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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重重-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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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还是都要死吧?入水,意识逐渐模糊起来,“真对不起,初晨。”紫苑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痛,除了痛还是痛。窒息,除了窒息还是窒息。初晨一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翱翔在和风习习的月夜,一时又觉得自己身重如铁,迷失在彻骨冰冷的雪夜。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一点很清晰——她就要死了,孤孤单单的死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地方,成为孤魂野鬼。不知道被水泡过的她,会不会很丑,会不会吓着人?有没有人会为她伤心呢?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起的还是她的家人,原来她没有她想的那样痛恨娘,还是那样在意娘对她的看法的,也渴望着能得到娘的悉心照顾,温柔体贴。初晨淡淡的笑了,这样也好,死在这天地之间,总好过死在那肮脏的锦绣堆中。来世,可以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或是一只飞虫,在青山碧水,月光星辉,花香清风中漫游,也是不错的。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腰,已被冻得麻木的嘴唇被两片温暖的羽毛包围,新鲜的空气从嘴里呼入,被禁锢的胸和肺瞬间得到了解放,她用力的含着那两片羽毛贪婪的吮吸着来自里面的空气。身上一轻,好像是出了水,翻江倒海的吐,有人在温柔的拍她的背,低声的喊她,又好像是在喃喃的跟她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清楚,她只是不再感到害怕。好像从记事开始,就没有人这样温柔耐心的对待过她,这是个梦,多美的梦啊。初晨扯了扯嘴角,沉迷在梦里,下意识的不愿意醒来。

显然来人并不肯让她就这样入睡,坚持不懈的拍打着她的脸颊。模糊中,初晨睁开了眼,她看见一张最不可能出现的脸。漫天星光下,彦信焦急的望着她,她皱着眉头想:“我这是在做什么怪梦?果然是要死了,胡思乱想呢。”然后又昏沉沉的睡去。

漆黑的深夜,幼小病弱的女孩因为害怕躲在角落里低声哭泣,她拒绝所有人的安抚,只盼望母亲香暖的怀抱。母亲终于来了,但是怀里抱着她的弟弟,冷冷的指着她说:“初阳,看见没有,不要像她这样没出息。”

大雪纷飞的夜晚,血红的兽眼,狰狞的吼声,碧绿的血,揪心揪肺的恐惧和疼痛;乍闻最疼她的那个人的死讯时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惊恐;京郊庄里,清美的月光下,少女回头时绽放的美丽幸福的微笑,像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初晨哽咽着,泪流满面。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轻拍着她的背脊,睡梦中的初晨感到莫名的安心,安静下来。

很久之后,初晨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只是全身酸痛,特别是胸肺、咽喉和鼻腔,还有头疼得厉害。她躺在一只小船上,周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芦苇,她拉拉身上盖着的男人的长袍,看向天际。

天色微亮,天边闪烁着的几点寒星,淡淡的金红色堆积在天际,空气清凉,看着旁边男人因为惊喜而发亮的眼睛,几疑是在梦中。彦信的脸色看上去很是疲惫,好看的桃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是整张脸上闪烁着快乐的光辉,他毫无保留的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一片寂静,两人互相凝视着,久久没有说话。

晨风吹过,吹醒了初晨,她声音嘶哑的道:“原来真的是你。你还需要我做什么?”经过这么多年,除了那个人,她根本不相信还会有别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付原萩,可能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如果他知道帮她会要了他的命,他说不定也会后悔的。但她还是那么虔诚的感谢他的那一挡,她宁愿把他想成是像那个人一样的不求任何回报的对她好。

而彦信么,他会在这里出现,只能说明一个原因,这场剿灭各种势力的完美无暇的行动是由他指挥的,他能这样及时的救了她,那是因为他一直就在附近,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之所以顺手救了她,只是因为他还用得着她。她的眼睛到处瞟,想找到那个在最后时刻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刀锋的付原萩。

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二十二章 城欲摧(下)

初晨所有的表情动作都落在彦信眼里,彦信如墨的眼眸一暗,直接答道:“付原萩没有事。”

他避开了她的问题,但在初晨看来,这样的行为等于默认,又重复问:“你这次要我对付谁?”

