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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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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燕北投入全部力量,必能给北虏以重创。北虏一旦遭到重创,帝国那些冷眼旁观的贵族官僚们看到了机会,必会蜂拥而至,痛打落水狗,然后抢走决战之功劳,以便与皇帝、中枢继续抗衡下去。”

西北狼兄弟相顾无言。良久,布衣说道,“如此说来,陛下对决战并没有信心,他所谋求的不过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继而迫使东都方面倾尽国力驱逐北虏,拯救北疆,从而实现南北决战的最终胜利。”布衣叹了口气,“陛下计中有计,此计若成,决战胜利,陛下必定威权再起,而且还能在北疆赢得长时间的安宁。南北战事暂息,陛下由此又赢得了足够的稳定国内局势的时间,天下大势必定发生逆转。只可惜,燕北军不复存在了。”

“燕北军存在的价值,就是北疆的安全,帝国的安全,中土的安全。”伽蓝厉声说道,“为了中土苍生,燕北军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西北狼兄弟齐齐躬身,对伽蓝的计策再无异议。

“某即刻赶赴白山与阿史那咄捺谈判,尽可能牵制他一段时间。你等拿着某的手令和符信,把燕北军所有军队分阶段按批次沿着桑干河北岸秘密调到青陂道南部群山潜伏。”伽蓝手指地图,详细交待各鹰扬府潜伏地点,“在某没有与军队会合之前,切切不可泄露决战之机密。”

西行犹豫了片刻,问道,“冯翊和刘黑闼若是追问呢?连他们都要隐瞒吗?”

“今日叛徒和内奸遍布北疆,就连陛下都防不胜防,何况我们?”伽蓝断然挥手,“直截了当告诉他们,这是陛下的圣旨,陛下的诏令,违者杀无赦!”

西行郑重点头,接着又问道,“你的目标是云内城?”

伽蓝摇头,手指距离云内(大同)大约一百六十里的白狼塞,然后在周围划了一个圈,“以某的预计,这里就是决战战场。”

西行皱起了眉头,其他西北狼兄弟也是神情凝重。江都候率先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代北军放弃了长城防线,难道还要放弃整个代北,任由北虏越过句注,直杀太原?”

伽蓝点头,“某曾在密奏中告诉陛下,若想赢得决战,就必须把北虏诱过句注,诱到雁门甚至太原城下,唯有如此,才能尽可能欺骗和麻痹北虏,才能尽可能延长北虏撤退的时间,而某也才有足够的纵深布下阵势,有足够的时间断绝北虏退路。”

“陛下接受了你的计策?”江都候急切追问道。

伽蓝摇头,“某不知道。”

“陛下不会接受。”毛宇轩苦笑摇头,“这太危险了,一旦雁门失陷,太原失守,则势必危及到河东乃至两京,所以陛下不会接受这一计策。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把主力集结于句注要塞,把北虏阻挡在代北境内。”

“若北虏主力皆聚集于句注要塞,我们就很难拿下白狼塞。”布衣手指地图说道,“两地相距不过一百多里,北虏纵马飞驰,转瞬及至。”布衣抬头望向伽蓝,“决战战场应该是云内城下。”

毛宇轩叹了口气,再次苦笑摇头,“云内距离燕北太近,距离叱吉设的军队也太近,一旦叱吉设发现我们在燕北设的是空城计,而始毕可汗和北虏主力又陷入了我们的包围,则必定越过白山杀进燕北,如此大事去矣。”

伽蓝神情冷峻,久久不语。

“我们需要更多的军队。”魏飞的声音幽幽响起,但没人回应,因为决战战场上不会有更多的军队了。

“决战战场就在白狼塞。”伽蓝的口气不容置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军队要进入指点位置,并完成决战前的所有准备。”

第312章 皇帝的决断

八月初,可贺敦义成公主密报帝国皇帝,在始毕可汗率北虏大军南下入侵中土之时,她将倾力支持大叶护阿史那闾琅、叱吉设阿史那咄捺等牙帐保守势力发起一系列阻止南北战争之行动,以期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争,重建南北双方之和平。

