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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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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也逃脱不了违律之罪,必遭惩罚,所以薛世雄只好一边急奏皇帝和中枢,一边派出军队南下到两郡交界处的巨马水一线陈兵以待,既可威胁叛军,对高阳城做出声援,又可阻御叛军北上侵扰涿郡。

三月中,宋金刚率军攻打燕北,拱手送给了伽蓝一把“杀人的刀。”

伽蓝派遣特使赶赴塞外,告诉阿史那咄捺,说帝国皇帝正在北上太原,要巡视北疆。这一讯息清晰地透漏出了帝国新的国防和外交战略,对北虏形成了巨大威胁。可以预见,在大漠北虏诸种尚没有完成南下入侵准备的情况下,北虏大军决不敢擅自南下寇边。也就是说,短时间内,燕北大军尚没有深陷两线作战的危险。

同时,伽蓝命令刘黑闼率一千四百步骑镇戍长城一线,燕北地方军也全部由其指挥,而孔颖达、薛德音等行辕官员在负责行辕军政事务的同时,全力辅佐刘黑闼抵御北虏。

同日,伽蓝与冯翊、西行、布衣和傅端毅等人率燕北大军主力急速南下上谷郡,攻打上谷叛军。几乎在同一时间,武贲郎将王辩率三千步骑渡过巨马河水,直杀高阳城。如此一来,东北道的两支镇戍军便对燕赵叛军形成了夹击之势。

八千装备精良且战斗经验丰富的燕北将士,其战斗力非常强大,远非刚刚建立且以青壮农夫为主的义军所能抗衡,所以当燕北大军气势汹汹的出现在战场上,宋金刚大惊失色,带着义军急速后撤,一直撤进了太行山的崇山峻岭。

伽蓝衔尾追杀。燕北大军进了太行山,越过飞狐陉,直扑上谷郡首府易城。

宋金刚躲在太行山上不敢出来,而王须拔此刻正率上谷义军主力激战于高阳,易城空虚。燕北大军全力攻击,一鼓而下。

然而,王辩的三千步骑则在巨马水南线遭到了义军的顽强阻击,虽距离高阳城已近在咫尺,却难做寸进。

王须拔得知自己的老巢已被燕北军攻克,义军深陷于帝国军队的前后夹击之中,遂以破釜沉舟之决心,投入全部力量猛攻高阳城。

三月底,高阳城陷落,义军缴获了大量的粮草武器,实力骤然飞跃。

第306章 积极防御

四月初,王须拔和魏刀儿面对气势汹汹杀来的东北道大军,断然决策实施战略性撤退,各路义军全部撤到以恒山、五台山为中心的太行山脉,暂避帝国东北镇戍军之锋芒,转而把主攻方向放到代、晋地区,以太原、雁门、楼烦、马邑四郡为攻击目标,试图效仿历史上拓跋氏王朝之成功经验,以代、晋为根基之地,背靠大漠北虏,逐鹿中原,图王霸大业。

王辩迅速收复了高阳城,然后率军衔尾追杀。与此同时,伽蓝指挥燕北大军横扫上谷郡东南区域,并急速向河间郡挺进。四月上,两军于河间清苑城会合。

接下来的仗应该怎么打,王辩没有主意,伽蓝也是一筹莫展。

叛军的意图非常明确,在攻克高阳城缴获大量的粮草武器之后,马上实施战略转移,一则避敌之锋芒,二则利用太行山之险峻暂获喘息之良机,其三则有利于王须拔把各路义军聚集到一起,迅速巩固和发展实力,其四则必然是重新拟定攻击策略。

考虑到河北形势复杂,其东北部有强大的东北道镇戍军,而南部则有南太行、高鸡泊和豆子岗三大义军的存在,使得燕赵义军的生存空间过于狭窄,发展环境也过于艰险,不出意外的话,王须拔和魏刀儿等贼帅肯定要把攻击方向转向代、晋地区,其中距离太行最近的太原和雁门首当其冲。如此推测下去,不难看到形势的发展正向不利于帝国的方向发展,一旦大漠北虏和燕赵叛贼内外勾结、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则南北战争爆发之日,也就是长城防线崩溃之刻。

