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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国 她的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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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多了分累赘,并不适合她。

归家,看来今日还要再提一次。

走至花丛尽出,凤兮边暗妥如何再开口,边慵懒的靠坐于矮石上,仰首眯眸瞥见檐角未遮住的刺目强光,蹙眉躲开恰瞥见了暗处树后的身影。

“暑气正盛,四小姐不怕晒么?”如此清闲温雅的声音,却比烈日更能惹她燥意,不是东宫承还能有谁。

凤兮起身垂首,唇边宛然而笑,手中的纨扇紧随其上悄悄掩盖余下的一抹讥讽,眸间流光溢彩却只与花草欣赏:“听闻朝中琐事繁多,丞相一向亲力亲为,却不想如此清闲,尚有赏花的心情,偷得浮生半日,岂不有趣?”她说的不急不慢,故作措词,巧笑讽刺之余徒留清雅,并不伤人。

第八章

东宫承笑而不答,凤兮心下厌恶此人的做作,不想与他多做纠缠,面上淡笑以“我乏了,失陪”为由转身便走。

这院子四下幽静,徐香绕鼻,佳人背影窈窕风姿,蝶仙揽霞髻盘于左侧,鬓上珠帘一路垂往腰侧,衣着彩带修饰坠地逶迤,行路间裙摆再度拂过花草,在东宫承打量之下漾出翩翩弧度,犹如斑斓水波。与那日相见的夺目怒色浑然不同,反而柔的似水,清雅如风,别有一番韵味。

“纨扇并不适合你。”东宫承轻笑,语出突然。

凤兮蹙眉,脚下未停,又听身后挽留之言:“前日二殿下觐见皇上,被赐住云留宫,晋为王爷,封号南云。”

“什么?”凤兮惊愕停住,侧首疑惑问道:“云留宫不是荒废已久么?”

东宫承直勾勾回视:“荒废了也可以再用。”

但见凤兮回眸收了惊,眸漾清波,令他心生一动。

奚献帝懦弱无能,储位之争明面已有胜负实则悬念颇多。太子招揽南方三王的势力将二皇子留住三年,以二皇子的脾气必会主动示好与三王联姻,趁机吸纳为己用,却不知三王本属太子,联姻为名却是拘禁为实。算算时日,二皇子的第三次大婚不过半月,太子松了戒心自以为事成,更不知三王已被二皇子说服共襄盛举,一同颠覆太子党。太子对二皇子突然回京始料未及,妄图以美人乡阻碍二皇子反击一事已属失策。

二皇子回京数日,此时被允搬进母妃遗留宫殿,这又是否意味着某种肯定?众人皆知太子沉迷享乐,被废是迟早的事。可对入宫封王一事,私底下此人未提半句,面对凤兮神情上也未露出一丝喜悦或兴奋。许是时机尚未成熟不得说,许是信任不足疑虑丛生。

此事经由第三人口中所述,凤兮心中一阵不安,仿若被薄云掩盖的皎月,飘过一片盖了些立时被风拂开,却又紧跟上一朵承接着掩住另一块儿,一片一朵连绵不绝,直到风挥散得累了,月色却仍是时而微亮,时而隐晦。

“怎么?二殿下难道没跟四小姐提起么?”东宫承的语气似是惊讶,实则隐含幸灾乐祸,随着他缓缓靠近,凤兮也感到那股不善的气息。

东宫承何意?

试探他们的关系?

凤兮蹙眉踯躅片刻,待她转身,神色已从讶然转为冷静:“丞相未免管得太多了,就如同这扇,对于不适合的人,还是少说为妙罢,恕不奉陪。”话音方落,微风拂过,广袖轻甩,只留浅浅足印与被遗弃在地的纨扇。

佳人衣着翩翩而去,东宫承面上一笑,心下动容。

二皇子一入京便丞相暗通消息,彼此有了共识。明里,太子有尹皇后、太监总管费忠仁一派相助,对相府早有收买之意。不过与谁合作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定夺,二皇子虽势单力弱却名声极佳,丞相多投注一份资本未尝不可。哪知,二皇子提出的第一条件便是迎出景门四女,这其中定有玄机。

若论二皇子口中所说是因留念往昔青梅竹马之情,特伸援手,丞相心思多变怎会尽信,野心昭著的二皇子又怎会在此时对毫无助益的女子驻足片刻,多生事端?