义成公主的这封密信来得正是时候,尤其是义成公主对帝国矢志不渝的忠诚和对自己远嫁北塞之使命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不但进一步坚定了皇帝坚守北疆的决心,也让皇帝看到了帝国先贤们为确保中土之安全而做出的巨大贡献。做为先贤们的继承者,皇帝在坚持先贤们所制定的国防和外交战略的同时,理所当然抱着一往无前甚至是舍生取义之决心,来确保帝国之安全,确保中土统一大业之延续。

八月初一,阴山东麓,始毕可汗指挥北虏大军主力取道武川镇和柔玄镇之间的武要北原,以摧枯拉朽之势杀过了长城防线,猛攻代北马邑郡的北部重镇云内城(大同)。

代北战局的发展正如马邑郡太守王仁恭先前所预测,而此刻老帅王仁恭、雁门郡郡丞杨长仁和武贲郎将王智辨已经把马邑和雁门两郡的镇戍军主力集中到了云内城及其周边要隘,双方激烈厮杀。

依王仁恭的想法,他要在云内一线坚守四到五天,一方面通过顽强的防守来探查北虏此次入侵之规模,并由北虏大军之规模来判断此次北虏入侵之战略意图,继而拟定整个代北区域的防御策略;另一方面他要给定襄郡的镇戍军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依照预定计策,镇戍定襄郡的代北军要主动放弃定襄,然后与马邑、雁门的镇戍军会合,集代北军之主力与北虏作战。然而,自命令下达之日到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却迟迟没有看到这支军队的身影。

八月初二,仅仅过了一天,就有十几万北虏军队越过了长城,聚集在云内城下。

王仁恭震惊了。杨长仁和王智辨考虑到己方兵力严重不足,如果继续战斗下去,不但己方损失过大,还有可能陷入北虏的包围,如此一来代北的最后一道门户句注要塞就形同虚设。句注要塞一失,则雁门和太原马上就会遭到北虏的攻击。而战局若照此发展下去,则北疆岌岌可危,皇帝和行宫也危在旦夕。所以杨长仁和王智辨急切劝说王仁恭马上后撤,撤到白狼塞坚守。同时急告汾阳宫的皇帝,恳求皇帝和行宫马上撤离北疆。还要急告燕北的东北道副大使、武贲郎将伽蓝,在代北军南撤之后,整个代北战场的侧翼就需要燕北军的保护,但燕北军此时已经陷入了始毕可汗所率的北虏主力和位于闪电河一线的叱吉设的大漠南方军的前后夹击之中,燕北局势也是异常危急,而燕北军事实上已无力保护代北战场的侧翼,亦无力给代北军以有效支援了。

王仁恭同意向皇帝告急,向燕北报警,但不同意即刻撤退,他还想等待定襄郡的镇戍军撤回来,以便把代北军的主力集结到一起,也唯有如此,他才有把握守住句注要塞,确保把北虏阻挡于代北境内。

就在此刻,定襄郡送来急报。几天前一支北虏军队由著名的“白道”越过了阴山,杀进了位于阴山南麓和河套套头之间的定襄郡。定襄镇戍军正在撤离之中,措手不及之下,遂调头向西,以最快速度渡过了黄河,撤进了隶属于灵朔道的榆林郡的榆关。

王仁恭闻讯,勃然大怒。

自先帝以来,为了控制强悍的代北军,中央和帝国军方想尽了办法。杨义臣及其以尉迟氏为首的代北虏姓将领始终是代北军的核心力量,虽然先帝曾让汉王杨谅、名将李景等出任代北军统帅,但始终未能真正控制这支军队。今上继承大统,汉王杨谅举兵反叛,做为叛军主力之一的代北军随之分裂,兄弟手足自相残杀,就此遭到重创,一蹶不振。代北军衰落了,大漠上的突厥人却兴起了,双方实力此消彼长,南北战争当然不可避免。现在南北战争爆发了,代北军里的代北系将领们理所当然以保存自身实力为第一要务。正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存在,定襄郡的代北镇戍军不但没有及时撤离,反而在关键时刻渡过黄河撤到了榆林郡,远离了代北战场。

