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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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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到。
这段时间郑家庄十分平静,郑朗回来的消息,掀起了一个小小的轰动。可刘知州做了许多隐饰,小子胆子大,不知天高地厚,你们各位就不要打扰他啦,让他安心学习。
京城的事又没有传出来,刘知州又嘱咐了衙役不要说出笔筒的事,这也是无奈之举,只好隐瞒一时是一时了。所以依是没有什么人登门拜访。
倒是几个好哥们来了。
武三郎再次蛊惑道:“大郎,你马上又大了一岁,我们一道去东京城看灯市吧。”
几小子上次去看过,可遇到太多的纨绔,一个个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于是挟着尾巴,在京城灰溜溜的做人。很老实的玩了几天,很老实的回来。
但小哥子好啊,在京城博得这么大的名气,可以趾高气昂的进京城了。
曾四郎又看眼睛放在江杏儿身上,说道:“江小娘子,你也没有去看过东京城的灯市吧?”
“你们不用劝,无论怎么劝,我也不去的。”
“朗哥子,上次你去京城还没有喊我们呢,无论如何,你要陪我们去。”岑大少说道。
“上次喊你们?想到开封府大牢啊?”
“做牢好啊,爹爹说的。”江二郎说道。
“做牢好……你爹爹说的?”
“是啊,他说你做牢做得对。”
“对你个大头鬼!”郑朗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道:“那是王府尹是一个好官,给我一些特殊的照顾,否则与其他犯人关押在一起,你想想看,能进开封大牢里的犯人会是什么样的货色,你这个小胳膊肘儿小腿的,能活活将你虐死。”
说的夸张,有一些犯人,仅是犯了一些小错,比如饿极了,偷了一些财物抓住了,还有京城鱼龙混杂,坑骗拐卖的人,这些人多是为了生计,当然,也少不了狐假虎威的小流氓,以及一些真正的凶徒,但特别是后者,很少的。
“那你为什么不怕?”
“怕啊,可怎么办?”
正说着,外面老宋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说道:“小郎,快迎接,钦差来啦。”
可怜老宋只是一个忠厚的长者,钦差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说话舌头都打着卷,连腿都在颤抖。
第七十七章 歉书
郑朗却不喜,老太太派了钦差来郑州,若是事情真相再传出去,恐怕自己不得安宁了。
也不解,老太太在深宫里难道无所事事吗?为什么惦念着自己这个小人物。郑朗很不情愿的走了出来。来了许多人,有郑州各级官吏,还有一近百名禁军,以及十辆马车,中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个大太监。
外面是郑家庄好奇过来围观的人群。自己几个娘娘正手忙脚乱的准备香案,其实这是民间的说法,备不备香案,皆不要紧。但几个娘娘哪里知道,就是郑朗亡父生前的人事调动,仅是来自中书的安排,也没有接过什么圣旨、诏书。
可皆不高兴,圣旨没有读,天知道是祸事还是福事?
刘知州怕郑朗误会,上来介绍道:“这位大官(高级太监,中级的称为阁长,低级的称为老公,公公)乃是大内副都知罗大官。”
罗崇勋哪!
郑朗更狐疑不解了,这人乃是刘娥的心腹大太监,怎么跑到自己家中,下什么圣旨?
难怪郑州上下的官吏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上前施了一个礼,道:“小子参见罗都知。”
“免礼。”罗崇勋说完后,用眼睛瞅着郑朗,很好奇。
将他迎到屋中,罗崇勋这才宣旨,但不是让郑朗接的,是下给几位妇人的,几个妇人眼中茫茫,太后给自己下旨做什么?其实这道圣旨准确来说,不能称为圣旨,只能称为墨敕,或者老太太的懿旨。
打开懿旨宣读,无非就是说郑朗几个娘娘品德好,老太太听到后十分喜欢,于是给予赏赐,赏了大娘娘三百匹绢,四娘两百匹绢,其余的几位娘娘各一百匹绢。
但懿旨上的文字全部用了四六体,天地宣授,仁德永昌,宜彰谕行,绥化乡民,罔失先夫,彼哲艰难,寡独所悲,其志喻艰,讳教兢兢,小心翼翼……
休说其他几个娘娘了,就是大娘娘听了也是两眼不住的左右顾盼。几乎一大半没有听明白!
