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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辞倾国之新折桂令-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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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见屋外的声音,也看不到别的景致。屋子里血脉沸涌的二人的眼中只有对方的眼眸,耳中只有对方的喘息。一切言语似乎都成了多余,零乱抛在地上的衣物在赤裸的四足践踏下扭曲呻吟,把身体压在柔软的床垫上,近乎痴迷地与滚热的肌肤做着最为亲密的接触,沉醉欲海中的二人孜孜探求天地万物的生灵本能。 

“崇恩……崇恩……”一声声的呼喊比春药更为迷人,被热力蒸晕的李崇恩无需旁人的引领,熟练地找到那散发着芬芳的幽径,挺身而入,流连忘返。 

身体的所有感官此刻都变得敏感异常,就算许久没有受过爱抚,杜景之的身体依旧完全地展开,充分享受这久违的快感。身体自然地随着节奏摆动,过多的快感溢满了整个躯体,最后化为喜悦的泪珠从眼角沁出。除了他的名字,从杜景之口中发出的只有染满欲望的呻吟。 

“太傅……太傅……”低头轻咬着杜景之那雪白颈项上渗着汗液的肌肤,李崇恩迷醉在他的身体里。柔软,紧窒,温热得几乎要把自己的灵魂吸出。李崇恩从来不知道身体的结合会有如此美妙的感受,但又隐隐觉得这种感觉似乎在许久之前自己就曾经感受和拥有过。低吼着在他的身体的释放出第一次的爱液,身体竟然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杜景之眼睛微微地张着,目光朦胧地看着自己,神情妖冶而困顿,只一个眼神,李崇恩立时浑身热流翻滚,下身又紧了起来。 

把喘着气,身体疲软的杜景之抱了起来,李崇恩盘腿坐在床上,把杜景之的身体面对面地放在腿上。充分润泽和开发过的秘洞正对着直耸的玉茎,李崇恩没费什么事情,便把自己与杜景之的身体连在了一起。 

“啊!”直直插入的火热硬物让已经周身敏感的杜景之尖叫了一声,呜咽着靠在了李崇恩的肩上。将他的臀部捧起又重重落下,二人同时发出难耐的炙热喘息。 

“太傅!太傅!”一个个吻密密地落在杜景之的脸上,唇上,颈上,胸前,内心的满足感甚至已远远超越了肉体结合带来的快感。李崇恩在杜景之洁白的肌肤上啃咬出斑斑印迹,沾染上属于自己的独特气息。 

“你是我的!我的!”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几乎是在同时,李崇恩已经下定决心夺取杜景之的一生。 

火热的唇突然碰上了凉润的事物。被欲火薰红的双眼依稀分辨出那翠绿的色泽与熟悉的纹饰,李崇恩双目精光一现。 

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疑问可以慢慢地解开,现在的时间,就留给热情的我们。 
是的,夜,还长得很! 

第十章 

昏昏沉沉地醒来,是因为阳光刺痛了双眼。脑中像有无数只小人在拿着锯子使劲地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眼皮也像挂了铅块一样沉重得无法抬起,呻吟了一声,杜景之费了半天力气才把眼睛张开。 

“唔……”窜入眼帘的阳光立刻刺得眼睛一阵疼痛。好不容易开动了脑子,杜景之醒悟过来,昨天,一定是喝太多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渐渐适应了刺目的阳光,杜景之想撑起自己的身体。 

唔!好疼!杜景之刚用了一点力,就疼得软在了床上。这是……怎么回事?身体像被重物狠狠地碾过,又好像被全部拆卸又重新装上,肉疼,骨疼,关节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又酸又疼。特别是腰部以下,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啊!猛地张大眼睛,杜景之挪动着手臂在身上摸索。滑滑的,没有……杜景之掀开了被子,光裸的身子上印满了红红紫紫的痕迹。杜景之一阵眩晕。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深吸了一口气,杜景之慢慢地撑起身子,向四周张望。 

凌乱的被褥,块块地斑渍,空气中还没有消散的气息,不用多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杜景之身体发抖,眼前一阵发黑。 

“你醒了!”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杜景之而言却不啻晴天霹雳。 

“崇恩?不,殿,殿下!”杜景之忙把滑落在身下的被子拉上肩膀,把身体捂了个严实。 

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李崇恩坐在床沿,盯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满是戒备却又惶张无措的杜景之。 

