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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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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解元,我看过你写的一些文章,觉得茅塞顿开,象替我将我心里话说出来似的。本来也知道郑解元时间紧张,不敢前来打扰,可一去江宁,怕再没有机会得见解元,于是,于是……”
这一回原因也知道了,自己试图还原儒家的一些真面目,使它变得更实用,却让这小子产生误会,然后与他“想法”吻合。那也不对,我不是不赞成改革,赞成,宋朝积蔽太多,不改革不行了。可不是你那样玩的,不但成不了功,反而使国家弊上加弊。
其实连最温和的改革,郑朗都不想插手,多烦啦,想一想未来朝堂上的君子党们,只要有改革,必然产生利益的纠纷,一有利益的纠纷,沾到了某些君子党们的腥气,来啦!
不是君子党,以吕夷简代表的保守党们,同样强大无比。这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自己不用怕,而是一个整体,一个几十万人组成的团队在作战,大兵团!自己玩不起。
隐隐的说一些,给一些提示,让别人玩去,自己脱身事外,这才是自己最喜欢的。但自己做了这小子的老师,还想脱身事外吗?
郑朗让这小子弄得很郁闷,站起来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然后看着小石子一脸期盼的大眼睛,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我这里有一句话,你听好它,再细想,然后告诉我它是不是对的?”
“喏。”老师要替自己上课了,小石子很恭敬的坐好身体。
郑朗让他这个动作弄得又要滴汗,忍住悲愤的心情徐徐说道:“某自百家诸子之书,及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矣,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然于墨晏邹庄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也。”
“这个人太了不起了,是谁?是先生你吗?这就是你的道吗?”小石子听了这段话后,热血澎湃,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那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小石子站了起来,郑朗说完,却无力的坐了下去。
希望……破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最牛的学生(五)
这句话表面没有问题的,若放在二十一世纪,定会有许多人为之鼓掌。我是儒生,但不仅读儒家的书籍,诸子百家也读,郑朗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不会象这样吼得彻底。
不但读诸子百家,连一些杂书我都读,并且还察于行,看到农夫女工,要上去盘问一下,从理论到实践,进行反思。然后去掉所短之处,保留所长,明吾道也。
这样的胸襟是不是很远大?
确实,此言一出,正好宋朝诸大家们,将许多伪经义翻将出来,一一打倒在地,听到此言后,立即附庸,为之喝彩。
但当时,也有许多人感到不安,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只好说他披圣人衣,行他家法,甚至主要是法家法,仅说中了皮毛。记住了,这里是十一世纪,非是二十一世纪。
事实宋明在削继相权的同时,也在削弱皇权。某些时候,皇帝是有权,也非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象征意义渐渐大于实用意义。大家需要的是一个皇帝维护这个秩序,这个统治,至于谁做皇帝,不要紧,只要他有法理性,不引起国家动荡,大臣就会立即认可。
但不能走远了。什么君主立宪,什么资本主义,什么共和制,此时出现必然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包括一些学说。
“我曾说过养中,与为万世开太平等语,你有没有读过?”
“读过。”
“为什么我说它不可?”
“诸经义中却有许多错误,解元也曾指过,郑解元又说过类似的话,不能将前人的言论全部膜拜处理。”
“是有许多错识,并且远不是我与欧阳永叔指出那么一点,但不能说出这一句话,天下多少书籍,看一看杂书就知道大道所在了?天下有多大,不说党项、吐蕃与契丹,就说我们宋朝,天南地北,风俗各有不同,一个人眼睛能有多大,能看到过多少百姓,能听到他们多少心声?翻一些书籍,与一些百姓交谈,就可以明道了?”
“……”
“看书与实践结合我很赞成的,我所说的儒学,也是将它还归本原,放于实用当中,这才是夫子本义,用他的学问治国救民。是不错,先王时与后世异也,先王之道不能全部用于后世,选其优,节其劣。可什么样的人,才知道这天下的所需之道?我所悟的道,仅是修养自身,至今未想出来,况且是天下乎?”
“但总要有人去做。”
又是很蛊惑人心的话。你也保自身,他也保自身,这个国家怎么办?
因此郑朗抛出王安石这句名言,正是为了察看他的心性。
十二岁,一个可有可无的年龄,若是醒悟得晚,心性没有长成,自己可以教一教,权当再次报答一下小皇帝。若心性长成了,自己有作弊器,也未必有办法教导。别忘记了,他当初变法之时,有多少人相劝,有对他有恩的半个座师,有自家的兄弟,可谁能阻挡住他的步伐?
