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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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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邢家赢定了?”乐歌本想坐下来,为自己倒口水喝,可手就像打摆子,始终抖个不停,连把瓷壶都拿不住:“……那怎么办?我们能为他做点什么?”

韦璧沉默不语。

“侯爷,燕国有兵!未央在那儿呢,我们立即向燕国借兵!”乐歌忽地站起,双目发亮,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

“此事绝不可为!”韦璧厉声道:“且不说乌铎无暇分/身,就算他答应了,如今我国中生变,防线空虚,他焉能放过这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燕国虎狼之邦,请神容易送神难,此乃是引狼入室自取灭亡之下下策!”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醒觉:乐歌这昭仪如今还顶着燕国公主的名头,燕国还是她名义上的母国。不禁都有点啼笑皆非。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说的道理,乐歌全懂,只是心乱如麻,什么机会都不愿意放弃。

韦璧苦笑:“与虎谋皮,昭仪是关心则乱!”

关心……乐歌微微失神。韦璧的目光何等尖锐,心下了然,不禁暗叹一声。

乐歌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许久,忽又抬头道:“那……那代王尚元呢?”她一念不成,又生一念:“虽说朝廷只让封国诸侯保留几千护军,可代王向来热衷养士,所养之士,个个上阵都能杀敌。”

就大局而言,韦璧实不愿动用封国之兵,还是些不知虚实的乌合之众。天下人皆不做无利之事,在这一点上,乌铎、代王其实没什么两样,未予必先取,谁也不愿做蚀本的生意。

即便机智如他,可面对前线未卜的战局,面对皇帝生死不知的惊人消息,心中也没底,只要不是燕国,代王这里倒是可以试一试。只是,这交易要付出的代价,却不是他能自作主张的。韦璧沉吟良久,终是无法下得决心。

乐歌见他沉吟不语,仔细想了想,便明白其中为难之处。她紧张地思忖片刻,忽然朝殿外喊道:“夜来!传话给少府,就说是我的意思,请代国太后戚氏、王后杜氏、还有两位世子即刻入宫。”

韦璧猛抬头,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即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对,太后卧病不起,她们理应前来探望。”他盯着乐歌,似乎第一次认识她,见她双目炯炯,神采勃发,先前的颓唐之气一扫而空。韦璧眼中不禁流露出赞赏的笑意。

乐歌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继续道:“天下人无利不起早,想必代王在削藩的时候也受了一些气。如果他有什么要求,比如减免封国的赋税、保留一部分护军之类,就请侯爷和尚书署各位大人斟酌着便宜行事。请侯爷转告代王,让他不要有顾虑,别忘了他也是姓尚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尚字,若是邢家得了天下,作为尚家子孙,他将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尚氏列祖列宗?”

韦璧闻言再不犹豫,立即起身对乐歌拱手道:“臣这便去尚书署和周大人商议拟旨,烦请昭仪邀代王内眷立刻来雍州。代王这里,臣有计较。”

他正欲告辞,乐歌忽又站起,对他深施一礼,“请侯爷传话给周子舫大人及朝中各位大人:如今太后卧病在床,不能视事,白姐姐又刚诞下龙裔。云雁不才,忝居宫中高位,各位大人但有要求,云雁必鼎力支持。请各位大人同心协力为朝廷办事,替皇上分忧,万事有我一力担待!”

韦璧拊掌大笑:“好好好,昭仪总算没有辱没乐家嫡女的名号!”想了想,他又压低声音道:“皇上下落一事……”

乐歌会意,马上点头道:“务必保密。若有走漏风声,扰乱民心者,立斩无赦!”

她站在殿门,目送韦璧远去。天边曙色初露,重重宫阙的飞檐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新的一天又来了。乐歌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暗暗道:

尚隐,你不能死,你一定不会死!我们在为你守住这个家,守住这个江山。

——等你回来!

