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隋帝国风云-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石蓬莱面露惊色,“伏允又来了?如此说来,且末的局势岂不非常紧张?”
“现在整个西域的局势都非常紧张。”银甲骑士说道,“西突厥的射匮可汗正在攻击铁勒的莫贺可汗,战事已经蔓延到高昌、焉耆和鄯善一带。此次吐谷浑的伏允胆敢率军攻打且末城,足以证明鄯善已经陷入危局,且末和敦煌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切断,鹰扬府因为无法得到鄯善和敦煌方面的有力支援,迫不得已,只好下令各地戍军回镇首府,固守待援。”
石蓬莱呆了片刻,然后无奈长叹,“大乱了,西土大乱了。我不过回家了一趟,再回来,却已是风云突变,物是人非。”
“石伯,我只能把你护送到且末城。”银甲骑士说道,“从且末到敦煌有两千余里,这一路上的安全就只能靠你的栗特精骑了。”接着他手指那十几匹缴获的战马,“这些就送给你了,或许在危急之刻能帮你死里逃生。”
※※※
天马河边,胡杨林畔,一座烽燧孤单矗立。
夕阳西坠,夜幕笼罩,繁星璀璨,一轮弦月孤寂高悬。
夜风轻抚,柳叶沙沙,不知名的虫儿在黑暗里互相唱和,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野狼的长嚎。
帐篷里的栗特人鼾声如雷,河谷里的驼群安静休憩,唯有战马的轻嘶不时敲碎黑夜的静谧。
疤脸驼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仰首望着夜空,仿佛一位智者在感悟生命的真谛。雪獒趴伏在篝火边上,闭眼假寐,即便如此,从它那雄壮的身躯里还是散发出一股无可匹敌的威猛,那深藏在血脉之中的凶残让任何接近它的生灵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银甲骑士长发披散,穿着一袭黄袍,斜靠在雪獒厚墩墩的背脊上,专心致志地吹着横笛。笛音忽尔优雅,忽尔激亢,忽尔忧郁,忽尔又沧桑悲凉,倏忽间,又充满肃杀之气,仿佛出鞘青虹,剑气冲霄。
最为专注的聆听者就是紫骅骝,它站在黑暗里,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睿智,心神似乎完全沉浸在乐曲之中,似乎陶醉了,心灵连同肉体一起消融在迷人的夜色之中。
还有两位聆听者也藏在黑暗里,一个是忧心忡忡以至于夜不能寐的石蓬莱,一个则是始终以幂离遮掩真面目的神秘人。
“我必须去长安,必须见到大隋天子。”
“形势已经变了。”石蓬莱低声叹息,“自射匮可汗击败泥厥处罗可汗,迫使其亡命罗漫山(天山),继而被逼无奈,不得不远走东土长安之后,西突厥就是射匮可汗的天下了。不出意外的话,大隋天子会接受事实,承认射匮可汗在西土的至高地位。”
“这是不可能的事,大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一个强大的西突厥。西突厥强大了,西域诸国还会臣服于大隋吗?目前射匮可汗还没有击败铁勒的莫贺可汗,他的东征还没有成功,假如他成功了,西突厥必然雄霸葱岭南北,到那时大隋不要说臣服西域诸国了,就连陇右的安全都无法保证。所以我到长安觐见大隋天子后,只要详禀西土局势,就必能让泥厥处罗可汗赢得大隋人的支持,继而帮助他重返西土,东山再起。只要泥厥处罗可汗回来了,西土形势必然发生变化,唯有如此,我才有复国的希望。”
“此去敦煌路途遥远,而局势又异常混乱,且末有阿柴虏,鄯善有铁勒诸部,无论遭到谁的攻击,我们都无力抵御,有死无生。”
“我没有回头路,唯有去长安方能寻到一线生机。”
帐内陷入沉默。良久,石蓬莱试探着问道,“是否考虑向且末或者鄯善的鹰扬府求助?”
“目前形势不明,我的身份万万不可暴露,以防功亏一篑。”停了一下,他忽然问道,“此人除名之前是何官职?因何事而除名?”
