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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天纵1931-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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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才停了雨,草地里潮寒,还是回房吧。你大哥为你备下了你最爱吃的醉螃蟹,都是羔肥子黄的澹溪老家河蟹。知道你嫌麻烦,特地吩咐下人为你剥弄好。快回去吧。”何夫人一身黑色的旗袍,滚着水钻镶边,高细的旗袍立领下挂了一串珠圆玉润的珍珠。浅笑吟吟,风姿绰约,朱唇徐言,令子卿欲拒还难。不由自嘲地笑了答:“才见着残阳落日,烟笼秋山,恍惚间以为在沈阳盛京,忽然才发现塞北江南,脚下是千里外的西京。”
胡子卿神色黯然,垂了头,又仰起头强咽了泪笑道:“夫人,先请!”
何夫人心疼地用帕子沾沾子卿唇上的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露水?叮嘱道:“子卿,你们兄弟间的事,姐姐一介女流本不好去劝。只是自沈阳失守,你大哥他也顶了很大的压力。外界不明真相的人对你喊打喊杀,你大哥为你挡了多少箭他都不让告诉你,怕你病才好,遭此大劫再也承受不住压力。”
胡子卿停住脚步,步履踟蹰,仰头望天说:“孝彦身为东北主帅,沈阳失守之责,责无旁贷,绝无推诿。只是此刻恳请大哥表个态,宣战吧!只要中央宣战,这仗就打得名正言顺,我胡孝彦就同小日本拼了!这才真是家仇又加国恨了!”
“看你急的,说了不要急不要动气,这青筋都暴出来了。难怪你大哥总埋怨你少爷性子,受不得半点委屈。”
子卿被何夫人拉着手来到餐厅,何文厚正在兴致勃勃的向厨师问询着今天的菜肴。
“对你们说过,子卿他喜欢吃红烧肉,如何没有做?”
厨子忙陪了笑答道:“夫人嘱咐说,晚上吃些清淡开胃的,胡先生也是没多大胃口。”
见子卿进来,何文厚忙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下,边亲手为他盛莼菜笋丝汤,边解释说:“过季了,这莼菜都没先时的嫩滑。”
子卿陪了笑,微起身双手接过汤碗,却又将汤碗放下,低声试探:“总座,大哥,国联迟迟没人出面。东北那边的局势堪忧,今天黑龙江洮南镇守使张海鹏竟然投敌,奉日军命令倒戈派出3个团进攻齐齐哈尔。大哥,再不宣战,不能眼见黑龙江洮南嫩江铁路一线沦陷呀!”
何文厚沉吟不语,脸上依然挂着和善的笑,将一个红色的螃蟹翻放在盘子里,用筷子压了去壳,掀开露出白嫩的蟹肉,用工具小心的去掉蟹肠,用一根半粗的银针将蟹肉和蟹黄挑到姜醋碟子中,递给子卿关切地说:“趁热吃,大哥就知道你好这个。子卿呀,于私你是我的结拜兄弟,大哥视你如亲手足;于公,你是大哥的部属,是大哥最信任的人。东北的事,大哥早说过交由你便益行事。过去只是怕你年轻鲁莽,处事匆促。如今……”何文厚望了子卿一眼说:“你自己做主吧。”
子卿坐直身子,正色地应道:“大哥,政府不对日宣战,让孝彦如何去打?这不是成了私自用兵了?东北易帜以来,孝彦唯大哥之命马首是瞻,对中央的命令从来不折不扣服从。大哥几次的指示,不要逞一时之愤误国,孝彦一直以此训示手下,这才导致北大营事件兄弟们束手束脚克制着不敢动手。”
“怎么?难道是大哥下令你‘九·一八’不抵抗,束手就擒的?”何文厚板起脸。
何夫人嗔怪地叫了声:“Darling;好端端的又凶子卿,子卿如今的处境,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
胡子卿起身,躬身答道:“大哥,沈阳事变,罪责在孝彦无能,身为封疆大吏,守土失职。只是大哥,容孝彦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宣战吧!孝彦也是东北汉子,孝彦忍不住这口气!等收复了东北,打走日本鬼子,凭大哥如何对孝彦治罪,大哥!”