罗崇勋没有管,念完了懿旨,开始让禁兵搬东西。
这回明白啦,老太太赏东西。几个妇人才开始谢恩。
但随行的郑州官员有的就在琢磨了,虽说自宋真宗手中,赏赐越来越重,可郑家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居然一下子赏则了一千匹绢,这个象征意味很浓厚啊。
毕竟是老太太从内宫里拿出的绸绢,非是市场流通的凡物,那都是上等的绢丝,有可能一匹都在四五缗钱。一千匹绢下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当然,他们不知道,在宫中郑朗拒绝了一千金,远比这一千匹绢价值更高。
既然赏赐,大约没有关系,几个娘娘又忙着沏茶,从家里面又拿出一些银子,给罗崇勋的赏钱。
分主次坐了下来,罗崇勋这才看着郑朗说道:“你的事,太后也听说一些。虽你略有才思,可是此次持才冒用四老之名,制四筒赠于四名行首,刻意用此羞侮那个娄烟。她终是一个小姐,你是才子,这失去了君子宽厚之本。”
许多官员皆不知道,什么筒啊?终于想起来,难不成那四个笔筒是郑家子制作的?一个个狐疑的看着刘知州。刘知州也是苦笑,纸是包不住火的,自今天起,不仅是后生,就是自己也休想安静。
但这份口旨才是最古怪的地方。
老太太居然都赏赐人家几个母亲这么多绢帛,那证明人家教子有方了,何必折辱?
几个娘娘不知轻重,郑朗还能听明白的。
你小子都为了神马的正气,去为范校理送行,在开封府大堂上大气凛然,跑到宫中后,更是对着天下最有权利的老太太,不亢不卑,不依不饶。然而临到自己呢?
这岂不是说人一套,对己又是一套?
其实罗崇勋宣完了这道口旨后,心中叹道,老太太,何必呢,既然喜欢人家的才气,又何苦要为难这个孩子?
看到没有,是十二岁,可长得幼嫩,连说话还保持着尖声的童音,看上去才十岁出头似的。终是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一步,容易么?
心中也奇怪,这孩子按理说,也要长身体了,难道身上的精华,全部长到心智上去,所以身体才长得慢?
这有何……干系?
说完了,看着郑朗,看他如何回答的。
郑朗也必须答案,否则以后进入官场后,就会成为一个污垢,让别的官员攻击。
有的言官可不管你是不是十二岁,既然能悟“道”了,那么必须将你当成大人看待。
郑朗皱了一下眉,忽然道:“四儿,拿笔墨过来。”
四儿与江杏儿几乎同时出现,拿来了笔墨纸砚,郑朗磨了一会儿墨,打开纸张,在上面写道:
太史公曰:独非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予以为然。
不知道他要写的下文,就不知道这一句劈得险峻。倒是一起看着他的字,皆是额首称美。
继续写道:天圣五年,予与数子,游于郑州郭里,见一女郎,艳若芍药披带夏雨,肌肤宛回雪翻舞,明眸有倩,胜环秋水,着罗衣拖曳,摇飘云霞,佩叮当于兰裾,步履踟躇,仙乐生成。回首一笑,绡雾横溢,风情万种。予以为惊睹天人也。
夫子曰:吾未见好色如好德者也!一错者也!
复上明珠,拨小刃相向,暴丑于乡里,贻笑于天下。
夫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犯色于前,赌斗在后,予二错也。
睚眦始生也。
今年太守于蔡水畔,主办盛会,予即兴赋诗一首凑兴,以图锦上添花也。汝因情种故,讥吾以他人诗抄之。吾挟才,惹数子鼓汝等斗艳于秋菊之时,生怨怼于古胜之所,复以才技,制四物赠之四女,羞汝于广庭化日之下。
夫子曰,君子坦荡荡,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直,正直也。予以才巧构于暗技,以阴诡报一言之怨。失其君子坦荡,失其君子之德。三错者也!
予曾遍览诸贤文章,而失于君子根本。况韩子生于乱世,时局紊乱难辨乎?
以上诸句,寄于娄娘子,是谓歉书也。
写完了,长松了一口气。
刘知州说道:“文是好文章,然过矣。”
这篇小短文几乎一气呵成,从头一句太史公曰劈出天地,接着一转,转到郑朗与娄烟之间的种种恩怨,做了三次反思。或论或叙,文句跌宕有力,特别是后面一句,再次收了起来,收得委实之妙。
当真是短小粗悍,文章明快,论据清晰,可也不需要向一个行首认错如此吧?
