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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国 她的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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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此人,凤兮虽恨意迸发,却也有期盼,期盼沉疴腐败的奚朝历史,终有一日会被改写。
翌日,景门早备好的宽大棺木中终放进了景如山干涸的头颅,红柏为料是景如山生前吩咐的,他死后家中一切照办。可算算日子,祭日、头七已过,百日又未足,却不知此时的景门所办丧事以什么说法。
无子送终,如何送纸?
无人登门,何来吊纸?
磕孝头、批榜、入殓、送行、出殡,也独缺一人——景凤兮。
大娘哭泣过力,几欲昏厥,任由下人搀扶勉强立着不肯回房。
二姐景宝芝不耐的高声谩骂:“贱丫头,父亲才死就尊卑不分,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肯来见,不肯来送!我景门得此一女实乃不幸!”
姨娘冷眼望去一眼并不做声,仿若此时悲伤的气氛感染不了她,也仿若是与她不相干的陌生人家大举丧事。
一记冷笑后,姨娘转了身望着日头眯眼哼道:“该来的总会来。”
管家景叔心忧的再去请,终于在第三次踏足凤兮院时,迎来了已误吉时的景凤兮。
对对凤钗,满目环翠,盈盈耀眼,锦绣红衣,层层交叠,拖长的裙摆逶迤摇摆。
眉如云,眸如潭,唇似血,漾着诡异的笑。
凤兮素手蔻丹,紧握软鞭,一路行来,足踏苍青色绣鞋,脚下不疾不徐,步步果断踏实,不见步履沉重,也不见满腹悲伤、臂膀颓废。
景叔看的呆愣,晃了晃神忙疾步上前拦住:“四小姐!使不得啊!”景叔冷汗淋淋,生怕固执倔强的凤兮作出大逆不道的事。
凤兮敛眉:“父亲生前未见到凤兮得觅良人,今日凤兮便嫁了去,换得父亲瞑目。”
不顾景叔的拦阻疾步至前院,在二姐的惊呼声、大娘的哭闹,与姨娘的惊诧中,凤兮跪于棺木前“铿铿铿”磕头三声,额头顿红淤血。
“凤兮今日就嫁了!父亲一路好走!”
二姐怒极上前就要霍她一巴掌,却被一手扯下拽倒在地,将尘土吃了个正着,二姐“呸呸呸”级声,气的脸色涨红,双目圆瞪。
“你个贱丫头!你反了你!父兄尚未下葬,你就喜服穿戴,急着要嫁哪个登徒浪子!你就是巴不得快点脱离景门啊!”
凤兮冷的甩过去一眼,站起身抓起把纸钱朝天撒过,手执软鞭“嗖”一声抽扬,扬声道:“今日我景凤兮便嫁与孤魂野鬼,我发誓来日必拿回我景门荣耀!”
满目纸钱纷纷飘散,缓缓砌落一地,却在她手中软鞭飒飒挥洒之下,卷带又起,掀起层层浪云。
众人只见在漫飞的冥纸中,一身穿喜服少女英英飒爽的挥舞,赛雪肌肤衬映着唇间一抹朱红,如饮血般惑人。
芸芸纸钱的“簌簌”声,似是悲鸣、似是快哉。
白纸、红衣,丧事、喜事其奏,寂静的院落便只闻众人的惊喘声、软鞭的击打声,与少女的吟诵声。
在天旋地转间,朗朗的“等我,凤兮、凤兮……”殷殷晃过,声声在耳。
是谁、是谁在唤她?
凤兮动作矫捷,脑中却不由自主翻转与奚云启有关的往事,任由嘲讽凄苦的笑震荡在院中。
今时今日,奚云启正值第三次“新婚燕尔”,景门却风光不再、显赫消散,相比之下,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早已悬殊,再也称不上门当户对。
而对于奚云启的承诺,凤兮只想收回以往所有期盼,了却杂念,只因心中明白若是再见,怕也只是形同陌路。
凤兮心中苦笑:“奚云启,这或许便是你我之间的了断。”
直到景如山下葬的那日午后,她才得知谈辛之力夺“不败将军”头颅,再次驱逐蛮奴,是以晋封为“承奚王”,并厚赐美人百名、披帛锦缎千余。
景门的败象与承奚王府的如日中天,对比鲜明,京中人人只传“承奚王乃我朝股肱,百姓庶民足以安享太平”,却无人再提及“不败将军终将不败”。
朝中不论是“老友”还是“新交”听闻“景”字纷纷转头,烫手山芋无人敢接。士族大家没落衰败,就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如同鼠蛇虫蚁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第三章
时日转瞬即过,景如山下葬后,大娘曾暗示过凤兮修书一封向奚云启寻求救助,以防景门被欺,却被凤兮断然拒绝:“奚云启早已将我抛诸脑后,又岂会念及旧情?”大娘听后怒火丛生,辱骂道:“景门有你这么个东西算是白浪费粮食了!你瞅着吧,有人来闹事说不定就是冲着你个扫把星的!”