胡子卿眼泪倏然落下,何文厚用餐巾布擦擦手,无奈地问了一句:“下午见到杨汉辰了?”
转身飘然上楼。
※※※
新民大饭店的酒吧里,靠窗临河的卡座里,坐着胡子卿、张继组、荀晓风和杨汉辰。
子卿夹着支雪茄,靠在沙发背望着河道里一艘艘挂着串串红灯笼的妓船拉着客在河道里穿梭往来,船头坐着鸦鬓红袖弹琵琶的妙龄女子浅唱低吟,一点也不觉得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纷扰。
隔壁不远的一个座位,一位客人同一位陪酒女郎争执吵嚷起来,那女人尖着嗓子喊:“当你是谁?没钱也来寻老娘的开心!当你是那花花少帅胡孝彦呢,老爹留下万贯家财,小鬼子打到家门口还从女人被窝里逃出来提着裤子逃到北平!”
胡子卿刚要捶桌子站起,却被汉辰一把拦住,兄弟二人的手腕紧紧地较力片刻,汉辰低声说:“伙计,犯不着!”
直到那陪酒女郎和那男人打闹着走远,汉辰才松开子卿说:“我是心疼你,这种人你要想是打,就去我家门口打吧。我家门口那个自称是满清打江山的睿王爷多尔衮后人的那五爷,天天也在跳着脚骂你,骂得比这个难听。”
“哪里来的个那五爷?住小杨你家邻居?”张继组纳罕地问。
汉辰瞥了眼子卿点头说:“邻居,十年要有了,从北平搬来的。天天坐在杨公馆门口,喊着他家祖宗如何风光,满汉全席如何奢侈铺张。”
又扫了一眼满眼疑惑的晓风和张继组补充说:“只是他每天守在杨家门口讨些残羹冷炙,或者在狗食盆里抢些食物。起初威儿还可怜他,同我吵闹了从厨房里拿了新鲜的食物周济他,我不许,还为这个打过小弟威儿。因为这那五爷是自己吃喝嫖赌败了家,这种人,不自救求谁能救他!还哗众取宠地大骂子卿丢了东三省是败家子,荒唐可笑。再看看刚才那妓女嫖客,他们的爱国之心你怎么去信?真若是中日宣战,他们中除去动动嘴皮子说几句风凉话,这种醉生梦死的人能出多少力?当然,或许有那份心,还有良知。只可惜他平日不自爱的醉生梦死间,就把这个国家不知不觉中推向了危亡。”
胡子卿站起身,转身离开。
张继组喊了声:“伙计,你怎么了!”,就要去拉劝子卿,被汉辰拦住:“由他去,他是该清醒清醒!东北失守,子卿他罪无可恕!”
“伙计,这话谁都能说,你怎么能落井下石?”张继组急恼道。
“没人救得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汉辰望着子卿远去的背影,看着那背影从视线中消失。
汉辰回到招待所,给家中的妻子玉凝去了个电话,听说小弟已经睡了,就没有再让玉凝去叫醒小弟。
放下电话,冲了个澡,舒缓一下疲惫的神经,汉辰换了一身蓝色的毛巾睡衣出来擦着头,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门被撞开,胡子卿进来,手里提了半瓶洋酒,身子向后一靠,就把正欲跟进们的副官拍在了门外。
汉辰看着子卿,面无表情的走近他,从他错身而过,将门开了道缝对外面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又撞上门对子卿说:“不是住在老头子家吗?怎么没回去,反而出去买醉了?”
子卿揉揉发痛的头,趔趄着奔向沙发将自己扔在了上面,痛苦的揉了头说:“想静静,闭嘴!别聒噪了!”
“起来!”汉辰一把揪了子卿起来,往浴室里推,子卿半醉半醒间同汉辰推搡着骂:“别闹!你烦人不烦人!”
汉辰揪了子卿到浴室,扯过喷头就淋下,子卿同他在浴室里踢打,疯狂的反抗骂道:“你疯了!你也来欺负我!”
