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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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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人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某需要军队,至少需要六个团的步兵。”

河北人犹豫不决。给了伽蓝军队,假如伽蓝不听指挥,恣意妄为,岂非自取其祸?

“某还需要两个人的鼎力相助。”伽蓝先是冲着柴绍深施一礼,接着说出了第二个人的名字,“魏征。”

河北人再不犹豫,有此两人钳制伽蓝,则大事可为。

第154章 独孤八郎

深夜,在柴绍的陪同下,伽蓝拜见了魏郡太守独孤震。

独孤震的资历太老了,他和先帝、高颎、杨素、苏威、裴世矩等人都是平辈,今上和唐国公李渊都是他的外甥,柴绍是他的外孙女婿。如此显赫的皇亲国戚,竟然屈就于地方太守一职,其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就很复杂了,让人难以猜揣。

伽蓝在西北周旋于权贵上层,大人物见得多了,在独孤震面前表现得既从容又淡然,没有丝毫的诚惶诚恐之态,这给了独孤震很深刻的印象,感觉他与众不同,不但冷静、自信、坚毅,更如山一般的沉稳,而这份沉稳岳峙渊渟,蕴含着无穷力量,再加上这两年流传在禁中的有关西北狼和金狼头的传说,无形中又增加了许多神秘感,让人对他的实力充满了猜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和戒备。

独孤震须发灰白,平静的脸庞上自然流露出尊贵者的矜持,威严因为与生俱来的权势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即便悠然而坐,扑面而至的重压也令人窒息。

伽蓝毕恭毕敬地见礼,说了几句华丽的赞美之辞,刚刚坐下,耳畔便传来独孤震和蔼可亲的声音,“你是哪家的孩子?”

伽蓝望了独孤震一眼,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和茫然,片刻后,他想说话,但面对独孤震那双充满了睿智和沧桑的眼睛,感觉自己仿佛徜徉在金黄色的胡杨林里,留恋在三千年的岁月中,已然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短暂而年年轮回的写满了哀伤和泪水的记忆。

“你忘记了?不知道?还是从来就没人告诉你?”

伽蓝摇头,没有说话。他从独孤震的询问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他不想知道这个答案,他本能地拒绝了。

独孤震望着他,抚须沉吟,良久,叹了口气,“老郎们都很谨慎,太谨慎了,似乎没人在意你的生死,但你活下来,在西北那等蛮荒之地活下来了,你用累累功勋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你已经掌控了自己的未来,你正在用自己的双手重建祖辈的荣耀。”独孤震再度叹息,“老郎们高瞻远瞩,深思熟虑,不到最后一刻,谁能看到棋盘上的胜负?”

伽蓝神色沉郁,一言不发。

柴绍看看慷慨万分的独孤震,又关注地望着伽蓝,暗自揣测着老人家藏在这番话背后的故事。

堂上陷入长时间的静寂。

独孤震目光深邃,沉浸在遥远的记忆里,思绪随着徐徐夜风和摇曳的烛火忽尔迷离忽尔清晰,忽尔朦朦胧胧留下无限遐想。

“伽蓝,东征是否结束?”

独孤震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黑暗里传来,弥漫着苍凉的气息,冲击着伽蓝和柴绍的心灵,让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寒意。

独孤震询问的不是伽蓝的看法,而是裴世矩的谋划,他和所有人一样,都认为伽蓝是裴世矩的绝对心腹,是裴世矩派遣到河北来实施一系列谋划的关键人物,而种种迹象证明,这种猜测是正确的,所以,伽蓝才一次次在河北局势的发展中掌控到主动。

伽蓝思考着,谋算着,良久,他说了一句实话,“或许,还有第三次东征。”

独孤震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瞬间收缩,心神瞬间掀起惊天波澜。第三次东征?第三次东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第二次东征无功而返,意味着皇帝在平定叛乱之后,威信遭到重创,改革的进程遭到阻碍,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迅速减弱,迫不得已之下,皇帝不得不进行第三次东征以重振威信,而伴随第三次东征所实施的一系列政策,以及由这些政策所导致的中土局势的急剧变化,将对整个帝国的发展越来越不利。

为什么一定要进行第三次东征?谁力主进行第三次东征?是皇帝和改革派大臣,还是朝堂上的保守势力?是继续改革的需要,还是阻碍改革的需要?