“你不要打他的主意。”石蓬莱说道,“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戍卒,之前帮助我们斩杀追兵,已经是帮了天大的忙。”
“事已至此,继续隐瞒还有什么意义?对我们有什么帮助?相反,如果你把他的来历告诉我,或许还能找到解决之策。”
石蓬莱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除名之前,他是大隋右候卫府鄯善鹰扬府的旅帅。”
“如此年轻就是从六品的武官,果然了得。因何事而除名?”
“去年泥厥处罗可汗东去长安的途中屡遭劫杀,其中就有他的份。”
“仇深似海?”
“当然,为袍泽报仇,义无反顾。”
“好,我们就以此来说服他,请他护送我们去长安。”
“他只有一把刀,能杀几个人?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吗?”石蓬莱断然拒绝,“再说了,他曾发过誓,此生此世,绝不踏进东土一步,所以,他不会去长安。”
“为什么?”
“这是他母亲的遗愿。”
“为什么有这种遗愿?难道他家和大隋有仇?”
“不知道。”石蓬莱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们家只有两口人,他和他母亲,是官奴婢。”
帐内顿时静寂。
依大隋律,唯有大逆谋反叛者,父子兄弟皆斩,家口没为官奴婢。也就是说,凡是犯有谋反及大逆者的亲属和部曲,甚至包括家中的私人奴婢,即便对犯罪之事毫不知情,也会被株连而成为官奴婢。
“他的母亲很漂亮,很善良,知书识礼,温文尔雅,经文诗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石蓬莱想起往事,不禁黯然低叹。
“他姓什么?”
“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认识他十几年了,也认识他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姓氏?”
“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有些难以置信。”石蓬莱说道,“他和他的母亲都是敦煌圣严寺的官奴婢,他出生于敦煌,所以就以敦煌为名。”
“敦煌四岁的时候,被圣严寺的寺主慧心和尚收为弟子,出家做了小沙弥,法号伽蓝。八岁那年,我去圣严寺拜佛,无意中认识了他。十一岁的时候,伽蓝母亲去世了。依大隋律,十一岁的官奴就要承担重役了,或者去从军戍边。伽蓝大概因为母亲去世受到了打击,一心要脱除奴籍,竟然决定还俗从军,以积累军功来取得庶民身份。”
“一转眼就是十年。伽蓝十载征战,军功无数,总算得偿夙愿,出人头地。”
“去年他二十岁,戍边鄯善,镇戍楼兰故地,所以行冠礼的时候,他就给自己取了个字,叫楼兰。”
“从认识他到现在,我知道他的名,他的字,他的法号,但始终不知道他姓什么,我甚至怀疑就连伽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这个世上,知道他姓什么的,除了他母亲,大概也只有慧心和尚了。”
黑暗里传来一声冷笑,“不是你不知道他姓什么,而是你不想知道他想什么,你害怕那个姓氏背后所隐藏的秘密。谁有资格大逆谋反?东土有几个世家大族敢于谋反?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竟然会查不出来?”
石蓬莱哑口无言。
“你是栗特巨商,是石国第一富贾,即便在昭武九姓国里,你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豪。以你的身份和眼光,会降尊纡贵、折节下交一个小官奴?一个小沙弥?”