代北镇戍军严重不足,又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不得不在内外两条战线上奋力苦战,其结果可想而知。

伽蓝叹息之余,感慨万分,心情极度郁闷。为了此次戡乱平叛他不惜违律抗旨,不惜以全部的身家性命为代价,然而,事如愿违,战局的发展与他的预测大相径庭,王须拔、魏刀儿等燕赵贼帅以其出众的智慧“战胜”了东北道镇戍军的围剿,不但达到了攻击目的,壮大了自身,牵制住了东北道的军队,还始终掌控了形势发展的主动权,由此深深影响了帝国在北疆的国防战略,帝国的未来也因此而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伽蓝扪心自问,假若燕北大军没有南下太行,没有主动戡乱平叛,没有把燕赵义军逼上覆亡之绝境,王须拔、魏刀儿等燕赵贼帅会不会继续在河北发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调转身形,以全部力量进入代、晋发展,由此形成了与大漠北虏南北夹击帝国长城防线之局面,以致帝国在长城一线陷入防御困境?

伽蓝的自责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对帝国的未来充满绝望,相反,上至涿郡留守薛世雄,下至东北道卫府将士,都为戡乱之成功而欢呼雀跃。

燕赵义军逃亡太行深山,帝国军队维护了北太行南北两麓地区的稳定,确保了连通南北两地的水陆运输通道,并给国内叛乱势力以沉重打击,在振奋了国内其他区域戡乱军队士气的同时,也有力地维护了皇帝和中央的威权。

皇帝和中央为此很高兴,通令嘉赏伽蓝、王辩和他们的军队。

皇帝诏令,授予伽蓝正四品武贲郎将,正四品散官正议大夫,统领燕北诸鹰扬,全权负责燕北镇戍。这是自第三次东征结束后,皇帝和中枢在东都各政治势力的联手施压下不得不“惩戒”伽蓝以来,全面“解禁”伽蓝的重大举措。伽蓝再次崛起,并成为帝国卫府军最年轻的正四品武贲郎将,帝国最年轻的边陲镇戍军统帅。

王辩的职事官依旧是武贲郎将,但散官职却升至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散官职阶高过职事官阶,这在帝国并不多见,只有官职到了一定高度,难以升迁了,这才以升散官职阶来代替真正的加官。说白了就是高层的官位子太少,不够分配,考虑到你功勋够大,不奖不行,于是就给你级别和待遇,但不给你相应的权力。

皇帝诏令王辩坐镇河间高阳,负责继续清剿河北北部的燕赵叛逆,在确保河北水路运输通畅的同时,竭尽全力维护河北的稳定,以保障北疆尤其是东北疆的镇戍所需。

夏初,伽蓝率燕北大军返回边陲。途中他接到了裴世矩的密信。

裴世矩与伽蓝一样,对即将到来的南北大战非常悲观。考虑到帝国国内形势的危机,朝堂上对立政治集团之间的激烈博弈,中央和地方愈演愈烈的摩擦,以及因连续三年东征对国力的过度损耗,还有各地风起云涌的叛乱对农耕所造成的毁灭性破坏而导致的赋税和粮食等重要战略物资的锐减,可以肯定帝国无法在战场上以绝对武力击败北虏,无法赢得南北战争的胜利。所以,为力挽狂澜,裴世矩已经奏请皇帝,派遣特使赶赴突厥人的牙帐拜会始毕可汗和可贺敦义成公主,在想方设法拖延北虏入侵的同时,秘密说服义成公主以取得她的帮助。若帝国能有效利用牙帐内部的矛盾从容化解掉这场危机甚至推迟南北战场的爆发,那必将给帝国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

伽蓝现在能做的很少,也很难有什么高明手段帮助裴世矩实施其外交策略,爱莫能助。为此他回信裴世矩,以燕赵叛贼盘驻太行山对代、晋形成的威胁为基础,进一步阐述了未来形势的恶劣性,他郑重告诫,被动防御必将给帝国带来难以估量的冲击,会加剧帝国内外危机的扩展和蔓延,以致于缩短它的爆发期,让帝国不得不面对国祚崩溃之危,甚至不得不面对中土统一大业的全面崩溃。

