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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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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守将小像拿在手中,悚然一惊,额上冷汗涔涔。

“采儿,定陶丘县花溪乡人,今年二十岁,大庆十八年入内廷,由管夫人亲自择选,入沉芳殿伺候先皇后。采儿处事细致,聪明伶俐,极讨先皇后欢心,一路从洒扫小婢做到贴身侍衣。大庆二十一年,先皇后王氏‘自尽’……”说到此处,乐歌几乎是咬牙切齿:“先皇后死后,管夫人被诛,沉芳殿所有的宫婢内人大部分受牵连被处死,活下来的少数人等均由少府安排,去内廷各殿、馆劳役。可奇怪的是,侍衣采儿在此时竟突然失踪了,从此生死不知。周内人是内廷的老人了,见事澄清,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周守心惊肉跳,虽竭力镇定,可身躯却颤如筛糠。乐歌也不做声,只从袖中取出一把小扇,在手中转动把玩。

“小人……小人常年在太后身边伺候,不认得这位采儿姑娘,至于她是生是死……小人更是不知!”周守本伶牙俐齿,因谄媚讨喜得恰到好处而深得太后欢心,此时却一反常态,目光闪烁,说话结巴。

乐歌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守一眼,闲闲道:“周内人记性真差啊,我来提醒一下吧。大庆十八年若不是周内人上下打点,采儿姑娘未必就能入管夫人的眼,之后又多亏周内人不断提点教诲,她才能升为侍衣,得到先皇后的信任。话说,先皇后之死,采儿姑娘还是大功臣呢!可惜啊,兔死狗烹,事后太后不仅没有赏她;还想杀人灭口……周内人不还曾主动请缨去当这个刽子手吗?”

周守浑身一颤,采儿之事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他在心里揣着搁着,担心害怕了三年。三年中,他连觉都不敢睡死,唯恐梦呓失言,一点声响就会惊醒。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秘密竟会被乐歌得知。

但他混迹内廷多年,知道凡事未到盖棺定论最后一刻,绝不能承认,便咬牙道:“昭仪讲的话,小人不懂。”

“周内人奉命去灭口,可事到临头,却突发善心,一面佯报采儿已死,去太后处领功邀赏,一面又偷偷安排采儿出宫,将她藏匿在外。周内人,不知我说的可对?”乐歌目中寒意乍起:“太后的脾气,我也略知一二,最恨有人弄虚作假,隐瞒欺骗她,尤其是身边的人。周内人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

周守的面如死灰;但仍做垂死挣扎道:“无凭无据之事,昭仪可不要听信小人谗言!”

“谗言?”乐歌冷笑一声,“周内人冒死手下留情,只怕事出有因吧!听闻周内人也是定陶丘县人,家中有一兄一妹,因家境贫寒,兄长早亡,才入宫来当宦侍,不知你那妹妹眼下可好?”

“……定陶丘县有一十八乡,宫人中也多有同乡。小人、小人并不认识这位、这位采儿姑娘……”

“是吗?”乐歌掠了掠了鬓边头发,叹息一声:“我本有心结纳周内人,想送一个人情给你。既然内人这么说,看来是我多事了。好吧,我这就到太后跟前去首告:有叛逆余孽匿藏在太清楼!请她立即派人缉拿!”

此话一出,周守心胆俱裂,他膝走几步,伏跪在乐歌裙下:“昭仪饶我!”

“若我没有算错,令妹今年也是二十岁。”乐歌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周内人好手段啊!自己得宠于太后不说,还将亲妹子也引入内廷,安排在先皇后身边,好买个万全。太后和先皇后,不管哪只船沉了,你周家总有一人可明哲保身。如此心智,留在内廷当个小小的内人实在太可惜了。”

言及至此,周守心中防线全部坍塌,诚如乐歌所言,他与太后朝夕相对多年,太后的脾气秉性天底下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贴身心腹、内廷红人,太虚不过的东西,翻覆只凭主子一句话而已,若太后得知采儿未死,只怕他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想到此处,他顿时萎成一团,涕泪如雨,磕头如捣蒜:“昭仪是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求昭仪留小人一条贱命!”