结果让郑朗很不满,这小子,“醒悟”了。
“我问你,为什么欧阳永叔在辨析《易经》时刻意说了一句,《易·系辞》繁衍丛脞,非圣人所作,乃汉初谓之大传也。又说故学经者皆有大传,不可废也?尊重耳!前人智慧,后人可以对其增补,不一定非要圣人。记住,这是增补,非是打倒,若一切打倒,用在治国救民上,必然统统颠覆,胆大妄为,会有什么结果?这个国家制度的完善,也是一点一滴在前人的基础上逐步改进的。没有尊敬畏惧之心,要么实施法家,此非我所愿也。要么离经叛道,更非我所喜也。更不要说尊师重道了。还有何道可悟!汝去吧。宋伯,备马,将他送回京城,若他父亲离开了京城,直接送往江宁!”
是不是很玄?
但放在郑朗与王安石这个层面,一点也不玄。
这才是真正的观一叶而知秋,若心性未稳定能教,为了宋朝以后减少一些麻烦,郑朗可以教一教。心性稳定,特别是王安石的心性一旦稳定,就是孔夫子前来,也未必能教得好。
小石子是听出来了,可也迷茫了。
但他很机灵,不能让郑朗将他送回去,一送回去,什么机会也没有了,伏下说:“晚生知错,晚生知错,一定要尊师重道。”
说着,用头叩地,叩得嘭嘭作响。
大娘看不下去,连忙将他扶起来,对郑朗埋怨道:“他还小,懂什么,你小时候岂不更顽劣?莫要将人家吓着。”
又看着小石子的头,这几下叩得真响,红肿起来了,心疼地说:“傻孩子,别听他的话,郑家是我在作主。”
郑家是你做主,可你不能授我学问,又用眼睛可怜巴巴乞求着郑朗。
“不是我不授你,一是我没有时间授你学业。二是道不同也。陈寿曾言,三国时人皆论诸葛亮文彩不艳,为何三国多篇丽文湮灭尘埃之中,而亮一表留传千古?无他,一为忠节,二为谨慎小心。吾胸也大,吾志也远。”这是郑朗第一次承认自己也有些远大的理想,但又说道:“可是吾对前辈虽疑而重之,对治学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吾不是夫子,不择人而授业,没有本事做到。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更不要说师承传递!”
俺们不是一路子人,别拜我为师啦!
大娘心软,郑朗没有办法,说完回后院去了。
但让这个倔相公弄得一点心情也没有,读书读不下去,绘画也画不好,弹琴没有心情弹,奶奶的,咱怎么被这小猛人盯上了?
刚在屋中走来走去,江杏儿说道:“郑郎,你来看。”
将郑朗拉到院外,小石子站在哪里,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头微微下垂,这是标准的弟子礼。就站在大太阳下面,不顾晒得一头大汗,行这个弟子礼,动都不动一下。
他在晒,几个娘娘不知如何是好。
郑朗更蒙了,道:“你进来坐。”
小石子走到屋中,坐了下来。
郑朗看他眼观口,口观心的样子,反而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站,小石子也站了起来。也不说话,不敢说了,怕郑朗埋坑,等着他往下跳。可这样下去,郑朗如何受得了?
郑朗被他弄得没有办法,最后说道:“行,我可以答应你,但有几个条件。”
“请先生明示。”
“第一个条件就是以后称呼不能以先生后生、晚生自称,若称谓,称兄台,解元,或者贤弟,或者官职。”
“不是……尊师重道……”
“你少来,之所以这样做,是我不想收学生,年龄太小,仅做学问交流。”
“我不敢。”
“不敢你就回去。”
“……喏。”
“第二个条件,我让宋伯用车载你到凤翔府参见凤翔府尹,顺便替我带一封信给他三子。”
“凤翔府?”