“太傅,你昨晚可是叫着我的名叫了一夜呢,为什么现在又要称我殿下了呢?”目光灼灼,李崇恩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杜景之张着嘴啊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藏在被子下的双手无法控制地发抖。脑子里乱成一团,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做不出任何的反应来。 

“你……我……”越是着急,反而越不知该如何是好。杜景之深吸了一口气,无视李崇恩饱含兴味的目光。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张让人尴尬之极的床再说。“殿下,麻烦你,我的衣服……”目光指了指落了一地零乱的衣物。 

拾起地上的长衫,李崇恩把它披在了杜景之的身上,手指顺着脖颈轻轻在微凉的肌肤上滑动,杜景之浑身一僵。 

“你做什么?!”杜景之身子向后缩,一双眼睛盯着李崇恩的脸。 

“没什么。”李崇恩一笑,手指勾起挂在杜景之脖上的金链。“我只是想问,太傅,你的脖子上为何会挂着……这个东西?” 

翠绿的玉如意静静地躺在李崇恩的掌心,发出温润的光芒。杜景之脸色一变,一把将玉如意抢在手中,寒着脸也不说话。 

“太傅?”双手撑在杜景之的身旁,李崇恩充满压迫力的面容把杜景之挤到了不能再后之处。“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要微臣回答什么?”杜景之定了定心神,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这枚玉如意,是本殿下的贴身之物,不过两年前遗失了。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胸前?”距离是如此的贴近,近得可以看清他清澈的乌色眼瞳里自己的身影,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甜香,昨夜的一幕幕清晰地在脑中闪现,那张因为吮吸而红肿未消的双唇吐着诱人的气息,李崇恩身上一紧,几乎无法克制自己一亲芳泽的冲动。 

“这世上相似的东西多的是,殿下又怎么断定这枚玉如意是您的。”他的气息灼热而急促,喷吐在自己的脸上,杜景之因为压迫感而心悸得难受,那火热的吐息又勾起身体的记忆,又酸又麻的感觉如电流般攻击着脆弱的躯体。 

“自我生下来,这枚玉如意就贴身带着,你说,我会不会弄错?”李崇恩的眼睛盯着杜景之的双唇,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太傅,你再不老实说,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没什么好说的。”杜景之喘了口气。 

是吗?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李崇恩眸光闪动,迅急将双唇印上杜景之。 

“唔……”杜景之双手拼命地推拒,但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李崇恩的大力。下颌被捏住,湿热的舌尖随之肆意闯入,扰乱了一池春水。 

好不容易被放开,杜景之已经快要晕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杜景之张着湿润的眼睛,毫无威力地狠狠瞪着李崇恩。 

“你……你这个……” 

李崇恩满足地舔着唇角,手指勾着杜景之的下颌。 

“太傅,你坚持不说也没关系,我就吻到你肯说为止,反正我也乐在其中。你还真是美味得紧,为什么这两年我都没有发现呢?这么美的一张脸,生为男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杜景之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他推开,也不顾身体疼痛,下地找到长裤穿上。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杜景之疼得冷汗直冒。 

“殿下,请你出去!”拉着敞开的襟口,杜景之铁青着脸指向门口。“我们昨夜喝醉了,我不会怪你,请你也将此事忘记,自此我们各走各路。” 

“忘记吗?”好整以暇地看着杜景之,李崇恩微微笑着凑过身去,“那么美妙的夜晚让人如何能忘记?我可从没想到,一向严谨冷淡的太傅会有那样的表情和声音,你身体的反应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呢!”看着杜景之脸色越来越难看,李崇恩心里偷笑了数声,“你还会抱着我,一边哭一边求我再多给你……” 

“住嘴!”头要裂开一般,杜景之气急败坏地捂住了李崇恩的嘴。 

“景之!”把杜景之的手从自己嘴上移开,李崇恩在他的耳边轻轻呼唤,那声音仿佛带着不可思意的魔力,杜景之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与李崇恩初识的夜晚。“我知道,你常常在我背对你的时候偷看着我。我知道,虽然你总是对我冷言冷语,但你的目光永远在追随着我。你是不是,一直喜欢着我?”执起修长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烙上一吻。 

“你……在说什么?”杜景之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目光迷离的样子看上去是多么的脆弱又无助。崇恩,你何时才能想起?心脏鼓动着,鼻翼涌上的酸楚感受是自己熟悉的痛苦。 

“我一直很喜欢你,你喜欢我,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会很高兴地接受的,”李崇恩看着杜景之的眼睛,柔声地说,“又何必在酒里下药呢?” 