周守见她半天也无反应,怕她记恨旧事,忙又举起手来,左右开弓地狠掴自己:“昭仪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之前种种……都是太后指使……绝非小人之意!求昭仪明察,求昭仪饶命啊!”

待他把自己两腮掴得通红,乐歌才出声:“得了,我知道周内人是聪明人。还是那句话,我欲投其所好,给母后尽尽孝,不知内人肯不肯帮忙?”她轻轻摇着手中湘竹扇,含笑注视着周守。

不怕她有要求,最怕她没要求,周守似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稍稍松了口气,咬咬牙,连声应诺道:“小人往后只认昭仪一个主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请周内人记住今日的话。这幅小像呢,还是留在在我这里,周内人若是思念妹妹了,可以来找我借。”小人无节操,周守会摇尾乞怜,瞬间倒戈,乐歌并不意外,只是感叹姨母聪明一世,却死于卑贱小人之手,一时心中难受,别过头去。

雷声轰隆,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雨越下越大,已成滂沱,雨水顺着亭角、台阶蜿蜒流下,淙淙不息。

每年入秋后,便是秋藏朝会。国中二十一郡,外加属国、封地皆要清点、汇总各府库税收上报中央。御史卫琮业、大将军田咫和英勇侯邢度舟总领国政,自然不能缺席。自洪德年始,邢度舟实权在握,为免秋藏之时多生枝节、人心混乱,便以皇帝的名义,声明三公九卿以下不得参与秋藏朝议,因此有份参加朝议之人皆是着紫服朱。

朝会伊始,一如往年,核对税赋,论争磋商国家大事,预算来年军政、祭祀、营缮等各项开支。可朝议过半,皇帝突发惊人之举,不仅召三公九卿以下的官员都来旁听,还将韦璧提前呈上来、提议应试选仕的折子拿出来议。

一时之间,殿中默然,除了韦璧和白子安外,众臣的眼光不期然地全都望向邢度舟。

邢度舟不料皇帝有此一招,面色十分难看,可他毕竟身历三朝,是成了精人物,立刻上引祖宗国法,下述庶民心声,反驳之言说得有理有据。卫琮业和田咫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上前附和邢度舟所言。三公既已开口,众臣谁敢有异议,顿时附和声一片。

韦璧深晓圣意,知道眼下是皇帝最希望自己开口的时候,便径自走到殿中,昂昂顶上。孝廉选仕之弊,应试选仕之利,他口若悬河,从容道来。但凡三公、众臣诘难质疑皆能对答如流,很是让皇帝心里感到稳定踏实。

因韦璧一番话,各级官员们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职责,一时各持立场,言来语去,不可开交,朝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也有些圆滑知机之人,已然看出皇帝是要有所动作,准备从邢家手中夺权了,便模棱两可,只等局势明朗了才相机而动。皇帝本为投石问路,想着越乱越好,只端坐着不吭声,任凭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还是卫琮业说了一句场面话:“应试、举孝廉各有利弊,若能取长补短就最好。”

皇帝坐了半天,就等此刻,便一锤定音道:“还是御史大人深明大义!应试、举孝廉各有长短,正可互补相成,都是为朝廷选贤纳士嘛,途径越多越好。就依御史所言,应试、举孝廉两制并行,自明年开始,分春秋两季开科取士。请尚书署即刻拟旨,诏令天下!”

洪德三年的秋藏朝会,以朝臣们的“攻讦骂架之会” 而著称于世,后被载于史册,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秋藏之后,政令由中央发至各郡县,齐国选仕自洪德四年起,孝廉和应试并行,天下士子,不论出身,可通过举荐孝、廉和文章、才学进阶两种方式入仕。

韦璧因在秋藏朝会中做了出头鸟,惹恼了三公。他知邢度舟最善给人下套,自己又恰逢汇总各郡国赋税的敏感时期,于是要不就闭门不出,要不就跟随皇帝左右,来躲避风头。这日,他听闻皇帝和白子安在古容猎场射箭,便不顾秋老虎的酷热,巴巴地赶来。

场中,皇帝身着冰绸袖箭猎服,腰窄身长,身姿挺拔,与白子安同持硬弓,后拉弓弦至满,两支长箭迅如流星,一前一后,透靶而入。顿时,箭尾晃动,白翎微颤。

“好!”韦璧一声喝彩,颇合时宜。他面朝皇帝,躬身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白子安将硬弓高高举起,转身朝韦璧笑道:“朔阳侯也来耍耍?”