强烈的危机感让王仁恭有了不详之念,但他和历任代北军统帅一样,都无法真正控制这支军队,无法如臂指使地指挥这支军队,所以盛怒之后,王仁恭接受了杨长仁和王智辨的建议,果断放弃了云内城,并且也放弃了坚守白狼塞的想法,一口气撤向了句注要塞,以杜绝代北军被北虏包围之可能,这样他手上就始终有军队,有一定的主动权,还可以背靠雁门和太原,倚仗后方强有力的支援来阻御北虏的入侵。

代北军大踏步后撤。

北虏倒是犹豫了,担心坠入帝国的陷阱,但这时从代、晋秘密渠道传来的消息,以及从定襄郡和燕北地区传来的消息,都足以证明帝国在代北的镇戍力量严重不足,撤退是帝国代北军唯一的选择。

另外,对于始毕可汗和牙帐支持发动南北战争的权贵们来说,他们的最高目标是占据代北,是把势力范围拓展到中土,并获得与帝国长期而稳定的南北回易,这直接关系到北虏的持续发展和强大。而帝国因为连续数年的战争极大的损耗了国力,由此给了北虏千载难逢的入侵机遇,而更让北虏窃喜的是,帝国的皇帝为了维护北疆之安全亲自坐镇太原,这给了北虏无数念想,假若能诱使帝国皇帝在战争期间亲临战场前线,并将其包围,继而迫使其签订“城下之盟”,则必能以最小代价实现战争之目标。

于是,始毕可汗和牙帐激进势力故意纵容和默许以可贺敦义成公主和大叶护阿史那闾琅为首的牙帐保守势力,在南北战争期间始终与帝国保持联系,任由他们向帝国承诺,他们将帮助帝国阻止或者尽快结束战争,继而以此来诱使帝国皇帝在战争期间继续留在北疆,甚至亲赴战场前线,给北虏包围皇帝赢得一线良机。同时,牙帐保守势力的这种不合作态度和反对行动,对始毕可汗和牙帐激进势力来说也有好处。一旦北虏在战争中处于劣势,甚至败退,遭到帝国军队的穷追猛打,那么出手拯救他们的必然是牙帐保守势力。某种意义上,牙帐内部的这两大对立势力实际上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论战争形势如何变化,北虏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北虏在云内停了一天,于八月初四继续南下,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但速度并不快,似乎其主要目标便是在长城一线烧杀掳掠,而不是要突破句注要塞深入到雁门乃至太原继而直接威胁到帝国京畿腹地。

北虏担心追得太快了,太猛了,几十万控弦骑士如潮水一般倾泻而下,根本不给帝国军队喘息的机会,十有八九会把帝国皇帝吓跑了,导致难以实现战争之最高目标。还有就是要观察一下对手的反应和战局的发展,毕竟这里是帝国的疆域,是在对手的地盘上作战,千万不要因为大意而坠入了帝国军队的陷阱。

此次入侵中土对始毕可汗和牙帐的激进势力来说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赌赢了,始毕可汗、牙帐乃至突厥人的未来必然是一片辉煌,反之,则是一场深重灾难,不但牙帐内部必然走向分裂,大漠诸虏大联盟也会随之四分五裂,大漠必将重演群雄争霸之乱局。所以始毕可汗和他的支持者们非常谨慎和小心,一旦发现战局发展对自己不利,则毫不犹豫的撤回大漠。

这是一场谁也输不起的战争,对北虏来说如此,对帝国皇帝和帝国中枢来说同样如此。

面对气势汹汹、浩浩荡荡杀来的北虏大军,皇帝和中枢想走都走不掉了。这时候离开太原,离开北疆,则必然背上“仓惶逃离”的恶名,不但会严重伤害到北疆军民的士气和军心,也会严重损害了皇帝和中枢的威权和声名,而皇帝当初以抵御北虏入侵为名不顾一切阻碍毅然赶赴北疆,忍受了长时间的谴责和诋毁,直到今日北虏真正入侵后才艰难获得的英名和声望,都将在离开北疆的一瞬间丧失殆尽。

然而,在明明知道皇帝撤离北疆会导致不可估量的恶果,甚至代北都会全部沦陷的情况下,东都、西京的权贵官僚们却纷纷上奏,苦谏皇帝即刻离开北疆,就连追随在皇帝身边的大部分贵族官僚们也同样如此。虽然所有的劝谏都以“忠诚”为名义,但此忠诚是真正的忠诚吗?这些人到底是忠诚于皇帝还是忠诚于帝国,抑或仅仅忠诚于他们自己的利益?

