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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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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很沮丧。
实际君子们猖獗的做法,也让他失去信心,在水洛城事件中,富弼同样也消失了。
“彦国兄,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大事,但对于陛下来说,他掌管的是天下,你们这件事又算什么?是不是石介写的,又有多重要?”不说了,也等于什么都说了。
郑朗走向中书省,心中在反思,若是自己站在范仲淹的立场,会怎么做。上策是退,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要退得有理智,现在皇帝没有得力的人选可以任用,继续留在朝堂,可要上疏,对以前新政进行反思,裁减一些有争议的改革,使朝野上下局势趋于缓和。况且还有自己这个中间派,只要范仲淹肯退,不再固执己见,听从别人劝说,自己必定会出手相助。中策是退,退向陕西河北,缓解部分人的不满,为改革保留一线生机。下策便是带着一群小弟们再次为这个伊霍案拼个鱼死网破。下策肯定是愚蠢的做法,中策也不妙,上策未必能行得通,伤痕撕开,那有这么快弥补好的。
想了想,摇摇头,进入中书省。
赵祯沉默,但用意已明,开始攻击君子党的人渐渐多起来。正好契丹备兵西南,元昊派人请和,使者与辽兴宗对,辽兴宗责其虚言,全部说的假话,其实一半是真的,比如夹山协助平叛之功,但辽兴宗是相信罗汉奴的话,还是相信西夏人的话?然后将这个使者狠揍一顿,送了回去。元昊无奈,只好屯兵南北河套,以备不测。
两国于府麟地区聚集许多大军,宋朝多少有些不大放心。范仲淹再次上书请行,但一开始不是说前去陕西的,而是请行河北。此议略有私心,陕西军政多在君子党们手中掌握,若再抓住河北军政大权,即便退,君子党们手中还控制着很大的实权。作为朝廷的倚重,某些人不敢过份动弹,新政还能得以保留。
范仲淹有私心,谁相信?
就事论事嘛,杜衍先上,富弼后上,契丹是针对西夏的,两虎相争,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要凑和进去?你这一兴师动众,其一又是钱又是粮又是兵的,国库还没好起来,你想过没有。而且你凑和进去,契丹万一有顾虑,退回来,甚至以后还能与西夏联手。失误啊,仲淹。
富弼吐沫星乱飞,正滔滔不绝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对,前段时间朝廷下过诏书,着范仲淹遥领陕西河东,自己遥领河北,干嘛抢俺的饭碗?难道是俺无能?
别要以为你懂军事,俺也懂,回去后又上书六条河北守策,七条河北御策。
俺也懂。
然后在朝会上说:“陛下,契丹不会入侵,如果臣说错了,愿负罔上欺君之罪,就是臣不懂,还有郑朗也再三论述过。”
一怒之下,争执起来,列举六大疑点,三大忧虑,契丹不是与西夏人作战,而是联合入侵。甚至都准备了床子弩,这是攻城器械,不为攻打宋朝,何来此器?