※ ※ ※

齐军淮西大败的消息传来,白子安正在检点辎重,闻讯后脊背生寒,心急如焚,马上大踏步奔回军帐。麾下五万精兵,两个时辰后集结完毕。

十个月对阵下来,他对邢鉴领军的套路已十分熟悉,为了保存实力,救援淮西,不做无谓牺牲,他放弃了宽阔的牟阳大路,改涉玉女湖,取道丛林茂盛的豹子岭。

骑马涉过玉女湖,白子安率众将士进入豹子岭,因周遭皆是高峰密林,月光照射不到,雾森森地很是幽暗。白子安麾下将士并不陌生黑夜行军,将士们排列成行,战马嘴上都带了套笼,脚步轻捷,马蹄浅没。黑暗中长长的队伍寂静无声地往前疾走,只有每支队伍前的一盏夜灯在森林中偶尔闪出光亮。走了一夜,才绕开了幽州。

初升的太阳,艳红如血,光芒喷薄四射,照在山岭上。映得将士们甲胄闪出耀眼的光亮。中军令黑虎得了白子安的军令,追上乐申,嘱咐他小心谨慎。当大队人马肃静地进入山原中最为窄长的峡道时,白子安心中忽然隐隐涌起了不安之感。

他倏然把马勒住,后方人马也都似乎预感到什么,不约而同地缓下了脚步。因是静,只闻风吹木叶“哗哗”之声,一片秋意肃杀。

将士们正在惊疑,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过,峡内山石后突然涌出无数手持弩箭的敌人!弓弦响处,上百人猝不及防,栽下马去。

一时间杀声四起,无数伏兵从茂密山原中冒出头来,骤眼看去至少有一万来人。白子安心道:不好!他知道邢鉴算无遗策,早已设下埋伏,务必要一举将自己擒杀。

白子安麾下将士,无不是身经百战的男儿,无奈叛军尽占地利,手中弩箭连发如雨,还来不及反应已乱作一团。见敌人来势汹汹,白子安矮身避过两枝偷袭的长箭,在马上大呼:“前队作后队,后队作前队,保持阵型,撤!”一声令下,齐军一边挥刀阻挡箭雨,一边往来时方向撤去。

“咻——”凌厉箭风扑面而来,白子安胯/下白马中箭,惨嘶一声,四蹄跳起。他双脚猛蹬鞍踏,跃身下马,便见邢鉴一身戎装,居高临下,厉声道:“尚隐已死!今日便送你去给他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快要发疯!

104

104、决战秋原 。。。

“放你娘个屁!”黑虎胳膊上中了一箭,狠啐一口,吐出口鲜血来,连扯带拉地将箭拔了下来。这句“尚隐已死”,惊得白子安肝胆欲裂,他怒喝一声,长剑出鞘,剑舞游龙,杀得眼前数人血溅倒地。

“放箭!”邢鉴一声令下,顷刻之间,箭如飞蝗,白子安身边又一排将士中箭倒下,可邢军仍如潮水般涌来。白子安心急如焚,见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心想:这下要糟!

他狂喊一声:“随我来!”便带头如猛虎一般朝叛军直扑过去。他只希望快点拉开与邢军之间的距离,可依据地利,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

山道狭窄险峻,两军战在一处,刀剑相交之声,划破长空。居高处的邢军又一阵羽箭如蝗,谁知这齐军竟似不要命一般,在白子安带领下闷头就往前冲,践踏撕杀,枪林弹雨之间喊杀声能搅动风雷。

乐申挥剑格挡劲箭,已是满头大汗,瞧见四周秋木茂盛,突生一念,腾出一只手从军囊中取了火石,朝黑虎掷了过去:“黑虎哥,烧死他们!”黑虎双手接了,立刻捡木点火,将火把朝邢军扔去。火把落到草地处,立时熊熊燃烧起来。秋燥之时,火势势不可挡,邢军队伍被火一烧,顿时鬼哭狼嚎一片。

齐军见此计奏效,便纷纷模仿,用弓箭带上点燃的火绒等物射向埋伏着邢军的高草树丛。一时之间峡谷内火光冲天,邢军措手不及,严密的包围圈竟被齐军撕开了一道口子。

白子安趁此良机,指挥大队人马冲出包围,退到山丘之后。邢鉴见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居然逃脱,气得狠狠咒骂一声,指挥军马追杀过来。但此时的齐军已从开始的慌乱中清醒过来,一轮轮的强弓硬弩、盾牌钩镰枪,生生把邢鉴的人马挡了回去。