直到景如山下葬后的第七日,果然有人登门闹事,应验了大娘的话。
来人正是刑部侍郎齐泰,曾在一年前以十大箱嫁妆上门求娶过景凤兮,被景如山当场回绝:“我景门一门忠烈,以前与不思国事、奢靡享乐的丞相一派无从往来,以后也不会与狼虎之辈为奸,请回。”
齐泰不怒只笑:“我等。”
当时凤兮拦住了他,直言道:“阿谀奸臣者、逢迎弄臣者,我景凤兮皆不会允,请侍郎大人莫要蹉跎时光!”
凤兮心高气傲,冷漠藐视的神态至今令齐泰无法忘怀,除了对她美貌的垂涎,还因为心中的一股子气咽不下去。这不,趁着景如山下葬没多久,齐泰见景门满门孤寡无依无靠,料想时机成熟,便要旧事重提。
于是这日,齐泰再度上门后,神情讥诮、眼神冷寂,诚如主人般在大厅中巡视了一圈,便将视线投向凤兮,毫不留情的上下打量。气虚的大娘早已被送回了房,徒留神情漠然的姨娘,与不怀好意的二姐。
“聘礼与当初一般,一件也未少,本官特来诚心求娶。”齐泰声音极低,虽是求亲却不闻喜气,一双眸子咄咄逼人,锐利的片刻不离凤兮身上,势在必得的决定昭然若揭。
凤兮回以冷目:“家父才刚下葬,齐侍郎怕是走错了门、求错了人。”
齐泰阴冷一笑,目光灼亮:“一年前,景门的锦绣满目,全仰赖大将军军功赫赫。可如今,武将世家若没了为将者,又该如何维系满门风光?这些景四小姐从未想过么?”
凤兮呼吸窒住,此话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在朝中,景门乃将门之首众人皆知,可说穿了也不过是靠景如山父子三人苦苦维系,凭着平息战事屡立军功换得一席之地。弄臣当道,奸相祸国,派系林立,景门三父子满腔忠君爱国之心,不屑阿谀奉承,不喜互结朋党,自然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若不是因为奚朝连年战事正是用人之际,怕这景门父子耿直的性子早已无容身之地了。
齐泰厉声又道:“相爷权柄如日中天,承奚王独揽军权。景小姐,你是不信、不知、还是逃避?若非投靠一方,你叫景门如何存活?”
齐泰句句扎进点上,凤兮虽然知道其中一二,可被如此赤 裸 裸揭穿事实,却不是在荣耀显赫中成长的她能承受得了的。民间庶民女子举凡身世飘零,卑贱苟活的大有人在,那是凤兮所不了解的世界,却有可能是她日后必须面对的。
心头被捏住般,揪心刺痛,凤兮被此人一番言辞逼退几步,直落墙角。
姨娘正要上前劝阻,却被齐泰的侍从们拦住,二姐则好整以暇喝茶看戏,毫无顾及姐妹情谊。
面上一股温热的气息袭来,吹拂过凤兮的额际,使之不寒而栗,诚如齐泰唇边饱含□的笑:“景门没落,这几日可有人来吊唁?”
嘲讽时,齐泰越逼越近:“本官深受相爷器重,心系于四小姐,并也不嫌弃景门显赫残褪,荣耀不再。凤兮,与其眼睁睁看着家族衰落,为何不尽早寻找大树好遮阴?”
凤兮怔然。
齐泰眉宇平缓,眸中阴霾顿消,漾出柔情:“凤兮……你就从了我吧。”
凤兮仍旧不语,微垂的面早已惨白一片。
如果用她一人之力,便可力挽狂澜景门荣耀,岂不皆大欢喜?