伽蓝的讯息肯定来源于裴世矩,而裴世矩的想法代表着帝国的整个改革派势力。由此不难推测到,二次东征和杨玄感的兵变都是第一次东征过程中朝堂上“激进”和“保守”两大势力的血腥斗争的延续,而斗争的目标就是改革,就是改革的方向是中央高度集权,还是维持先帝时期被各方所接受的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平稳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方案。如果中央高度集权,必然削弱和剥夺世家权贵的利益,这正是当前改革受阻和权争激烈的根本原因所在。

很显然,为了继续推进改革,为了实现中央的高度集权,为了进一步削弱和剥夺世家权贵对权力和财富的大量占有,皇帝和改革派势力必定要利用这场风暴,对帝国的保守势力展开疯狂杀戮,而遭到重创的就是整个关陇贵族集团。

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杨玄感之所以决心要发动兵变,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皇帝和改革派势力所要面对的是整个关陇贵族集团,那么此仗孰胜孰负就难以预料了。

杨玄感利用兵变,要把整个关陇贵族集团拖到自家这条船上,但受到遏制和打击的,还有在改革立场上持中间态度的部分关陇贵族,在形势尚不明朗,在胜负没有分出之际,诸如独孤氏这样的大世家大权贵,却不愿意被杨玄感所“绑架”,不愿意与其“同生共死”,然而袖手旁观、静观其变又充满了太多风险,甚至直接损害到自身利益,因此,获悉皇帝和改革派大臣的谋划和机密,早早确立正确的对策,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独孤震先把伽蓝逼上绝境,然后让柴绍利用陇西李氏与伽蓝的西北之约赢得其信任,并把其拉进本利益集团,继而以长者身份和可能存在的两家之间的亲密关系拉拢伽蓝,然后小心翼翼地敲开伽蓝深藏于心的机密。独孤震成功了,伽蓝选择了信任他,并告诉他机密,从而帮助独孤震坚定了与杨玄感“分道扬镳”的决心。

杨玄感的兵变,必然导致关陇贵族集团陷入更大更快的分裂,必然会牵连甚广导致整个贵族集团遭到致命重创,但如果部分贵族事先获悉了皇帝和改革派大臣的机密,在杨玄感兵变的同时,迅速做出分裂之举并主动向其发动攻击,那么形势的发展就迥然不同了。关陇贵族集团不能覆灭,不能坍塌,这是帝国存在的前提,所以矢志维护帝国存在的关陇贵族到了此时此刻,必须竭尽全力最大程度地保全关陇贵族集团的实力。

独孤震很生气,很愤怒,对皇帝和改革派大臣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他再也不能容忍皇帝对关陇贵族集团的背叛,再也不能任由改革派大臣遏制和打击关陇贵族集团。这是生死存活的事情,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刻,再不出手,不但关陇贵族集团岌岌可危,就连帝国都面临倾覆之危。

独孤震坐直了身躯,神色郑重,不怒自威。

“伽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某。”

伽蓝犹豫着,权衡着,考虑到西北人所处的险境和几十万河北饥民的死活,考虑到杨玄感兵变对帝国造成的毁灭性打击,他不能在畏惧中继续退缩,他必须抓住独孤震这棵“救命稻草”,竭尽全力去尝试着“力挽狂澜”,即便失败了,也算尽了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怨无悔了。

“参与杨玄感叛乱的,有兵部侍郎斛斯政、左候卫将军李子雄、左翊卫将军赵元淑、弘化留守元弘嗣……”