皇帝倒是态度坚决,坚决不离开北疆。这是原则性问题,不容置疑,更没有争论的必要。于是苦谏的贵族官僚们退而求其次,恳请皇帝移驾太原郡的首府晋阳。

从战局的发展来看,帝国军队肯定要死守句注要塞,把北虏阻御于代北境内,而北虏对深入北疆腹地也肯定心存惧意,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等北虏杀到句注要塞后,战事便会陷入僵持,然后北虏会在代北境内大肆掳掠。待帝国的各路援军抵达太原,在皇帝的指挥下发动大规模反攻的时候,北虏便带着战利品返回大漠。于是这场战争结束,双方各取所需,北虏掳掠成功,而皇帝和帝国军队赶走了入侵北虏,确保了中土之安全。

从这一推断来看,皇帝和行宫坐镇晋阳,显然最为安全。

皇帝在汾阳宫里踌躇不安,难以决策,因为伽蓝在最近的数次密奏中,都恳请他北上雁门,亲临战场第一线,其中的诸般好处显而易见。虽然伽蓝的真正用意是以皇帝为饵,引诱北虏倾力南下,继而给燕北军切断北虏退路完成对北虏的包围赢得足够时间,但伽蓝显然疏忽或者有意忽略了这场决战一旦偏离了预定轨道,未能击败北虏,将给皇帝和中枢在政治上带来何等严重的恶劣影响。

考虑到北虏入侵大军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先期预测,帝国军队赢得决战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另外考虑到北虏入侵的前期准备非常充分,他们不可能疏忽了燕北这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对燕北军肯定是重点防范,所以燕北军事实上已经很难完成这场决战中的关键布局,而没有布局就没有决战,既然如此,皇帝还有北上雁门亲临战场第一线以身涉险的必要吗?

皇帝打算接受臣僚们的劝谏,由汾阳宫移驾晋阳。

就在此刻,王仁恭、杨长仁急奏,北虏偏师由白道杀进了定襄郡,定襄郡镇戍军措手不及之下,匆忙渡过大河撤到了榆林,由此导致代北战场上正面阻敌的兵力严重不足,迫使代北军不得不放弃云内,大踏步后撤,而由此又导致马邑郡的“坚壁清野”之策遭到破坏,大部分官、军、民未能在预计时间内撤到句注要塞,迫使代北军又不得不在白狼塞、神武和善阳一线拼死阻击。然而,北虏兵多将广,且速度飞快,其精骑更是骁勇善战,代北军不但处于绝对劣势,更有被分割包围之危,一旦代北军惨遭重创,则必然无力坚守句注要塞,而句注若失,则北虏必然兵临雁门,剑指太原,战局之颓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王仁恭、杨长仁为此恳请皇帝,即刻撤离北疆,同时诏令太原军队火速北上句注,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雁门,守住句注要塞。

皇帝不假思索,断然决策,御驾北上,亲临战场第一线。

此时此刻,皇帝若离开北疆,则军心必散,代北必失,不但军事上惨遭重创,政治上更会遭到致命一击,唯有舍身赴险,激励北疆军民同仇敌忾,奋勇作战,方能在军事上和政治上寻到一线胜利的希望。