“你告诉我,他到底姓什么?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不知道。”石蓬莱郑重其事地警告他,“伽蓝现在不是小官奴,也不是小沙弥,而是杀人如屠狗的西北狼。请你三思而行,不要自取杀身之祸。”
※※※
注释:
除名为民:
除名是指古代削夺犯罪官员的一切官职与爵位,并追夺告身的刑罚。“除名”在唐代文献中作为术语和专称单独使用外,还经常可见写成“除名为民”、“除名为庶人”。
第003章 胡杨林
晨曦初起,一抹火红渐渐涌出地平线,湛蓝色的天空和金黄色的沙海同时张开双臂,把从无边黑暗里孕育而出的崭新生命拥入怀中。天地之爱炙烈而真诚,温情暖意随着清新的晨风瞬间洒遍沧桑人世。
美丽的天马河在低声吟唱,璀璨夺目的胡杨林正奏放出今秋最华丽的篇章,而遍布于戈壁滩上的西河柳也在金秋的最后一刻尽情展露出绚丽的风采。
几只野羚羊悠闲而散漫地穿行于灌木丛中。一只灰黑色的小兔突然从蒺藜中飞跃而出,跟着一只愤怒的野猪冲了出来,一边低嚎一边撒腿狂追。受惊的野羚羊四散而逃,直到野猪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它们才重新聚到一起。
天上飞来几只不知名的野鸟,围着羊群和灌木低空盘旋,忽尔俯冲而下,倏忽间又直飞冲天。一条沙蟒悄无声息地潜进一丛骆驼刺,两只眼睛盯着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耐心地等待着捕食的机会。
“呜呜,呜呜呜……”
低沉而激昂的大角号声蓦然响起,声震四野。
“嗷,嗷……”
雪獒惊雷一般的吼声猛烈冲击着大角之音,随风回荡在美丽的晨霭之中。
正在狂奔的兔子就像听到什么命令似的,猛地掉转方向,向胡杨林中急射而出。野猪也不再追赶小兔,撒欢儿奔向胡杨林。懒散的野羚羊也突然兴奋起来,一个个如离弦之箭冲向胡杨林。就连鸟儿们也欢快地叫起来,扑啦啦地扇着双翅,争先恐后地飞向胡杨林。藏匿在骆驼刺中的沙蟒十分失望,一双阴森森的小眼恶狠狠地盯着远处那片金灿灿的树林,犹豫了半天,还是低下头脑,悄然隐去。
天马河畔,胡杨林中,一道耀眼的闪电正在撕裂金黄色的林涛叶海,一团燃烧的烈焰正在金色波涛中斩风破浪,卷起惊天狂飙。
“烈火,快,快,追上去,杀!”
银甲金面的伽蓝纵声厉吼,弓弦爆鸣,长箭撕裂空气的声音惊心动魄。
雪獒身如鬼魅,在空中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扭身动作,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支长箭,跟着左前爪抡起,狠狠地拍在粗大的树干上,留下五个深深的小洞。借此一拍的反弹之力,雪獒再次腾空而起,撞向另一棵胡杨。
“嗡……”又一支长箭射来,正中那五个小洞的中央。
“轰……”雪獒撞上树干,借此撞击之力,一头射向地面。
不待其落地,又一支长箭射中其刚刚撞击之处。
雪獒落地,再起,腾空变向。
“嗡……”长箭再至,正中其落地之处。长箭没有箭簇,箭头处用黑牛皮包裹着,但即便如此,这支箭还是入地三分。
雪獒在空中飞行。
接踵而至的长箭正中背脊。
“嗷!”雪獒发出一声怒吼,两只前爪同时拍向一棵树干,接着后爪蹬向地面,雄壮的身躯再一次腾空变向。
“咻咻……”两支长箭前后相连,急速射来,但雪獒的速度太快了,瞬间消失在另一棵大树的后面。长箭射空。
紫骅骝发出一声震天嘶鸣,四蹄好似铁爪一般抓紧地面,滑行数步撞到一棵大树上。金色树叶缤纷而落。人马同时撞上树干,借此反弹之力,紫骅骝变向飞腾,奋起直追。伽蓝紧紧盯着前方亡命狂奔的雪獒,举弓再射。
惊险万分的追杀持续了数百步,雪獒身中十几箭,白色的毛发上留下了醒目的脏污斑点。大概因为体力损耗太大,雪獒飞奔的速度渐渐变慢,就在这个时候,它看到了疤脸驼,看到一柄横刀插在疤脸驼身边的胡杨树干上,横刀上悬挂着一块血迹斑斑的马肉。远处,隐约有几只野狼和狐狸的身影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显然它们也在觊觎这块肥美的食物。雪獒张嘴雷吼,速度骤然加快,如闪电划空,瞬间而至,一口咬下了那块马肉。
伽蓝飞马赶到,一人一马剧烈喘息。
烈火经过这番激烈奔跑,耗力过度,大汗淋漓,浑身潮湿,有几股汗水从枣红色的毛发中流了出来,如同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雪獒踩着马肉,仰首望着伽蓝,也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暴雪……”伽蓝用手里的角弓敲了敲绑在背后的两只空荡荡的红色箭壶,“我射了六十箭,你中了十七箭,早死透了,还想吃肉?”