有鉴于目前国内外双重危机的严峻性,帝国若想迅速扭转局面,必须实施积极的防御策略,集结目前所能集结的全部力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与入侵北虏决一雌雄。此仗若赢了,不但可以重创北虏,稳固长城防线,迅速逆转当前危局,还可以让帝国马上倾尽全部力量进行国内危机的解决,同时还能最大程度地恢复和增加皇帝及中央的威权,继而帮助皇帝和中央迅速加强对帝国军队及地方势力的控制,为巩固改革成果和进一步推动改革奠定坚实的基础。

此仗若败了呢?败了的结果,与裴世矩在密信中所透漏的消极防御策略的后果基本上差不多,对帝国造成的打击非常致命,对皇帝和中央威权的打击尤为致命。

伽蓝知道历史的轨迹,知道这一仗的结果,所以他可以做出准确的预测,但裴世矩不会做出这样的预测,他对自己的策略还是颇有信心,他认为凭借帝国的实力以及自己的智慧,还是有很大的把握把这一仗对帝国所造成的冲击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相反,从他思考的角度来说,他不认为凭目前帝国的实力,可以与入侵北虏进行决战,他认为帝国输不起,帝国经受不起战争失败所造成的可怕冲击。所以,伽蓝必须说服裴世矩,让裴世矩相信,帝国不但有实力与入侵北虏决战,还能战胜北虏。

何谓积极的防御策略?当然是与北虏决战,在长城以南决战,在代北决战,但就帝国目前的现状来说,不论是北疆镇戍军还是用于战争的粮草武器,都不足以支持一场决战,更不要说目前朝野上下各政治集团之间激烈的矛盾冲突了,这种政治上的纷乱直接导致帝国没有一个统一的高度集权的统帅部。没有这样一个统帅部,帝国又如何指挥北疆镇戍军进行这场决定中土命运的大决战?

伽蓝献计。充分利用当前帝国内外危机,先示敌以弱,营造出北虏与燕赵叛贼内外勾结完全有条件实施南北夹击代、晋之势,继而诱使北虏越过长城,进入北疆腹地,然后关起门来打狗,给入侵北虏以致命打击。

实际上这一计策本就是既有的历史轨迹,伽蓝一清二楚,但皇帝、裴世矩等帝国君臣因为与生俱来的傲慢和自信,虽然对即将来临的南北大战并无必胜之信心,但也没有悲观到认为这一仗将把帝国更快地推向崩溃深渊的地步。

伽蓝若想说服皇帝和裴世矩,正是要利用皇帝和裴世矩等君臣这种源自骨子里的傲慢和自信。既然你骄傲,既然你自信,那你还惧怕什么?还有什么必要瞻前顾后?理所当然诱敌深入,予其以重击,而唯一所要深思熟虑的便是决战所用的军队。这一仗需要多少军队?军队何时集结?什么军队可以做为主力?

伽蓝再献计。皇帝和中枢一方面虚张声势,做出大张旗鼓之势征召天下之府兵,并把代、晋镇戍兵力严重不足之消息泄露于北虏,以诱骗北虏南下入侵;另一方面则暗中集结东北道镇戍军秘藏于燕北长城一线,待北虏越过长城杀进代北腹地后,则尽出伏兵,把北虏围困在长城和雁门要隘之间,四面围杀。

伽蓝在信中劝谏裴世矩。第三次东征已经结束大半年了,高句丽国也重建了,半岛乃至远东局势也日趋稳定,继续囤重兵于辽东并无实际意义,不若乘此良机把东北道镇戍军的主力调到代北进行南北决战,这也完全符合皇帝和中枢所拟定的新的国防和外交战略的核心所在:遏制北虏,稳定中土。