“嗯,但此行你不仅是替我带信给司马知府,我信上也会说明事情原委经过,他家非是你我两家。乃晋朝司孚后裔,家资丰厚,幼年时为了安心读书,曾将数十万缗钱的财产让给伯父与叔父。”
这也是一件美事,不过郑朗怀疑多半是这几个叔叔伯伯们,趁司马池幼年丧父时,将司马池家产变相侵吞了。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就是那样,司马池的家产也远远超过了郑家,王家就更不用提。
“而且此人耿直,很有官声,曹利用冤死时,正是此人先倡大言,为曹相公辨白。论家资论学问,司马知府让我感到很惶恐。但这一行,我是让你邀请他三子司马光一道来郑州,大家相伴,一道学习进步。”说到这里,郑朗又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只好来一个酸碱中和,让这一对冤家从少年时就呆在一起成长,保守的学习激进的,激进的学习保守的,再加上自己这个温和派,说不定能对国家产生帮助。
但这也是在走钢丝,弄得不好他自己会有很大的麻烦。因此还有后面一个条件。
“我一封信恐怕力量不足,就要靠你游说,若办不到,我还是将你送回去。”别来折腾我,去折腾司马池去吧。
“喏。”小石子坚定的挺起胸膛说道。
虽然司马池有官声,那又如何,如今郑解元名满天下,一道学习,恐怕就是司马池同样会动心。况且郑家几个娘娘人心肠好,家产也可,不会委屈那个司马家的小三子。
这个比较有把握的。
“但不仅游说他前来,我还有一个条件,以后大家相处,只能争辨,不能争执,包括以后进入朝堂为官,省得丢人现眼。”
“郑解元,我知道,要尊重,听你的话。”
“不是听我的话,是互相交流,不要吵闹,但不是让你办到,而且让他家那个三子前来郑州,还要同时也答应这个条件,这才是最难的地方。若你做不到,依然回去。”
俩人相处,多半是王安石会吵起来,可这个司马光同样不是一个好惹的主,阴阳怪气的,一手手施展出来,厉害无比,让人防不胜防。
小石子想了一会儿,听说过,这个少年似乎从小就聪明,就不知道郑朗如此慎重有何用意,但大约自己还是能办到的,说道:“让我试一试。”
然后说走就走,十分急迫。得将这件事办好了,不然心中始终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郑朗也在揉脑袋,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刘处某些时候的心情了。
第一百七十章 走钢丝(上)
王安石走了,还留下许多事要郑朗收拾,先派人到京城寻找王益。很古怪,王益没有留下一封信就走了。郑朗听说后,开始不解,难道王益家子女多,不在乎这个儿子?后来终于会意,敢情好,儿子赖上自己,老子在后面装聋作哑。
郑朗想明白后,心情更郁闷。
不过很快让他高兴的事到来,千盼万盼,将大神盼来。范宽被小皇帝召到京城,授了官职。实行伟大清高的风范,也要外在的生活支撑,所以孔夫子虽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之议也!但也说易安于富贵难守于贫贱。
若吃都吃不饱,连小石子也要去摘人家的瓜卵子,如何去守德?
知日所以能清高,是有充足的香客香火钱,能满足供给,维持生活。
因此,范宽就这样被召进了富贵乡里。小皇帝还是不错的,给他立授了一个小散官,亦无不可,毕竟要替两位太后画像的,又不象郑家子,马上科考,就有了政治前途。
太监又带着他看了看皇宫,需要范宽熟悉一下宫殿,这才能在画像画背景,呆了十几天后,送到了郑州。同时也说明了绘画艺术如今的地位。为什么是范宽迁就郑朗,而不是郑朗迁就范宽呢?
也没有人说不好。
但郑朗很高兴,远远的迎了上去,恭敬的施了一个大礼:“见过范翁。”
“不敢当。”范宽从御驾马车上跳下来,连忙扶着他。京城没有多少老百姓听过范宽的大名,关中却有许多老百姓听过郑朗的大名。范老夫子同样听闻过。
郑朗如此恭敬的态度,还是很让他欢喜的。虽然早就听说郑家子性格温润,以前未见过,这幅长轴有可能一画就是几个月,若不象传闻中那般,怎么办?