此人心系于她,只观十口大箱聘礼便可看出其诚意,此等富贵彰显足可以证明齐府权势财力。反观景门,父亲一去,除了大娘、姨娘,其它夫人纷纷夜逃,不过数日光景,下人们走的走散的散,落魄之象早成,衰败之气环绕肆虐。兴许,齐泰便是景门唯一的活路。
肩头一暖,正是齐泰覆手其上,顺着滑抚,一路延向凤兮紧握软鞭的手。
凤兮心中酸楚一片,虽被此人如此珍视,可她只感战瑟,冷汗由被碰触的地方淋淋冒出。当齐泰试图拿掉她手中的软鞭,却被她一把扯回:“别碰我!”声音的颤抖冷意毫不掩饰,厌恶之情尽显。
齐泰狠狠地捏住她手臂,双眸冲火,声音暗哑:“别犟了,你的两位兄长都已经身亡了,景门无人继香灯,无子延血脉,你真要看着护国公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放开,我……”凤兮知道此时是景门最后的机会,可是“我允了”这句话却迟迟说不出。
不!不可莽撞允婚,她还要考虑。
齐泰轻抬起凤兮的下巴,沿着脸孔的弧度抚摸:“凤兮,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愿意,你我的第一个孩儿便可从景姓。”
此人目光真挚、神情坦然,乃朝中俊秀新起,深受皇上器重。可,凤兮心中厌恶顿生,胸口郁气难抒,答允的话终究难以启齿,索性闭了眼。
这就是她唯一的路?
不,她不愿!
可是,她无言以对,心底一片悲凉。
始终,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人么?
凤兮心知,此时该说些“凤兮也心念于齐大人”之类的话,既可铺了台阶给他,也是为景门铺平道路。
“凤兮。”顷刻间,齐泰的唇贴过她耳际,声冷冷的阴阴的:“你还有得选么?”
恍然间,紧握软鞭的手指被一根根扳开。
“且慢!”
人未到,声已至。
堂内突地涌进数人名侍卫,各各神色肃穆,方一踏进便躬身垂首向着门口,却难以从装束上分辨属于哪一派系。待凤兮望去,却见缓步入内的大人生着一张善俊雅的脸,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不疾不徐,灿然生辉的眸子微眯着,轻轻扫过在场各位,终准确无误的透着齐泰的肩膀直直盯住凤兮。
来人身着紫檀袍,束四寸琥珀革带,脚踏玄青皮屦,手带碧玺扳指,乌漆高束的发上紫金冠熠熠闪耀。他,便是众所周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门中敛纳才者,倜傥风流广收众美的当朝丞相——东宫承。
凤兮死盯着来人,咬唇不动,待身前的齐泰微讶的转身,行了下臣礼,她仍是腿膝僵直的站着,不愿在此人面前流露半丝懦弱。虽是冷面寒霜,可是她眼底跳动的火焰,不经意皱起的眉心,咬唇绷紧下巴,都已然显露她的怒气与愤懑。
手握软鞭的指关节泛白泛青,如若不是强行忍耐,恐怕她早已一鞭挥去。
东宫承——奚朝丞相,权倾朝野。本出身将门,却弃武从文。
十二岁,东宫承舌战当朝状元,独揽旷才。
十四岁,东宫承以雄辩之能震惊前丞相奉素单,深受其器重,并被纳为门人。
十七岁,东宫承赴炎回之都荥州出使。峨冠博带,语势磅礴,先双关、后勃发,逐一击破炎朝文臣,威慑番邦,一举成名。奚献帝爱才,欲赏美人、赐官爵,可东宫承善于审时度势,深知与其攀附皇恩虚设,倒不如依附当时有“奉半朝”之称的前丞相奉素扇,便以“女色,吾虽喜,然心有所系”拒绝了奚献帝的好意。奉素单得知后心中大喜,便纳东宫承为婿。东宫承俊才风雅,奉氏敏慧充怀,堪称共谱一时佳话。为表做纪念,东宫承特将独女取名为荥。自此后,东宫承不负奉相期望,官位节节攀升。
二十六岁,东宫承被任吏部尚书,一官员承上厚礼图官,言辞阿谀奉承,东宫承反问:“真心归顺、维诺奉承,这二者间究竟相差多远?”后起门生齐泰不思进取,东宫承婉转规劝:“做人、为官,都需要一心一意,目标不明确,自然就没有上进的动力。”
三十一岁那年,奉素单勾结蛮奴。东宫承便当机立断,不顾妻子奉氏的苦苦哀求而揭穿此事,待奉素单被斩杀于谈辛之剑下,东宫承也荣升相位。
可据景如山生前所言:“东宫承阳奉阴违、巧舌如簧,本无君子报国之心,未存小人贪图钱财之念,也并不图美色风流韵事,恐怕他的野心必然比这些更甚啊。”
东宫承以权只手遮天路人皆知,门下美人之众胜于皇室,相府享乐奢华之度堪称酒池肉林,包揽财富亦可敌国,究竟图谋为何,昭然若揭。景门蒙受皇恩,一族忠烈,既有誓死效忠之念,自然与东宫承一派水火不容。
可此人却在景如山下葬后突然来此,岂非无事?