伽蓝把自己所知道的杨玄感同党一一告之,包括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郡丞赵怀义、东光县尉元务本,另外还有胡师耽、孔颖达等诸多大儒,最后他还提到了地方豪强,尤其是杨玄感曾经出任地方行政官长的河南梁郡一带。以他的判断,就算永济渠保证了畅通,但河南地方豪强会举兵响应杨玄感,切断通济渠水道,最终还是无法保证辽东战场的需要。

“从一些获悉机密推测,杨玄感的整体谋划应该是东西夹击,先拿下东都和西京,然后集结两京兵民,与皇帝和回师戡乱的远征军决战于中原。”

西边是弘化留守元弘嗣所统率的西北军,东边则指望李子雄控制帝国水军了,而东西两京则有大量杨玄感的同党,不出意外的话,杨玄感的兵变谋划一旦成功实施,改天换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目前皇帝和中枢正在想方设法先行控制元弘嗣和李子雄,以摧毁杨玄感的东西夹击之策,接下来就要寄希望于留守两京的代王杨侑和越王杨侗稳住局势,给皇帝回师平叛赢得足够长的时间。

“能否守住东都至关重要。东都若失,会导致局势愈发复杂,会把更多的人拖进风暴,会对帝国造成更大更深的伤害。”

伽蓝剑眉紧皱,嘶哑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奈和焦虑,“某到河北之前,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几十万饥民追随左右,由此导致的危险之大令人恐惧。饥民被某些居心叵测之徒当作了博弈的工具,假若饥民死去,饿殍遍野,由谁承担罪名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必定会激怒山东人,引发更大的暴乱。暴民越多,局势越乱,各方矛盾越是激烈,帝国将不可避免地陷入倾覆之厄。”

“所以……”伽蓝望着独孤震,急切说道,“主动向黎阳发动攻击,拿下黎阳仓,以开仓放粮来拯救饥民,来换取河北人的支持,直接关系到帝国的存亡。”

独孤震没有答复,他陷入长时间的思考,久久不语。

第155章 不拘小节

当伽蓝在沉沉夜色中返回营寨的时候,看到刘炫、傅端毅、薛德音、西行、布衣等人或候在辕门外、或聚在帐中,焦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归来,心里十分感动。不论未来如何艰险,只要大家众志成城,齐心协力,终会寻到一线成功的希望。

当着众人的面,伽蓝把邺城和安阳之行的过程详细告之。他没有蓄意隐瞒,不论是西北兄弟还是河北友人,他都给予了最大信任。黎阳已经走上了谋反的不归路,河北人若想从中谋利就必须做出选择,如果担心追随杨玄感前景黯淡,那就只有站到黎阳的对立面,而静观其变的消极态度极有可能遭受无妄之灾,被肆虐的风暴所席卷,所以这时候应该坦诚以待,应该正确分析利弊,把态度尚不明朗的河北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以便赢得河北人最大的助力。

目前的局势牵扯到三大势力。一是以杨玄感为首的、以关陇本土汉姓大族为主要力量的关陇贵族;一个是以独孤氏为领袖的、以代北武川系汉虏大族为主要力量的关陇贵族;还有一个是以赵郡李氏为首的、以赵郡为中心的世家望族为主要力量的河北贵族。在今日形势下,关陇武川系贵族和河北以赵郡为中心的北方系贵族正在携手合作,试图利用这场风暴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关陇和山东两大贵族集团内部派系林立,在这场风暴掀起之后,某些势力必然要做出不同的选择,必然会走向分裂乃至对抗,而某些摇摆不定的势力在不知道对抗双方实力强弱的情况下,其选择依旧非常困难。

伽蓝继续“泄密”。这次他有“独孤震”这座“大山”可以依赖,所以他说出来的机密,其他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来自独孤震,其可信度无可置疑。依照伽蓝的说法,杨玄感处心积虑所谋划的东西夹击之策正在皇帝的“反击”下一一失败,西面的弘化留守元弘嗣和东面的左候卫将军李子雄都会被抓捕。在杨玄感挥师攻打东都之际,蓟燕的军队、齐鲁的军队和西京长安的军队将三面出击,合围叛军于东都城下。杨玄感必败无疑。