第七十八章 君子守德
罗崇勋也点头,道:“稍过了。”
然后又看着文章,字是好字,不用说了。文章虽然没有用骈文写,然而自有一种回荡之气,似乎泉水自高山出,一气呵成的,就到了江河之中,其中的忏悔之情,更是流于字表。
但确实也过了。
其他不说,就是第二段几句夸奖的话,也让这个行首名扬天下,足以对她进行补偿。
“罗都知,你不知。”郑朗将娄烟自花会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道:“若不是小子所为,她就不会为了争胜,邀请请柳三变前来作长短句,一较高下,更不用在众人面前,向柳三变求助。正是因为小子之举,柳郎才高八斗,反而遭此羞蒙。小子愧疚。娄烟小娘子与高家衙内,也更增加了种种困难。最后不得不分道扬镳,诚为可惜。”
“郑小郎,也不能这样说,那个行首某也听过,器量狭小之辈,高衙内更是浮夸……”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虽不惧,可说出来不大好,罗崇勋忍住,顿了顿又道:“即便他们在一起,也未必能美满。”
“终是他们的心愿。若没有小子横空出现,或者他们能最终走在一起。未来之事,谁能说清?也许圆满,也许不好。但没有走到最后,何来美满?因此,君子不发人恶,善战者无赫赫战功,还有《春秋》自郑庄公养共叔段起篇,正是此意……错就是错了,不用为自己做任何隐饰,就怕错了,不知悔改。今天将它说出来,小子轻松了很多。”
还能说什么呢?
连郑州的一些官员听完这段话后,都感到思想得到了升华。
武推官看了一眼,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儿子,狠瞪了一下,那意思是告诉他,你成天与郑家子厮混在一起,可这句话得听好了。
有的官员很惊奇,果然是能在开封府公堂,能大气凛然对答的少年。看到没有,与这个整个宋朝最当红的大太监之间对答,居然这么从容。还有那四个笔筒是怎么回事?
不过罗崇勋只是佩服他的才气,器度不惊奇,自己算什么,与老太太那样的对答,才是器度。自己简直是小毛毛雨啦!
可是罗崇勋思后,又觉得好笑,这样一来,老太太的刁难,被这少年无形中化解,似乎又隐隐成了一件美事。不就是风流嘛,有几个士大夫不风流的,这又不是罪过了。不知道老太太听说后,又有什么样的反应?
看着郑朗吹干墨汁,将它叠好,托宋伯带到郑州城,交给娄烟,罗崇勋又说道:“某临来前,皇上也托某带了一样事物,给小郎。”
说着手一挥,侍卫拿过来一个锦盒,罗崇勋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卷轴,缓缓铺好,郑朗眼睛立即放起了光芒。
这正是王羲之的《姨母贴》。
不是王羲之的原贴,而是硬黄摹拓版本。
硬黄是指唐朝发明的一种名贵的艺术加工纸,经过染色涂腊砑光制作而成,此纸易于久藏,光泽晶莹,唐人多用此来写经,又因为纸质半透明,许多唐人用来摹拓大家的书法。
特别是李世民欲以文教治天下,于是广搜大家书法,用硬黄纸摹拓,有的真贵大家名迹,多有一本或者多本临摹副本。
不过魏晋年代已久,王羲之父子即便有真迹存于世,也保存不了。因此,流传于世的真迹,全部是硬黄摹拓或者石刻摹拓。
既然小皇帝将如此珍贵的手迹送来,大内里面恐怕还有其他的副本。然而不易了,这是郑朗两世为人,真正拥有的最大牌珍宝,将此贴打开,看得如痴如醉。
罗崇勋摇头:“倒底是爱书法的人。”
刘知州也笑,轻声对罗崇勋说道:“郑小郎也贪,他与我说过,贪的是才气。”
“倒也是。”罗崇勋咯咯乐了起来。
观摩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将此卷放入锦盒里,说道:“罗都知,替我谢过皇上了。”
“不用,替皇上写一幅字吧。”
用我的字,换二王的字,好啊,天天换,我都愿意。这好事情……
第一次亲眼触摩到了二王的真迹,郑朗居然都有些失态,开始不着边际的乱想起来,道:“喏。”
拿起了笔,又写下了一段: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为什么不写长短句?宫里面许多宫娥都在传唱你的那几首长短句,若再作一首,也是美事。”罗崇勋道。字虽好,但是出自《坤卦》彖辞的,太普通了。
长短句啊?郑朗苦笑。
最怕的就是人让他写词,若不讲究音律,仅是依句,倒是可以写一写。若是讲究音律,并且按照绝对的雅词标准去写,有可能自己这一生,都达不到周邦彦的高度。
好在现在的宋朝,词仅是小道,诗文赋才是主流,除了赋略差外,诗文自己也能勉强拿得出。但也有推辞,道:“长短句是末流之道,用来把玩的,臣怎可能将它进献于陛下?那天在宫中,臣就说过,字可以略加把玩,但做人君的不可迷恋。所以臣写了这段话,君子守之以德!”