第307章 皇帝决策

四月下,天气日渐炎热,皇帝离开太原,到汾阳宫避暑。

裴世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把伽蓝的建议密奏皇帝,试探一下皇帝的反应。

裴世矩写信给伽蓝,本意是想让伽蓝深入了解帝国新的国防和外交战略,让伽蓝充分利用其现有的实力帮助自己实施和实现这一战略,从而达到遏制北虏和稳定中土之目的,但出乎他的意外,伽蓝在回信中极力劝说他实施积极防御策略,并鼓动他与入侵北虏进行决战。

姑且不论伽蓝对国防策略的“指手划脚”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权限,仅就目前中外局势来说,谁敢肯定大漠北虏一定会南下入侵?退一步说,就算大漠北虏正在积极进行南下入侵的准备,但帝国也没有闲着,也在积极实施反制策略,这一策略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诸多历史经验证明,帝国有信心阻止北虏的入侵和化解这场危机,有把握推迟南北战争的爆发或者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皇帝为什么在接到薛世雄的报警后,断然决策北上太原?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做出攻击北虏的态势,向大漠北虏发出警告和施加压力,从而达到阻止或者推迟北虏南侵的目的。

如今,伽蓝却向皇帝和中枢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做出了“危言耸听”的预测,不但预测北虏一定会南下入侵,而且鼓动皇帝和中枢不惜一切代价与入侵北虏决一死战,继而达到逆转中外危局之目的。

伽蓝的“预测”实际上就是“谏言”,就是献计献策,就是站在中央的位置上,思考如何逆转帝国所面临的一系列危局的策略。

裴世矩认可了伽蓝提出来的积极防御策略。值此危急关头,唯有舍命一搏,而消极防御策略并不能帮助皇帝和中央逆转危局,最多也就是维持目前局面,使得危机不至于进一步恶化,但危机还是存在的,还是严重威胁到了国祚的存亡和中土的统一。既然如此,为何不博一把?为何不把帝国所面临的中外危机,在一场战争中解决掉?

裴世矩向皇帝进言,详细阐述了消极防御策略和积极防御策略,并分析了这两种策略的利弊,权衡了两种策略给帝国所带来的难以估量的影响。今日帝国就如一个伤痕累累的巨人,外有强敌狂攻而来,内有重伤日渐恶化,这时,巨人是用尽全部力量击败强敌,然后安心养伤,还是一边与强敌周旋,一边养伤?这两者的利弊一目了然,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巨人的倾力一击能否取胜?倘若不能取胜,则全力一击后必然崩亡,反之,还能拖延下去,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皇帝犹豫不决,难做取舍。遂召集中枢核心大臣们商讨此事。

目前局面对帝国中央来说非常困难,此刻帝国就如一艘航行在惊涛骇浪中的大船,随时都有灭顶之灾,实在是经不起狂风暴雨的侵袭,所以苏威、虞世基、裴蕴、樊子盖等人一致求稳,不愿意与北虏倾力决战,而尤为关键的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大漠北虏会南下入侵,相反,倒是帝国皇帝亲赴北疆坐镇太原,足以让北虏把这一“动作”解读为中土大军正在积极准备北伐。从这一推断出发,不难估猜到大漠北虏不但没有南下入侵的可能,反倒会倾尽全力应付可能爆发的南北大战。也就是说,中土暂无外战之忧,其主要危机源自内部,是中央和地方之间的冲突,是各地屡剿不平的叛贼。

皇帝虽然犹豫不决,但对一击而胜之后可以迅速逆转危局的好处却是怦然心动。

自他登基以来,中外局势就日趋紧张了。在外,东西北三大区域的外虏对帝国的威胁有增无减,中外战争迫在眉睫;在内,以中央集权制为核心的改革虽然稳固了中土的统一,增强了国力,仓廪富实,但中央、各贵族集团与普罗大众之间因为权力和财富的分配日益失衡导致矛盾越来越激烈。为了缓和国内矛盾,同时也是为了遏制外虏,确保中土之安全,皇帝和以他为首的改革势力发动了对外战争。然而,事如愿违,虽然帝国在对外战争中捷报频传,但无助于缓解国内矛盾,相反,它激化了矛盾,国内危机日趋严重。这种情况下,皇帝和中枢遭到了政治对手们的强烈谴责,对外战争也在口诛笔伐之下变成了“穷兵黩武”,中央越来越被动,越来越困窘。