“某需要更多的军队。”

伽蓝手指地图上的黎阳,对帐内众人说道,“以某现在的武力,拿不下黎阳。假若久攻不下,等到蓟燕和齐鲁两地的军队飞速赶到,等到奉旨平叛的卫府大将军们控制了局势,那么即便某攻克了黎阳,也绝无可能开仓放粮了。”

伽蓝位卑权轻,不要说在卫府大将军面前没有位置,即便来一个鹰扬郎将,也足以剥夺他的全部指挥权。也就是说,若想拯救饥民,就必须抢在平叛大军赶到黎阳之前,打开黎阳仓放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很简单的事,不论是山东世家权贵还是大河两岸郡县的关陇籍官长们,都不想被风暴所卷,都想在这场风暴中获利,所以会想方设法隐瞒盗贼蜂起和饥民遍野的真相。可以想像,一旦皇帝和中枢重臣们知道了真相,必然为了在政治上击倒更多对手而乘势扩大打击面,无辜受累者必定不计其数,上上下下都将在血雨腥风中争先恐后地奔赴黄泉地府。由此不难估猜到,如果任由形势发展下去,最终这些河北饥民将成为当权者嘴里的叛逆,必定要遭到卫府军的血腥屠戮。

若想拯救饥民,就必须尽快打开黎阳仓,然后让饥民们带着足够的粮食迅速“消失”,并利用平叛大军与杨玄感拼死厮杀之际争取到宝贵的“撤退”时间。

但是,拿下黎阳就需要军队,而更多的军队从何而来?独孤震和赵郡李氏等世家权贵手中肯定掌握着一定数量的军坊、乡团和宗团壮勇,另外现在在洹水镇就有近千河北地方团勇,不过这些军队都是世家权贵们的“本钱”,跑到战场上充充数还可以,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则绝无可能。假如这些人都战死了,等于断去了世家权贵们一条胳膊,这个损失是世家权贵们所不能接受的。

“指望他们,拿不下黎阳。”伽蓝叹道,“拿不下黎阳,一个月后,这里将尸横遍野。”

接着他看看众人,目光从一张张凝重而不安的面孔上掠过,说出了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明天,武贲郎将王仲伯率军抵达安阳,目标就是我们。”

很显然,伽蓝把难题扔给了刘黑闼,扔给了河北义军。事已至此,西北人可以凭借背后的世家权贵们的庇护脱身而去,因为他们的使命完成了,杨玄感从宣告来护儿造反并下令征召周边郡县军队集结于黎阳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踏上了谋反之路,当下以独孤震为首的关陇贵族和以赵郡李氏为首的河北贵族毅然与其划清界限,导致围杀西北人的陷阱分崩离析。

西北人已无生存之忧,唯独羁绊了他们的就是追随而来的河北饥民,而事实上他们对河北饥民并无拯救之责,只有道义上的怜悯。

当前无法放弃河北饥民的只有谁?唯河北义军而已。

现在西北人主动揽下了拯救之责,而独孤震、元宝藏等关陇贵族也开仓放粮予以赈济,不过这些举措治标不治本,若想一劳永逸的拯救饥民,必须先稳定大河两岸的形势,平息暴乱,让饥民们重回返家园休养生息,所以,现在该轮到河北义军拿出实际行动了,不能再以几十万饥民的生命为挟持手段,蓄意制造混乱,以便乱中取利,扩大自身实力,纵容逐鹿争霸的野心无限膨胀。

然而,对于河北义军来说,生存之路实际上只有一条,那就是竭尽全力扩大实力,想方设法混乱局势,逐鹿争霸。

对于帝国来说,叛乱者不可饶恕;对于皇帝和当权者来说,叛乱者必须杀,以维持权威,惩戒民众。所以说,叛乱者一旦迈出了这一步,就再无回旋余地,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刘炫、刘黑闼、曹旦以各种手段结盟西北人,甚至潜藏于西北人帐中,其目的都是为了利用西北人逃避当前危机,寻找生存之路。