富弼寸步不让,说如今天下太平,无论河北河东陕西,哪里都不会发生战事,应立即治理国家,休生养息,恢复国力。仲淹,你是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吵得不开可交,偏偏赵祯再次沉默。不能再吵,否则就成朝争,灰溜溜的不约而同住口。范仲淹准备散朝后,与大家沟通一下,直接将自己用心说出来,以便各人口径一致。
一直不作声的韩琦站出来,说道:“陛下,不论兵发河北或河东,一定要派重臣去,就让臣前去,不用陛下派一兵一卒。”
范仲淹要吐血了。
第五百二十章 相欢(下)
长亭外,郑朗环视众人,说道:“希文兄,前三次君出京城,一次比一次名重,但这次,好象人少了许多。”
几个君子们怒目而视。
郑朗也不管他们,继续说:“对于新政,我至今持的态度依然是中立,虽骚动天下,但对百姓并没有造成伤害。”
仅是如此,没有伤害百姓,也没有看到对百姓产生多少积极的作用。
“虽骚动,但展示了积极进取的精神,不过我就担心,你与申公(吕夷简)开党同伐异先河。如果朋党真正形成,即便新政产生一些积极意义,也会全部被抹杀。不过君为天下树立起一座道德丰碑。”
很公正的评价,又说道:“进入京城,我忙碌不休,难得有空,一直无空拂琴,今天我再为君拂上一曲。”
依然是白雪。
琴声悠扬而又高洁。
一曲拂罢,郑朗又说道:“琴技不提,但诸君可听到我琴声中有杂音?心无杂念,何来杂音。”
几人都不能回答。
郑朗这才抱琴离开。
范仲淹一路向西,经过郑州来到吕府,拜访了吕夷简。
吕夷简让欧阳修等人弄得没有办法,俺们配合你们查田,结果再起群攻,得,俺不呆在京城可以了吧?于是跑到郑州养老去。
但一闲下来,吕夷简也在反思,俺争来争去,是为了什么?听说范仲淹来访,高兴地让家中老仆将轮椅推出来,大门中门,将范仲淹迎了进去。又吩咐下人拿来最好的茶叶,替范仲淹沏茶。
范仲淹说道:“申公,昔日你我争执,多为政事而争,我弹劾你是小人,过份了些。”
直到今天,范仲淹经过权力中心的种种磨难,对吕夷简所作所为,才有切身的感受。当然,象吕夷简那样,他肯定不屑的,但或多或少理解了吕夷简的苦衷。
“希文哪,事情都过去了,什么都别提,老夫也有错啊。”
茶煮好,二人喝茶,吕夷简就问道:“为什么离开朝廷?”
范仲淹有苦难言,看来吕夷简真的不过问世事了,不然朝堂发生这么多大事,居然不知,他答道:“想要经制西事。”
吕夷简不大明白,范仲淹草草地将局势说了一遍。吕夷简道:“想要经制西事,莫如在朝廷。”
你惹下这么多的麻烦,这一走,后面就失火啦。
范仲淹为之愕然。
但这一问一答之即,两人心结始解,相谈甚欢,一个老老头子,一个中老头子,两个老头子谈了近一天时间,才依依惜别。
不久后吕夷简病逝,范仲淹在边关闻讯后撰文道:得公遗书,适在边土,就哭不逮,追想无穷,心存目断,千里悲风。
充满了后悔与悲痛之情。
其实这是一段佳话,几年后范仲淹病逝,欧阳修经过新政的磨练后,也不象这时候的戾气冲天,刻意将此事写出来。然而范纯仁犯了邪,一口否认,俺父亲与吕夷简斗了一辈子,名气正是与吕夷简争斗中培养起来的,这个推翻,俺父亲还有什么功绩?没有这回事,欧阳修,你在胡说八道。欧阳修气得不行,邪劲再次上来,怎能没有,不但谈了这些话,那天谈了一整天,说得多少话。闹了一年多,最后朝廷没办法,这是人家父亲,你欧阳修替人家写墓志铭,必须要遵从人家的建议。况且富弼也在吵,最后同意范纯仁的说法,将这一段抹去。
……
八月桂花香。
其实辰光真的变好,国库渐渐丰盈,粮食危机也接着渡过。接着诏书下达,松驰商税,太平的时光真正到来。
樊楼的生意连带着也变得好起来。
一个大伯(得,以后还是改成伙计)匆匆忙忙地禀报樊月儿,说道:“小娘子,郑相公带着一群客人来樊楼了。”
“哦。”
“那个怎么招待啊?”伙计犯了难。问东家,东家说问小娘子。樊月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去问。”
高兴地来到四楼,找到郑朗。
郑朗正在与诸人喝茶,有富弼、蔡襄、曾公亮、王尧臣、张方平,从杭州回来参加馆阁试,不就,赵祯嘉其知进退,授予崇文馆检讨,也是一个馆阁官,当然,官职还是很小,朝堂上是是非非,与他没有关系。
老师召唤,敢不从命?