悬着的心,随着郑朗这个大礼,终于落到实处。
郑朗也看着他,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一缕长髯,面容倒很清瘦。知道他还能活上一段时间,不过若不是自己提议,这个大神也只能一辈子埋没下去,直到死后才渐渐扬名。
再参见随行的太监,将他们迎到屋子里,寒喧了几句。送范宽前来的太监态度同样很恭敬。阎文应都惹不起了,更是咱惹不起的。别的不说,自从郑家子走后,小皇帝最少问过十次,郑家子在郑州如何了。
看到宫里的大太监对郑朗如此小心的说话,范宽一颗落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郑朗没有傲气,别当真,虽然小皇帝给了面子,自己如果傲慢,惹起众怒,小皇帝同样保不了自己。
比如郭皇后……
给了赏钱,又很客气地将太监与亲卫送走,只留下范宽与他的妻子。但不是住在郑家的,郑州官府出了资,在郑家附近盖了一栋房屋,让范宽暂时安顿。毕竟是替两位太后作画像,在这时代,同样是一件大事,这点花费不算什么。
官府在盖,郑家同时也在盖,两位未来的大拿十有八九会到来,虽说是少年人,后院之中还有四儿与江杏儿,多有不便,因此就着原来的后院,又盖了几间房屋。
本来郑家在村口处略有些孤单,但几个月后,似乎形成一个新的小村落。
带着范宽夫妻到了临时的新居,坐下来商议如何合作绘画这幅长轴,顺便沾一下光,郑朗向他交流询问绘画心得。
郑朗已经开始在动笔了。毕竟不象范宽,人家是职业画家,自己不行,还要将主要精力放在明年省试上。长轴一共分成十二幅小图,两位太后各六幅,不是九,九是阳刚极数,六才是阴爻极数。这样分配很不公平,老太太一生六幅图是画不完的。倒是李宸妃六幅图也多了,能找出什么事迹来?
这种情感也表现在绘画上。
老太太的六幅图,画得唯妙唯肖,离开四川,背景要范宽来画了,画四川的大山大水。到了京城卖艺,不是有意彰显老太太出身寒微,而是一种夸奖。看看人家出身就这么低微,却取得了让许多须眉羞愧的成就。其实老太太数次穿兖服拜祭太庙也是这个意思。我一生的做为,当得起这身兖服。
在张耆家中苦读,这是老太太成长的最关健一个步,若没有这十几年的苦读,老太太很有可能泯然众人矣。与宋真宗在宫中摆酒,悄悄庆祝加冕皇后。这事儿一直让老太太很郁闷,不过比起小皇帝身边的那个皇后,她要幸运得多。
指导小皇帝读书,边上还站着几个大儒,不过大儒需隔着帘子的。然后是早朝,下面诸多官员,这个不难,许多大佬郑朗已经认识了,就是工作量很大。老太太坐在帘后,看着眼前的许多奏折,双眉紧锁,考虑着国事。
但轮到李宸妃,郑朗怎么画也没有画好。
不能马虎了事,否则这些君子党们又要做文章了,并且这些君子党大半对老太太没有多大好感。
谈了一会儿,给了郑朗很多启迪。看了看天色,说道:“范翁,你看此处可习惯否?”
“郑解元,在此我倒是很习惯,与家乡相比,就是山少了些,多了一些田园气息。只有在京城里……”
“京城里怎么了?”
“富贵有了,可是觉得很不舒服。”范宽说到这里,不由的摇头,陛下对他十分恩宠,在京城赐了府邸,还赏了大量钱帛,画院里带了一个散官职,每月不做事都能领到一些薪酬。按理说这种生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似乎活得很压抑。
两人研究了一下,最后郑朗说了出来:“范翁,你呆在终南山,生活清贫,可是自由自在,在京城里领了陛下的恩情与薪酬,必须要对陛下付责任,至少要完成陛下偶尔下达的差事,有了束缚。”
“对,正是束缚。”说中了范宽的内心,范宽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
“鱼与熊掌只能取一,二者不可兼得。”
又说中范宽的内心,在关中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固然是好,但在京城似乎也不错,衣食无忧,京城的繁华也让一家人很开心。不知如何选择,问:“若是让解元选,如何作选?”
“既来之,则安之,想得多,反而不美。”
“倒也是。”
然后送郑朗出门,回头对自己婆娘说道:“此子果然很聪慧。”
“那还用说?”