这一点,彼此都清楚。在柴绍抵达龙卫统之前,双方生死相依,携手合作;在伽蓝离开安阳城之后,双方的利益诉求不再一致,矛盾也就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帐内陷入长时间的死寂。

西行低声咳嗽,冲着龙卫统军官们使了个眼色。大家心领神会,纷纷离开了主帐。

伽蓝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明天黎阳叛军就要杀到安阳城下,独孤震既然做出了决断,那么龙卫统就要进城,帮助独孤震戍守城池,对抗黎阳叛军,而河北饥民将被抛弃在洹水北岸和韩陵山之间。刘黑闼如果愿意继续合作,那饥民可以得到维生的口粮,并在拿下黎阳后得到足够粮食踏上返乡之路。反之,伽蓝无力兑现诺言,形势将对河北饥民极度不利,他们只有投奔黎阳,而投奔黎阳的结果就是大量死亡,这必将影响到河北义军,因为皇帝一旦知道山东叛民多达几十万之众,必定雷霆震怒,会尽遣主力大军剿杀义军,如此则义军再无生存机会。

之前刘炫、刘黑闼、曹旦等人或许对杨玄感的叛乱还抱着一丝成功的希望,尚在观察判断之中,如今独孤震和赵郡李氏都明确了态度,通过伽蓝的“泄密”几乎可以肯定杨玄感兵变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出现奇迹,除非西边的元弘嗣和东边的李子雄都能控制军队,但皇帝既然早有预防,那杨玄感的东西夹击之策必败无疑,所以,现在没有必要再观察等待了,可以决策了。

刘炫、刘黑闼和曹旦面面相觑,苦无良策。

伽蓝没有劝谏,也没有逼迫,与傅端毅、薛德音和西行转入偏帐,商量天亮之后的部署。

※※※

刘炫张口欲言。刘黑闼一句话便封住了他的嘴,“河北义军目标明确,乱中取利,所以,我们既不会帮助西北人攻打黎阳,更不会投奔黎阳参与兵变。”

曹旦点头,支持刘黑闼的决断。

刘炫苦叹,问道,“当真不考虑无辜苍生?”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黑闼非常坚决,“河北义军若想建立霸业,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刘炫黯然无语。假如这些饥民大量死在黎阳附近,对山东各地必会造成可怕的冲击,大河两岸的山东人义愤填膺,无数义士必定揭竿而起,义军的实力将在短时间内得到飞速提高,而这,或许正是某些“仁人志士”所期待的结果。

“伽蓝并没有放弃。”刘炫提醒道。

“他正在放弃。”刘黑闼摇手,“一个把自己藏在黑暗里甚至连姓氏都蓄意隐瞒的人,谁敢信任?俺自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他。事实证明,河北人不过是被其利用的工具而已,如今黎阳已反,河北人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他便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抛弃我们。”

曹旦眉头紧皱,沉思良久,小心翼翼地说道,“某以为,如果顺从伽蓝的意愿,或许我们能寻到劫掠黎阳仓的机会。”

刘炫马上想到了曹旦的用意,心跳骤然加速,窒闷难当,抓住白须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刘黑闼却是浓眉飞扬,立时便领会了曹旦的想法,全神投入思考,数息时间后做出了决断。黎阳仓对他的诱惑太大了,为此,不惜代价也要豪赌一把。

“需要多少人马?”

“倾巢而出。”曹旦低声说道,“豆子岗、高鸡泊和太行山必须联手,否则拿不下黎阳仓。”

刘黑闼沉吟不语。三地义军联手攻击,时间上肯定来不及。现在格谦、郝孝德、孙宣雅、高开道等人已经渡河南下,正与王薄、左孝友等人联手攻打齐郡,与齐郡郡丞张须陀在章丘一带激战,而高士达、窦建德的高鸡泊军队远在信都,密切关注着蓟燕方向的动静,时刻提防官军主力南下抄了义军的后路。目前能迅速集结到一起的只有杨公卿的太行义军和张金称的清河义军,再加上曹旦暗中布置在漳水河上的人马以及自己所带的一千壮勇,勉强可以凑足五千人。