怕只怕,也是来落井下石的罢。
齐泰上前一步,神色严肃与方才判若两人:“恩师!”
第四章
齐泰上前一步,神色严肃与方才判若两人:“恩师!”
东宫承笑眼环视十口嫁妆箱,轻挑嘴角:“护国公才去,徒儿便等不及了?”步子轻移,锦袍下摆绣着的云雾飞鸟随着摆动栩栩如生,迎着金线纹绣而成的云后曙光展翅高飞。
“这……”齐泰心下不安。以他所观,东宫承向来不易被旁人窥伺所想,他虽然拜于门下,却也对此力不从心,更遑论投其所好。
思及此,齐泰微微敛眸,神色更为恭顺:“回禀恩师,如若百日之内不以喜事冲丧,便要等上守孝三年满。徒儿心系景门四小姐已久,如今景门只剩女眷,也需要有男子相扶。”
说罢,齐泰微抬眸,正瞥见东宫承脸上挂着赞许的笑,心里一动,忙双膝跪地大胆直言:“还望恩师主婚!”不知怎的,此话一出他背后便平添了几股冷意,后怕的暗妥会不会太心急了。
凤兮听闻,心间仿若被不知名的力收紧,紧的快喘不上气,耳中嗡嗡作响,指尖寒意汩汩外露,恨不得一鞭子掀翻聘礼。
东宫承主婚?!真是可笑!为了使景门恢复荣华,便只能攀附相府,对东宫承毕恭毕敬?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东宫承果然无事不登,无事不闹,她岂能愧对父亲泉下有知,辱没景门忠烈之名!景门又岂能让你们如愿!
“你!”怒极了再也按耐不住,凤兮双目熠熠生辉,灼亮盯死东宫承,毫不畏惧:“我景门是死是活,与你二人无关!给我……”
“景小姐。”东宫承声色淡然微扬,笑意融融,却着实打断她的“滚”字:“话,不可说得太早啊。本相此来,正是打算帮景门一把。护国公这一去,本相就少了个好对手,心里也不好受啊。本相与老将军同朝为官多年,总有几分心心相惜,如今眼看景门被俗事烦扰,又岂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番话凤兮听在耳里正犹疑不定,摸不清东宫承什么葫芦卖什么药,却又听他笑着继续道:“四小姐才貌双全,本该攀高枝享荣华的,本相也知道你不愿屈就区区侍郎府,所以此番正是为四小姐出谋献策的,维系满门荣耀或许是要靠联姻,可对象必要慎选啊!”