邢鉴见敌人已经冲破包围圈,知道一举歼灭白子安的良机已失,己方士气受挫,而且兵员也伤亡不少,只得咬咬牙,稍稍退后,准备稍事休整后再与白子安决一死战。

邢度舟临行前交代邢鉴的任务是一定要把白子安的精锐部队死死拖住,让他不能驰援尚隐,这样他们父子殚精竭虑精心设计的计策方能在江陵城下顺利实施,让尚隐成为瓮中之鳖。他只要牢牢牵制住白子安,使其不能分兵,就算头功。

这厢,白子安也获得了一个稍稍喘息的机会,他检点了一下人马,伤四千多人,阵亡一千多。他匆匆安排了小部分重伤员撤走,便又下令部队继续前进。

乐申急道:“白大哥,他们人比我们多!又是预先设下的埋伏,我们和他们硬拼,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白子安咬牙道:“淮西出事了,皇上危在旦夕,我们必须赶去救驾,再迟就来不及了!”

黑虎道:“那我们退回到牟阳大道上去,别在这个鬼地方和这帮狗娘养的纠缠。”

白子安摇头:“来不及了,我们本来就是抄的近路。而且邢鉴也不会让我们全身而退的,他必定在后面死死追赶,我们一样会死伤惨重。如今只有一条路,和他死磕!只许胜不许败!我们还要留着性命去救皇上。”

大家皆沉默了,明白生死存亡都在此一举。如果输了,不仅自己没命,而且齐军在整个战局都会一败涂地。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拼了!

邢军人数多,但齐军是前有敌军,后无退路,反而激发起了求生的本能和斗志。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场一日一夜的厮杀惨烈无比,豹子岭血流成河,玉女湖边尸横遍野。

第二日午中时分,战场上一片混乱,所谓阵型所谓战术,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信念:杀死自己前面这个人,活下去!

白子安夹杂在人群中只是机械地挥刀砍杀着,声音经过一日一夜的叫喊,已经嘶哑。身上的战袍染满了鲜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面前的敌人也一个个倒下。秋日的太阳仍然火热而耀眼,白子安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倒下来了。他忽然觉得,也许倒下也是好的。

肩胛处突地传来锥心刺痛,低头一看,半边的衣袍被染成了红色。

“黑虎哥!”但听乐申一声惊叫,白子安回头,只见邢鉴长箭又狠又准,透背而入,戳穿了黑虎的甲胄。黑虎身躯一晃,仍挥刀朝敌军猛劈,一把夺了盾牌,胡乱塞到乐申手中,红着眼吼道:“走!”

乐申摇头,死拽着黑虎不放,又被黑虎推开:“走啊!”跟着又补上一脚。

乐申敌不过黑虎大力,被他又推又踢,像滚轱辘一般,滚到草丛里,被几个将士救了回来,避到山丘之后。

黑虎孤身一人,似发了疯一般,挥刀砍削,冲入敌阵。

“黑虎!”白子安见部下惨死甚多,心头悲愤至极,怒吼一声,想要杀过去,却被左右亲卫死死拽住。

“狗娘养的……”黑虎骂声未尽,已被长戟挑起,几十把利箭透胸而入,顿时气绝。

白子安动弹不得,却看得真切,顿时虎目含泪,哑着嗓子大喊:“黑虎!”

“大水淹城,江陵城破!”不知是何方的斥候,飞马来报,马蹄声哒哒,由远至今,口中不断喊道:“大水淹城,江陵城破!”

邢鉴本以为稳操胜券,没想到白子安的部众竟悍勇至此,他支撑到现在也是死伤惨重。本欲利用自己人数上的优势,彻底歼灭白氏精兵,断了尚隐的左膀右臂。忽然听闻此消息,不禁如晴天霹雳!想起身在江陵城中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哪里还有心思与白子安再战,怒喝道:“回师江陵!”