话是说得不错的,但是出自郑朗的嘴中,诸人觉得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罗崇勋没有觉得什么怪异,在宫中都说了那番见解,在狱中都悟道了。这番小心思,又算什么呢?
郑重的将它收起来,道:“正是。与小朗一晤,某觉得如沐春风啊,正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看到了小朗的才华,某都感觉自己老啦!”
老是老啦,可话不能这样听。
他是老太太身边最重的亲信,既然说出这番话,老太太又送来一千匹绢,不是他所带来口旨那样的,证明老太太在后宫,多半流露出极其喜爱郑朗的动态,这个老太监才说了这句话的。
诸位官员心领神会,武推官更是面露得色,郑家子有出息,连带着自己三儿子,恐怕也能在未来这头凤凰身上趴一趴了。
正事交待完了,老太监喝着茶,然后看着一脸好奇的江杏儿。
虽是行首,可这阵场从未见过。
老太监面带春风的问:“你就是那个江小娘子?”
“奴是。”
“你倒有福气啊。”
“是。”
“过来,让某瞅一瞅。”他是太监,也不用忌讳,只是好奇,看清楚一点,回去好与老太太磕闲话时,胡吹一番。
江杏儿走了过去。
“果然生得俊俏,也不污了郑小郎。”
“是……”江杏儿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某听说你爱字如痴?”
“是。”嘴里应道,心里面纳闷,自己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太后怎么知道自己爱字如痴的?
“写一字,能否写一字让某看一看?”
“遵命。”拿起笔写了一行字。
“倒也不错。”
“都知夸奖,我家小郎才是不错,他还写了两种书体让奴临摹,可是奴笨拙,至今未悟。”
不是笨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将一种新书体吃透,况且郑朗仅写了形似,未写出神似。
“哦,又是两种书体,郑家小郎,能否让某长一下见识?”
郑朗很无语,心里想到,你这个大太监,乍就这么浓厚的好奇心?不是他有好奇心,主要宫中那个老太太有好奇心!
第七十九章 挡箭牌
面对这个大太监的请求,郑朗无法回绝,只好再度用笔,在纸上分别用董体与赵体写了几行字,并且说了它们的用笔要点。
比起竹筒上的四种书法,显然这两种书法,对大家视觉冲击力都不大,大不了一个悠闲,一个古淡,皆是见妩媚见长。刘知州说道:“郑小郎,能不能再说说其他四种书体的写字方式?”
花会上说过一次,可说是不细,并且他又是好字的人,正好提及,顺便问了一句。
还有另一个用意,外面的人对自己后生太多怀疑了,当着大家的面,将它们写出来,那么罗崇勋就能将这个消息带回皇宫。后生将来能不能富贵,全靠宫里面一老一小两个主。
让他们满意了,富贵也就来了。
座师的请求更不能拒绝,于是先用了刘体书写,除了“肉”多外,这种书体给大家视觉冲突还不大的。接下来到了黄慎的狂草,写了几行,着重讲解了以绘画的线条感,代替笔画的一些区别。
讲解得越多,对它了解得也越多,内行的人开始擦汗水。
但还没有何绍基的书法来得震憾,不仅也要取绘画的线条感觉,还有回腕法,刘知州回去尝试了好几次,没有成功,此次听得很入神。不知道今天过后,是让他在书法另辟蹊径,或者会有可能让他误入岐途?
又到了金农的漆书,好久未写了,拿来毛笔,不停的裁毫,不敢多,多了不美,少了写不出漆书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个大砖头终于出现。虽早看过,可是大家还是再次冒汗。
其实看似它最简单的,却是最难的。
所以后世金农的漆书很受人追捧,但没有一个人能在上面有所突破。当然,若写好了,突破郑朗的漆书,还是不成问题的。
真相,全部揭开!
武推官问了一句:“郑小郎,怎么想起来写这么多书体?”