不过范宽还心存一些顾虑的,毕竟两者地位差距太大,这种差距看是看不见,真正郑朗说起来仅是一个举人,一个举人想让范宽低头是不可能的。可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
但交往的时间长了,才知道郑朗对他的尊敬是发自内心,并且知道他喜欢酒,人还没有来,就从郑州城买来了几十坛最好的佳酿储放起来。而且郑朗的温润也让人喜欢。
这让范宽很开心,甚至还将自己珍藏的十几幅画送给了郑朗。郑朗看到这十几幅,其中还有一幅居然是范宽的成名作《雪山萧夜图》。他开心了,郑朗更开心了。
仅凭此一图,老先生,你慢慢喝,俺供你喝一辈子老酒。
从中挑了三幅画放在作坊里刻丝,那幅《雪山萧夜图》没有舍得放进去,等到以后织工技艺更加成熟时才敢拿出来。那可是未来的国宝!然后将这些图画郑重的放在柜子里,里面还有小皇帝送的几幅字稿。
有时候打开看,一边看一边偷偷乐。
江杏儿与四儿十分不解,自家小主人在干嘛呢?
她们那明白郑朗的内心,这些字画,可是前世想都不敢想过的奢望!
然而发生了一件让郑朗哭笑不得的事。有一幅范宽的画作刻好了,上面还有自己写的跋文,然后将它放在店中。范宽的画与郑朗的字,应当来说,是一件很相当益彰的作品,可结果最高出价的人仅出了五百缗钱,也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五十金!
但一件绘画刻丝作品,人工成本、出现的残次品带来的损耗、朝廷的税务,仅本钱平均每幅就接近了三百缗钱。这个五百缗还包括了郑朗的字,范宽也参预了两位太后遗像绘作所带来的新名气,以及其他的一些隐形价值。
不卖!
郑朗立即将这幅刻丝作品撤了下来,既然世人喜欢自己的,那么只卖自己的作品。也没有敢告诉范老先生,怕伤他的自尊心。
不过刻丝收益,出忽郑家所有人意料之外,本来也没有打算盈多少利的,结果现在别看一个月仅售两到三幅作品,所获毛利,都在整间店铺之上。到了此时,郑家的经济情况才正式渐渐转好。
短暂的安闲生活很快过去,头痛的事来了。
王安石此一行很快,并且很顺利。见了司马池后,将郑朗的信交给了司马池。
司马池将信打开一看,让郑朗猜中,很迟疑。他自己就是进士出身,是一个学问人,而且家境良好,三子读书上进,没有那个必要到郑州。况且自己人在凤翔府,郑家在郑州,离得太远了。
这时候王安石说了一番话:“贵郎跟在府尹后面是学吏治还是温习知识?”
司马池是一个温润君子,知道这小子要说什么,还不得不答道:“学知识。”
自己儿子不是郑家子,才十四岁,学什么吏治,传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府尹不欲他眼下学吏治,何固不放。昔日左师公说赵太后,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又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王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于是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赵太后然长安君为质,府尹仅是让令郎与郑解元学习,有何不舍?”
郑朗看到的王安石,才看到了一半,那是有求郑朗,这才是真正的王安石。
司马池愣了好大功夫,说道:“然。”
立即牛叉无比的搞惦!速度快得远超过郑朗的想像。
司马池站起来,到了后院,去不去,还要征询一下自家小三的意见。
结果不用说了,以后不好说,现在对司马家这个小三来说,郑朗同样有着巨大的诱惑。
两个少年见面了,王安石还要对大小三说一说郑朗的要求。
皆没有感到什么,相反,第一次见面,两小十分开心,似乎还很说得来。司马池夫妇只好替他准备行李,还送了两个小丫环随行,好服侍大小三的起居生活。
王小三终于看得略略眼热,上了路,渐渐的问题来了,郑朗没有烦着,老宋已经喊受不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走钢丝(中)
小皇帝的仁政开始了。
受老太太的影响,小皇帝生活很质朴,穿着普通的麻衣,舍不得浪费,就是这些粗衣还洗了又穿,穿了又洗,结果弄得皇帝不象皇帝,农夫不象农夫,宫女看到后多次掩嘴大笑。
有一次吃饭时,食器里掉了一只虫子,掩而不言,怕追罪下来,会牵连许多人。
只是生活上的,还有,对祖宗的反思,柴家的人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可是李煜、孟昶、刘继元与刘鋹等异姓王投奔宋朝后,经他化学大师爷爷之手,都得了病暴毙了。后代又不象钱家还有一个钱惟演在支撑着,渐渐湮灭,于是录这几家后代相继为官。
还表现在对亲戚上,时有飞语传荆王(新封的)赵元俨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其实这时候再加上郑朗隐隐约约的说了几句,小皇帝心中疑心更大。可并没有对赵元俨如何,相反,抓捕数百谣传者。蔡齐上书,小人无知,不足知,且不能让荆王安。
你越抓,赵元俨心里越不安稳,况且这些小老百姓就是这样了,沾到风就是雨的,值得抓捕吧?