东宫承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均是一惊。齐泰心知以东宫承的脾气,求亲一事该是无后文了。他闭了闭眼,将凤兮的丽影融在心头,微微一叹便恭敬的再行礼,站到东宫承身后。
虽然东宫承所说已将方才逼婚的窘境解开,可随即而来的只怕会是更难对付。凤兮心中起了防备之念,不由得双拳握的紧了又紧。眼前的东宫承目光虽温润和煦,可透出的那股子阴邪却比齐泰更使人不寒而栗,她仿佛被狠狠掐住脖颈般,胸中随即泛起惶恐似要挣扎,却找不到门路。
咬紧了牙关,她按耐住不安,凭生出一股勇气,先稳住声音的颤抖:“相爷所说凤兮听不懂,也不想懂,我一介女流更不想掺和你们所谓大丈夫的图谋。况且父亲还在时,我景门便与相府没什么可说的,如今也不必多浪费唇舌。”
东宫承蔼然一笑,丝毫不在意这逐客令,眸中瞬息涌起算计,语出更是暗藏玄机:“呵呵,说不定等四小姐成为人中之凤的那一天,本相常鳞凡介,还要靠景门鸿福庇荫呐——此时正有一人,不但可以解景门困境,还可解四小姐的思慕之念。”
“你!放肆!”半辱半讽的话令凤兮气得面色涨红,心里拔凉。什么人中之凤,什么正有一人,什么思慕之念,这东宫承到底图些什么!
东宫承轻笑着,持着低沉的阴柔与匪夷的逼迫:“本相言尽于此,一片真心可照日月,四小姐切莫拒我于千里之外啊。”
话一落,堂内几名侍卫一股的冲上前,随着一押一施力,姨娘的惊呼、二姐的尖叫猝然响起,顿时搅乱凤兮的心绪。
“且慢!”凤兮喉咙一紧,胸中翻怒,再也顾不得与他周旋,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多谢相爷眷顾,对我景门及时援救,凤兮这就随您去瞧瞧。”说话间,她强逼己微屈膝,矮了身段向此人行了个半礼。
再回眸,姨娘神情担忧,二姐欲言又止,面上也有些动容,凤兮只向二人安抚一笑——此一去怕是再难以抽身,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
冷汗止不住的已透衫,凤兮轻抚下袖口,扯了扯裙身,最终微微撩起鬓角的散发,才抬头迎向那道目光。
阖目抬步,擦身而过时,凤兮轻飘调皮的发尾正擦过东宫承微抬的手,丝滑的触感撩起一片涟漪。
一行人经过外院,气氛孤冷清寂的令人寒战,隐约间似听到魂魄唤着:“凤兮,不可……不可啊……”那声音飘荡间含着急切与悲鸣,令人胆战心惊。
凤兮微微一窒,双目微挑,心里猛然萌生不好的预感,却在急转过身时,惊见东宫承近的只离她一步之遥,双目对个正着。
东宫承双眼的平缓中淡起微澜,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柔软的风,正逐渐勾起,虽是一语不发,却着实搅乱她的冷静。
凤兮倍感不耐,心生燥意,想这东宫承贵为一朝之相,目光却肆无忌惮如市井无赖,笑容轻挑无礼如浪荡公子,看来那揽收群芳、风流贪 欢的名声,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冷冷一笑,眸中厌恶毫不遮掩,不觉冷艳之气早已迸发:“我要换身衣裳。”
东宫承缓缓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双眸渐垂由上而下将她看了个仔细,仿佛视若珍品古董,仿佛视若易碎瓷器:“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红锦为裁,足踏苍青,衬得甚好。”每一句,都随着东宫承目光氤氲的游移一一道出,语气虽轻,却声声清朗的将孤寂的氛围打散。
凤兮火气直涌,脸色霍然涨红:“你!”
对此旁若无人,极富暗示的挑 逗,凤兮身在闺中从未经历,奚云启即使称赞也是点到即止。伦礼法、论纲常、论身份、论见识,东宫承都不该语出调戏。
东宫承淡然一笑,不以为意,兀自欣赏她眼波流转的怒火:“依徒儿看,本相可有说错?”