蔡襄不用说了,范仲淹一走,君子最好得再树一面大旗。张方平却有些不大愿意,他根本就不想与这群君子绞在一起。王尧臣同样为难,他爷爷还在邓州呢。曾公亮也不大喜欢。只有富弼心中凄苦难言。
他呷了一口茶说道:“行知,你早知今天?”
若是如此,太过神奇。
“彦国兄,今天时局我不可能知道,但昔日与你作约,也算准到今天时,你们必败。原因很简单,当今皇帝仁爱,喜静,可你们种种做法,不计后果,不计成败,虽高阔实乃空虚,一年后不得功,陛下会不会让你们骚扰天下。故有此次中秋之约。”
先是赵祯宣辅臣奏事垂拱殿,赵祯说:“契丹主受礼于云州,恐袭我河东,两府宜设备。”
本来不用担心的,可是范仲淹信誓旦旦,赵祯万万没有想到范仲淹也会使小心眼,产生害怕。当然,防一手是好事,这个郑朗不反对。富弼退殿后上书道:“河北平坦,河东险阻,河北富庶,河东空乏,河北无备,河东有备,契丹必不舍河北而袭河东。臣近奏河北守御之策,请求陛下赐臣守要郡,自行其事。”
他知道河北也好,河东也罢,实际无事。契丹要战,早在陕西大战时便开战了,何至于拖到现在,宋朝恢复过来再打,况且还得到那么多好处,脑袋岂不是秀逗了?
这是为了避祸,范仲淹一走,君子党大旗全部倒下,进献谗言的人多了。他是君子党的老三,本来轮不到他的,可夏竦修改石介书信,直接牵连到他。于是主动请求去河北,以避祸。
我去河北,你们就不要来找俺的麻烦。
郑朗对伙计说道:“麻烦你替我拿笔墨纸砚来。”
“喏。”伙计连忙下去,一会儿拿来笔墨纸砚。
郑朗对吕公著说道:“晦叔,我们说,你来记。”
“好。”吕公著磨好墨,准备书记。
郑朗这才说道:“为什么我让晦叔做记录,君谟兄,这也是你导致的。我让晦叔做一个记录,证明我们非是宴客,也是为了正事。”
蔡襄脸一红。正是自己的进谏,执政大臣不得私下接见宾客,于是君子党不得聚集,意见不能交流,最后产生分析。原来是防止吕夷简的,事实证明人家吕夷简是真的致仕,自己多此一举,反而成了害处。
“希文一去,新政已开始倒塌,朝堂也必然重组,诸君当中,有彦国兄与君谟兄在此,恐怕一些人攻击。故此,我将晦叔喊来,他不仅与我一道学习,也是申公最器重的儿子,有他做纽带,记录证明,各位便少了许多嫌疑。”
曾公亮与张方平脸上松了一口气。有备而来,就不怕了。
“但诸位,可曾看到,仅是宴客,我便思考这么多。何如国家?”
富弼低下头,不言。
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这几人与郑朗关系都算是比较好的,也可以称为朋友,而且性格温和。例如富弼与蔡襄,看到君子党执政,很开心,随后发现不对,说的话越来越少了。毕竟这种躁进的改革,也不符合他们的思想观念。郑朗更不喜欢躁进。
“彦国兄,我说过要为国家保留改革希望,所以一直没有插足你们的事。有没有效果,君可以自己反思。”
因为郑朗没有插手,“小人党”不会反对郑朗的法令,以免自找没趣。希望便在此……富弼喟然长叹,说道:“思虑之深远,吾不如行知也。”
郑朗一笑,也不是思虑深远,站的角度不同,自己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差的仅是细节把握能力,这段时间在中书勘磨,反而是一件好事。又说道:“这件事消停一下,过几年我从契丹回来,还会发起改革,但不是诸君的改革。”
这几人那一个不是聪明过人的,一听眼睛就亮了。
想改革,最少得找帮手,赵祯对郑朗的载培与世共睹的,几年后必为首相。想改革,想做首相,必须重新组合一套班子,这次聚会意义非同小可。
其实若干年后,对这些聚会记载得十分隆重,称之为樊楼嘉会。用了一个嘉来形容。
“再说新政,天下骚动纷纷,但近年余,可如一个三白渠?”