比如这次皇帝不顾劝阻,执意到太原坐镇,说白了就是一句话,皇帝和中央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甚至对军队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弱,非常担心地方势力和边陲镇戍军联手合作,以北疆安危来要挟中央,胁迫皇帝和中枢放弃改革,甚至有可能借此机会重建皇统,重建国策,那对皇帝和中枢来说就是一场恐怖的噩梦了。

所以,虽然中枢核心执意求稳,皇帝却并不首肯,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和对理想的执着,而这种渴望和执着又诱惑着他不惜行险一搏,不惜进行一场豪赌,为此,他需要支持,需要身边大臣们的帮助。

皇帝又召集宇文述、来护儿、杨义臣、赵才等帝国军队的高级统帅们商讨。卫府大将军们与中枢文臣们果然不一样,他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军,与外虏打了几十年的仗,对外虏非常了解,几乎是异口同声,支持皇帝实施积极防御策略,把北虏诱进长城以内,与北虏决战,给北虏以沉重打击,并且个个都有绝对信心打赢这一仗。

当然,军队是关键所在,这一战需要多少军队?军队从何而来?又由谁来指挥?几位高级统帅各执一词,争论得很激烈。归根结底一句话,军队的问题更复杂。皇帝所信任的将军未必能胜任,而胜任的将军却得不到皇帝的信任。至于征召军队就更难了,看看第三次东征就知道了,皇帝的征召令形同虚设,各地卫府鹰扬利用各种理由百般拖延,直到东征结束皇帝都没有看到自己所需要的军队。

皇帝得到了将军们的支持,在心理上随即对决策有了明显的倾向性。他召来裴世矩,把有关军队的复杂问题摆了出来。若要决战,就必须把决战用的军队拉到战场上,那么这支军队从何而来?又如何保证它对皇帝和中央的忠诚?如何保证它能始终如一地遵从皇帝和中央的命令?

裴世矩至此不再隐瞒,把伽蓝及其决战之策和盘托出。决战用的军队,就是以燕北军为主力的东北道镇戍军。至于由谁来指挥这场决战,裴世矩毫不避讳,直接推荐了伽蓝。第三次东征的胜利实际上就是源自伽蓝和他的龙卫军坚决执行了皇帝和中央的命令,这一点裴世矩清楚,皇帝更清楚。既然伽蓝能摧毁高句丽,也必能击败北虏。裴世矩对此坚信不疑,皇帝对此也颇有信心。事实证明凡伽蓝出现的地方都能给帝国和皇帝带来好运,杨玄感之乱如此,第三次东征也如此,相信这次的南北大战也能因为伽蓝的存在而获得空前胜利。

“计将何出?”皇帝问计于裴世矩。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裴世矩从容答道,“依臣看来,伽蓝之计最为妥当。若北虏入侵,则正好中计,可一战而胜,更显陛下之谋略;反之,若北虏畏怯不战,此计无效,但无人知晓,亦无损陛下之英明。”

“善!”皇帝抚须而笑,“密诏薛世雄和伽蓝,便宜行事。”

皇帝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薛世雄和伽蓝身上,而负责指挥和协调的便是裴世矩。然后皇帝依计行事,他对中枢隐瞒了自己的真正决策,继而选择了两步走的措施,先实施消极防御策略,打算在初秋时分北上雁门,巡视北塞,以皇帝和中央的威权向北虏施压,说白了就是虚张声势、狐假虎威;与此同时向全国各地尤其是富裕的江左和荆襄地区下令,调集大量的粮食武器等战争物资囤积于东都、太原和涿郡,并征召各地卫府鹰扬,迅速北上太原集结,做出北伐之态势,一旦物资和军队全部到位,则实施积极防御策略。

皇帝和中枢的决策倒是稳妥,但关键在于地方官府和各卫府鹰扬是否遵从皇帝和中央的命令,是否支持皇帝和中央的决策,假若地方官府和各地卫府鹰扬阳奉阴违,寻找各种理由拖延推诿,以致贻误战机,则后果不堪设想。