江山若在手,天下尽归,花虽娇艳,却非独一无二。

二皇子羽翼未丰,却非鲁莽之辈,有此一招必有下文。

“相爷。”躲于暗处的巧月适时出现。

东宫承未瞄巧月,径自捡起地上的纨扇,微眯着眼轻嗅着余香,随口问道:“这几日可有异样?”

“一切如常,三餐颗米未剩,白日也大多看些诗词小赋。”望见东宫承着迷的神态,巧月心下一凉,咬唇垂了首。

“巧月,你虽跟随在此,这差事可不能小觑,多看多想切莫只看表面。”东宫承以扇轻撩过锦带花瓣,信手捻下一朵置于鼻下:“才去了父亲,家中一片败相,试问她可还会有闲情逸致品诗论句?”

“相爷说的是,奴婢愚钝。”巧月语调惶恐的应着:“二殿下也吩咐时刻注意四小姐动向,可四小姐的日常起居均不加以掩饰,却无看出破绽,也无与外界通信,似乎安于现状。”

“呵呵。”东宫承扯唇冷笑。

二皇子已娶的三位妻妾背景各个显赫荣耀,如今“囚凤”岂非无企图?

可若想一举两得?江山、美人又岂能尽归他手?

今日这一幕,东宫承早有预谋,用他之口道出二皇子别存用意,令凤兮本就生了戒备的心平添三分计较。人的心一旦生了旁支便再难挽回,已萌生他念的凤兮岂能例外。

在凤兮留住小院的第十日,宫中生了细微异动。

在十三精甲铁骑的护送下,承奚王的车架一路行往宫中。按照以往,十三铁骑留于宣德门外,承奚王跟着领路的太监总管费忠仁一人直往“萧乾宫”而去。宫中有武将觐见须解剑的惯例,然而此次承奚王佩剑在身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均心里揣摩莫非是皇上授意免礼?

夏献帝过分信任承奚王,朝野中早有议论。对于闲言碎语,文臣弄使暗箭伤人,承奚王只冷笑视之。兵马大权在握,他心中尚不足为快,求而不得或望不可及的才令人神往,承奚王渴求权力之心从不遮掩,不论世人如何评判,亦不愿受旁人钳制,所求所盼势在必得。

“你要记住,你注定是王者,日后的坎坷绝不能退缩!”低沉沙哑的声是弥留在世间最后的托付,绝不会因时日的久远而淡去。那人刻于谈辛之心底的哭泣、怨恨永不磨灭,挖空了血肉,深埋于内脏,如利针穿线揪住所有的痛觉。

“王爷,别嫌奴才多嘴,这几日啊皇上正犯愁呢。”太监总管费忠仁那声哑的犹如被踩住脖子的乌鸦哇哇嘶吼。

微抬首,日头躲进了云后,掩去温度放任阴冷的气流向地面,

两人一路行去,途径细水潺潺的“青石御湖”,曲曲廊道直通往湖心小亭,湖水浮萍,时隐时现斑斓彩鱼畅游其中,欢快自在。先皇后独爱此处,那时湖中莲花朵朵清香袭人,引人驻足轻嗅片刻,心旷神怡。前年,尹皇后令人拔去香莲,投以彩鱼。绿水荡漾,芳香不再,彩鱼更是死了一波又一波,难以养活。

岸边,两三身穿藏青色广绣宫装少女婷婷而立,面向这头频频投以春眸,隐隐含情,各各轻纱软缎,玉 体妙曼,羞涩的面庞青春姣好——正是备选侍寝的宫女。

若非被裹上寝被送往奚献帝所住的萧乾宫,便要等太子点唤一夜风流。服侍了老皇帝,翌日便有尹后“慰问”再无活头,服侍了狂妄太子,却料不到哪日会被虐待致死。但凡想谋个活路的均将心思投放在觐见的官员身上,而承奚王、二皇子乃当首选。

“王爷,这宫女可都是经验老道的嬷嬷们一手调 教的,赎奴才斗胆问句,您可有中意的?”费忠仁细眼飘了眼,谄笑开口。

谈辛之不语,眼眉未扫,步子果断。

费忠仁轻咳了声:“听闻这景门四小姐姿色卓绝,绝非等闲庸脂俗粉,怕是奴才见了也难以清静。王爷英雄盖世,自然当配佳人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行至了萧乾宫外。小太监通传了,谈辛之一路直入,殿外费忠仁嗤笑一声扭了身往来处而去,经过青石御湖指了那几名宫女,细目眯成了缝,轻哼一声:“你俩今儿晚就去太子那儿侍候,给本公公小心着点!”