下药?杜景之睁大了眼睛。 

“虽然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可是我不会介意的。从今以后,你的生命里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 

杜景之眼前一阵发黑。过了半晌,他咬着牙问:“你说下药……还说什么不是第一个……你、你……” 

你真不是个东西!杜景之心里在咆哮,不假思索,抓起身后书桌上放的乌木镇纸就是一镇纸下去。 

“卟!”坚硬如铁的镇纸与坚硬的头颅亲密接触,发出一记闷响。 

“哐!”门被人一脚踢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记清脆的欢叫,“景之哥哥!我四哥还在里面吗?我跟母妃一起来找他咯!” 

杜景之手里拿着镇纸,呆呆地站在原地。李崇恩张大眼睛,盯着杜景之的脸,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软倒在了地上。冲进门里的李崇义一脸错愕,眼睁睁地瞅着李崇恩从杜景之的身前倒下。 

“啊!”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吟墨轩。 

流樱跨入门内,看见杜景之手中的乌木镇纸“啪”地一声落于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杜景之跌坐在了李崇恩的身旁。“我不是故意的……崇、崇恩……你不要吓我……” 

“天啊!”李崇义跳着脚冲到李崇恩身边,玩笑开大了!忙着用手推了推,“四哥,四哥!” 

“你,你用不着杀了他吧!”对着杜景之大叫,李崇义眼睛里闪着泪光。 

“我,我……”杜景之看着地上动也不动的李崇恩终于哭了出来,“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 

流樱皱了皱眉,床上一片凌乱,地上散落着贴身的衣物,杜景之披散着头发,仅披着件长衫,露出的大片肌肤上青青紫紫布满了痕迹,什么也不用说,这里发生的事情一目了然。 

“你们都退出去,没我吩咐,谁也不许踏进这房门半步!”挥手之间,跟在身后的宫女随侍散了个干净,最后出去的还体贴地把房门带上。 

移步到李崇恩的身旁,流樱探身握住了李崇恩的脉搏。 

“好了,你们两个别哭了,他没事儿。” 

没事?李崇义和杜景之对视了一眼,同时把目光投向流樱。 

“樱妃娘娘,太子殿下他……他没事吗?” 

“只是晕过去而已,没有大碍,过一会儿自然就会醒了。”流樱轻轻拍了拍杜景之的肩头。 

“唔,太好了!”李崇义擦擦眼睛,大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四哥他翘翘了呢!” 

流樱的目光凝视着杜景之沉吟了许久。发觉樱妃的目光在自己外露的胸口流连,杜景之涨红了脸,忙把衣襟拉住,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气氛略有些异样。流樱放柔了声音对杜景之说,“杜太傅,这件事情……” 

“微臣知罪!”杜景之连忙正跪在流樱的近前,“微臣冒犯太子殿下,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不怨你。”流樱又蹙起眉尖,“是太子的不是!真该叫皇上好好管教管教,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实在是……实在是……该死!” 

咦?杜景之抬头看着流樱,心头突地一跳。 

“你不过把他打晕而已,若是我,定要把他的双手双脚剁下来,再把他的眼睛给挖了……” 

杜景之听得心里发寒,一头冷汗。 

“娘娘,其实也不能全怪殿下,那个,只是,只是喝醉了酒……” 

喝醉了吗?流樱的目光扫过杯盘狼藉的桌子。立起身,流樱向桌子走去。李崇义暗道声不妙,悄悄地,悄悄地把身子向门口移去。 

端起酒杯,杯底还留有青碧色的酒液。放在鼻下闻了闻,流樱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杜太傅!” 

“是!”不知为何,樱妃娘娘的声音变得生冷而坚硬,杜景之心里怦怦乱跳。 

“这酒是从何而来?” 

“是,微臣自己酿制的。” 

“哦?”流樱挑起半边眉梢,看了看桌上的三只酒杯,“昨天只有你跟太子在此饮酒吗?” 