雪獒忿忿地哼了两声,似乎对伽蓝“痛下杀手”极其不满。
疤脸驼看看一脸冷色的伽蓝,又看看倔犟地昂着脑袋的暴雪,再看看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的烈火,然后懒洋洋地叫了几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刀疤……”伽蓝转头冲着疤脸驼招招手,“来,轮到你了。”
疤脸驼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抬眼望着不远处的一丛骆驼刺,根本不予理睬。
伽蓝翻身下马,从藤筐里拿出一块香气四溢的豆料,放到疤脸驼的嘴边拍了两下。
疤脸驼目露喜色,张嘴就咬。伽蓝一转身,把豆料塞到了烈火的嘴里。疤脸驼大为愤怒,一摇长脖子,伸嘴就过来抢。伽蓝一把抱着疤脸驼的脑袋,狠狠敲打了两下,“想吃就不要偷懒,听到没有?”
疤脸驼奋力挣扎,但伽蓝的两只手就像铁钳一般,把它的脑袋夹得无法动弹。疤脸驼无奈,四蹄一软,跪倒在地。
伽蓝亲昵地拍拍它的脑袋,飞身跳上驼背。疤脸驼站了起来。伽蓝则从藤筐外的搭钩上拿起了长刀。
“刀疤,走……”伽蓝倒转长刀,用力拍在疤脸驼的屁股上。
疤脸驼撕开四蹄,奋力奔跑在胡杨林里。
“杀!”伽蓝一声大吼,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卷起风雷之声,如雷霆一般重重剁向一棵大树。就在刀刃即将剁进树干的瞬间,又是一声大吼,长刀竟然静止了,然后骤然转向,斜劈而下,“杀!”
杀声如雷,蹄声如雷,吼声如雷,一人一马,一獒一驼,在胡杨林里苦练武艺,汗如雨下。
※※※
大角号声同样把酣睡之中的栗特人惊醒了。
石蓬莱和十几个商队的管事、护卫、仆从衣不蔽体,拿着武器就冲出了帐篷,结果却看到昨日那位如同天神般勇猛的大隋戍卒正在操练。操练的过程精彩纷呈,栗特人同样看得目眩神驰,有大胆的甚至走到胡杨林边就近欣赏。
那位神秘人戴着幂离也走出了帐篷,兴致勃勃地站在石蓬莱身边看着胡杨林中的演武场面,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苦了这孩子。”石蓬莱摇头叹道,“一个人待在荒漠里,孤守一座烽燧,实在太苦了。”
“我看他倒是乐在其中。”停了片刻,神秘人又说道,“征战十年,戎马倥偬,突然有个机会停下杀戮的脚步,待在这片人际荒芜之地静心思考,感悟天地之道,苦练惊世武艺,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石蓬莱瞥了他一眼,本想反唇相讥,但旋即从这句话里悟出了点什么,不禁抚髯沉思。
“獒犬凶猛,但如此凶猛的獒犬,我却是生平第一次看见。本以为是一只神兽,现在才知道它的本事是苦练而来。就如他,我们只看到他在战场上挡者披靡无坚不摧,却看不到他数年如一日的勤奋苦练,这份恒心和毅力难能可贵。以我看,此子终非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风云化龙。”
这是话中有话了。石蓬莱面无表情,不置一词。
“此子武艺惊人,不知学自何处?”
石蓬莱不好不答。此去长安,危机四伏,两人必须互相信任,齐心协力,否则一条绝路走到头,对谁都没有好处。
“慧心和尚本是一员沙场悍将,杀人无数。四十岁的时候突然悟道,就此皈依佛门,剃度修行。伽蓝的武艺就是得自慧心和尚的传授。”
“那你知道慧心和尚的俗家姓氏吗?”