彦信往下一倒,不怀好意的上下瞟瞟她的身体,慢悠悠的道:“你不要为我救了你而感激,忙着想帮我对付谁来报恩。我不过是有些可惜你这副好相貌,顺手将你捞上来而已。如果你真想报恩,不如嫁给我,以身相许我还要喜欢些。”他嘴角噙着一丝坏笑,色迷迷的样子看上去着实可恶。

初晨气结,猛地向彦信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怒道:“我怎么招惹你们啦?一个个都这样害我?你们到底想怎样?”她忘记了自己虚弱的身体不允许这样激烈的动作,话未说完就气喘吁吁的靠在彦信胸上,他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鱼腥味混杂在一起的怪味。

彦信没有推开她,只是懒懒的闭上眼睛,低声道:“别闹,我累了。还有,你很臭,真这么着急,回去后洗干净了再来。”他的神态仿佛是情人之间在闹脾气一样的自若,只是嘴里说出的话是那样的令人抓狂。

初晨忙不迭的缩回去,又情不自禁的拉起袖子闻了闻,果然一大股鱼腥味夹杂着馊味,难闻得很,她不由皱起鼻子,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又忿怒的挥手。

彦信伸了个懒腰,状似无意的握住了她挥下的手固定在自己胸前,用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道:“忘了告诉你,你的毒性未解完,现在功力全失。你不要乱动,否则引起真气岔行,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恢复了。不过如果你求我,我高兴了,兴许愿意为你寻遍天下名医治好你也不一定。”

初晨坐在原地发呆,彦信说的没有错,她现在功力全失。也许对于失去生命来说,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她清楚的知道,没有了武功的她,今后将面对怎样的险恶和无奈,纷乱的思绪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

初晨不甘心的望着船底,仿佛要把那船底挖两个洞。无论她怎么试,最后都证明彦信所言不虚,她失去功力了。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的梦想从此就要中断了么?难道她的人生就只能永远禁锢在那小小的天地中了吗?一只手轻轻接住她眼角滑落的泪滴,彦信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父皇已经将你指给我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让你的再落入这样的危险之地。”

只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初晨只听见说瑞帝将她指给眼前的这个恶魔了,至于彦信后面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见。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按瑞帝的布局,她根本就不会活到最后,更不会嫁给任何一个皇子。按她的想法,这次既然能侥幸活下来,她应该也很快可以得到自由了。

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彦信相比太子,更加可怕。太子,她尚有能力可以将他把握住,而彦信,却是一匹草原深处最狡猾的孤狼。在他们所有人的眼中,她的价值,除了棋子就只是一件物品,他们想把她给谁就给谁,初晨颤抖着牙齿,不敢回头。彦信轻轻的拥住她,叹了口气道:“难道你想嫁给太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初晨甩开彦信的手臂,僵硬着背脊,她不想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她讨厌自己的人生总被人支配,周围绝美的景色在她眼里只是一片灰色。

彦信的手臂垂落在两侧,手握成拳头又放开,他望着初晨冷笑道:“你果然想嫁给他。便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你想死?可以,等我完成了我的心意后,我便成全你。”他紧绷的下巴和冒着怒火的眼睛,以及僵硬的身躯都让初晨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害怕。

初晨深吸了一口气,赌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回头望着彦信认真的道:“我不想嫁给太子。”彦信无所谓的抬了抬眼皮。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惊喜,彦信连丝毫的高兴都没有。他果然还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和太子争斗比较的物品而已,初晨心中有莫名的失落。“但是我也不想嫁给你,”虽然一闪而逝,但这次初晨倒是从彦信脸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恼怒。

“我不明白,皇上怎么会把一个死人指给你做妻子?”初晨无视他的恼怒,问出心中的疑问。

“既然是死人,皇上当然不介意这么个虚名。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死人居然会复活而已。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知道你以后会是我的妻子,恪守妇道,不要再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就行了。”彦信莫名的有些烦躁。

“你需要的是属于风家的力量,就算我不嫁给你,我也有办法让你得到,我保证不会再帮别人。作为交换,我是否可以请求你,放过我?就当我已经死了,从此世上再没有风初晨这样一个人。你继续你的宏图霸业,我开始另一段平淡安静的人生,这样不好吗?”初晨自动忽视掉彦信说她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的侮辱直言,眼泪汪汪的哀求彦信。虽然现在不是她所计划的最完美的离开,她没有功夫,也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脱离这个圈子可能会面临很多危险,但对于她来说,现在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彦信定定的望着初晨,就在初晨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冷酷的道:“不好。”初晨吃惊的微张着嘴望着他继续用平板无情的声音道:“不要不知足。我已经很为难的收留你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谁知道你落到别人手里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我可不想有一天,你又突然冒出来帮别人害我。”

初晨眨眨眼,他说得对,在同样的情况下,不管是今天或是以后,她面对的不管是谁,她都会这样做。她当然不会轻易帮助别人得到风家的力量,但若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不介意付出一点代价。只是,什么叫“他已经很为难的收留她了?”她就那么不堪吗?