第50章 唇枪舌剑
汉辰一言不发,只是同子卿撕扯推打,用喷头淋着子卿的头。
子卿借着几分醉意,挥拳反击,同汉辰在浴室中扭打在一处,直战到各自精疲力竭,浑身水淋淋滴淌。互望一眼,都不由被对方的狼狈样子逗得哑然失笑。
子卿缩靠在浴室的一角,打了两个喷嚏;汉辰的发髻滴落着水珠,坐在浴池边,擦了把脸上的水迹,问了句:“醒了?”
冷不防子卿蹿过去一拳头打在他胸上,汉辰一个翻滚跌落在浴缸里,着底的一霎那汉辰双臂撑垫了一下,险些磕到头。爬起身甩甩湿漉漉的头骂了句:“你小子还有些气力,还不算东亚病夫呢。”
“再扯淡老子真揍你了!老虎不发威,拿爷当病猫了!”胡子卿扯过架子上叠得方整的毛巾擦头,伸手拉起了汉辰。
“我带了几身衣服来,换上!小心着凉。”汉辰吩咐说。
胡子卿傲然挑眉不忿道:“你能不能不用教训小汉威的口气对我说话?我怎么听着这么难受?”
“我这已经是很客气了。真若是对汉威……”汉辰咬牙攥紧拳头说:“怕你早趴下了!”
胡子卿被汉辰那副认真样子逗笑道:“还不伺候你男人我更衣?”
“胡副司令长官,你有些正经的形色不好吗?”
“亏得老天长眼生得你是个男娃子。若真是个妹子,按了娃娃亲嫁给我胡孝彦当老婆,那可真是河东狮吼。”
一句话说罢,子卿料定汉辰不肯罢休,倏然闪出浴室跑到厅里,汉辰几步追出骂:“你不必躲我,有本领你就这副落水狗的样子提着你的酒瓶子出去,我只需给小荀打电话让他的报社抢这个头条新闻。”
汉辰拉开衣柜,扔出几身衣服在沙发吩咐说:“换上吧!去我卧室换去。”
子卿擦着头,看了眼那身浅青色的长衫和白色的绸衬短衣,又看了汉辰那认真的样子笑了摇头。
汉辰向浴室走去说:“我去浴室,你换吧。”
子卿嘲弄的啧啧道:“看你还真羞得个小媳妇似的,不就是换个衣服,一个被窝都睡过,你躲哪里去?”
“胡副司令长官,你这口舌轻薄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这回多少谣言不是从你平日这放浪形骸口舌轻薄惹出来的?”汉辰一本正经的责怪说。
子卿不服的同汉辰辩驳,门却开了,推门进来的人让二人都大吃一惊。
走进来的是一身灰色长衫,外罩黑绒马褂提着文明棍进来的何文厚。摘下礼帽,露出光亮的脑袋,沉着脸,眉峰微骤。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室长官毛兴邦近前一步刚要张嘴,何文厚一抬手,示意他退下。
何文厚脸色带着笑,那笑意僵硬中又含了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的忿意。
汉辰躬身喊了句:“不知总座到来,汉辰未能远迎,失礼了。”
子卿却慌得垂手立在了一边,偷眼看了何文厚生气的面容,低声问:“大哥,您怎么亲自来了?孝彦不是打回去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住。”胡子卿讪讪的目光如个做错事的孩子。
何文厚踱了两步,看看胡子卿,又冷冷地望了一眼杨汉辰,吩咐说:“都去换了衣服,已经是十月仲秋,就不知道爱惜身体?”