“还有十六殿下,不过,喝到一半,十六殿下就先走了。” 

李崇义退退退,身子已经退到了门口。 

“李!崇!义!”流樱的身体转向李崇义,目光中满是怒气。 

“呵呵,嘿嘿!”只要是母妃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就知道母妃生气了,而且是很大的气。李崇义干笑着打开房门,“母妃,儿臣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办,儿臣先告辞一步,告辞,告辞!”说着,拉开房门,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摩诃勒!”流樱沉着脸叫了一声。 

“在!”空气中响起了深藏阴影中的回声。 

“把崇义给我抓回来,扔到雪樱阁严加看守,我一会儿有事情要问他。” 

“是!”声音立时消失不见。 

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杜景之,流樱觉着实在是有些头疼。这件事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眼光一扫,看见杜景之胸前悬垂的翠色玉如意,好像有些眼熟呢。算了,不管这些了,眼下,如何安抚这无辜的太傅才是最最要紧的。 

“杜太傅。”犹疑着叫了一声。 

“微臣在。” 

“事已至此,太傅觉得如何处置才是?”长叹了一声,流樱问杜景之。 

“这……”杜景之看着李崇恩,一时之间失了言语。 

“这样吧,我跟皇上说,给你放三个月的假,你回老家看看。至于崇恩,我跟皇上一定会好好教训,还太傅一个公道。你看这样可好?” 

“崇恩……太子他……其实……” 

“好了,不说了。”流樱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想呆在这里,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马车和盘缠,你即刻回乡,过阵子我再派人接你回来。崇恩也不能一直躺在这里,我把他先带回紫辰宫,等他醒来再说。” 

流樱叹着气,一手把崇恩从地上拎了起来,如同拎小鸡一般轻轻松松地走出门去,只留下张口结舌,不明所以的杜景之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紫辰宫里,已经到了挑灯时分,躺在床上的李崇恩呼吸平和,还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母妃,四哥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在床前走来走去,李崇义焦躁不安。 

“急什么!”流樱悠悠然地喝着茶,“弄到现在这步田地,还不都是你这个小鬼头一手捣出来的。这么大的事情,亏你还瞒得那么严实,居然一点也不跟我说。” 

“那是怕母妃您操心嘛!”从背后圈住流樱的脖子,李崇义的身子蹭来蹭去,娇声说,“您每天光应付我那个父皇就够忙的了,这点子小事,儿臣就可以搞定了,哪用得着去烦扰母妃!” 

“哼!”流樱冷哼了一声,把李崇义的手拿开,“如果你可以搞定了,现在还要我坐在这紫辰宫里作甚!” 

李崇义嘟着小嘴,眼光飘向床上。 

“四哥还不醒哎!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放心!他死不了!可能还在做着梦呢!”流樱拍了拍李崇义的脸颊。 

“那景之哥哥……” 

“我已经叫人送他走了。” 

“咦?怎么这么快?”李崇义急急地扯着流樱的衣袖,“您怎么能让他走呢?最少等四哥醒了来啊!” 

“事情闹成这样,他怎么留下来!”流樱狠狠瞪了下李崇义,“瞧你干的好事儿。年纪小小,做这种事倒如此老道。你叫杜景之在宫里如何自处?又怎么面对崇恩?先让他回乡散散心,过得几个月,事情淡一些了,我自然会再让人把他接回来。” 

正说着,床上的人发出了一点声息,流樱与李崇义二人对视一眼,急忙探身过去。 

“崇恩,崇恩!” 

“四哥,四哥!” 

李崇恩额上满是汗水,双眉紧蹙,面容痛苦,身体在床上扭动不停。两只手伸向空中像是要抓住什么,乱挥乱舞。 

“母妃,四哥他这是怎么了?”按着李崇恩的身体,李崇义脸色发白看着流樱。 

“啊!”随着一声大叫,李崇恩突然坐起身来,眼睛张得老大。 

“景之,景之!”一边叫着,李崇恩翻身就要下床,李崇义连忙把他按着。 

“四哥,四哥,你怎么了,可不要吓我。” 

“景之,景之在哪里?他掉下来了,快去找,快去找!”李崇恩死死抓着崇义的肩膀,神色惶张。 

“掉下来?”李崇义被崇恩抓着,痛得皱起了脸,“四哥,你瞧清楚,我是崇义啊!” 