一阵清凉的晨风吹来,初晨打个寒战,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真是丢人,她脸红的将脸偏开,偷偷的看了彦信一眼。果然彦信鄙视的望着她道:“啧啧,真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哼,不是大家闺秀又怎样?我还看不上你呢!”初晨虽然有些羞愧,但却是不肯吃亏的。彦信放肆的上下细细打量了她,那种赤裸裸的目光让初晨瑟缩了一下,仿佛她没有穿衣服似的。

彦信道:“昨日还好是我,否则你那个样子被人看去了,我可吃了大亏了。”他指的自然是昨日她落水后,衣服全湿的样子。夏日衣衫单薄,全湿了水,不用想,初晨也知道是怎样的狼狈,他从水中救了她,又守了她一夜,只怕早被他看光了。初晨连耳朵根都红了,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她的愤怒,彦信又撇撇嘴道:“不过,说真的,你的身材真不咋地,太瘦了,像块平板,摸上去也不好摸,全是骨头,真让我失望。”

初晨张了张嘴,羞愤得说不出话,只恨不得将彦信千刀万剐,再下到油锅里细细的煎,用文火慢慢的烤。

不等她想出怎么报复彦信,彦信已经厌恶的用两根手指拈起他的那件外袍,又夸张的用另一只手在鼻子下扇了扇,道:“还真没见过这么脏,这么臭的女人。”右足在船舷上一点,如离弦的箭一般,眨眼就消失在浓密的芦苇丛中。

不一会,他又飞快地回来,蹲在船上,用手浇水,洗去了一滩貌似血迹的东西。初晨没有在意,那应该是付原萩的血吧?也不知他到底伤得如何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彦信又消失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初晨没有想到彦信居然真的就这样走了,她一肚子的火无法发泄,郁闷得要发疯。这里太隐秘,她根本不指望有人会发现她。初晨忍着病痛,强打着精神想离开这里,却发现她根本找不到船篙,再说了,就是找到船篙,她又会划吗?

太阳高高的升起来,她又渴又饿,特别是咽喉仿佛被火炙烤过一样的干疼。望着附近芦苇叶上晶莹的露珠,她不由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伸手一拉,露珠咕噜滚下了湖,看得她干瞪眼。若是身体好的时候,这不算什么。但是她现在就仿佛最娇弱的女子,踮起脚,小心的掌握住平衡,避开那些让她恐惧的绿色或是黑色的肉虫,用手小心翼翼的拉住芦苇叶,用嘴接住露珠。一滴,两滴,真是甘甜啊,她陶醉的闭上眼睛。

事实证明,太得意的时候往往容易出错,一不小心,咕咚一声,她又跌入了水里。还算好,虽然没有了内力,敏捷的反应她还有,一把抓住船舷,虽然狼狈,却有惊无险的重新爬上了船。抱着膝盖坐在船头,濡湿的衣衫紧贴着身体,曲线毕露,忍不住打量起自己的身材,她的身材真有那么差吗?她看看前胸,不平啊?又偷偷按按屁股,也不是那么没肉啊?她郁闷的看着平静的湖水,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出掉这口恶气。

太阳照在脸上,有些晃眼睛,也很烤人,湖上的晨风吹在单薄湿润的衣服上,又让脚心都凉透,初晨很快感到了不适。

找了个阴凉些的地方侧身躺下,透过芦苇的缝隙看向苍茫沉寂的湖面,饥饿到了极致后已没了感觉,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风雪交加、孤寂恐惧的夜晚。一如既往,她还是独自一人被抛弃在荒野中,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盼望会有人突然出现来带走她。