汉辰给子卿递了眼色,望了一眼沙发上的衣衫,示意他去卧室换衣服,自己也从衣架上取下军装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子卿和汉辰都不由低头垂眼,只是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还带着刚才嬉闹的痕迹。
“都多大年纪了?都是年过而立,身负军国重任,还做出些小儿的把戏,成何体统!”何文厚忿然训道。
他平日对子卿这个小兄弟管束起来是毫不留情,但对汉辰从来未敢申斥。一来汉辰不比子卿单纯无它心直口快,骂几句也不大会往心里去,子卿从心里就拿他当大哥般敬重依赖,这也让何文厚有种督导他的责无旁贷;而汉辰,自从几年前归顺中央,当年这个龙城少主就显得异乎同龄人的精明冷静,那份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老谋深算,寡言慎行,令何文厚不得不处处严加提防。论亲属远近,子卿如他的臂膀,汉辰却如一匹座骑。驾驭得好是助手脚力,驾驭不得当,会摔踩到自己。
可叹的是,汉辰竟然同他的小兄弟子卿是挚友。汉辰归顺中央,多少是子卿左右周旋的功劳,而子卿对汉辰的处处维护,也是人所共知。更令何文厚不安的是,这些年子卿人大了,心也大了,说出的一些话一些观点,总带了些烈马难驯的阴影,这不由令何文厚怀疑子卿幕后有人。就如这次沈阳事变前子卿的一些话语举动,就如子卿忽然提出要中央电文表明不抵抗态度,而不要次次是口头训示,这些明明是有人在后面作怪。如今沈阳事变一发,各界舆论四起。他要求助于国联来周旋此事,而一贯不愿意动兵打仗,主张休兵养民的子卿竟然跳出来要请缨宣战。被他呵斥几句,就夜不归宿,还这么巧出现在杨汉辰的住处。
“哦,晚上螃蟹吃得有些油心,让毛三儿陪我出来走走。他说子卿在这里,就上来看看。怕子卿没个克制,又喝酒闹事。”何文厚笑呵呵地说,目光却一直在留意汉辰的表情。
副官进来拖地,打扫去地上的积水,又有副官端茶倒水送来些瓜果。
何文厚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明瀚,你是稀客。虽说龙城离西京很近,你是无事不登西京的。见到你,高兴呀!”
“多是汉辰疏忽了。”汉辰自责说。
何文厚拿起一个果子,在手中玩弄着说:“我还记得,当年子卿同我在上海百乐门见到。他是蓝帮洪爷的朋友,我同洪帮也算是门中弟子,那是为了革命需要。子卿那时候是微服去上海见朋友,我见到他时,他握了一杯酒,醉意朦胧。”
何文厚望着子卿,目光中满是怜惜。
“子卿,还记得对大哥说了些什么吗?那是东北易帜之前,你还身服热孝。”不等子卿回答,何文厚怅然的自问自答道:“你说,你心里烧得像是在火燎,你说你心里难受。我说,‘谢谢你子卿,撤军时没有炸毁黄河铁桥,没有烧那粮仓’。”
子卿神色愕然,咬了拳头低头不说话。汉辰望着何文厚,听他的下文。
何文厚坐到了子卿的身边,拍拍他的肩,目视前方怅忆道:“你对大哥说,你不是不能取胜,你未必会输给谁,东北军正是鼎盛的时候。是你路过驻马店铁路站时,看到因战争蒙难无家可归的遍地饿殍,看到爬在铁路边讨饭的老人,你说觉得军人打仗是在作孽,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你不想踩着尸骨去成就什么大业。你说,打仗打仗,打来打去,奋勇向前冲锋的优秀人才战死了,贪生怕死退后的活下来领功。中国的将来能靠这些懦夫吗?你说你反对战争,想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所以你依然决定撤兵。胡老帅反对,你就跪下痛哭流涕的去求他,他不听,你甚至想过要~~想过要‘兵谏’”
何文厚说到这里,子卿已经哽咽难言。
何文厚仰视天花板,叹息说:“你对我说,老帅还是发现了,但是老帅没有责罚你,甚至没有舍得骂你,只是摸了你的头说‘这个傻小子,不想打,就不打,听你的,撤军吧’。老帅不赞成你的主张,他想称霸中原的决心为了你这个儿子任性的决定放弃了。他放弃了中原江山,率兵出关,就死在了回奉天的路上,被日本人炸死了。如果他老人家坚决不撤兵,或许就不会有皇姑屯被炸之劫。他老人家用自己的性命,成就了儿子盼望国内和平统一的梦想。所以东北军并不是打不过北伐军,而是你一心想止戈息武,才促成了东北易帜。”
汉辰望着何文厚的目光都充满了慧黠的苦笑,他听出了何文厚的话锋,当然也明白何文厚的喻意。子卿的性格如他那张姣好的容貌,温润如玉。他不喜欢斗狠,讲究公平和平。他厌恶战争,也厌恶战争带来的苦难。何文厚在暗示子卿,他无非是成全子卿和平为上的想法,才暂时觉得不该同日本宣战。
“子卿呀,你看看当前的局势,这战事一开,东北大地又将变成焦土。但是不打这一仗,民意难平,国体何在?”何文厚一句话,汉辰拊掌起身道:“总座所言甚是。中日沈阳事变冲突,原本和国内军阀混战不同。以往各派军阀征战,无非是‘兄弟阋于墙’,而对日本,那是外辱,是侵略,是‘外御其侮’。”
何文厚一愣,望向汉辰的目光游弋开,又呵呵笑了说:“好!好!明瀚说得好!”