好奇是一,也顺带着夸奖一句。
“武伯父,无他,小子闭门造车耳。”字体已经写出来了,不回答不好。至于一门艺术,无论是工艺艺术或者文学艺术,想不要淘汰,必须要不停的推陈出新,百花齐放,郑朗不想解释了。
赞叹了好一会儿,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但郑朗的麻烦,很快就到来了。
消息终于传开,每天都有各个学子,前来登门拜访。对此郑朗是不厌其烦,本来性格就好静,还有,自从刘知州献诗不报后,这些学子立即变脸,不来了,也让他感到世态炎凉。
所以心中极其的不喜,对几个娘娘说道:“娘娘,我要去一趟嵩山少林寺。”
“不能啊。”大娘立即说道。
自从郑朗盘坐默想后,几个娘娘一直害怕儿子产生出家的想法,一听去少林寺,全部吓坏了。她们能烧香拜佛,可是儿子绝不能去寺庙。
“儿啊,都年关了,你去什么少林寺?”四娘担心的问。
“娘娘,不是儿子想出去效游,看看这家门口,都成了街市,我怎么学习?”
话音未了呢,外面就传来一个学子的肥喏:“荥阳学子郑平、原武学子李少然、新郑学子徐中清求见郑家小郎。”
一来就是仨,还有一个本家!
“这日子没法过了。”郑朗嘀咕道,还不能不见。
江杏儿捂住红艳的小嘴唇,偷乐。
跑到了少林寺,租了一间厢房,过了几天安静的生活。然而外面风声更大。很快,消息再度从京城传来,闻者皆惊。宋朝一代,还真出过不少神童,前面的陈彭年、晏殊不算,后面还有一个更牛的,汪应辰,五岁知书,十岁写的诗词让宋高宗以为一个老秀才写的,惊为奇,召见后才知道是少年,十八岁中状元。牛叉连晏殊都失色。
这些人都在十岁不到,就以才华出名。
郑朗十二岁才出名,不算稀奇,可稀奇的是他的过人胆识,宫中那番话容易么?一个老年大臣所能说的,也不过如此。况且在狱中还要悟道!
许多人觉得很雷,很萌,很晕。
然后发疯一样传,连瓦舍里的杂剧,都拿郑朗的故事编排。
前来郑家的人更多。
一开始几个娘娘还沾沾自喜,高兴哪,儿子有出息了。后来也不胜其烦,刚将茶具洗干净,又来了一批客人,打老远来,至少让人家喝一杯茶吧,要烧茶,沏茶,还在寒喧几句,送走,结果新的一批人又来了,有时候一天能来十几拨人马。
换谁也受不了。
郑朗呆了几天,终于要回去,不然到了元旦,还呆在少林寺,那也不象话。回到家中后,看到这场景,郁闷得不行。连老太太都恨上了,想到了老太太,他灵机一动,喊来村中的一个石匠,让他吃了一点苦,连夜刻了一个大石碑,刻好后放在门外。
第二天,虽元旦即将到来,还有学子登门拜访,可来到郑家门口一看大石碑上的字,呆住了。
石碑上刻着几行字:
孟懿子问孝,夫子曰:“无违。”太后、陛下、皇后,乃百姓之父母也。小子乃一介布衣,侥幸得入中宫,太后问,予答,陛下问,予亦对之。而小子其间多有固执之言,冒犯之语。虽发自公心,而逾于礼制。承蒙太后宽宏不究,非以为幸事也。今以违礼之举,邀幸于天下,结交诸友,夸耀世俗,可乎?闭门哉!
虽然我无辜进狱,辨是对的,虽然太后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我没有屈服,辨了几句也是对的。可若是用来夸耀,那么对不对呢?我关上大门了,你们甭来害我。
请问,看到这几行字,敢不敢再敲门?
一个个叹息良久后,琢磨了再三,只能离开。
先是刘知州得知的,闻听后哈哈一乐,好主意。害得我还在城中担心呢。
消息也传到了京城。
老太太先是愕然,然后笑骂道:“此子无赖,居然用哀家做挡箭牌。”
“太后,臣以为他也是无奈之举。否则登门的人多了,确实没有办法安心学习。”罗崇勋道。
“他是多此一举,当真哀家不知道?哀家正准备召他进入太学造就,不过这样,哀家也就放心了。”其实老太太也没有生气。虽然做了挡箭牌,可这几句话当中,隐含了名份二字!