“崇义?”李崇恩放开了双手,目光散乱,“还有,还有……母妃!” 

流樱抱着胸,冷冷地看着李崇恩。 

“都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李崇恩嘴里嗫嚅着。 

缓缓地转动着头部,李崇恩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陈设,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好多念头。 

“很大的瀑布……我们一起落下来的……”眼光投射在李崇义的身上的,李崇恩突然顿住声音。过了许久,才从嗓子中挤出话来:“崇义……你,长大了,高了……” 

“那还用说?”李崇义撇了撇嘴,“你掉到崖下都是二年多前的事儿了,我现在快十五岁,能不长高长大吗!” 

“四哥……”李崇义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李崇恩,“你……该不会是记起了前面的日子,把后面的……给忘了吧。” 

李崇恩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个画面在眼前晃来晃去,脑中像是有二十个小猴子拉着锯,吱吱作响,疼痛欲裂。 

“父王,父王!”稚嫩的声音来自门口,李非离迈着两条小小的短腿,挣脱嬷嬷牵着的手,冲到床边,兴奋的小脸涨得通红,“你看,你看,非离有两个竹蜻蜓了!”一边叫着,一边得意地举起手中两只刚到手的竹蜻蜓。“小瑞子送给我好大好大一个纸鸢,我今天把它放到天上……” 

李非离兴奋地挥着小手,连说带笑。李崇恩盯着面前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孩子,脸色由红变白,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白。李非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却又仿佛离着很远,什么也听不真切。 

“啊!”突然的大叫吓得李非离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李崇恩双手抱着头,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流樱伸手在他的睡|穴上一拂,叫声嘎然而止,把李崇恩放平在床上,流樱回身吩咐嬷嬷把哇哇大哭的李非离抱走。 

“四哥他……”李崇义抓着床帐一角,咬着下唇。 

“让他再睡一会儿吧,现在他的脑子里一定很乱。”流樱沉吟了一会儿,“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他,我先去找你父皇把这件事情和他说清楚……”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李崇恩,流樱叹了一口气,“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怕又会翻了天。” 


清晨时分,紫辰宫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纷乱的步履声。李崇恩披散着头发,赤着足在宫里狂奔,一路不知撞倒了多少宫娥杂役。他的身后,李崇义气喘吁吁地跟着,嘴里不住地喊他。 
穿过长廊,李崇恩冲进吟墨轩的房门。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射进屋内,光束中,那淡淡的浮尘清晰可见,悠悠地飘荡在无人的空气中。偶有轻风穿过窗棂和房门的空隙,翻弄书桌上乌木镇纸下压着的书稿,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 

“景之……”站在房内的中央,看着空无一人而显得清冷的房间,李崇恩跪坐在了地上。 

“景之……”从喉底发出的悲鸣和着双拳砸在紧硬石地上的闷响在屋内回荡。 

“四哥!”踏入房门的李崇义冲到他的身旁抓住了不住往地上砸去的肉拳。“在干什么,你疯啦!” 

“崇义!”瞪着赤红的双眼,李崇恩死死抓住李崇义的双肩,“你说,景之去了哪里?他去了哪里?” 

“四哥你先放手,人家好痛!”李崇义拼命地掰开李崇恩的双手。 

“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一定不会……”声音渐渐低沉,心里有如一团烈火烧得人五魂俱失。胸口像是要裂开一般,李崇恩张嘴吐了一口鲜血。 

“四哥!”李崇义尖叫着拿自己的袖子帮他擦拭唇边,“你别吓我,你可别吓我!” 

“都是我的错……”呆呆地望着前方,李崇恩声音哽咽,用手掌捂住了颜面。 

“这也不能怪你!”头上被轻柔地抚摸着,一股令人安心的热流从头顶直灌入四肢。李崇恩抬起头,迎面遇上流樱温暖的目光。“你并没有对不起他,你只是……因为受伤而忘记了。” 

“娘娘!”流樱的声音似带有魔力,李崇恩的眼泪缓缓流下。 

“如果你真地喜欢他,就去找他吧!”流樱的身后,李朝旭严整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流樱送他回乡了,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父皇?!”李崇恩睁大了双眼。 

“去吧!”李朝旭与流樱二人相视而笑,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双手悄悄地却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尾声 