去年干旱,三白渠没有得力。今年陕西风调雨顺,三白渠终于派上用场,不仅是三白渠,还有陆续交还给百姓的屯田营田,庞籍、范仲淹、韩琦作为地方大员,皆能称得上绝对的能吏,郑朗做,他们也在做,前后开出五万顷开外的耕地。秋收开始,开始收割。消息传到京城,君臣皆喜。有了这五万顷耕地,再坏收成也有一个五六百石粮食,最少能使两三百万人不愁粮食供给。若是象这样的丰年,陕西粮食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节余怕是不能,郑朗收留了一些西夏百姓,以后还会继续打算收留。陕西本来就缺粮,兵士增加,为了御寒多喝酒,想余粮大约不可能。然而大量牲畜涌入,只要不旱情爆发,陕西就不用其他地方供应粮食。这一年得节余多少钱?
欧阳修抢功,说是多得仲淹之力。
王拱辰毫不客气地站出来反驳,说是三白渠力排众议,乃是郑朗首倡,夏竦计划,范仲淹仅因为善长水利,后来邀请加入,共同谋划,即便有功,也远远不及郑夏二人。
也不能这样说,当初很不容易的,到处缺钱用,动用巨款兴修三白渠,不仅有郑朗与夏竦的功劳,范仲淹与韩琦力排众议,这才逐步落实下去。大家都有功。
但王拱辰还能给范仲淹翻身的机会?
富弼更不能回答。
“彦国兄,可明白我的意思,你们改革之初用心是良苦的,可假大空,没有落实到实处,虽兴师动众,却造成效果不及一个小小的三白渠。”
樊小娘子已经走进来,一一施礼,郑朗看着她,忽然灵机一动,说道:“诸位,今天难得相聚一堂,须尽兴相欢。”
富弼说道:“行知,我那有欢的心情?”
“错,马上便让你有欢的心情。”
第五百二十一章 生与死,一线间
“何喜?”
“宴散之时,你便会喜。”
富弼只好不作声,看郑朗说出什么道道,能让他心情从忧变喜。
郑朗看着樊小娘子,问:“月儿,来做什么?”
“楼中伙计问东床客如何接待,妾便来问你。”上次来了,樊家高兴,结果郑朗非得给钱,反而让郑朗破费。这次郑朗再度来,不知道怎么招待了。
“你尽管上你们樊楼最拿手的菜,但那个缕金香药、绣花高饤八果垒、乐仙干果子叉袋儿之类名贵的看菜,就不必破费了,还有,那些歌舞伎子也不必让她们过来,你也不想我嗜好这个。”最后一句是悄声在樊月儿耳边说的。
樊江月小俏脸一红,呐呐道:“妾不会气……气的。”
吩咐伙计上菜。
“月儿,你也坐下来。”
“妾不敢。”
“我酒量差,诸君当中多有喜欢豪饮之,你代我奉陪诸位兄长。”
吕公著不敢作声,这五人也没有意见,郑家小妾与别人家小妾不同的,那几乎等于是平妻,况且樊家也算一个有身份的人。当然,几人与郑朗关系不错,否则让樊月儿陪酒,失了体统,或者失去对樊月儿的尊重,将她当作一个妓子看待。
富弼说道:“我酒量很不错的,樊小娘子。”
“别要大意。”郑朗嘿然,以前不知道,来的次数多了,郑朗才知道樊月儿的酒量。不过也难怪,她家就是酿酒的,一天酿造的酒数量惊人。小时候就偷吃过酒,在这种环境薰陶下,酒量怎能不大。
酒上来,连续几道菜上来,郑朗让樊月儿敬诸人一杯,这才说起正事:“少了仲约。”
诸人心中一禀,仲约便是王素,郑朗刻新意提到他,说明以后也是郑朗重新改革的基石。但几个人还不知道这次聚会的意义。郑朗又说道:“先说新法之败,之初,希文十条新政,六条针对人事,于是我不喜之。希文兄用意虽好,想要改革,必须上上下下有一个清明的吏治环境。但为何申公用了一些官吏,你们清流多有不服,说他结党谋私?他用了几个官吏,你们自上到下……”
摇头。
郑朗不想提了,将人心比自心,如何不乱?