小皇帝于是下诏将这些人全部释放,仅是其中嘴巴特别长的人选了几个,笞了几下。就是拿那个小柳条子往屁股上抽,会痛一痛,其实无伤大雅。
但这些都是上等人,这种仁还表现在对老百姓身上。
范仲淹以江、淮、京灾伤,请使循行,道:“宫中半日不食,又如何,今数路难食,安可不恤!”
换昏庸残暴的皇帝会大怒,奶奶的,宫中半天不吃饭,还了得?换晋惠帝,会问,没有粮食吃了,为什么不吃肉?但换小皇帝就不同了,立即命范仲淹安抚江淮,开粮仓,赈乏绝,禁淫祀,罢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又有饥民食乌昧草,乌昧草就是野燕麦,若再不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铃铛草,是田间一种有害植物,几乎农村都有这种植物。那玩意儿是牛吃的,至于人……最好不要碰,不仅是乌昧草,还有其他野菜,饿得受不了,只好胡乱吃了。
范仲淹将它采了下来,进献给了小皇帝,陛下,咱给你带了一个宝贝来了,就是它养活了江淮几百万百姓。小皇帝一听精神来了,这可是一个宝贝,将锦盒接过来打开一看,很萌。这玩意就是养活几百万百姓的宝贝?
叹息良久,传示六宫贵戚,以示侈心。
他成就的可不是范仲淹,还有包拯等等清官……
叹息的不仅是小皇帝,还有郑朗。这样的明君,只要手下略微有那么几个办实事的人,千古未有的大治就来了。可是呢,要么理想太远大,恨不能一锹挖一个金娃娃,要么就是守旧大臣,忠心的维护上层社会的利益。
做实事能大用的多是守旧派,眼光长远的多是迂阔之人。例如范仲淹,接着又上书言事。祖宗时,江、淮馈运至少,而养六军又取天下。今东南漕米岁六百万石,至于府库财帛,皆出于民,加之饥年,艰食如此。愿下各有司,取祖宗岁用之数校之,则奢俭可见矣。
赵匡胤时,取江淮之运很少,却养了六军,取了天下。现在不打仗了,东南漕米达到了六百万石,还有其他财帛的负担,皆出于民,所以一到饥年,艰食如此,请陛下依祖宗之数校之。
说得对不对?似乎很对。
但别要忘记了此时的宋朝已非是彼时的宋朝,冗官冗政冗兵,造成大量的冗费。想减少百姓税务,往哪儿却省?裁减官员?你裁那一个,或者是那一批,这一裁可不是少数,几千几万的裁。这些官员还不得与你拼命,这么多官员拼起命,就是吕夷简也得乖乖下台。
裁兵,更好,精兵简政,人人都知道它好,兵少了,反而更加训练有素,供给充足,战斗力也会提高。关健宋朝的政策,就是善待百姓,只要有流民就将他收养起来,不给他造反的机会。好了,这一裁去掉五十万八十万的厢兵与少量禁军,战斗力有了,财政压力全部下来了。可这么多士兵往哪里安顿?
几十万的剽悍大汉无所事事,东跑西窜,这后果……
简政,好啊,你是想替宋朝创造权臣?为什么丁谓那么强悍,没有危害到宋朝,正是因为这种层层叠加的官员机构与冗政的政策,导致权力极度分散,才使丁谓看似有权,实际无权。谁个敢动?
这三条弊端不下来,小皇帝再心好,也不敢减少税务啊。
又说,祖宗欲复幽蓟,故谨内藏,务先丰财,庶于行师之时不扰于下。今横为堕费,或有急难,将何以济!天之生物有时,而国家用之无度,天下安得不困!江、淮、两浙诸路,岁有馈粮,于租税外复又入籴,计东南数路不下二三百万石,故虽丰年,谷价亦高。至于造舟之费及馈运兵夫给受赏与,每岁又五七百万缗,故郡国之民率不暇给。
还是赵匡胤,他知道契丹不那么好打的,所以未打之前,必须做好准备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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