕头上睡得那么舒服,原来是伙计你的肩膀。”

汉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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