“申公与希文皆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说有容乃大过于空浮,人怎能不带一点私心呢?正是人人多少有些私心,于是天下熙熙攘攘,莫不为利争。我说的这个利不是钱,名位,权利,节操,或者功名,或者钱帛等等。你们争的正是节操二字。利者最大者,一是官职,二是钱财。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士为第一位。有的商人愿意为一官半职,放弃千万家产,便为此故。这才是根本所在。我不是说你们树党,作为官员,各个想法不一,贪官污吏,无能官吏,当黜贬之。可有的官员认为做好官,清静无为,境内安定才是好吏治,有的官员为了国家增加财政,有的官员想刑狱中平,有的官员重视农业,有的官员重视工商,有的做好了,或增粮,或增财,或利民,有的做偏了,出现差错。但他们本心是好的。而你们君子最重的便是德操,不说你们是真德操还是假德操,甚至有人严于厉人,宽于律己,加辈追究人的德操,以为吏治之能便是道德之能。试问,抱着这种思想去按核官吏,下面官吏会不会服?”
吕公著放下笔,说道:“郑相公,我也不解,知道希文他们是好心,但隐隐感到有很多地方不好,今天闻相公语,这才茅塞顿开。是啊,诸君核人过于片面了。”
“你记,勿得多言,现在你乃在学习当中,诸事与你无关。”
“喏。”吕公著老实的重新做记录。
“什么叫改革,说句难听的,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便是好猫。”
郑朗说完,樊月儿已忍不住,将娇小的香躯伏在郑朗怀中大笑。
曾公亮与张方平也忍俊不住,乐了起来。
“你们用心虽好,用心更高尚,但一样未见成效,反而让天下混乱,便不是好改革。但只要看到成效,国家或富或强,百姓安居乐业,受到新法的益处,即便是商鞅法家的变法,也是一次好的改革。所以我说你们动荡一年的变法,还不及一个三白渠。”
五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开始沉思。
蔡襄说:“行知,为何当初不说?”
“你们都是属驴子的,不撞南山不回头,去年对你们说,你们那一个人能听进去。”
几人再次扑倒。
“人事改革也是必须的,可怎么去改……我真的茫无头绪,牵连太大。若是其他的改革,可以争其利,再给其利,倒好办些。唯独人事……”郑朗叹惜一声。
作为一个后来人,见过多少对官员改革的制度,什么样的手段都使了。即便是民主国家,都不能杜止官员不作为,或者贪墨,这可是封建年代,怎么防范?
还好,因为国情不一样,至少不会出现大量裸官,否则更加雪上加霜。
“这是我最头痛的方面,如何不产生动荡的整治官场?至于其他的,我手中倒有一些想法,抛砖引玉,说给诸位兄台听,现在不必执行,但集思广益,如何实施下去,利国利民,纷争又少,请诸位想想办法,以便着手时,会更加完善。”
说了银行,改良版的农田水利法、矿业二八抽分制、方田均税制、实封投状法(拍卖制度)、河渡钱、裁抑冗官、节裁余费、将兵法、置军器监、以及对科举、法制与教育提出的部份完善想法。
不仅仅是想法,每一条法令如何落实,都提出种种细致的步骤,以及详细的计划,落实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纠纷,利在何处,害在何处,说得十分清楚。
“这才是改革。”张方平说道。
“行知,你害苦了我们。”富弼仰天长叹,早说出部分计划,大家协商一下,这次改革也会产生一些积极作用,为什么藏着掖着?