两宫女膝盖一软,花容失色。

“侍候的好有赏,侍候的不好……你们家里也有人料理了。”

命运遭受宣判,两宫女已面色惨白,魂飞魄散。

今儿本是费忠仁挑了她们来向承奚王示魅邀宠的,事成了不但出得这随时小命不保的深宫,还有幸博得一侧妃位,未料到承奚王一眼未瞄,如今徒剩被送往太子那儿受糟蹋的下场。

费忠仁冷哼一声:“后儿可就是宫中盛宴,太子殿下赴宴与否就看你俩的功夫了,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别怪本公公不仁慈!”

两宫女乍听之下,喜颜逐开。

献元十六年 秋

宫中大摆筵席,排场虽大却也不是稀奇事儿。不过此次除了突返京城的二皇子,一直远离盛宴酒色的承奚王也在赴宴之列。

文臣以丞相为首,五品以上皆有幸受邀,武将以承奚王为首,举凡盘踞京中将领皆有资格觐见。对此文臣颇有微言,均被丞相一力压下。此宴以尹皇后的做主,用“文臣、武将应加深往来,有助朝政”的说法举办,名目牵强,听闻令人不解。

究其内幕所知不多,论说有无阴谋,就只有尹皇后、承奚王、二皇子、丞相、太监总管五人心知肚明。

第九章

时辰将至,挑灯照亮漆夜,繁华簇簇,芬芳怡人。宫娥俏丽,蓝色宫装衣袖曳曳,踏月色而来,争相斗艳。

众官员携家中女眷纷纷而至,闺秀淑女皆点艳妆,身着纱衣锦缎,任由广袖衬着柳腰盈盈款摆。待字闺中者纨扇轻遮面,欲拒还迎,纵使容貌出挑的均巧装温润恭顺,隐笑于扇后,以眸光扫向席中,暗自掂量谁更出彩。

年轻俊朗官员络绎不绝,丞相一派以刑部侍郎齐泰雅秀为首,武将一派以虎啸营副将夏允清俊醒目,且此二人家中尚无正妻,当为择婿佳选。闺秀淑女纵然春眸含情暗许芳心,父兄为官者更是小心计较,此两派各司其政,各在其位,攀附一方定要与另一方划清界限,两相权衡下,投鼠而忌器。

佳宴未开,宣德门外,凤兮才走下香车,隐感惴惴不安。

以往宫中夜宴,景如山多半不许凤兮露面,外界虽对她的容貌猜测颇多,却难得到证实。但凡惊鸿一瞥者传诵虽不乏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比喻,却也不排除言过其实的可能,众人全当景凤兮容貌惊人,但“倾城倾国”仍有赖考证。

罗衣轻裾,红衣素裹,广袖翩然飘曳,如此华服她从未穿戴。却见淡色团扇欲掩还露,惶惶不安的眸子时隐时现,日前虽有宫中嬷嬷教导礼仪,初学之下仍不熟练,心下忐忑时步子也止住了。

“怎么了?”一双男性的手为她轻披上素色披风,软语轻道:“别怕,有我在。”

凤兮咬唇微抬眸,奚云启安抚轻缓的笑融融浮现。

奚云启着玉色锦袍,宝蓝头冠,腰缠艾绿鞶带,足踏绛紫皮屦。修长的手轻扶凤兮手肘,半安抚半带领她往宴厅而去。

待行至最后一道长廊,一深蓝衣着宫人疾步上前,慌乱之色浮现于面,才唤“王爷”,却见凤兮而止声。

凤兮垂眸,在宫女的带领下先一步前去小厅等候。

奚云启神色微敛,只听:“承奚王的车架已到。”