呆呆地坐在床上,杜景之怅然地看着窗外那轮明亮的月亮。久别的草庐早被随从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房中的陈设也与离去前一般无二,没有任何的变动。门前的碧潭依旧,门后的竹林葱葱,杜景之几乎有种错觉,自己仿佛从未离开过杭城,昨日种种,只不过是黄粱一梦。 

把所有仆从全部赶离草庐,这方寸之地,便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摸了摸熟悉的床沿,杜景之叹了一口气。 

清辉一地,竹影婆娑,微风中传来青草的芳香和潭水的气息。一个月的行程几乎马不停蹄,身体已经极度疲惫,精神却执拗地不肯松弛下来。 

今夜又将不眠。 

杜景之揉着眉心,走出了房门。耳际,只有风声虫鸣。信步而行,竟下意识地走入竹林之中。那特有的竹香一点一点渗入心田,让人浑身轻松起来。 

仿佛就在昨天,一样的月明之夜,只是同行的二人如今只剩下自己形影相吊。恍恍惚惚,一路走一路想,忽尔微笑,忽尔蹙眉,忽尔愤怒,忽尔哀伤。 

前路已断绝。杜景之站在竹林中心的池塘前,怔忡失神。池水依旧一片翠绿。月光静静地流泄于池塘之上,如那夜一般,随风而动的波面把月光打散成粼粼的银光。 

不知站了多久,夜露打湿了杜景之的衣服,也打湿了散落额前的头发。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原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人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身后传来悠悠的歌声,把曲《长相思》唱得极尽婉转。杜景之垂下眼睑,深深吸了一口气。 

月光下,一身白衣的男子如仙子般立在池边,碧绿的池水倒映着他的飘逸身影。一支翠色的短笛在他修长的指尖转动,灿若星子的双眸含笑凝视着这边。杜景之胸口一酸,眼泪差点要夺眶而出。 

“景之,我回来了。” 

“谁稀罕!”杜景之扭过脸去,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你永远不回来又怎样,我刚好落个清静。” 

“是吗?”男子笑着走过来,把杜景之别扭的身子扳回来,对着他的眼睛,“我再不回来,你的眼泪可不会再聚出个池塘来?” 

“谁会为你掉泪!”杜景之冷哼了一声,“你自去做你的太子,娶你的太子妃,生你的小皇孙,犯不着来招惹旁人。” 

“你还在怨我吗?”李崇恩苦了一张脸,“你也知道我是受了伤,把我们的事情给忘了。你看……”把手中短笛送到杜景之的眼前,“就算我失去了记忆,这‘搜魂’我还是好好地保存着,半点也不敢损伤。” 

杜景之咬着唇,猛地一拳击向李崇恩的腹部:“你要是敢弄坏了弄丢了它,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李崇恩疼得哼了一声,却依旧陪着笑脸连声称是。 

“你不是都忘了吗?”心头一酸,杜景之咬着牙问,“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 

“记不记得你把我打晕?”李崇恩牵着杜景之的手,想起当日情景,杜景之不觉面上一红。 

“樱妃娘娘说,大概是正巧对我的脑子刺激了一下,原来忘记的事情就又想起来了。崇义还一直跟我叫,说是早知道会如此,他就不用等了那么长时间才下药给我们两人了。” 

“果然是他下的药。”杜景之想起李崇义那张看起来如天使实则恶魔般的脸,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是啊,让你苦苦等了两年,真是罪过。”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一进宫就该对着你的脑袋敲一棒子。” 

“是啊!”李崇恩温柔地笑。 

“景之,我回来了!” 

“崇恩!”杜景之眼眶酸酸,张开了双臂,“欢迎回来。” 

“景之”,“崇恩”,“不离不弃”,“此世不渝”。 

高大的竹王上,青翠的竹衣映衬着血红的誓言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景之,跟我回宫吧!”怀里抱着心爱的人儿,李崇恩心中溢满了喜悦。“我跟父皇和樱妃娘娘把我们的事情全都招了。” 

啊!杜景之抬头看着李崇恩。那,他们…… 

“他们说了,只要我们觉得幸福就好。父皇决定认你做义子,封‘承恩郡王’,以后就住在宫里,和我厮守一生。” 

“还有非离,他很想你,一直吵着要太傅娘。”李崇恩笑出声来。 

“景之,我们有一生可以慢慢地去过。今生今世,让我们不离不弃,永不分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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