“彦国,至今你还没有醒悟啊,这是变革,无论怎么做,都会有纠纷,即便陛下支持,到了下面,会让官吏演变成什么样子?安道兄,你说一说,免役法与马法什么时候我与君商议的。”
“前年夏天。”
“为什么前年夏天我与安道兄商议后未上书,随后又与稚圭兄、希文兄进一步商议完善,直至定川寨战役结束,这才上书。因为国家财政困难,由战入治,重心转向内治,又多受劳役之累,这才因势利导,推出免税法。各种盗匪横生,兵士懦怯,将领无能,这才推出裁兵法。旱情严重,粮食危机,这才推出仓法。但落实下去,还要不断小心地矫正,才能减少弊端,使良法为国家百姓受益。其实受益也要等三四年后……岂止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交给你们,是变革,还是坏我的法?”
不经你们的手,是一个清白的处女,一经你们的手,坏菜了,再好的媳妇儿也变成一个没人要的老妓!
富弼与蔡襄对视一眼,不知说什么是好。
张方平与王尧臣、曾公亮眼中却闪过晶晶亮光。
这才是变法,深思熟虑,小心谨慎,连诸多方面的利益都考虑到了,利益兼顾,反对的人少,才不会生乱子,才能执行。
郑朗将吕公著的记录拿过来看了一眼,对曾公亮说道:“明仲兄,这份记录你拿回去润色一下,交给陛下。以免给人口舌。”
其实还有一个用意,皇上,你让我做首相,让我改革国家,那么这几人以后还得重用,否则俺没有帮手,肯定玩不转。
“好。”曾公亮懂的。
这个人可是未来宋朝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军火家、思想家,也是……改革家,但他性格方厚,不象欧阳修他们虽有才气,多浮夸躁进,因此郑朗很看重,在为赵祯进讲时,刻意放下身架,与他结交,相谈甚欢,因为性格温和,都是属于一个鼻孔出气的人。
郑朗又说道:“彦国兄、君谟兄、伯庸兄,各位皆是励志向上,希望国家更富更强的臣子,难道听我一番话后,不开心吗?”
“唉,唉。”富弼连连叹气,也不知是开心,还是伤心。结果这一晚,富弼喝得酩酊大醉。
曾公亮将记录整理后,上交给赵祯。赵祯立即将郑朗宣进内宫,指说这篇奏折,不知说什么好。郑朗说道:“陛下,对臣恩宠,古来罕见,契丹与西夏交战在即,之后臣便要应约前去契丹,虽然臣在做安排,不过孤身前去北地,生死难测,臣也担心万一有事,故与富弼、蔡襄、王尧臣与曾公亮、张方平说出这些天臣的想法。”
其实计划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可悲情牌还是要打一打的。不求荣华富贵,也快到顶了,再拜为首相,还能求什么?但求赵祯加倍信任,没有皇上的信任,什么改革也等于零。
赵祯嗟叹。
“陛下,这仅是臣的想法,许多细节并没有想好,本来新政已经产生许多动荡,再实施这些没有周全的变革,反成雪上加霜之灾,未得利,反得害。因此臣认为不能实施,甚至都不能将它传于外臣,以免产生惊疑之心。”
眼下将这些条款拿出来给大臣看,会产生许多想法的,反而不美,赵祯愣了愣说道:“准。”
富弼去了河北,正好赶上一件事,保州兵士韦贵、史克顺与侍其臻三人率其他兵士谋反,原因也是与上司产生矛盾,加上北宋政策偏软,一些兵士无法无天产生的。
定州知州王果率兵攻保州城不克,于是朝廷富弼与田况前去宣旨,若开城门投降,一切抚存,如拒命,更加进攻,其在营同居骨肉亲人,无论老幼皆戳之。
去年谋反,还能说情有可愿,今年风调雨顺,兵饷一个子也不少,若动不动因为上司处执略有不公,便挟众谋反还了得?田况前去宣诏,贼不肯降,大呼:“得李步军来,我们才降。”