因为她早已明白,从那个阴沉的早晨过后,这个世上,她就只有她自己一人了,再不会有人来帮着她。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她疲累的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去后,小船晃了晃,有人在她耳边低笑:“看我捡到了什么宝贝。”

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二十三章 晴似雨(上)

危险的气息逼近,初晨费力的睁开眼,黯淡的星光下,她看见一片翠绿的衣角和一张蒙着绿色丝巾的脸,一双比女人还要妖媚的眼睛在细究的看着她。是先前那个绿衣人,她费力的道:“藏宝图不在我这里。”那人鄙夷的笑:“谁说我要那破藏宝图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人围着她转了一圈,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她干燥皲裂的嘴唇和苍白的脸颊,叹道:“啧啧,娇柔美丽的风大小姐居然落得这样的田地!这些人也太狠心了些,无水无粮的将你丢在这湖上一天两夜。虽是做饵,但也要这饵活着不是?”

初晨硬撑着往旁偏了偏头,躲开那根白皙纤长的手指:“你既然知道我是饵,又怎么敢来?”

那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笑成弯月,手一翻,从袖中拿出一个水囊倒出细细一股清亮的水来:“若我说我是真心怜香惜玉,不忍心你在此受苦呢?”

清冽的水带着难以描述的诱人芬芳诱惑着初晨,她全身的每一个感官都在叫嚣着它们需要这水的滋润。“你要什么?”指甲掐进了掌心,初晨竭力想保持一分清明。

那人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颌,就往里面倒水。初晨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挣扎,眼睁睁的任由那水进了自己的嘴,顺着干涸的喉咙一直流下去。那人蛊惑般的轻声道:“你太累了,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有个声音在她心里说,睡吧,睡着就好了。眼皮越来越沉重,初晨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一双手臂将她抱住,小船又晃了一下,“竹衣公子,真好的耐性。让本王足足候了你一日两夜,放下她,本王饶你不死。”初晨模糊听见彦信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原来她真的在这里一日两夜了,她居然还活着,她的命可真够硬的。

一声弦响,抱着她的人闷哼一声,她被狠狠的摔在船板上,可怜她的小腰都要被摔断了。随着几声迅速已极的兵器交击声,鼻端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她又被物尽其用的当了一回诱饵,这是初晨最后的意识。

初晨又病了,中毒,两度落水,风寒,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和妥当的照顾,再加上旧疾复发,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其间有好几次,御医都宣布她可能撑不下去了,但仿如奇迹,每次她濒临死亡的时候总是又奇迹般的撑了过来,让那些白胡子的老头儿啧啧称奇。

这场病,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缠绵的噩梦。初晨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春意和阿怜陪着,她梦里梦了千百回的人并不在她身旁。见她抬着眼睛到处找,阿怜有些恻然的道:“姑娘,夫人来信了,她很是担忧,原本要来瞧姑娘的,但是因为老爷的病刚好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实在无法抽身。你醒来就好,想吃什么,和老奴说,老奴这就去给你做来。”

初晨闭上眼睛,心中像有千万颗钢针在扎,原来她在舍生忘死的为家族拼杀的时候,她的家人心中并没有她。如果她活不过来,她也不过是千里之外的一缕孤魂而已,与那个其乐融融的家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都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用她的命换来的幸福。

春意很是担忧,自从初晨醒来后,每日该吃药的时候就吃药,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总之,大夫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丫头们说笑,她也跟着笑,配合得很,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但春意就是觉得初晨不一样了,她总是看着窗外发呆,明显的对一些东西丧失了兴趣。

以前初晨总会很关心京都里的局势,关心北地家里的一切,现在她根本就不会主动问,就是你跟她说,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她到底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一日,初晨忽然问道:“这些日子,有些什么人来过?”

春意见她终于关心起这些事情来,很高兴的道:“姑娘的病是皇上亲自指派了御医来看的。好些与你相熟的小姐都来过。长公主也曾派人来探过,还送了两支上好的老参,还有,那个紫苑郡主还带着伤就来了,见你没醒,哭着去了。”

初晨垂下眼睛,这些人恐怕都是看瑞帝亲自给她指派了御医才会来的吧?不过瑞帝居然会亲自指派御医来给她看病,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对了,还有一个人,您必须去拜谢他的。”

初晨眼睛一亮,“是谁?”