只听随后的齐泰恭敬低语:“却是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
凤兮压抑着心底被撩起的焦灼,横了一眼过去,霍然转身率先往外行去,眼中寒光森森。
景门外,香车软垫,车架外绘制雍容富丽的图案,赤金的车顶高高耸起,自顶端金雕上散落下来的珍珠珠帘轻摇摆晃,锁住层层薄'炫'纱环绕车外。此等'书'排场,此等架'书'势,怕是皇宫内院的嫔妃也享用不起的。
一侍从上前蹲伏,乖顺的趴伏在地,背脊平直宽厚,另一侍从奉上足垫铺在上头,便拱手退下。惯坐矮轿的凤兮抿嘴冷哼,刚踏足侍从背上,脚下不稳,恰由旁边伸出一手轻托住她的。
“有劳相爷。” 凤兮倨傲登上,挺直背脊端坐其中,交握的指尖忽冷忽热,掌中渗汗。
众人说东宫承忧国忧民,但凡灾情便首当其冲捐物、捐资,对穷苦人家更是屡次伸援手,父亲说此人图民心、图好名,为的还是更上一阶。
众人说东宫承心系社稷,朝中大小事务必会为皇上分忧,可父亲又说先有“奉半朝”,如今“东宫盛”,狼子野心更胜当年的奉素单一筹。
众人说东宫承俊秀文雅,待人亲切,尤其是对年轻官员大有扶植培养之意,更有“但凡有才之士,往北市相府必能一展抱负”的说法。
方才东宫承的出手相扶,她却感汗毛直立,从他指尖传来的感觉,诚如幼年乘凉的时候,小虫掉进她脖颈处引发的那种惊恐,透着可怖、森然,搅得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
凤兮猜不透、想不明,究竟在东宫承的谋算之中,她一女子能有何助益?一个朝夕之间便迎来家门败落的景四小姐,究竟还有何摆弄的价值?先是亲自迎接,后半逼半迫,莫非这之中有些不为人知的阴谋?东宫承,你究竟意欲为何?
车架载着心事重重,百思不得其解的凤兮,缓缓前行至一所清雅的别院外才停下。
凤兮望了眼伸手欲扶自己的东宫承,垂眉凝眸浅笑着将手递了过去,轻巧的下车,一转过身面上却只留嘴角冷酷的笑意,莲步轻移穿过曲折的回廊,穿过繁华簇簇的庭院,在东宫承的陪伴下一路来到一所僻静的小院中。
触目繁荣的锦带花,开得争相竞彩,开得执拗踊跃。
凤兮目光萧瑟的望去,不慎却让感伤充斥了满胸,任凭委屈凄然将心神撕得更碎。那些时日的深夜,无法抑制的哀痛早将她凌迟千遍,她也早烧光了景门的锦带花,不让自己再蹉跎半分。如今却突然望见繁华簇簇,猛然来得令人毫无防备,伤痕累累的心被往事又生生啃食了一遍。
三载已过,繁华依旧,人事全非。
她目光涣散的望着想着,睫毛时不时轻眨,眼角干涩的再分泌不出水雾,最后一丝柔软也早流尽。
东宫承不语,毫不掩饰的欣赏立于群花前的佳人。如此姿貌,不论入宫或生在民间,都足以引发祸端。祸水之色,洛神之姿,玄女之态,却平生出傲气,来日必不仅限于荣华富贵。
番外一
在东宫承面前,凤兮从未谦卑、从未畏惧、从未示弱,亦从不掩饰厌恶之色,只除了三年前的那次初见。
当时的风云楼中,凤兮径自垂首以泪洗面,大有“一春弹泪说凄凉”之感。却不知透过隔壁间的小孔,东宫承已从头看到了尾。
凤兮所在的包间内,数层纱帘轻遮木窗,本就极轻柔的布料,随着气息的流动幽幽晃动。帘上绣制的美女“采莲图”似有非无,藕臂半遮面,裸足划清波,随着光线的角度隐隐浮现,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京中达官显贵常选此间,饮着小酒听着小曲,搂上销魂一二美人在纱帘包围下飘飘欲仙。而此时这间中独坐婷婷少女,丽姿柔态却更甚采莲图上的娇媚。
东宫承嘲讽的挑眉,今日二皇子奚云启奉旨南下,却是伤感了一片少女心,送行的不在少数。她们身在闺中,只懂仰慕少年英雄,亦或是皇子这等与生俱来的显赫身份,单凭臆想便认定托付的良人本该如此英才,诚如眼前垂泪少女一般,真是肤浅、无知、可笑。
待他无趣的撇撇嘴,正要撤回目光,门外掐传来一片争闹声,打断凤兮的伤怀。
她翘首望去,东宫承恰见到一副姣好的侧脸。
稚嫩,却美,来日必是倾国倾城之姿。
看她睁大的双眸,前倾开窗的姿态,该是位好奇心极重的女子。