也就是欧阳修所说的无能之辈李昭亮,此人治军有方,在军中颇有威信。田况将李昭亮喊来,贼又不信。田况只好请猛将郭逵攻城。郭逵与叛乱的侍其臻曾同为范仲淹部下,但两人境遇不同,此时郭逵已名震天下,侍其臻仅是一个小校尉,两人认识。郭逵到了城下喊道:“我乃郭逵,你们下绳,我登城与你们说话。”
侍其臻放下绳子,让郭逵爬上城头,郭逵说道:“我是朝廷的命官,岂不自爱,若没有诚信,能登上城头吗?朝廷也知道你们不是想谋乱,乃是官吏对你们不讲理,使你们如此。今赦汝罪,赐汝等禄秩,又使两制大臣奏诏书来谕,你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岂有诏书不信?岂有两制大臣乱说?”贼等相顾动色,说:“果如此,再派一两人登城带诏书让我们看。”
复登城带诏书上城头,于是开门投降,降者二千余人,其中谋逆者四百二十九人。田况得到姓名,居然派杨怀敏率兵入城,悉数杀之。
言而无信,后面便好玩了。
郑朗听后摇头。也难说好坏,这些士兵是吃饱了撑得慌,不杀也不足以惩警戒。
除了这件事,宋朝渐渐年光好了,随着秋收渐渐结束,仓禀渐满,财帛也越加宽松。
就在这时候,郑州有报,说大娘病得很重,生命垂危。
郑朗一听急了,进皇宫请求赵祯准假。赵祯头痛,一个娘娘也就罢,后面还有六个娘娘呢。但这是孝,不能让大臣不孝,只好同意。郑朗匆匆忙忙离开京城,路过郑州城时,去吕夷简府邸看望了吕夷简。吕夷简叹息一声:“行知,你娘娘病得不是时候啊。”
郑朗一离开京城,最稳重的一面大旗倒下了。
郑朗哪里听得进去,什么国家啊,能救就救,不能救也不能让咱一人挑着,就当没有听到,立即回家。
回得正是时候,大娘病重,不久离开人世。老了,没有办法,接着二娘又再次犯病。赵祯这一回真的没有办法,必须要守孝的。
最悲催的是樊家小娘子,两眼泪汪汪,本来说好重阳过门,这一回又泡了汤。
九月,吕夷简死,赠太师、中书令,谥文靖,赵祯惨然,亲书怀忠碑三字赐之。这不要紧,最可悲的是后人冤枉吕夷简害了庆历新政……那有的事,若是没有吕夷简推荐,范韩都不可能做宰相。
范富离去,最大的倒棍子欧阳修成了眼中刺,出为河北都运转使。孙甫与蔡襄请留,晏殊不同意。二人将过去的一桩公案翻开,说晏殊在李宸妃墓志铭上没有注明母子关系,用心不轨。赵祯愕然,将存档翻出,果然有此事。经过这么多年,他对刘娥没有什么怨恨之心了,可也不能容忍母子关系被大臣抹杀,贬晏殊为颖州知州,一不是一路转运、按察使,二不是大府知州,成了一个知州……
最悲催的是他特殊的关系,他是范仲淹与欧阳修的大恩人,富弼的岳父,但因政见不同,君子党不喜,可因为这关系,小人党又不爱。这才落得这样的下场。郑朗闻听后,心中戚戚,别以为收了范吕二人的儿子做学生就是好事,弄不好会而弄巧成拙。
十月,蔡襄与孙甫论新宰相陈执中不当为宰相,不听,二人皆出。
看到这种情况,杜衍的女婿苏舜钦按照惯例,将拆封的废纸卖掉,趁着进奏院祠神的时候,又掏腰包,召妓子助兴,宴会诸宾客好友。一会儿,酒喝高了,放浪形骸,无所不为。王曙的儿子王益柔更疯狂,作了一句诗: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是来形容李太白的,可李白也没有这么大胆子啊。让皇帝做佣人,孔子周公做奴隶,要是放在清朝,还不知道会杀多少人。
不但如此,王洙酒也喝高了,居然跑到妓女中搂着一个看中的美妹,在进奏院聊天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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