洪德五年,秋,己午,齐军引高坝之水回流,江陵城破。

※ ※ ※

尚安柔是三日前到的仓陵,到的那日邢度舟连话都未说一句,便坠下马,力竭身死。她亲眼瞧见邢鉴抱着他父亲的尸首,没有掉眼泪,也没有发出声音,却哀恸到了极处。

出城那日,江陵城中皆是滔滔之水,水淹没了墙根,不断的漫涨上来,城中的百姓哭喊着拼死要出城,到处都是尸体和塌倒的房屋。邢夫人死了,邢端也死了,她却被邢度舟等人拖上了马……一路上,不知躲过了多少追杀,才活着走到了仓陵。

穿胸而入的利箭、四肢残断的尸首,浓稠的鲜血,还有被水泡胀一张张死人的脸,砸死在大石上的孩子尸体,被侮辱后疯癫的女子……

这些她连想都未想过景象,惨绝人寰。这便是战争!

“皇位权力,不容私情。任你是谁,一旦成为他的绊脚石,他都会将你扫开,亲妹妹也是一样!”这是邢端临死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她肯定是不信的。就算所有的皇帝都会如此,她的皇兄尚隐也是绝计不会的。

退守安来途中,不时见溪河蜿蜒,兼之红枫如血,夕阳搅碎在水中,波光如水银般流淌,清景无限,却无人有心欣赏。安柔半寐半醒,挨着一棵老槐。

邢鉴在不远处擦剑,棉布沾着松脂油,一下一下的,发出“嚓嚓”之声。安柔被这种声音搅得心头烦乱,便朝他看了一眼。玄衣萧索,永远的面无表情。

“大将军次子,风度仪表、文韬武略都是最好的……。”乐歌说过的话,始终想在她耳际想起,她突然很想问他一句:若人生能够反悔,你还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吗?”但这话她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并没有,也不想问出来。

※ ※ ※

“这天底下所有精悍凌厉之人,皆怕死缠软磨,邢鉴也不例外!”皇帝站在谷口之巅,遥望远处一抹残阳,嘴角微露一丝笑意。几月来的兵戎生活,使他白皙的脸面看起来黑了不少。楼望瞧了他一眼,便道:“若无意外,今夜,邢鉴即可入瓮。”

为了这场大战,楼望可谓是处心积虑。先放出五万青壮,佯作精锐与邢鉴大军缠斗,然后佯败逃窜,引邢鉴来追。依照邢鉴此人的秉性,自是全力追击,以求一举击溃。却不料他倒是极能忍耐,竟放弃追击,打胜之后便退得无影无踪。接下来斥候传来的消息更让人摸不着头脑,邢鉴的军队竟然出现在齐军的后方。过了几天,距离大江边二十里安阳渡口附近又发现了邢军的踪迹,待邵林勇率追兵赶到,却又不见了邢鉴的踪影。邢鉴的诡秘行踪让皇帝实在琢磨不透,他看着楼望,目光中充满了探询之意。

楼望拈着花白的胡须,眉头紧拧,踱到舆图前沉思良久,终于决定在淮北平原设下埋伏。

出了谷口就是淮北平原,属秦州郡,山不高峻,水不壮美,他们眼前的这块平原,平凡得连一丝特色都说不出来。可楼望偏偏看中了它,秘密增调了十万大军,堵死了南北两面的出口,只待邢鉴大军到来。

对于这点,邵林勇自是不赞同的,想邢鉴这样的沙场宿将,岂会放着易于隐蔽的山野不走,反而走一望无际,无可凭借的平原。楼望却是笑笑:“兵不厌诈!就是因为邢鉴久经战事,凡事都会想的很深。山地虽易于隐蔽,但他带着大批人马,只要陷入埋伏,就难于脱身。所以他故布疑阵,就是想让我们摸不清他真实的意图。穿过淮西往北,就进入秦州境内。秦州面朝淮北平原,背靠燕国,以前一直处于齐燕交界。两国纷争不断,以致民不聊生。其实此地一片沃野,地处要害:进可南下威胁淮中,退可投靠燕国。邢家当年在北军经营多年,秦州的情况再熟悉不过。我想,他退守的真正目标应是秦州!”