第51章 渺渺征途
龙城剧场,汉威和露露带着亮儿、萧萧在包厢观看魏云寒的射日社演的新戏《千忠戮·惨睹》。
露露揉着香帕慢条斯理地讲:“这出《千忠戮》又名《八阳》。讲的是明朝初年,燕王朱棣夺嫡篡位,带兵破南京,建文帝朱允文兵败,逃亡云南。一路见百姓因为战乱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臣子们变节叛逃,悲从中来时一段感人的唱段。”
“小魏老板平日都是演英俊的武生,今天怎么反串小生了呢?”萧萧好奇地问。
露露打断她纠正:“如今没了什么小魏老板,只有侯羿老板,不要忘记了。”
萧萧缩缩头,抱歉的一笑。
就见魏云寒清癯的容貌玉骨临秋一般,出场时眉宇间带了股萧瑟之气,带着髯口,弱不胜衣的样子,扮相就压了场。
当唱到——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
四大皆空相,
历尽了渺渺征途,
漠漠平林,
垒垒高山,
滚滚长江。
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
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
雄城壮,
看江山无恙,
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悲歌慷慨,荡气回肠,催人泪下。
尤其在九一八事变的大背景下,更引人愁绪满怀,悲从中来。
当唱到“恨少个绿衣使,鼓骂渔阳”时,魏云寒声音哽咽发涩,听来声泪俱下,满场哑然。沉郁苍凉的唱词引得人潸然泪下。
汉威忍了泪,抬头就见那剧场上醒目的白底黑字的横幅“为九一八前线抗日军队捐款募捐义演”
剧场里学生们跑成一片,脖子上挂着募捐箱,遇到捐款的观众就恭敬的九十度鞠躬,感激地说一声:“谢谢同胞!”
那股爱国的热情令人肺腑温暖。汉威想到前些天因为和这些学生去街上游行,去闹领事馆被大哥一番非人的折磨辱打,伤心悲痛在魏云寒那感人至深的唱腔打动中眼泪直流,褪下腕子上那块儿胡大哥送他的生日礼物名表放进了捐款箱。学生吃惊地抬头望着他,汉威说了句:“为军队多卖些子弹打小鬼子吧!”
学生感激得热泪盈眶,三个学生退后一步,饱含敬意地深深鞠躬。
后台里,魏云寒正在卸妆,见了露露笑了迎上去说:“表姐,你来了。”
“小寒弟,你明天当真要去东北义演?”露露问。
魏云寒点头说:“是,云寒无力去持枪去战场同日本鬼子拼命,却还有力气口诛笔伐,去唤醒民众的抗日热情。听说东北到热河一带吃紧,有些东北军弟兄自行抵抗,我要去看他们,去劳军,给他们唱。”
“胡司令知道你要去东北吗?”露露问,而魏云寒这位昔日同胡子卿交好的朋友却沉默不语。
汉威明白,怕是小魏老板同他一样,对胡子卿满心的失望变成了怨恨,也恨自己这些年不带眼识人,佩服这样一个窝囊废。再想到因为胡子卿,大哥那顿不留脸面的狠打,汉威更是恨意满腹。
依依惜别后,汉威等人回到家,才进楼门就听到屋里尖厉的叫声:“有什么了不得的?当少奶奶就了不起了?还是给杨家生儿子就委屈你了?当年亮儿她娘当杨家的长媳,那如何的恪守本份,对家中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和善体贴。这也就是爹死的早,容了龙官儿自作主张娶了这么个泼落货。”
不用说,大姐来了,这兴风作浪的除去她没旁人。
汉威拄着拐进了楼。
大姐的眼睛溜溜的上下打量他们几个,阴阳怪气地问:“疯野回来了?看看你们男男女女的出去成何体统!不要带坏了亮儿。”
边招呼亮儿说:“亮儿,到姑姑身边来。别跟你小叔学不正经的。听说姑姑不在这些天,有些人被扒光了裤子被你阿爸满楼的追了打。啧啧,真有脸,可惜大姑没看到这出好戏。是不是家中上上下下都看了个够?”