正常情况下,五千人拿不下黎阳仓,除非得到伽蓝的配合。

伽蓝会不会配合?如果伽蓝急于甩掉河北饥民,如果独孤震、元宝藏等关陇权贵急于遮掩河北混乱不堪的真相,如果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山东大世家都想从这场风暴中获利,那么伽蓝就一定会配合,其他诸如独孤震和赵郡李氏等世家贵族也会配合。这场风暴中所蕴藏的利益太大了,各方势力都想获得最大利益,无数头狼都在冲向杨玄感这只肥硕的猎物,在猎物没有倒下之前,虎视眈眈的恶狼们没有理由互相厮杀。

刘黑闼和曹旦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刘炫,恳请老先生置身事外,不要参与此事。老先生德高望重,与伽蓝的祖辈又有深重情谊,只要他不离开伽蓝,伽蓝绝不会背弃老先生。以伽蓝此次所建功勋,足以帮助老先生重振声名。

刘炫微微摆手,神情很决绝,“某是河北人。”

这个理由足够了,如果刘炫不是河北人,以他在中土文翰的至高地位,又怎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凄惨地步?

刘黑闼和曹旦躬身致礼,以表达对老先生的尊崇之意。此事老先生出面,其成功率远远大于其他人。

刘炫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偏帐。

※※※

时间不长,伽蓝跟在刘炫后面再入主帐,坐到了刘黑闼和曹旦的对面。

“好计!”伽蓝说道,“关键问题是,我们必须抢在平叛大军抵达黎阳之前,拿下黎阳仓。”

“河北饥民怎么办?”刘黑闼问道,“你在河北闹出这么大动静,皇帝不可能一无所知。”

“你们就是河北饥民。”伽蓝手指刘黑闼,笑着说道,“正是河北饥民帮助某攻克了黎阳,然后你们散去,各自归乡。”

“这是你的承诺?”

“某不能对你做出承诺。”伽蓝正色说道,“你知道某所处的位置和实力,如果有人一定要对付你们,一定要把你们拉进这场风暴,某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劫掠黎阳仓,尽可能壮大自己的实力。”

刘黑闼神色冷峻,一言不发,显然无法接受伽蓝的推诿之辞。

曹旦犹豫了片刻,说道,“将军,在平叛大军抵达黎阳之前攻克黎阳仓,有可能让我们陷入卫府军的包围。”

伽蓝双眼微眯,面露鄙夷之色。义军不相信自己,却又想借助自己的力量劫掠黎阳仓,同时又害怕掉进陷阱,全军覆没,为此患得患失,无所适从。如此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成何大事?如果不是因为拯救饥民,我岂肯帮助你们劫掠黎阳仓?

“如此说来,你们想等到平叛大军离开黎阳之后再行劫掠?”

“唯有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曹旦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攻陷黎阳仓,带走粮食,而将军则夺回黎阳仓,拿下功勋。各取其利。”

伽蓝迟疑不决。

“将军与河北义军仇深似海,而黎阳形势又极其混乱,义军乘乱偷袭黎阳仓攻打将军纯属正常。”刘黑闼说道,“将军所担心的无非是平叛大军对河北饥民不利,但将军可曾想过,在杨玄感的叛乱没有平定之前,谁敢冒着与整个山东为敌的风险,诬陷饥民为叛逆进行血腥屠杀?”

伽蓝想了一下,说道,“那么风暴过后,皇帝会派遣大量军队围剿你们。”

刘黑闼笑了起来,“将军不会以为,风暴过后,河北混乱之局会继续隐藏下去,皇帝和朝廷会继续给我们发展壮大的时间吧?”