“我和慧心和尚只有数面之交,无从得知。”
“你就没有打听过?此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得到慧心和尚的悉心照顾,而慧心和尚是圣严寺的寺主,高高在上,他为何如此关心一个小官奴,并在其四岁的时候收其为弟子?难道此子有慧根?假如此子没有慧根,和佛无缘,那这里面的事情就值得思量了。”
“伽蓝有没有慧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自小聪慧,言行举止迥异常人,天赋异禀。当年我就是因此而被他吸引。慧心和尚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对其另眼相看。”
“何止另眼相看,还抱着很大的期望。伽蓝在梵语中意为佛寺,而伽蓝之地有十八守护法神,又称之为伽蓝神或者伽蓝。慧心和尚给此子取法号为伽蓝,到底是希望他像伽蓝神一样守护佛法,还是守护天下众生?抑或是守护江山社稷?”
石蓬莱一笑置之,“我是商贾,他是戍卒,而慧心是悟道的和尚,所以伽蓝这个法号对我们而言,其喻意就是守护佛法。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要的是江山社稷,所以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戍卒,在你的眼里也有特殊作用,而一个微不足道的法号,更是喻意非凡。”
石蓬莱不便直接反驳,只好以这种揶揄的口气嘲讽对方。
“想多一些并没有坏处。你是商贾,无利不起早,如果你说自己一无所知,谁信?你敢把我从弩失毕人手里救出来,敢借大隋人的刀斩杀黑突厥追兵,当然有十足的把握送我去长安,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你还妄图什么未来之利?所以我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必定是此行的关键所在,你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石蓬莱尴尬一笑,“我是人,不是神,我也有失算的时候,这一次极有可能血本无归。”
※※※
朝阳升起,红彤彤的光芒照耀大地。
伽蓝的操练还在继续,长刀、马槊、大棓(棒)、大锤、步槊、长枪、横刀、铁剑、战斧、盾牌,弓弩,从马军武器到步军武器,从长兵器到短兵器,从单一使用到组合攻防,从人马合一到人獒对战,最后竟然练起了暗器,在飞奔的战马上,一柄柄五寸长的短剑分毫不差地钉入目标,直没入柄。
栗特人已经散去,收拾行装,准备渡河北上。
日上三竿,胡杨林里吹响了号角,接着便看到烈火和暴雪飞奔而出,一头冲进了天马河,一獒一马在浅浅的河水里戏耍欢腾。
伽蓝的铠甲已经卸下,黄色戎装早已汗透,此刻他正坐在刀疤的背上,从藤筐里拿出马肉、麸料等东西扔向林中的灌木丛,在经过几处老胡杨时,他还特意攀爬到树顶鸟窝内,洒下一把把麦粒。早已等候在附近的野狼、狐狸、野猪、野羚羊等动物各守地盘,只待伽蓝经过扔下食物,便飞冲而上。鸟儿在林中来回盘旋,不时从伽蓝的身边头顶跃过,发出欢快的鸣叫。
伽蓝面带微笑,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些陪伴他近两年的“朋友”,“我要走了,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伽蓝举手告别,“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自相残杀,尤其是你……”伽蓝手指远处那几只望着他的野狼,高声叫道,“如果兔子不在了,我回来就宰了你。”
出了胡杨林,伽蓝驱赶着刀疤赶到天马河边,脱下黄袍和乌皮战靴,精赤着上身冲进河里。烈火和暴雪围着他一阵扑腾,水花四溅。玩了一阵,伽蓝先把暴雪洗刷干净了,然后把它赶到河滩上晒太阳,接着擦洗烈火。
石蓬莱拿着两块胡饼走到河边,远远避开了暴雪,站在一个自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冲着伽蓝招招手,“快点上来。水太凉,担心染上风寒。”
伽蓝迎了上去,从他手里接过胡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马上就好。烽燧里的东西我已经打好包,你找几个人帮下忙,把它们放到驼上去。”
“没见过你这么富有的戍卒。”石蓬莱笑道,“我去看过了,东西太多,烽燧里只有四匹驼,不够用。正好这次打劫了黑突厥,抢了十几匹马,勉勉强强能够运走。”