大姐来到汉威跟前,捏着汉威的脸嘲弄说:“这个小东西,也不是两岁孩子在爹床上光屁股爬尿床的时候了,这都十六岁了,要不要脸呀?”
说着手较了力,汉威愤怒的一把打落她的手。
边拄着拐上楼,边问胡伯:“太太的安神汤可喝了?”
玉凝姐独自坐在卧室窗前,望着茫茫夜色一脸愁容不展。
汉威堆起笑,拄着拐挪过去问:“姐姐,在想大哥了?”
玉凝回过身,看看汉威关切说:“小弟,腿断了都不妨你出去玩?还是在家里陪陪姐姐吧。”
汉威懂事地说:“知道了,明天汉威就在家多陪陪姐姐。放心吧。”
清晨,汉威朦胧中就听到楼道里一阵高声的叫嚷喧哗,留声机发出震耳欲聋的京剧锣鼓响。
“小黑子!”汉威大叫,黑子进门,来到汉威身边,不等汉威发问就无奈地说:“是姑奶奶她又……”
汉威摆摆手示意黑子下去。
两天过去,没有大哥的任何消息,大哥也没往家里打电话。
玉凝开始对汉威抱怨说:“肯定是你大姐给你大哥去电话,胡说了些什么。”
汉威笑了,觉得玉凝姐变得多疑,反是安慰玉凝姐说:“听说大哥最近在西京要封闭式开会,不能打电话外出。”
玉凝将信将疑地望了汉威问:“是为东北的局势吗?”
“或许吧。”汉威答了说。
正说着,小黑子匆忙跑进来嚷了说:“小爷,电话,快去接,电话。”
“是司令打回来的?”玉凝忙追问。
小黑子摇摇头说:“是小爷军校打来的。”
汉威出去接电话,玉凝满心的失落,再回来时,汉威说:“姐姐,军校可以返校了。军校请示何总理,何总理说特殊时期,可以结束实习都返校。同学们都在请缨去开赴前线。”
玉凝反显得有些依依不舍,试探问:“小弟,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很盼望离开这个家,离开你大哥?”
见汉威沉吟不语,玉凝动情地落泪:“小弟,你跟姐姐说,你是不是这一走,再也不想回来?”
汉威垂下头,吸了口泪说:“姐姐,走到哪里,你都是汉威的好姐姐。其实姐姐有时候比嫂子更直接,姐姐是自己的,嫂子是哥哥的。我这些天都在想,我在大哥眼里算是什么?”
玉凝恋恋不舍的拉了汉威的手揉弄,抱歉说:“小弟,都是姐姐无能,不能拦住你大哥,让你那天受了那么大委屈。等你大哥回来,姐姐好好劝他。你在他眼里,还是十二岁时候那个顽皮的孩子。他要是意识到你长大了,他不会那么打你的,小弟。”
“那可难说!”凤荣晃荡进房间,没有敲门:“爹当年在世的时候,打龙官儿可是打到他老人家闭眼那一刻。龙官儿的毛病怕跟爹学来的,爹当年就是那么管他,打得那个狠,所以他就这么管小弟。再说,这个小东西是欠打,生来一副挨打的脑袋,看看长得这副样子。”
凤荣掐着汉威的脸奚落,被汉威打落手,嘲讽地说:“谁家嫁出去的闺女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有你什么事?爹在世都不轰我,你算老几?小老婆生的个鸟蛋,一个玩意儿!”
“小弟!”玉凝制止着要张嘴反驳的汉威,推搡他说:“去厨房帮姐姐要碗开胃汤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黑子又冲进来,慌张地说:“出事了!刚才何莉莉打来电话,说是杨司令去广州被扣留了。司令部上下都传遍了,现在一片大乱!”