月上柳梢,除了有飞鸟扑棱棱飞过来的声响,一点声息也无。突听到有战马嘶吼之声响起,接着马蹄声如暴雨一般排山倒海地压来,皇帝便知邢鉴大军以至。邵林勇极为诧异,不得不朝楼望竖起拇指,暗赞一声:“这老儿,果然料事如神。”

大军穿过山谷后,邢鉴终于舒了一口气,便下令点亮火把,勒马慢行。他听说燕国内乱已平,便打算退守秦州,保存实力打持久战。他行事向来小心,带着大军在山野平原之间绕道穿行,又不时派出小股士兵扰乱齐军的视线,终于骗过了楼望这个老狐狸的眼睛。大军过半,马上就要穿过平原,进入秦州境内。忽听战鼓声隆隆响起,草地丘陵之中伏兵突起,手拿索钩,见马腿就套。一时间马嘶蹄飞,骑兵纷纷栽倒下来,又被情绪失控的马一阵践踏,场面混乱不堪。

邢鉴遭遇突袭,依然头脑清晰,毫不慌乱,立刻下令:兵分两路,从山谷两侧突围,但必须避开南北两边!

齐军伏兵弩箭强弓,外加刀戟木槌,疯狂砍杀。邢军施展不开,只能似挨宰之羊,被轮番刺杀,手中除了不停用刀剑格挡,再无闲暇发箭掷戟。秋草原野被人与马堵得满满当当,杀成一片。

邢鉴杀得提枪之手已经麻木,眼见山间起了夜雾,便扔高了火把。光亮骤然一闪,划破长空,依稀照得谷口之上,有帅旗竖立。他纵身扑上坐骑,矮身取得长弓硬箭,弦拉满月,三箭并发,根据先前认准的方向,箭离弦飞出。

齐军帅旗,当即就被刺穿,轰然倒下,滚落谷底。邢鉴麾下之兵,纵然死伤惨重,到了此时,逆光仰望,只觉他威风赫赫,恍若天神,为之气夺,竟齐声大叫一声“好!”声动震天。

邵林勇就在帅旗旁立着,顿时惊得连连退后三步,连楼望也变了脸色,惟皇帝纹丝不动,赞道:“邢鉴果真神勇!可惜了……”

帅旗一落,齐军进攻更为强劲,南北两侧的伏兵,皆涌入谷内,刀剑过处,邢军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尸体成堆成垛。厮杀一夜,天色已经发白。邢鉴眼见身边亲卫人数越来越少,所踏之地血流成河,心下突起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慌乱。

“邢鉴!你已插翅难飞,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须你速速投降,便可免遭杀戮!”楼望气压丹田,声音如洪钟一般,震得在场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

邢鉴像是没有听到,挥刀又砍杀两人。他一眼就瞧见了尚安柔,倒在尸体堆里,已吓得面无人色,披头散发如鬼魅一般,她是大军之中唯一的女人,齐军自然知道她就是安德公主,皇帝的亲妹妹。刀剑都像长了眼睛一般,不敢往她身上招呼。邢鉴一把扯起尚安柔的头发,将她丢给身旁的查敏。查敏将安柔反架在胸前,自然就避过了数柄刀刃。

“公子爷,我掩护你出去……”查敏喘着粗气,大声道:“公子爷!”许是因为情急,他的手劲渐渐加重,可怜尚安柔弱质,手腕似已被他捏碎,顿时疼得痛哭出声。邢鉴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一边持刀狂砍猛削,一边怒声拒绝:“靠个女人才能突出重围,我宁可死在战场!”

生死之间,查敏只求邢鉴能够活命。他拉扯着尚安柔背靠着邢鉴奔走,齐军一见这场面,刀枪箭都不敢往他们这边招呼了,邢鉴趁机在自己周围把冲散的队伍又集合起了一部分。查敏把安柔推在队伍前面。

山谷骤然安静下来,齐军面面相觑,不知该杀还是该放。

查敏手中的长剑,就搁在尚安柔颈边,刀刃抵着她的喉咙,深有半寸,血不断滴落,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她是最怕流血的,也已经吓傻了,身躯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泪实在忍不住,一滴一滴流下来。口中喃喃地,无意识地叫唤:“九哥……九哥!”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修改的时候,发现最后两章有重大逻辑错误,需要修改,但是肯定要转天。

于是就明天更完,也是对大家负责,花钱买乱七八糟的文看,是不好的。

亲,明天再见,今天到此为止!