两排身穿黛蓝色宫服的宫人,轻声疾步的正赶至园外,个个神色恭顺,肃然的行至中庭外俯首恭迎,动作整齐划一。

“恭请承奚王”。

不稍片刻,承奚王着玄青蟒袍的巍然身躯,昂然踏入,箭步越过俯首的宫人,目不斜视,在一素装宫娥引领下往宴厅而去。

行至一小厅外,挺拔身躯微顿住。

纨扇被撇在小桌上,少女光润玉颜尽显,明眸隐含焦色,顾盼间流露风情,红纱披帛璀璨趁着红艳艳的唇,柔情蒙蒙。婀娜踱步间隐有不安,裙摆逶迤滑过地砖,广袖曳曳摇摆生姿。

虽无碧瑶金翠,明珠翡翠,却在深红、浅晕间应和了凝脂玉肤的透,流光溢彩照亮了一室风华。未着妆时,蕴含清丽的艳,着宫妆时,透着媚色的绝,却是各有千秋。

素装宫娥低眉不语,只守候一旁,待承奚王回神再度划开步子才一路小跑跟上,却迎面望见沐浴着冷淡月色而来的南云王。

宫娥行礼后,退至角落。

奚云启漾出雅致的笑,对上谈辛之清冷威严的面庞:“承奚王,好久不见。”

谈辛之微扯嘴角:“真巧。”说罢他转身欲先行一步,却听身后奚云启扬声问:“承奚王可曾见过丞相?”

谈辛之冷笑不语,回身一瞥却见奚云启身后,方从小厅中出来的景凤兮,眸色流彩,纨扇半遮面,不疾不徐的行来。

“见过二位王爷。”凤兮语出清淡,抬眸却只望向回首的奚云启,两人相视一笑,脉脉柔情溢出一片。

奚云启轻揽凤兮回身,与谈辛之一路前往。

行路间,凤兮心绪不宁,眸光一闪归于沉寂。谈辛之卓然难以忽视的威严充斥《文》着她的左边,颤意阵阵在奚云《人》启安抚的手掌下,也只得融《书》化小半。心尖被捏住般喘《屋》不上气,压抑的窒息不容片刻停息,蜂拥而至的憋闷紧随跟上,均在谈辛之咄咄之气下苟延残喘。

凤兮蹙眉,再难维持含笑的弧度,深眸融进了挣扎,脚下亦越行越缓。

待错开一步之遥,她抬眸望去,那宽厚背影毅然遮挡眼前光亮,再一瞥头便撞见奚云启关怀的眸子,勉强展露一笑。

转过一角,华灯光芒流入越浓,笑语声蒸蒸灌入耳中,三人已来到宴厅门外。

奚献帝与尹皇后尚未到场,众官员、女眷只顾寒暄应酬。丞相方入内不久,引得半数以上的官员起身相迎。稍有羞涩胆小的闺秀便只将团扇举得更高,透着缝隙轻瞄上一眼,红了颊,慌了心。

面如玉,眉入发,眸如潭,唇边莞尔,却有风流倜傥之貌,只见丞相清浅一笑,手一摆向众官员回个上臣礼便率先入座,第一眼却瞟向太子与南云王的席位。

齐泰眼尖,上前低语:“据闻太子殿下身子不爽,怕是不会来了。”

东宫承面色不改,笑着闭了闭眼。

众人或调笑,或逢迎,或寒暄,或浅谈,却因此时跃入眼帘的殿门外三人纷纷顿住。

东宫承噙着笑率先起身迎上:“二位王爷,有礼。”谈辛之、奚云启各自回礼,凤兮将纨扇稍稍举高微屈膝,不做声躲于二人身后。

凤兮虽垂眸,却也感到迎面众人灼灼探视,仿若砧板上的肉等着待价而沽般,心下虽不至于无所适从却也厌烦这种打量,总有几分不自在。

众人探视不遮不掩,不怀好意、窥伺试探兼而有之。

或许在旁人眼中,景凤兮容貌惊人,艳色夺目,确实称得上“惊鸿一瞥”之说,可此等容貌却匹配个落没的家族,不知是福是祸?觊觎者大有人在,诚如齐侍郎登门逼婚,贪婪者亦不乏,诚如在场频频投以不怀好意眼光的达官显贵们。若非有南云王与之相携,只怕会招来不少麻烦。

一阵寒暄过后,南云王与凤兮相携入座,宫人立时上前汇报太子殿下因身子不适,未能前来一事,引起了南云王的含笑颔首,与凤兮的低首不语。

宫人退下,奚云启才附耳低语:“一会儿,我便向父王引荐。”两人的手在桌下轻握着,同样修长的玉指缠绕旖旎。

那日丞相离了小院,南云王才与凤兮提过封王一事,虽说两人曾互诉衷肠,相约此生比翼双飞,然而此后不论违背誓言有心无意,仍是种下猜忌的种子,直至小院巧月穿针引线——此婢心眼颇多,心思掩藏却不深,凤兮原本未察觉其意,整日只暗不动声色吟诗抚琴,却在无意间窥伺巧月心系于丞相一事。