“是显亲王。那天,是他把姑娘从湖里带出来的。当时他就让人喂了姑娘一样很珍贵的药材。若不是那样药材,姑娘只怕现在也不会醒过来呢,后来又好几次派人来探病。”春意一想到那个时候就有些后怕。

显亲王,初晨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从来也没有见过他的人啊。她只知道这个人淡泊名利,是一个富贵闲人,怎么又会和他扯上关系?为什么那天送她出来的人不是彦信,却是显亲王?问春意,她却也不知道。

“其他就没有了?”

“没了。”

春意见初晨眼里难掩的失望,心里突的一跳,姑娘是盼着谁吗?转眼却见初晨自嘲的笑:“看来你家姑娘也不是那么失败呢,虽然要死了,还是有人来看一眼的。”

其实初晨自己也不知道该盼着谁,就像多数这个年龄的年轻女子一样,只是觉得青春年华的自己,在重病的时候,那些平时天天巴结自己的男子居然一个也没来,心里很是不好受而已。就像太子,彦信,明知他们和她之间只是虚情假意,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但她心里却是渴望除了这些之外,他们能有几分真心对她的。

灿烂的笑难掩眼里的失落与哀伤,春意低声哽咽道:“姑娘,你活着,就比什么都要好。日子长着呢,以后,咱们好好过。”

初晨握住春意的手,低低的道:“是啊,活着比什么都要好。我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接下来发生了太多预料中与预料外的事情。

其中最重要的有三件,先是叶柠被指为太子正妃,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玉露小姐作为侧妃,定在次年九月十六大婚。

听到这个消息,阿怜并几个丫头都很是担忧,初晨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原本她还担心瑞帝让御医来医治她,会有什么别的目的。这次指婚从另一方面来说,是一个信号,预示着经过万春湖一役,瑞帝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再需要用她来引起两个皇子的争斗,借以平衡朝中势力了,这样她的日子将会轻松很多。

第二件事,是朝廷终于下了旨意,让她的父亲风子瑛正式继承了宁国公的爵位,并派了御医给风子瑛治病。风子瑛当年中的是一母同胞的弟弟下的毒,多年来风家遍访天下名医始终治不好。究其原因,只因这毒是大内密造之毒,分明与瑞帝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因此风家渐渐的也就死了这条心。

御医到后,不过一月光景,风子瑛已能起床活动,重新视事。初晨很清楚这是瑞帝给濒临死亡的风家一个极大的奖赏,看着绿绮夫人在书信中透出的情不自禁的喜气,还有风子瑛病愈后亲手写给她的充满了勉励和安慰的家书,以及两个弟弟的问候,初晨也觉得自己的痛苦大约是值得的。

第三件事却是关于她自己的。瑞帝真的将她指给了彦信做正妃,但同时又指了左清做侧妃,定于次年腊月初九大婚,左清稍后进门。

人人都道是原本瑞帝还是着意要立初晨为太子正妃的,只是万春湖一役中,彦信救了初晨,悉心照顾,孤男寡女共处了一日两夜,不能避嫌,瑞帝无奈之下,也顾不得太子悲愤,只好应了立了大功的彦信的请求,将初晨立为广陵王妃,这才便宜了叶柠。

此事传出,有无数的人眼红叶柠运气好,又有无数的人为初晨落入彦信的手里而暗自幸灾乐祸,更有人为这桩婚事寝食难安。

就在太子大婚前不久,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未来太子侧妃金玉露小姐以探病为由来到风府。初晨见了这位金小姐,暗叹世事无常,机缘早定。时隔两年多,这金小姐仍是一丝不苟的装扮,简洁得体,背脊仍是挺得笔直。想起樱花会时,月下那个不屑富贵美貌,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铮铮直言的少女,初晨只是笑世事无常。

金玉露落落大方的和她问礼后,笑道:“姐姐见过我?”