皇帝闻言,回过头来打趣道:“朔阳侯若射箭,有靶没靶一个样!总之这箭是绝对射不到靶上的……宏远还是与朕再拼十箭吧!”

“好!”因在陈留时,两人戏耍对仗惯了,白子安倒也不拘着君臣身份,如常应道。

皇帝说罢,韦璧便听见身后有女子的笑声传来,心中大奇。他因面对皇帝不敢左顾右盼,只偷偷向后瞄了一眼。

场外湖边,巨大的竹伞撑起一片荫凉,竹伞尾部削尖,深深扎入土中,稳若磐石。

伞下,乐歌一身白衣,长发绾起,正坐着读书,身旁一个笑容清甜的宫婢在为她打扇。方才那笑声显是这位宫婢发出来的。

“昭仪也在?臣给昭仪问安了!”韦璧知道皇帝和白子安眼下没功夫搭理自己,便走过来给乐歌见礼。

乐歌收起书卷,看着韦璧,微微颔首道:“朔阳侯同安……请坐。”

“昭仪手不释卷,真乃才女子也。”韦璧三分恭维,七分玩笑,也不推拒,只按身份,拣了个旁坐撩袍坐下。

乐歌知他最喜调笑,又和猴子一样精,不和他争口舌之利,只吩咐吴初人给他倒茶。茶用白菊就着蜜蜂所泡,入口清甜芬芳,让人暑意尽消,韦璧刚想开口赞一句,乐歌却逮着机会问他:“听说朔阳侯正在寻楼望楼将军,不知进展如何?”

韦璧料不到她也知道自己在寻楼望一事,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臣有负皇上厚望,还没找着。”

“敢问朔阳侯是怎么找的?”乐歌又问。

这一问,让韦璧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内廷不得干政,女子议政,向来为尚隐所不喜。可她身份特殊,既顶着燕国公主的名头,又极得尚隐宠爱,怎样才能答得左右逢源,让八面玲珑的他都颇感踌躇。

“让我猜猜。”乐歌心知他为何不答,倒也不计较,自顾自说:“楼望执武事,军中威望极高,被人称为战神,朔阳侯想必把与武事有关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

韦璧呵呵笑道:“昭仪说的是,的确如此。”

这是常人思维,文有文路子,武有武路子,而韦璧又有的是野路子。他虽是贵胄,却和三教九流厮混惯了,对他来讲,用什么方法找并不重要,只要暗中能将楼望找着了,便是正理。只是他费尽心思,寻遍天下,楼望还是如神龙一般,行踪成谜。

难道赫赫战神真的死了?真的无人能与邢度舟抗衡?想到这里,让他不免心生几分遗憾和沮丧。只是他向来自信,凭他都找不到楼望,这世上便不会有人能找到。

乐歌见他不语,便将手中书卷递到他面前,浅浅笑道:“请朔阳侯一观,或许对你寻人会有些启发。”



72

72、昔年逸事 。。。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更!

姐忙死!

六一快乐!

韦璧眯着眼,将手中书卷草草翻了一遍,书中宫、商、角、徽、羽,以标音阶,赫然是一本琴谱。

“琴谱?”他遇事一贯谨慎细致,又仔仔细细地重新翻了一遍,仍就是一本琴谱,没有半点玄机,和寻找楼望风马牛不相及。他抬头看着乐歌。

乐歌左手抑扬,右手徘徊,起手摆了个操琴式,好像就似在调音弄弦一般:“不知侯爷听过一个逸事没有?雍州城有赵氏最擅制琴、操琴,还收藏了数把上古名琴。天下好琴之人都为能拥有一把赵氏所制之琴为荣,因此,赵府门前向来有琴痴徘徊不去,让人不堪其扰。偏赵家主人性情孤介,非雅士不见,非知音不售。二十多年前,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为得一把好琴,数九寒冬天在赵府门前苦候了十日。赵氏感其诚意,但仍以为赳赳武夫,不通音律,便提出将军若能奏出一曲《流水》,家中所藏名琴便任他挑选。将军二话不说,手挥五弦,琴音高逸,居然一派大家之风。赵氏大惊,以大礼将他迎入宅中,且许他试遍宅中所藏的名琴。将军超绝的琴技让赵氏顿生知音之感,两人遂结为琴友,成就了一段佳话。”

韦璧沉思片刻,不禁脱口问道:“这人是楼将军?”