五月初,薛世雄和伽蓝在同一时间接到了皇帝的密诏和裴世矩的密信,遂依计行事。

薛世雄首先命令镇戍高阳的王辩,务必确保河北水陆运输的畅通。接着他命令自己的儿子薛万均负责向燕北运送粮草武器等战争物资。薛世雄告诉薛万彻,此事要秘密进行,要在秋天到来之前,完成此项任务。

薛万均很疑惑,询问父亲,假若把涿郡的物资搬空了,东北道的镇戍怎么办?如今山东、江左等地叛乱迭起,大运河的运输安全没有保障,一旦江左和荆襄的物资不能按时送达涿郡,东北道镇戍军拿什么度过漫长的冬天?

薛世雄只说了一句话,“中土之安危,与东北道之安危,孰重孰轻?”

薛万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第二天,薛世雄带着儿子薛万彻赶赴北平拜会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携皇帝密诏向其调兵。同时遣使日夜兼程赶赴辽东,携皇帝密诏向杨恭仁调兵。所调之兵都是以团为建制,小规模分批调动,一则动静小,不会引起北虏诸种的注意,二则也不会损害到镇戍将军们的切身利益。

同一时间,伽蓝在燕北大力整肃军纪,实施宵禁,竭尽全力缉捕盗贼细作,搞得燕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气氛极度紧张。

第308章 假戏真做

五月中,燕赵义军在王须拔和魏刀儿的指挥下,兵分三路下太行。一路由恒山义军首领赵万海统率,越过太行井陉,向太原发动攻势,牵制太原方向的帝国军队;一路由上谷义军首领黄子英统率,向河间、信都一线发动攻势,以牵制河北北部的帝国军队;一路则由王须拔、魏刀儿、甄翟儿等义军最高统帅指挥,率燕赵义军全部主力向雁门郡发起了攻击,试图占据代北,与大漠连成一片,与北虏建盟,继而为新建的大燕国开拓一块根基之地。

皇帝和行宫就在太原郡的汾阳宫,汾阳宫距离太原郡首府晋阳城不过一百余里,距离雁门郡首府雁门城也只有三百余里。燕赵义军在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还“偏向虎山行”,倾尽主力攻打太原和雁门,其背后必有深意。

燕赵义军发动大规模的攻势后,代、晋两地的镇戍军为了确保皇帝和行宫的安全,确保代、晋地区的稳定,不得不从长城防线紧急抽调精锐南下戡乱平叛,代北长城一线的镇戍力量随之削弱。

中枢深陷困境,左右为难。皇帝和行宫坐镇太原的本意,是想向北虏施加威压,哪料到国内叛贼异常猖獗,竟然不顾死活攻打代、晋,威胁皇帝和行宫的安全,这使得形势急转直下,皇帝和行宫不但没有表现出足够强大的威慑力,反而给一群国内叛贼击中了“要害”,暴露出了中土内忧外困、色厉荏苒之真面目。

帝国的北疆镇戍遭遇到了空前困境,皇帝和行宫坐镇太原乃至北巡塞外本意是为了掩盖北疆镇戍岌岌可危的真相,这一事实若给大漠北虏知晓,必然会激起北虏南下入侵之野心,南北战争必然要爆发,而帝国在北疆一线则必然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无力抵御大漠北虏和燕赵叛贼的联手夹击,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一些东都的留守大臣们,还有行宫的中枢大臣们,连番上奏,恳请皇帝尽快返回东都,以免重蹈当年汉高祖刘邦“白登之围”之覆辙。假设一下,假若北虏南侵,皇帝不幸战败于北疆,其对帝国造成的冲击、对皇帝和中枢所造成的伤害必定异常严重,甚至可能动摇到帝国之根基。

皇帝固执而自负,坚决要留在太原,要秋后巡塞,为此他命令代、晋镇戍军倾尽全力戡乱平叛,督导代、晋地方郡县倾尽全力进行备战,催促东都在向江左、荆襄等地征缴钱粮徭役的同时倾尽全力向北疆边镇输送战争物资。