巧月先效忠于尹皇后,后因利益结合被赐予丞相府,丞相为表与南云王结盟诚意又差了巧月到小院服侍。一来一去,丞相既防巧月又无名目将其遣走,现安置在南云王身边可谓一举两得。南云王定是得到巧月回报,才知晓凤兮对封王一事已然心中有数,这才坦白告知。

巧月以奴婢之身,将心思用在丞相、南云王二人之身,左右逢源,却未必讨得半分好处。反观丞相、南云王以凤兮做饵互相猜忌试探,却无人关心凤兮需要何人、在乎何物,令她懂得权力之妙,即腐蚀人心、愚弄人心,人自以为可将它操纵,却早为俘虏。

盛宴将开,观望众人虚假逢迎,阿谀之色,皆付笑意,凤兮心下却是兴奋地鼓噪着,快意非常。迎着投来的垂涎目光,她却以扇半遮面,付诸一笑。

对面承奚王与丞相以眼神相交片刻,后者举杯示意,承奚王便扯着冷笑饮尽,丞相试探,承奚王亦试探,究其谁被试探出心意无人可知。这细微的动作凤兮未及注意,而南云王只是浅笑看在眼中,眸中多几分笃定。凤兮或许料不到,这其中的隐情将会颠覆了她的一生,也引发了原本不该发生的诸多后续。

一间殿,多份心思,众家野心埋伏。虽无刀光剑影,血溅三尺,却杀气遍地,戾气横生。

直到殿外宣道“皇上驾到”,暗涌赫然归于平息。

众人纷纷跪拜,除却两位王爷与丞相在跪礼上的特权只需单膝着地外,其余均是双膝俯跪。也因此,当凤兮与众人均被允了平身后,她才稍稍瞥了眼皇帝的威颜与他左右的两位女子,直视龙颜本就不敬,所以她也只敢以扇遮挡,余光轻瞄,却不知在旁人眼中,欲迎还拒,媚眼如丝。

面如冠玉,美鬓剑眉,其仁如天,在龙袍的衬托下,龙威尽显,却不似传闻中好女色、体虚力乏,萎靡颓废,这便是凤兮眼中的奚献帝。而他右手边身着凤袍,端庄雍容,艳色迫人的女子,不用说便是十二皇子生母,本朝尹皇后。

奚献帝一开口便是又一次赞许承奚王此次大功,再行厚赐,丞相借此也与承奚王连连敬了几杯,口中所说不外乎是“英雄盖世”、“奚朝股肱”之类,声色温润,笑意融融。

待赏赐承上,文武官员皆是艳羡。当真是玉美,润泽透明;宫中珍藏佳酿,蕴含奇香;珍瓷佳品,胎骨薄,釉匀净;就连二位娇羞美人,也是红妆粉饰,细腰雪肤,不等吩咐已然乖巧的立于承奚王身后。

承奚王微一扯唇,眸中寒光掠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朗朗声音震在大殿中每一处,威严不容忽视。

第十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承奚王威严的声音震颤回响在大殿中每一处。

凤兮恍然,呼吸□。

他眸中划过道光,周身戾气迫人心魂。她不信在场的诸位看不出承奚王的野心,如此昭然若揭,如此不加掩饰,仿若一切均理所应当。比起表象翩翩君子,满口仁义道德却暗里狼心狗行之徒,他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却也是卓然于世、颠覆众生的枭雄。

纵使凤兮置于桌下的手早已攥紧,却也掩饰不了内心的震撼。

“我奚朝若是有人可以改朝换代,唯他,必无第二人选。”景如山生前所说声声回荡在耳边,令她笃定,令她信服。若奚云启终将登殿阁,宣庙堂,那么谈辛之必是最大的阻碍。

宣赏后,承奚王回了位,那二位被赐侍女殷勤奉酒,香腮酡红,眼角频频生媚。纵使隔着舞池,凤兮亦能感到一丝暧昧,心头顿生燥意。反观承奚王,一脸淡漠,唇角划开残忍的弧度。