八月初五,皇帝北上,赶赴雁门。

第313章 最关键的决策

汾阳宫距离雁门城大约三百五十里,日夜兼程的话,车驾四天内便可以抵达雁门,然而,公开劝阻和蓄意阻拦者太多了,行进速度非常慢。

不拦不行啊,这不仅关系到皇帝本人的安全,关系到随行权贵们的生命安全,更关系到帝国和中土的未来啊。如今北疆镇戍的现状摆在这里,帝国在这场南北战争处于劣势。皇帝义无反顾的北上雁门阻御北虏,其勇气固然可嘉,但奈何实力不济,一旦重演汉高祖刘邦白登被围之耻,则后果不堪设想。而尤为可怕的是,皇帝和随行权贵们一旦为北虏所擒,则帝国历史必将被改写,中土统一之局必将在一夜间分崩离析。

后果如此严重,皇帝却固执已见,一意孤行,让众多劝阻者既愤且忧,徒呼奈何,只能竭尽所能拖延皇帝北上的脚步,同时利用各自所属贵族集团的庞大势力,向东都、西京乃至各地方官府施压,恳请和敦促他们遵从皇帝和中枢的命令,向北疆输送战争物资和调派军队,以免局势失控继而直接影响到各贵族集团的利益。

八月初五,白狼塞失陷。

八月初六,神武城失陷。

皇帝北上亲临战场第一线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代北军。代北将士士气大振。武贲郎将王智辨依据王仁恭之命令,指挥本部军队坚守于桑干河上游一线,不惜一切代价阻击北虏选锋军渡河,以便给撤退的代北官军民争取更多时间。

八月初七,代北军全线后撤到马邑城首府善阳城。

北虏选锋军统帅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嗣挥师进击,一面猛攻善阳城,一面派遣马军精骑渡过黄水,向句注要塞方向迂回,试图切断代北军的退路,以阻止代北军主力撤至句注要塞。

先期撤到句注要塞的雁门郡郡丞杨长仁和代北军武牙郎将张伦当即察觉到了北虏的意图。

考虑到皇帝的车驾至今还没有赶到雁门城,而跟随皇帝北上的左右翊卫禁军精锐、骁果军和太原镇戍军估计也不可能先于皇帝的车驾进入代北战场,所以代北军坚守善阳城实在没有意义,倒不如即刻撤回来,倾尽全力坚守句注要塞,并依托句注山之险峻,与楼烦关、土城形成坚固的防御阵线,以确保把北虏阻御于句注以北,确保皇帝和行宫在雁门城的安全。

杨长仁一面向皇帝求援,恳请援军加快北上速度,一面急报善阳城的王仁恭和王智辨,建议他们立即放弃善阳城,火速撤到句注一线,以免陷入北虏的包围,致使句注防御力量不足,置句注于危险之境。

王仁恭听说北虏有意要切断自己的退路,遂不敢再坚守善阳。虽然他知道撤到句注要塞等于放弃了整个代北,必将招致政敌们的攻击,皇帝的责备,自己要为此承担全部责任,但既然皇帝都亲自北上御敌了,可见北疆局势已经到了最为危急之刻,这时候保住军队就等于保住了句注防线,为此他只能牺牲个人利益,以大局为重,以帝国利益至上。

初八日,王仁恭下令,弃守善阳城,全线后撤到句注要塞。

至此,短短八天内,帝国军队丢失了代北全境。

在过去的八天里,北虏大军势如破竹,无坚不摧,而帝国军队则是兵败如山倒,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北虏的士气因此高涨到了极致,信心更是空前强大,其南下之速度亦是越来越快,十几万控弦骑士如潮水一般倾泻而下,挡者披靡。

同日夜间,正在北上雁门途中的皇帝接到了王仁恭和杨长仁的奏报,代北已经全境丢失,代北军已经撤到句注要塞坚守,这场南北大战即将进入相持阶段。当然,前提是皇帝必须亲临战场第一线,皇帝所率的禁军精锐、骁果军和太原镇戍军必须加入到这场大战之中。

皇帝对代北军的失败异常愤怒,感觉王仁恭和杨长仁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朕尚没有抵达雁门,你们就已经败到雁门城外了,这不是成心要朕难堪吗?难道朕不顾一切北上与你们并肩作战,都未能鼓舞起军队的士气,未能帮助将士们在最前线浴血奋战?