皇帝对大臣们的恳请做了最为简单的答复:朕留在北疆,北疆必能守住,但朕若离开北疆,则北疆必失。大臣们相顾失色,惶恐无语。

皇帝说的是大实话。抛开去年的第三次东征不说,单以今年北疆镇戍来说,东都的众多政治集团、帝国军方乃至地方势力的反对和谴责之声此起彼伏,就算皇帝亲自坐镇太原,为即将开始的南北战争发布了一系列的诏令,但积极响应者依旧寥寥无几,不论是东都的各政治集团还是帝国军方乃至地方郡县,都在公开或者暗中阻挠甚至是直接反对皇帝发动南北战争。而实际情况是,虽然皇帝和支持他的中枢一直在努力阻止北虏的发展和入侵,但形势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数年来的努力已告失败,北虏还是发展起来并积极准备入侵。真正要发动南北战争的是北虏,而不是皇帝和中枢。遗憾的是,帝国政治上的斗争已经失控,帝国各政治集团已经被狭隘的利益和欲望所蒙蔽,为了推翻皇帝和他所坚持的改革,为了谋取他们所属的政治集团和世家门阀的私利,他们置中土芸芸众生于不顾,不惜昧着良心说假话,不惜颠倒黑白,甚至不惜为此埋葬帝国,不惜摧毁中土的统一大业。

在这一政治大背景下,皇帝留在北疆,远离帝国政治纷争的大漩涡,反而能做些事情,反之,皇帝若回到东都,整天殚精竭虑与各政治集团、各地方势力“斗智斗勇”,必定一事无成,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疆惨遭北虏的践踏和蹂躏。

但在帝国权贵们看来,皇帝以失控而荒谬的变态心理,以失去理智般的决心,强制性的把自己和帝国中枢留在北疆,与北疆镇戍捆绑在一起,实际上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最终手段,用帝国和自己的生死存亡,来要挟帝国的整个士族集团,迫使帝国的贵族们做出妥协,支持他发动南北战争。

而事实正如帝国权贵们所猜测,此后皇帝和行宫一而再再而三向东都、卫府及各地方官府发出诏令,要钱粮,要军队,要民夫,要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南北战争。

帝国权力高层的矛盾因此激化到了极致,就连改革势力内部的分裂亦愈演愈烈,以苏威、樊子盖、来护儿为首的温和改革派和以虞世基、裴蕴、宇文述为首的激进改革派屡屡在重大决策上发生直接冲突,皇帝这个最终决策者常常无所适从,不得不充当协调者来求得双方的妥协和让步。

裴世矩是帝国新的国防和外交战略的主要制定者和实施者,他对南北战争中的态度至关重要,但他一如既往,务实而低调,某些时候甚至显得过于保守和中立,对皇帝更是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忤逆,因此遭到了众多权贵们愤怒的谴责。

六月初,裴世矩密奏皇帝。

据薛世雄密奏,经过他的努力及李景和杨恭仁的协助,东北道从各镇戍军中抽调了五十个团,分批次秘密赶赴燕北,估计本月底就可以全部抵达涿鹿行辕。

又据伽蓝密奏,目前他正遣使与阿史那咄捺秘密谈判,并重建双方之间的回易,力求进一步离间其与牙帐之间的关系。同时,伽蓝又遣使与奚、霫(xi)、契丹、室韦等诸种部落商谈重建回易一事,试图以合纵连横之策钳制阿史那咄捺,竭尽全力阻碍其在南北战争期间入侵燕北。另外,伽蓝还打算在近期遣使赶赴北太行,与王须拔、魏刀儿等叛贼谈判,试图以各种欺骗之策阻止或延缓叛军在南北战争期间攻打太原和雁门,破坏其与北虏夹击代、晋之阴谋。

皇帝忧心忡忡,对薛世雄很不满意。

此刻皇帝承受了巨大压力。从他的立场来说,这一仗必须打,不是因为他要打,而是为势所迫,中外两方面的紧张局势已经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不打束手待毙,唯有打才有逆转危机的一线希望。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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