105

105、功名化土 。。。

邢鉴看了一眼尚安柔,向齐军阵中高声喊道:“尚隐,你我明里暗里作了多年的对手,却从未正式交锋。今日我俩就在两军阵前较量一番,如何?”他声音洪亮,阵前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功力,楼望也不禁点头暗自赞赏。

战场上只闻秋风吹动军旗的猎猎声。皇帝沉默半响,终提起缰绳,邵林勇急忙阻止道:“皇上,不可……”皇帝抬起手,目光坚决。邵林勇只得默默退下。

皇帝策马越众而出,缓缓从谷口,走向战场中央,邢鉴也策马迎上。在距离十步之遥时,两人勒马停下,皇帝注视邢鉴,缓缓道:“你输了。”

邢鉴微微一笑:“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今日我若死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和你面对面交过手,死了都不瞑目。”

皇帝沉默一会,答道:“那就让你暝目!”

邢鉴笑了,“既如此,来吧!”两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微微眯起,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股嗜血的欲望和亢奋。邢鉴挺起长枪,皇帝抽出长剑,两人几乎同时策马冲向对方。

邢鉴手中长枪一挥,向皇帝刺去。皇帝以长剑挡隔。两匹马交错而过。

两人勒转马头,再次冲向对方。邢鉴怒喝一声,长枪奋力刺出,皇帝身躯后仰,同时长剑顺势横削。枪剑碰撞,火花四溅。邢鉴的一杆枪使得密不透风,招式狠辣,招招攻向要害,而皇帝手中长剑也是严丝密缝,未落下风。但楼望等目力深厚之人,还是看出几个回合下来,皇帝的气息已微微开始急促。

倏忽,两匹马再次碰头,邢鉴一招凤凰点头,刷刷刷,几个枪花直刺皇帝面门、脖颈、前胸。皇帝举剑相迎,堪堪闪过了他致命的一击。邢鉴握住枪杆,用力压下,皇帝奋力抵挡,两人渐渐逼近,咬着牙目呲欲裂。邢鉴力大,皇帝渐渐不支,他急中生智,抬脚踢向邢鉴坐骑,邢鉴□骏马吃痛,向前冲出,皇帝顺势一夹马肚,从邢鉴枪下冲过。

他刚松了一口气,忽听楼望大叫一声“小心!”便觉脑后生风,皇帝暗叫一声不妙,正想低头躲开,已经来不及。

原是邢鉴一招回马枪直刺皇帝后心。这招疾如流星,又快又狠,虽然有楼望出声示警,却仍然躲避不及,被重重地击中后心。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一阵发闷,忙提起一口真气策马奔向本阵。幸好他身上穿了软甲,才没被刺伤。

邵林勇高喊 “救驾”,便与楼望双双抢出,急急把皇帝迎回阵中,皇帝吐出一口鲜血。齐军顿时乱箭齐射,邢鉴忙以长枪格开几支长箭。查敏一燥,破口大骂道:“尚隐你个卑鄙小人,竟暗箭伤人!”一言既出,齐军微微骚动。

邵林勇啐了一口,勃然怒道:“乱臣贼子,万死不足以赎其罪!皇上乃万金之躯,又岂会为了口舌意气之争与你等一般见识!”

查敏将尚安柔拖到面前,冷笑道:“尚隐,你妹妹还在我们手中,你就一点不顾惜她的性命?”皇帝神色一变,牙关咬紧,脸上肌肉绷得紧紧。楼望和邵林勇一时不知如何作决,齐齐望向他。

皇帝沉着脸,半响后,忽下令道:“邢军将士听着:朕只诛首恶,余者不论。念你等是被邢家裹挟,如肯放下武器投降,则赦免无罪。有献出邢鉴头颅、救出公主者,赏百金,封万户侯!”

邢鉴闻言哈哈大笑。

查敏冷笑道:“尚隐反复小人,我等若放下武器,又岂有活路!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邢将军深恩,无以为报,愿誓同生死!”

邢军余下者皆是邢家死忠心腹,便齐声应和道:“愿与邢将军誓同生死!”

邢鉴仰天长笑:“好!我邢氏天命如此,夫复何言!能与诸君共死,不亦快哉!”