还未等奚献帝宣布开席,却在此时先传来一道娇嫩清脆的声音:“皇上,皇后,荥儿不敢逾越,还是回座了罢。”此声略带撒娇之意,却未让人感到半丝不敬。

待望去,就见奚献帝身边另一妙龄女子,霞裙月帔,锦衣笼纱,翡石穿链坠于额前,蛾眉曼睩,朱唇红点,却是位极出色的俏佳人,年岁不大已初具绝色之姿。论装束,论谈吐,论此女此时撒娇的姿态,又以“荥”字自居,除了东宫承那年方二八的独女,还能有谁。

需知此女外公正是奉素善——曾任丞相后因叛国被诛于承奚王剑下,自此奉氏一族获罪的获罪,自缢的自缢,侥幸逃出京城的二三家眷也被铁骑追货当场处决,徒留奉氏母女二人因东宫承立功而免遭其难,奉氏因此久居佛堂,算是与东宫一门断了往日情分,而东宫荥却摒除奉素善逆贼骂名,无视闲言碎语,以巧舌软语逐渐讨得奚献帝、尹皇后欢心。众人皆猜测某非相府有意攀附皇室,丞相竟要做了奚献帝岳父不成,却不料几年过去,只见东宫荥出入行走于宫内,却无任何喜讯传出。

此时东宫荥摆出小女儿家姿态,引得尹皇后掩口浅笑。

“哦?荥儿呆在本宫身边不习惯么?”尹皇后出言淡然,并无不满。

“怎么会呢?能侍候娘娘是荥儿的福气呢。可……”东宫荥眸子一瞟,似带着一丝埋怨,却又得体的以扇掩笑抱怨:“家父在瞪荥儿没规矩了。”说话间语调神态拿捏的恰到好处,到底是出入宫闱知情识趣。

此语一出,丞相微微干咳,众人隐隐偷笑,奚献帝微一摆手:“今儿个就破例一次。”而后,东宫荥便落落大方的陪坐在尹皇后身侧,丞相浅笑行礼谢过,众人神色或有了然,或有不服,却不得不承认奚献帝此番举动,又是对东宫承再上一阶的暗示。

宴间,舞姬绿纱裹,娇艳弄舞,好不醉人。凤兮却心下难宁,全无心思赏舞,方才入宫门时的忐忑再度袭来,更为强烈,某种不祥的预感没由来的充斥着嗓子眼。

那东宫荥时不时投来一眼,似羞含笑,不失烂漫,扎扎实实的落于南云王身上,众人看在眼里便明白几分。当着众臣的面,南云王出于礼貌,也三次举杯向东宫荥回酒,两人相顾展笑,虽光明正大,全无猥琐之意,可看在奚献帝、尹皇后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意味。

淡淡看着,凤兮仿若外人一般事不关己,红唇冷笑不止,状似遮掩讥诮举高纨扇,将注意投放在曼妙窈窕的舞姬身上,却在毫无防备下落入舞池对面的眸中。

又是那双眸子,一双深邃透着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的暗涌,用坚定与坦然直直烙入凤兮心里。

几日前,那眸曾在晨曦下含着淡漠与冷意与她对视,引得一身冷汗。几日后,隔着姹紫嫣红的轻纱曼舞又再度的扫来,虽是打量却隐含着不明意味的热度。冷,依旧呛人,热,却灼灼的烫着了她。

凤兮一慌,连忙回避,心中凉意泛起。

恰在此时手中传来一阵温暖,待她低头望去,只见身边人正轻轻写着“我有些醉了”。不解的抬首,遂迎向他饱含笑意的眸中,两人不语对视片刻,笑意间透着默契。可凤兮心中则不禁嘲讽他居然在百忙饮酒谈笑间,抽出片刻与她。

奚献帝淡淡看来,低笑问道:“皇儿,此女何人 ?”

南云王将凤兮的手紧紧一握,朗声回道:“护国公四女景凤兮,也是皇儿心系之人!”