汉威慌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何莉莉风风火火来了个电话说的。”
第52章 小鬼当家Ⅰ
玉凝双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眼泪倏然落下,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凤荣急得跺了脚嚷:“这个龙官儿,不是去西京开会吗?好端端的怎么去了广州,我说他这两天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往家里打。”
“何莉莉还说,怕是广州政府要扣了杨司令要挟西京讲条件呢。还有人说,何总理似乎对咱们司令一直就提防,不会答应广州的条件救司令大爷回龙城的。何莉莉怕司令那个脾气一犯,该不会和广州那个‘枉为人’的黄为仁主席顶起来,被杀了吧?”小黑子竹筒倒豆般的渲泄话语,玉凝更是脸色惨白,许久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怨怪道:“我劝他不要逞能,他到底还是去了。他说只有这样才能为子卿解围,为中央解围。”
凤荣恼怒地斥道:“你傻呀,早知道龙官儿有这个心思,为什么不早说。自己没那个本事劝住你男人,也不说出来让家里人拿个主意。”
看着大姐气急败坏的样子,玉凝姐惊慌失措,就连闻讯进来的露露和亮儿都一脸惶然,汉威双臂一撑向后坐到了玉凝姐的梳妆台上,顺手捏起一个精巧的葫芦形歪脖香水瓶玩弄着凑到鼻边嗅了嗅,若无其事地说:“要我说,你们真是杞人忧天。我大哥精明得比猴子都灵,连何莉莉这种猪脑子都能看出危险的事,他能楞头楞脑的去铤而走险?”
一句话果然奏效,起码凤荣停住了大呼小叫,玉凝也止住哭声,半信半疑地望着汉威。
汉威笑了安慰:“姐姐别信何莉莉的,她从来就是一惊一诈,没头没脑。上次风风火火打电话告诉我说,大哥去视察防洪工程,掉到黄龙河里去了。后来再一打听,是大哥的衣服被风吹落到黄龙河里;还有那次,我奉命查个走私的案子去城东的‘醉龙棋院’,她大小姐生生的记成了‘醉红妓院’,害得大哥险些没打断我的腿。信她的话还有完了?”
众人这才坦然舒了口气,纷纷散去,玉凝揉着肚子对未出世的宝宝说:“看你爹,总这么神龙见头不见尾的吓咱们母子。”
汉威宽慰了两句,拄着拐杖出门,轻声吩咐小黑子说:“帮我找出衣服,下午我去省厅一趟,找雷夫子看实习鉴定。”
小黑子打哈哈说:“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黑子图其劳!小爷,黑子帮你跑个腿儿就是了,还用劳小爷大驾?”
汉威试着甩开拐杖挪着步说:“我自己去一趟,好歹跟雷夫子道个谢。”
“小爷你又不嫌寒碜了?不是说不再去司令部和省厅了吗?”黑子不解地问。小爷平日最好仪表,都不说司令部和省厅的人见了他会好奇地追问是如何断的腿,就是拄着拐杖这狼狈的样子,小爷也不肯去示人的。
但汉威还是坚持说:“少废话,去收拾!”
汉威换了身中山装,他觉得穿军装拄着拐的形象就活脱脱一个伤兵,就差头上包裹层层白色的绷带歪扣帽子了。
由于龙城军政一体,所以省厅和司令部在同一座大院里。
汉威拄着拐踏进省厅的门,无数诧异的目光投向他,有惊恐的,有奇怪的,伴随着窃窃私语。
从人们惶惶不安的表情中,汉威能知道何莉莉的话怕是没错。
汉威来到机要秘书处,平日沉稳持重的雷夫子正气急败坏的骂手下,似乎是发错了一份文件。
那个手下不服地顶嘴,声音让汉威在门口都听得清楚:“杨司令的规矩,那是杨司令在的时候。不是听说杨司令被扣,西京中央马上就要派新省主席来龙城了吗?”
“一切没结果前,还是要照章办事!”雷夫子咆哮,真是一反常态。
汉威的出现,令众人立刻鸦雀无声。
堆起笑,汉威同大家打趣:“怎么,这会儿子都跟我学了,老猫不在家,耗子上墙啦!”
挪到自己的桌子前,小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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