皇帝愤怒之余也非常忐忑,毕竟他北上雁门就是一场豪赌,而赌输了的结果无法承受,所以恐惧就像幽灵一般缠绕着他,让他饱尝着痛苦的煎熬,始终在患得患失之间徘徊彷徨。

“爱卿认为,代北军能否守住句注要塞?”

前来呈奏的裴世矩看着皇帝那张憔悴的面孔,还有隐藏在那双色厉荏苒的眼睛背后的怯畏,犹豫了很久方才缓缓说道,“能否守住句注,尽在陛下一念之间。”

目前战局的发展,南北局势的演变,都如伽蓝在密奏中所推衍,分毫不差,而伽蓝也按照预定计策把燕北军悄悄藏匿在了代北战场的侧翼,就如一支藏在黑暗中的利箭,只待发出致命一击。而能否给北虏以致命一击,关键就在于能否把北虏引诱到雁门城下,能否欺骗和麻痹北虏使得他们逐渐疏忽了自己的后背。所以,裴世矩暗示皇帝,事已至此,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也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北上亲临前线了,事实上也就是“以身为饵”了,那么接下来你还有犹豫的必要吗?

皇帝脸色阴沉,思量好久,又问道,“爱卿,雁门能否守住?”

“北虏攻陷了句注,杀到了雁门城外,兵锋直指太原,等于完全控制了战场的主动权,那么,接下来北虏所需要的,不是继续南下烧杀掳掠,而是凭借其掌控的主动权,迫使陛下签订城下之盟,以实现其发动这场战争的最高目标。”

皇帝微微点头,同意裴世矩的分析。假若不惜代价把北虏阻挡在代北,虽然对自己和帝国来说相对安全,但难以实现自己对这场战争在政治上的最大期待。相反,豪赌一次,把北虏引诱到雁门城下,故意制造出不利之势,让北虏看到赢得这场战争的希望,则必然会给自己和帝国带来胜利之契机。

“爱卿肯定北虏不会杀到太原?”

“太原距离阴山有一千多里,北虏杀到太原,陷入包围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雁门距离阴山则不足千里,且距离北疆最后一道防线句注要塞近在咫尺,非常有利于北虏在局势不妙的情况下迅速撤退。另外,对于深入中土作战的北虏远征大军来说,还必须考虑到其战争目的。既然陛下就在雁门,那么在更安全的距离内打雁门,和在更为危险的距离内打太原,孰优孰劣?哪一种选择更有利于北虏实现其战争目标?”

裴世矩的答案不言自明。北虏的目标就是帝国皇帝,帝国皇帝在哪,北虏的主力当然就要攻打哪。除非北虏擒获了帝国皇帝,动摇了帝国军心,给了帝国致命重创,否则北虏绝无可能继续南下打太原。以目前帝国皇帝所统率的军队和雁门城的高大坚固,还有太原方向持续不断的支援,再加上隐藏在北虏背后的燕北军队,帝国皇帝有绝对实力守住雁门。在坚守雁门的初期,北虏要达到其目的,必然狂攻,这是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只待伽蓝和燕北军在北虏的背后动手了,北虏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则战局必然迅速向帝国一方倾斜,然后胜利的契机就出现了。

皇帝想来想去,反复权衡,都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再加上中土人和世家豪门子弟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以及由此产生的骄傲,让皇帝终于做出了最后一个最为关键性的直接决定了这场决战胜负的决策,那就是暗下诏令,命令王仁恭和杨长仁马上把撤退到句注要塞的代北官、军、民全部经由楼烦关和土城要隘撤到楼烦郡,然后代北军弃守句注要塞,撤至雁门城坚守。皇帝在诏书中嘱咐两位将军,不要有任何犹豫和质疑,坚决遵从命令,否则杀无赦。

王仁恭和杨长仁都是沙场老将了,看到皇帝的诏令后,马上估猜到这是诱敌深入之计。皇帝早在三月下就赶赴北疆,宣称北虏要入侵,那么皇帝当然做好了战争准备,可能早已定下了诱敌深入之计,并把战场选择在了雁门。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两京和河东的镇戍军,甚至还有灵朔道的西北镇戍军,十有八九都进入了决战战场,就等着北虏钻进口袋了。只是,为何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甚至就连中枢都一无所知?事情当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