话音方落,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人惊叹。为数不少的闺中千金纷纷咬紧银牙,有抖着手露出扇后愤然神情的,亦不乏有揪紧手帕紧握双拳的。

二殿下才刚回京,受封南云王,若是有心培植势力与太子党斗上一斗,便该投奔“东宫盛”而非与没落的景门结盟,更何况东宫家独女摆明对他情有独钟。再不然,朝中亦不乏有名门望族可结盟,总好过景门这烂摊子。

尹皇后直直打量过来,随即一笑:“当真是个可人儿,也难怪了。”说罢,就见她从发髻旁褪下一只金钗,晶莹的光泽中几颗翡石点缀其中,待由宫人交到凤兮手中,尹皇后又道:“这钗便当是见面礼了。”

凤兮巧笑收下:“谢皇后赏赐。”

抬眸一望,但见尹皇后坐的端庄,笑的冷淡,目光幽深的望来,灼光闪过竟是不明意味。

京中大家除却奉氏亦有景门、尹氏等,前者以忠君爱国之心匡扶社稷,居功至伟,后者本趋于没落,而自尹氏出了尹皇后,日渐兴盛。

这皇后原名尹环,生的年轻貌美,却性情偏于冷淡不喜问琐事,不若宫中其他嫔妃互相结交,三人成虎。献元十年,尹环方入宫,却凭着与众不同的冷艳气质博得奚献帝垂青,许又是为了股新鲜劲儿,宠爱有加者往年也数得出几位,众嫔妃全当尹环是昙花一现,并不在意,却不料延续了几个月,待她们有意拉拢时,此女已不声不响的怀了龙裔,光明正大的占据了妃位,瞬息俯瞰众女,傲视群花。

献元十一年,奚献帝喜得尹环所出十二皇子,甚为开怀。也不知她用了些什么法子,奚献帝对她的宠幸并未如以往般失了新鲜,反而日渐盛之。太子固然是有意讨好,朝中官员的巴结逢迎更是大有人在。次年,尹环登上后位,尹氏族人与她一脉相承,就是远亲们沾点余光也够在民间耀武扬威,近亲者封官加爵,荣华尽享,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尹氏冒头,与丞相一派面上和睦,实则暗中较劲,扎扎实实的瓜分了“东宫盛”的小部分势力。

如今,二殿下突然秘密回京,却未得奚献帝责怪,反而被封南云王并赐住云留宫,又于今日相携景门四小姐赴宴,尹皇后再以金钗示好表示认同,却在谈笑间亦默许了东宫荥与南云王的情投意合——这三股势力的结盟,不论真心与否已然不言而喻。

更甚者,东宫荥虽为东宫家人,本该与景门对立划清界限,见到赐金钗却无不悦,反而笑意融融:“景姐姐当真是绝代佳人,妹妹羡慕的紧。”说罢,她羞涩的半垂着头,俏生生的瞥了过来,原来是有示好之意。

第十一章

见东宫荥如此,凤兮并未由衷欣喜,或许因为此女姓东宫,或许因她那句“姐姐”听着刻意,总之本能的抗拒非她能控制。

奚云启若想与太子党争夺帝位,仅靠远在南方的三王之力,尚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无朝权在手本形同虚设,除非朝中“东宫盛”有意偏颇与之合作,而最佳途径为何怕是连三岁孩童都明白。

想到此凤兮脑弦绷紧,心明如若她与东宫荥同时进门,怕正妃位也轮不到景氏。在权力的战场上一向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世态炎凉、尔虞我诈,凤兮自问也见了不少,外人的议论、揣度并不重要,父亲的心血与景门绝不能遭人践踏,反观个人尊严、个人体面倒是其次了。

“妹妹才当真是妙人呢。”凤兮笑着回道,心中纵然不悦却在语气中毫无显露。众人看在眼里,纷纷交换眼色,看来南云王与景门、相府结盟是定局了。

奚献帝目光扫过,淡然宣道:“护国公于国有恩,与朕有意,既然皇儿中意景氏,便一同留住云留宫罢。”此言一出,听在众人耳中自是名分已定,再无争议。也许是心下尚有郁结之处,也许是得偿所愿而心悦,凤兮只淡笑谢恩。

“即使如此,荥儿以后可要多陪陪景氏,莫要慢待。”尹皇后不疾不徐接话。

奚献帝笑而不语,东宫荥听后喜颜漾开:“这是荥儿本分,娘娘您放心。”

南云王面露笑意,目光瞄向东宫荥羞答答的丽颜,笑弯了眼眉,遂连饮了几杯,手中轻抚过凤兮的掌心,漫不经心的留下“委屈你了”字样。凤兮更肯定了方才的揣测,执起纨扇掩嘴轻笑,笑的娴静,心中却寒意阵阵。

父兄死,她不得不担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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