特别是那句,无违与那句太后陛下皇后乃是百姓父母也,让老太太感到很满意。
不过召他入太学,也是发自内心。可让这小子将这难题化解,老太太心中又犹豫不决起来,这小子似乎学问全部来自野路子。并且这条野路子走得似乎蒙对了。
到了太学不行,那必须经过正规的教育,与他的野路子是两回事。想了想,对罗崇勋又说道:“你去将小宋与晏学士召来。”
非常人必须非常对待。
这些天才儿童与常人两样,必须以同类人做参考。还有一个天才,可惜几年前去世了,那就是工部尚书杨亿,七岁就能文,十岁时能赋诗,十一岁在京城即兴赋了一首《喜朝京阙》:七闽波渺邈,双阙气岧峣。晓登云外岭,夜渡月中潮。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
很短,很无聊,还有皇家喜欢的马屁味,当然不能与郑家子那首三叠阳春相比,不过考虑到杨亿的年龄,也算可圈可点。
两人性格也不能相比,郑家这小子,似乎很喜欢干些搞怪之举,心特大,什么事物都想来一个鲸吞。
正是因为这个性格,老太太拿不准,否则即便授他一个小官职,以示奖励,又有何妨?
宋祁与晏殊到来,听完了老太太的话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发苦,老太太,你也是一个果断的人,并且智慧绝顶,怎么象一个寻常的小女人一样,为了一个少年人,变得如此反复无常了?
第八十章 较劲
丢了这些无聊的想法,两个大才子对视了一眼。
老太太的问题不大好回答,两人同样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写诗作赋做文章,但并没有什么悟“道”。似乎到现在,也没有怎么悟道。
虽同样就少年成名,没有很好的对比性。
特别这个少年的胃口很好,自己一顿能啃个半斤羊肉,而这少年呢,恨不能一顿就吞下一头羊。算不算野路子,带来的好处?对视过后,两人茫然,最后晏殊答道:“太后,以臣之见,不如问他自己。”
不清楚这个少年人,不如交给他自己去判断。
“哀家也想过,就怕他自己在家闷头钻研,最后不知钻研出什么怪胎……”说到这里,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但最终同意了晏殊的建议。也没有派钦差过去问,再过去,略显隆重了,并且三番五次的旨临,更使郑家子站在风头上,也不好。
仅在例行公文里,带了一句给刘知州,让他前往郑家问一声。
郑朗有些犹豫不决,进了正规的书院,可以接受正统的教育,再说里面有许多大儒,可以向他们请教。只怕太学与自己相互学习进度不同,虽自己在瞎琢磨,脑海里还有一本《辞源》,权当了大半个老师,后来又买了一些其他的书籍,例如《说文》等这时代的参考书,家中还有《字林》、《切韵》、《玉篇》,这是亡父留下的。
再加上脑海里充塞的一些资料,在家中同样可以学习。
一时间不知如何选择,但刘知州无意中说了一句话,终于使他下定了主意。
刘知州是好意,道:“进入太学,会试容易通过,可省试的录取率还不及雎阳书院,里面又有许多权贵子弟,你性格傲,某反而很担心。”
“刘知州,那我就不去了。”
不仅是诸多的权贵子弟,还有一件事,也让他担心。
比如对诸贤大义的屈解,自己给娄烟写的那封信,提及了以直报怨的话,这里是正直,非是以德抱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忍无可忍时,同样抄起家伙,大喊:“弟兄们,咱们不要做压迫的奴隶,上啊。”
还有对其他诸家的鄙视,也是不对的,比如法家、道家、墨家、名家,都有一些好的思想值得吸收。唯独前提,你别说出来,得象王安石那样玩,对法家无比精通,可句句用的是儒家大义。披上这层外衣,就行啦!
“某也不反对。”刘知州道。
到京城郑家子未必知道会发生什么,在家里岂不很好,看看这两年学问的长进。
刘知州离开了,大娘没有作主,但十分欣慰,道:“太后是一个好人。”
好人吗?
对此,郑朗想得越多,就越不明白,王钦若是坏人?吕夷简是坏人?庞籍是坏人?放在官位上,做实事的是坏人,难道夸夸其谈才算是好人?说老太太想做皇帝,这倒是不假的。不过她并没有为做皇帝,进行血洗,就是李迪、寇准与丁谓这三大对头,仅是流贬。或者曹利用,太监相逼,但也非老太太用意,换作别的朝代,十个曹利用也被推出午门外斩首示众了。
但能算是好人吗?郑朗又不由的想到了深宫里那个杭州女子。
这一刻,郑朗也糊涂了。
……
消息肯定也传到了孟州。
也不用崔有节去打听,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你找了一个好女婿!而且也佩服,多不容易,当初郑家开始有败亡的迹象,外面的传言,传得又那么难听。崔家居然没有悔亲,坚持下来。
但崔有节也让郑朗唬得一愣神一愣神的,谈经义,他知道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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