门外两男子因“男风”争吵几句后,凤兮便蹙紧了眉,毫不掩面上的厌恶。不多会儿,争吵声又被一声叱责打断,“镇国公”三字一出随即而来一阵静默,片刻后引起她惊诧关窗的动作,仿若心有余悸的回身,轻抚着胸口微喘。而这厢的东宫承也望见了她的全貌。
当真是“香脸、黛眉,锦带绣罗裙。朱粉不施,细看诸处好。柳腰身,翩姿态。虽无花花树树真真,然事事风风韵韵,且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细细的流苏自发髻高处绢簪尾垂落,伴着细细的呼吸轻轻荡,漾出一片涟漪揉进看客的心间。正是这惊鸿一瞥,引得东宫承目不转睛的肆意欣赏——片刻的功夫又见凤兮惊魂初定,不经意的往他这方向望来,待她目光转往别处看时又顿了顿,美目微怔的再次望来。
东宫承所处的包厢正是给某些兴趣不雅的看客预备的,透过墙上春 宫 图后的小孔可窥见那包间中的一切春 色,有来嫖的自然有来观看的,恰巧不常外出的凤兮点了那间,而东宫承点了这间。
凤兮看出了端倪,眸子疑惑的眯起,微蹙着峨眉,淡抿着唇,犹豫着缓缓走进。那墙上的孔有些古怪,虽然四周用黑墨刻画出“百鸟图”,与此间的轻纱软缎确实难以媲美,不易被注目,若非她不经意的一瞥想必也会忽略。
她行路间小心谨慎却婀娜有姿,泛着水光的深潭虽蒙上不解,却在东宫承笑眼望中灿灿夺目。胸中平生出一股热,他黝黯的眸子直直盯着仿若走出“采莲图”的少女,立在朦朦胧胧的纱帘前,不似真的。
佳人常有,却不易得,东宫承一动不动,屏息等待凤兮靠近,独独将由远至近的美景打量个透彻。
梨木的地令得步子一落一响,清脆的落入看客耳中。小心行近后,凤兮俯身望来,清澈的眸子正与东宫承的灼亮对个正着,闷热的呼吸故意喷向她鼻尖——脑中一道惊雷劈过,她双眸突地大睁,难以置信,硬生生跳入这双含着笑意等待猎物的眼中。
惊讶、愣然,却对上调笑、戏谑。
凤兮狠狠咬住唇瓣,仍掩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惊诧不已的连睫毛都不敢眨动。而东宫承这方则轻轻放下了墙上画卷,闭上双目静静回味这片刻的美景,乌发青丝垂于肩,巴掌脸儿红粉晕染,美目盼兮泛幽波,红唇印染惊慌错,细细闻去淡留香,环绕鼻息惹人醉。倾国倾城与否,他尚不敢说,不过此刻却倾了他这个风流看客。
那边厢的凤兮惊异不定的揣摩着究竟被看去了多少,那种肉在砧板上的感觉搅得心没了底,她不敢多留,退了一步又一步,脚下慌乱的出了门,急急退房。柜台那掌柜的还在回味“镇国公”的威严肃穆,念叨着小二:“快去将镇国公坐过的那间儿留下,日后抬高价!”
等凤兮差了下人一过去打听,掌柜的支支吾吾:“不是我不肯说啊,您说京中的大官来了我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泄露半分是不?我这风云楼吃的就这碗饭啊!能去那间房里的都是非富即贵,我小店可一概惹不起啊!”掌柜的神色畏惧谨慎,凤兮心知是打听不出了。
行至风云楼外,凤兮心下仍难安。被风吹拂的发在身后飘摆,纷飞的划过鬓角,以纱覆面的她回身抬首望去,那间屋的窗子虚掩着,一道身影立于窗前,惹得她忙调转回头,坐进矮轿,心慌的扑扑跳。
窗内东宫承笑意不减,大街路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他眼中却只容进锦带翻飞,盈袖相应,如雪巧人的回眸一瞬。
他轻抚额角,抬起双目,脸上的笑容敛去:“去查隔壁间那女子的来历。”而后,经由下人回报才知此女便是京中传闻芳华盖世,却甚少露面于人前的景门四小姐景凤兮。
凤凰,灵鸟也,雄曰为凤,雌曰皇。若景如山对四女期盼高,当称凰兮。
凤?未免期望过高了。
东宫承不禁失笑:“景如山啊景如山,你以满腔抱负赋予一女子身,岂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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