质疑归质疑,王仁恭和杨长仁还是不折不扣地坚决执行了皇帝的命令,暗做部署。

与此同时,燕北军各部正悄无声息的潜伏到青陂道的群山里,而伽蓝则与傅端毅、薛德音等行辕官员在白山西麓与叱吉设阿史那咄捺谈判。白山南北两麓的气氛现在非常紧张,双方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不过相比起来,北虏人更紧张,因为燕北长城一线的帝国军队越来越多,对北虏形成了空前压力。

伽蓝泰然自若地唱着空城计,胸有成竹,不过薛世雄的一份密信却让他忽然烦燥起来。

第314章 决战背后的迷雾

薛世雄是否会遵从诏令参加南北决战?答案是肯定的,薛世雄没有选择,除非他自掘坟墓。

那么,东北道到底有多少军队参加这场决战?首先涿郡留守、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所能掌控的涿郡范围内的镇戍军是肯定会参加决战的,即便为此置涿郡于无兵可守之险境;其次便是右武卫大将军李景,虽然皇帝很信任他,甚至亲热地唤其为李大将军,待其甚为厚重,但年初皇帝举起屠刀便杀了右骁卫大将军李浑,灭了帝国功勋贵族陇西成纪李氏的满门,试想同为李姓同出陇西李氏的李景,这时候敢得罪皇帝?至于辽东杨恭仁,皇族国公,那更不待说了,当然是竭尽所能。

东北道大军能否及时赶到代北战场?这就取决于决战时间了。辽东杨恭仁距离代北数千里,大军长途跋涉需要时间;北平李景直接面对契丹、奚族等远东诸虏,而这一块的地方势力又异常强大,李景若想把北平军主力拉到代北战场,需要相当长的一段周旋时间。为此,薛世雄在密信中告诉伽蓝,希望伽蓝能克服一切困难,尽可能拖延决战时间,以便给东北道大军赶赴决战战场赢得足够时间。

伽蓝极其恼火。

皇帝北上雁门与北虏激战,以自身之安全和帝国之未来胁迫帝国各贵族集团和地方势力向其妥协,迫使他们不得不支持南北决战,如此一来,当各路勤王之师蜂拥北上之时,也就是北虏撤离中土之刻,所以燕北军根本就没有拖延决战时间的可能,但薛世雄却以东北道镇戍军统帅的身份向燕北施压,命令燕北军执行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摆明了就是要牺牲燕北军,一旦决战失利便成为东北道统帅部推卸责任的绝佳借口。

伽蓝强忍怒气,给薛世雄回信。

薛世雄是伽蓝的恩主,待伽蓝恩重如山,伽蓝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权势,与薛世雄不遗余力的照拂和支持有直接关系,尤其在去年的东征过程中,还有年初冒着极大风险向皇帝和中枢奏报北虏即将入侵的消息,都证明了薛世雄对伽蓝的绝对信任,而伽蓝不想失去这种信任,虽然这两年来他在仕途上“一骑绝尘”,赢得了皇帝的欣赏和重用,但也带来了相当大的负面影响,比如其与薛世雄父子的关系便随着其地位和权势的增加而日渐疏远。

这也是一种必然,伽蓝的崛起速度太快,已经危及到了恩主的利益,彼此间当然会产生矛盾乃至冲突,尤其这次南北决战,伽蓝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由此也严重影响到了东北道和薛世雄本人的利益。战打赢了,彼此当然皆大欢喜,但打输了,薛世雄的责任就大了,而伽蓝做为薛世雄的副手,责任相对来说要小得多。

所以伽蓝敢想敢打,敢于为所欲为,反正天塌下来有薛世雄顶着,但薛世雄就不高兴了,你一次次把我推到悬崖边上,意欲何为?成心要我死啊?这场决战仅靠你燕北军肯定不行,如今皇帝诏令东北道主力即刻进入代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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