伽蓝摇摇头,暗自叹息。自己过于一厢情愿了。风暴过后,一切隐藏在黑暗深处的东西都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山东人和江左人为了沉重打击关陇人,会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疯狂“攻击”,而关陇人也会抓住山东人和江左人的“把柄”拼死反击。朝堂上的惨烈厮杀会延续到中土每一寸土地,尤其是大河两岸的山东地区,将会成为血腥杀戮的“重灾区”。

伽蓝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杨玄感的叛乱很快平定,假如河北义军把劫掠黎阳仓的时间拖到平叛后期,那么给义军壮大自身的时间会更短甚至根本来不及喘口气,平叛大军就气势汹汹地杀来了。

“你们可曾想过,假如杨玄感没有攻陷东都,而是迅速败亡于东都城下,你们还有劫掠黎阳仓的机会吗?”

刘炫、刘黑闼和曹旦互相看看,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一丝惊慌。

“某同意你们的计策,但攻陷黎阳仓的时间必须遵从某的决定。”伽蓝看看他们,口气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咱们各行其事,各司其职,以最快速度集结军队,在最短时间内杀到黎阳。”

第156章 凡事都要靠自己

双方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信任。

伽蓝的出身是个秘密,伽蓝的官职不过是个从五品的中下级军官,如果他的背后没有裴世矩和薛世雄这两座“靠山”,他就没有份量,而正因为他背后的“靠山”,他便归属到了以河东裴氏为首的、以河东世家为主要力量的,关陇贵族集团中坚决支持今上改革的激进派势力之中。

关陇贵族集团中的激进派势力与保守派势力斗争激烈,双方为了在权争上击败对方,纷纷从关陇集团内部、从山东和江左贵族集团中寻找盟友。伽蓝到河北的这段日子里就始终在寻找盟友,而手段就是借助某个时期某个阶段的共同利益,但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彼此缺乏信任,双方的承诺都显得非常脆弱。

伽蓝为什么会同意河北人提出来的、对他而言近似荒诞的策略?帮助河北义军劫掠黎阳仓,帮助河北义军壮大,这完全不符合他的立场和利益,更远远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线。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将计就计,乘机消灭河北义军,把自己和河北义军之间所有的可能危害到未来的“黑暗交易”统统清除。

河北人为什么会向伽蓝提出这个不可思议的策略?难道他们认为凭借所挟持的几十万饥民就能迫使伽蓝低头?迫使伽蓝与他们一起走上背叛帝国之路?河北人智慧卓绝,不会自寻死路,所以唯一的解释也只有一个,也是将计就计,利用伽蓝和西北人的狂妄自大,一方面劫掠黎阳仓以壮大自己,一方面陷西北人于死地,激化帝国朝堂上激进派和保守派之间的厮杀,继而给河北义军赢得发展的时间和机遇。

围绕着一个荒诞的策略,对立双方各怀心思,各施奇谋,竟然匪夷所思地达成了一致。

※※※

不待天亮,刘黑闼便出了营帐,带着一队卫士纵马狂奔,疾驰韩陵山。

曹旦也出了营帐,沿着白沟向清河而去。

天亮之后,伽蓝带着龙卫统急速渡河进入安阳城。

上午,武贲郎将王仲伯带着卫城鹰扬府和黎阳鹰扬府共八个团一千二百府兵抵达安阳境内,并派告魏郡郡府,要求得到粮草、力役等相关协助。

独孤震严词拒绝,怒斥信使。

河北水陆两道运输虽然都在魏郡境内遭到太行贼的攻击并被切断,但时日尚短,魏郡正在全力剿杀盗贼以打通陆路,而威胁永济渠的叛军在禁军龙卫统和武阳郡的联手攻击下大败而走,昨日已经恢复了畅通。也就是说,目前不需要镇戍黎阳的军队来魏郡剿贼。

独孤震不仅仅是魏郡太守,更是德高望重的皇亲国戚,承担着保证境内水陆运输畅通无阻的重任,假如他要假借黎阳戍军之手来稳定境内的局势,他就是失职,就是罪责,要丢官罢职,颜面更是荡然无存,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某没有向黎阳求援,也没有向东都求援,请问是谁派你来的?你来魏郡干甚?”

独孤震非常愤怒。此事说小了是擅自出兵,擅离职守,说大了就有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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