初晨也不隐瞒,笑道:“樱花会时,妹妹一番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金玉露有些茫然,初晨道:“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其实当日金玉露点评初晨的原话是:“即便是貌美如花,才艺双绝,家世显赫,嫁得金龟婿那又怎样?要知道月圆则亏,自古红颜多薄命。那样的夫家,三妻六妾,无数的妾侍是怎么也少不了的。又怎比得我等,虽然普通,却可以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你们若是眼红,大可以挤进去当个妾室,一样的身份尊贵。”但因为她现在也不幸成了一名身份尊贵的太子的妾,这原话说出来就太伤人了,所以初晨只捡紧要的说。

金玉露脸色有些黯然,道:“原来当日的妄言都被姐姐听见了。”

初晨笑笑不语。金玉露道:“妹妹以前只当自己见识高过众人一等,却不知道才情原是强不过命运。如今我一样的成了身份尊贵的妾,那“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愿望却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我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些勘破。”

初晨道:“你勘破了又如何呢?我并没有笑妹妹的意思,只是想着虽然命运如此,但顺从它的时候却也不能完全放弃。即便婚姻不得自主,夫家妻妾再多,这个想法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二十四章 晴似雨(下)

初晨慢慢喝了一口茶,状似无意的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凡与人相处,只要多看对方的长处,众人眼中的恶人也有他好的一面。同样的,也要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看,让对方知道你的与众不同。尊贵之家,外貌是最靠不住的,因为你永远比不过一茬又一茬的年轻女子,只有一个人的才情和见识是随着年龄增长而积累的,你只要成了他的知心人,即便是他身旁群花娇艳,他眼中也只有你一人,这样的爱情丝毫不比一夫一妻来得逊色。妹妹,不知我说的可有些道理?”

叶柠是瑞帝和冷后亲自选的太子妃,她的老爹掌着吏部,门生遍天下,将来会给太子带来莫大的好处。叶柠却是个清高的人,亦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想来遇上这有心气的又聪明的金玉露,二人斗起来一定很好看。初晨不是嫉妒叶柠,也不是怨恨太子,但她就是不想让瑞帝和冷后太称心如意。

金玉露怔忡片刻,苦笑道:“说得容易,这又谈何容易。”

初晨也不再说,她要做的,只是埋下一粒种子,至于之后,那却是她管不着的。金玉露终于逮到一个只有她二人的机会,用手指蘸了茶水,飞快的在桌上写道:“九月初五,酉时,闻鹤楼。”

初晨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闲扯了一会,金玉露此行目的已达到,遂起身告辞,初晨也不留她。走出二门,见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锦盒急匆匆的跑来道:“金小姐留步。我家姑娘说初次与小姐见面,没什么好礼相赠,只有上古祥瑞凤形玉佩一块,最是适合小姐用的。想来小姐也认得此物,还请小姐不要辜负了她的好意才好。”也不等金玉露推辞,一溜烟的跑了。

金玉露打开盒子,小巧精致的古玉,有着温润美丽的玉质,别致的凤形花纹,总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日,方想起曾经见过曾萝配过一块类似鱼纹的,想起先前初晨为太子正妃,叶、曾二女为侧妃的传言,心里咯噔一下,忙关上了锦盒贴身收好。随行的丫头好奇的问了两句,金玉露都敷衍了。

初晨今日要去拜访那位据说在关键时刻救了她的显亲王。虽然男女有别,她不能去拜谢显亲王,但可以通过王妃表达她的谢意呀。也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好。

显王妃细细问了她的身体,又嗔怪她送的礼太重,二人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会话,方转入正题,王妃道:“你的事情,我听王爷说过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但有一点,你福大命大,将来必然会有好日子过的。你用的药其实是彦信给的,那孩子,看着古怪,实际上待人是极不错的。”

初晨准备妥当,又开始了她的第二次探访活动,到威远侯府去拜见威远侯夫人,表达她对付原萩的感激之情。

她心中很是忐忑不安,生怕威远侯夫人会认为她就是那个害得她的独子险些把命丢了的人。这种担心,直到见到威远侯夫人才放下来。

付夫人笑容慈祥的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身子大好了就好了。我那不孝子和紫苑丫头,倒是早就活蹦乱跳了,就是你可怜见的,病了这么长时间才好。菩萨慈悲,好人会有好报的。”

咦,付夫人怎么一见到她就夸她是好人呢?初晨的疑惑马上得到解释。付夫人热情地牵着她往里面走:“我得替紫苑那丫头感谢你呀。如果不是你这孩子心善,她恐怕出不来了。可巧的,今日原萩跟着三殿下出去办事了,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他们这一向忙得很,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原来是因为紫苑,付夫人没有怪责她害得付原萩受重伤,她就已经觉得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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