“突伦川的沙盗太穷了。我忙了大半年,春天的时候还两次遇上大风暴,差点把小命搭上,好不容易才赚了这么点钱财。”
“沙盗也要吃饭穿衣玩女人,抢的那点钱财还不够他们花销的,能给你留下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石蓬莱打趣道,“听到你这么埋怨,那些沙盗们还不冤死了。”停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这些东西很不错,我都要了,加上那十几匹马,还有你这次帮忙的报酬,我一并算给你。”
“随你,你要就拿去。”伽蓝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那十几匹马就算了,权当我还你的人情。”
石蓬莱摇摇手,“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们两不相欠了。”
“老规矩,到敦煌后,你把钱财送去圣严寺,交给我师父。”
石蓬莱面露苦相,“伽蓝,这次我恐怕到不了敦煌。”
伽蓝笑了起来,“敦煌的大军很快就会过来,你担心什么?最多不过在且末城多待几个月而已。”
石蓬莱正想说话,伽蓝却转身走到了烈火身边,一手拿着胡饼继续吃着,一手拿着大毛刷擦洗烈火的鬃毛。
“石羽为什么还没到?”石蓬莱大声问道,“你和他如何约定的?”
伽蓝手中的大毛刷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北方,眼里掠过一丝担忧。
“再等等,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
就在这时,河滩上突然传来暴雪的震天雷吼。
石蓬莱骇然回头,脸色顿时大变,嘴里发出一声凄厉惨呼,“不……”
第004章 天马河
河滩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踩着沙砾,正兴奋地跑向暴雪。
几十步外,一个白袍人状若疯狂,飞速追赶。
暴雪愤怒了,这是挑衅,肆无忌惮的挑衅。它的眼神骤然冷森,硕大的头颅高高昂起,长长的颈毛在风中卷动,杀气凛冽。
小女孩不但没有察觉到危险,反而跑得更快了,就连双臂都向前伸开,似乎想抚摸暴雪,拥抱暴雪。
暴雪猛地低下头颅,四爪抓地,蓄势待发。
小女孩即将触及到它的忍耐底线。一声震天雷吼在河滩上响起,暴雪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石蓬莱魂飞魄散,一股冰冷的寒意直冲头顶,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暴雪……”伽蓝大吼一声,扔掉毛刷,用尽全身力气奔向河滩,“不要动……”
“雪儿……”白袍人惊怒而凄厉的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小女孩仿若未闻,双臂完全舒展开来,一边欢快地跑着,一边做出了亲密拥抱的姿势。
暴雪一声低吼,如一道闪电,厉啸而出。
“暴雪……”伽蓝再次厉吼,两腿骤然发力,高大威猛的身躯腾空飞起。
小女孩似乎没有看到眼前发生的变化,依旧张开双臂像快乐的小鸟一般奔跑着。
暴雪冲到,但它听到了伽蓝的吼声,从吼声里听出阻止之意,所以它下意识地收起了前爪,试图用身体去撞击对方,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赶出自己的视线。
千钧一发之际,伽蓝凌空飞到,一边用自己的身躯狠狠撞向暴雪,一边竭尽全力推开小女孩。
暴雪和伽蓝撞到一起,轰然落地。
小女孩在伽蓝的一推之下,倒飞数步,摔倒在河滩上。
惊魂瞬间。
石蓬莱只觉眼前一黑,跟着金星飞舞,两腿更是无力支撑,不由自主软瘫在地。
白袍人狂奔而至,一把抱起小女孩,连声叫喊,“雪儿,雪儿……”其声惨厉,带着几分绝望悲号,其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失控。
暴雪翻身就想起来继续攻击,捍卫自己的地盘。伽蓝飞身扑上,一手抱住暴雪的大脑袋,用力压住它的身躯,一手轻抚暴雪的毛发,低声慰抚。
小女孩毫无惊吓之色,她的两只眼睛始终望着暴雪,当她看到暴雪被一个赤着上身的猛汉卡住脖子压在地上挣扎时,突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雪……儿……”
白袍人的叫喊戛然而止,他吃惊地望着小女孩,嘴巴动了几下,似乎想说话,但似乎又怕惊吓了小女孩,一时呆在了那里。