见此情形,楼望想都未想,大声道:“放他们走!”无意中瞥了皇帝一眼,只见他负手而立,并未去看战场,不知在瞧些什么,有些怔怔的。那双黝黑的眸子,竟有水意湿润,再也不复清澈明亮。他的手微微抬起来,只抬了一半,就不动了,像凝固了一般,须臾,他再无迟疑,举手挥下,沉声道:“放箭!”

楼望和邵林勇急声喊道:“不……”

万箭齐发,如暴雨飞蝗,邢军幸存之人纷纷倒下。尚安柔睁大眼睛,顿时气绝,箭透过她的胸膛,又贯穿邢鉴胸腹。

邢鉴仰天长笑,笑声犹如鬼魅:“尚隐……我没你狠!没你毒!”口中鲜血狂喷而出。最后一眼,他看到是深红如血的战旗,飘动在风中,上面大大一个“邢”字。

刹那之间,他想起了墨鼓,还有那个永远在墨鼓下等候着他的少女。

二哥哥要做大英雄了喽,二哥哥要做大英雄喽!

她的声音悦耳动人,像云莺在婉转歌唱。

衰草连天,秋阳如血,皇帝搂着尚安柔的尸身,像搂着一个初生的婴孩,久久不动,无声无息。他用手抚平了安柔惊惧圆睁的双眼,又脱下战袍裹在安柔身上。

邢鉴的尸首就倒在一旁,身上插满了利箭,他的面庞没有悲伤,唇边竟还噙着一抹笑意。随身布囊里,露出牙梳浅白色的边角,镂着四季花卉,极其普通的梳子,小女童用的梳子。

皇帝低下头,捡起那把梳子,再也不看邢鉴一眼。

日光升腾起来了,山原上的林木花草皆被染上了一片明光,迎在秋风之中“飒飒”作响,惊得鸟雀群落万千,山林幽谷,清新如露。皇帝抬起眼睛,望着如许壮美山河,依稀记得还是在太学里,太傅乐亭松教过的话:秦州郡内,淮北平原,群峰环绕,一衣带水,窥之如仙境,山水似图画。

※ ※ ※

自知淮西战败以后,乐歌便开始每日在宫中凝妆处理内廷事务。刚开始有些妃嫔认为她拿乔作势,便使人暗中作梗。乐歌先是隐忍不发,待掌握证据后,便拿了带头之人,按宫规严厉责罚。这时候,众人才恍然惊觉这位平日里懒懒散散,似乎万事都不上心的皇帝宠妃,原也有着风雷一般的手段。

有几个不服的,撺掇到白子盈跟前,不料白子盈却说昭仪赏罚分明做得对,反劝诫她们要安分守己,当此国难关头不要再给内廷添乱。白子盈在内廷资历最老,人望也高,她既这么说,众人也只能闭上嘴巴。

时间长了,所有人都开始很有默契地配合起乐歌的管束,她们觉得看乐歌每日在宫中宝相庄严地端坐着处理事务,反倒让人觉得安宁妥帖,心中有了依靠。内人宫婢们办事也皆战战兢兢,井井有条,反倒比太后坐镇之时更端严整肃。

这些日子以来,乐歌越发依赖韦璧每日的奏报,从他的一言一语和舆图的尺寸天地之中感受战事的起伏与激烈。

白日在众人面前,她总是一副沉静坚毅的样子,只有晚上,她才能卸下那副坚强的面具,任由刻骨铭心的思念铺天盖地将自己淹没。她忘不了,那日从韦璧口中得知尚隐平安的消息后,自己喜极而泣的情景。

今日,韦璧又来了,带来的却是邢鉴战死的消息。

邢鉴身死,韦璧说来自是解恨的。昆弥中伏,韦璧搭上了一条腿,这下,国仇私愤全都报了。他下意识地去观察乐歌的面色,倒是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微微黯然了下去。

韦璧奏事完毕,就走了。他一走,她就松泛了,夜来进来端茶,见乐歌正捧着茶盏发怔,眼眶微红,她惊问道:“昭仪,你,你怎么了?” 乐歌打起精神,说想出去走走。这一走,就走到了奉先殿。

墨鼓仍在,悬于高处,结在鼓槌上的穗子在秋风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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