小女孩推开白袍人,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暴雪身边。
暴雪大怒,厉声雷吼,挣扎欲起。
伽蓝一边竭力压制,一边把面孔贴到暴雪的脸颊上,以此来传递安全的讯息,平息暴雪的愤怒。
白袍人跟在她后面,全神戒备,神情非常复杂,既畏惧暴雪的凶猛,又担心小女孩的安全,但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让他不但暂时放弃了把小女孩即刻带离险境的想法,甚至还默许小女孩继续她的冒险举动。
烈火跑了过来,低下大头,用厚厚的唇舌磨蹭着暴雪的身躯。刀疤也晃悠了过来,伸着长脖子,摇动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被伽蓝压在身下的暴雪。暴雪还在挣扎,就在此刻刀疤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口水喷了伽蓝和暴雪一头一脸。暴雪扭头瞪着刀疤,一獒一驼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暴雪的愤怒竟然被刀疤的一个喷嚏打没了。伽蓝感觉到暴雪绷紧的肌肉正在迅速放松,紧张的心情顿时舒缓下来,这时他才抬头打量站在眼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非常漂亮,黑发黄裙,冰肤玉肌,清雅脱俗,一双眼睛亮丽动人,但眼神却非常呆滞,始终盯着暴雪,似乎在她的世界里,除了暴雪,再无其他。
伽蓝的目光转向白袍人,此人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白面短须,一双眼睛锐利有神,神态沉稳,带着浓浓的戒备之色。
小女孩伸出手,想抚摸暴雪。
暴雪再度低吼,肌肉再度绷紧,眼神中的敌意虽然有所削减,但它绝不允许陌生人接触自己的身体。
“带她走。”伽蓝冲着白袍人怒声叫道。这个小女孩明显不正常,而白袍人和她的关系非常亲密,但奇怪的是,他竟然傻站在那里,任由小女孩继续激怒暴雪,当真是不知死活。
白袍人不再犹豫,俯身抱起小女孩,“雪儿,快跟大兄走,这不是你的雪儿,你的雪儿已经回大雪山了。”
小女孩也不挣扎,任由自己的兄长抱着,但一双眼睛始终望着暴雪,两只小手也一直伸开着,呆滞的眼神中露出欢喜和渴望之色。
兄妹两人走出四五步,小女孩突然再一次艰难吐出两个字,“雪……儿……”
白袍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旋即飞一般离去。
伽蓝松开暴雪,翻身跃起。暴雪昂着头颅,冲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得意高吼。伽蓝忍不住拍了它脑袋一下,“到河里去,再洗一遍。”接着又重重给了刀疤一下,“下次打喷嚏,离我远一点,听到没有?”
刀疤理都不理他,迈着小方步,悠远走到一丛骆驼刺边,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
石蓬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着正在河里撒欢的暴雪,心有余悸。犹豫了半晌,他对伽蓝喊道,“我不是故意隐瞒你。”
伽蓝正在洗脸,闻言直起腰,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冲着石蓬莱摇摇手,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我不会问,也不想知道那对兄妹的真实身份。但石蓬莱却决心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伽蓝,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趟东土之行,凶多吉少。
“他是康国三王子昭武屈术支。”石蓬莱说道,“几年前大隋天子在河西召见西域诸国王,康国老王昭武世必失当时正在出访焉耆,他也接到了大隋天子的邀请,考虑再三还是受邀而去。此事激怒了西突厥的泥厥处罗可汗,认为康国老王和昭武九国背叛了他,于是他把老王诱骗到王庭,将其幽禁于药杀水(锡尔河)的黑突厥弩失毕部。”
“康国是昭武九国之盟首,老王被突厥人扣押,诸子争权,群龙无首,九国联盟随即分裂。这是突厥人控制昭武九国,谋取乌浒水(阿姆河)丝路利益的奸计,所以射匮可汗击败泥厥处罗可汗之后,继续执行这一策略,并在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