乐歌微笑:“传闻而已,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韦璧猴儿精,立刻领会。一直以来他总以为楼望以武事而树威名,所学、所爱的无非是刀枪剑戟、兵书舆图。为此他狠下了一番苦功,国中但凡涉及到武事的,都被他刨了个底朝天。只是他从未想过,一介赳赳武夫竟也会有弄弦调琴之雅爱。

楼望虽遁世隐居多年,可一个人的爱好绝不会因为他在朝还是在野而发生改变。他既是琴痴,循此一途寻找,或可觅得蛛丝马迹。想到此处,韦璧心中阴霾尽扫,顿感气爽神清,拱手谢道:“多谢昭仪提点,本侯明白了。”

“侯爷错了。”乐歌不待吴初人动手,亲自为韦璧喝空的茶盏注水:“侯爷是聪明人,我只不过凑趣说了个逸事给侯爷听,若有所得,也是侯爷智慧过人,与我无关。”

“昭仪说的是!”韦璧人情练达,岂不知她想撇清,忙玩笑道:“本侯射箭脱靶,舞剑剑飞,好不容易会骑个马,也跑得贼慢,就脑子还行!脑子还行啊!”

吴初人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连乐歌都忍不住莞尔。她悄悄打量韦璧,只见他姿容都丽,神采飞扬,更兼进退有度,聪明绝顶,不禁暗赞:此人真乃丞相之才!

说笑间,场中已十箭射毕,白子安未敢发挥全力,皇帝略胜一筹。

“越州郡近日上贡了一把‘轻鸿’宝剑,是龙泉名匠所铸,还未试手,不如宏远你陪朕试试?”皇帝话音刚落,候在一旁的王舟已将宝剑递来。皇帝双眸光芒盛起,拔剑出鞘,这剑长当两尺,寒光凛凛,剑身曲纹如盘龙游走,日光下让人莫敢逼视。

“好剑!”白子安也是爱剑之人,不由赞道。

“来!”皇帝兴致勃勃,身形跃起,挥出利剑,剑招轻灵妙动,白子安不进反退,持剑作挡,剑风撩起衣袍飘动。起腾挪跃,剑气连绵不绝,堪堪五十招过尽。

皇帝剑术乃剑师所授,精奇有余,实用不足。白子安剑术却是军中浴血奋战历练而成,招式拙朴却实用。但他顾忌尚隐身份,处处留手,招招退让,又不能显得过于刻意,实比毫无保留地酣战,还要吃力。

皇帝觉出白子安的剑招不实在,心中微有不悦,将剑收起;似笑非笑道:“宏远可是瞧不上朕这对手啊?”

“臣不敢!”白子安立即收剑躬身,面上窘得通红。

皇帝看了他一眼,轻叹道:“朕还是怀念在陈留时的宏远啊,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套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还是不把朕当兄弟?”

皇帝的一句话,顿时让白子安心潮涌动,久久难平。往昔的点点滴滴本已模糊遥远,可眼下却突然清晰鲜活了起来。他与尚隐虽是君臣,却更似手足,对待兄弟岂能虚假应付?想到这里,他便认真将剑执起来:“来!”

“好!”皇帝一笑,“把你的真本事拿出来!不许你让朕!”说罢揉身而上。剑在两人手上银光作舞,双剑相击,龙吟鹤唳之声,震得周遭侍人皆掩耳蹲身,惟王舟淡定,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三十招后,白子安已占上风,凌厉剑气逼得皇帝连连后退,他手腕微抖,激起苇草如天女散花,隐约挟惊雷布雨之意。只听得“叮!”一声,两剑相交,皇帝手腕一软,宝剑落在苇草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皇上承让了!”白子安忙收剑,对皇帝一揖。

皇帝微微一怔,转瞬恢复如常:“宏远斗志勃勃,还和陈留时一样啊!好!这剑已试,越州郡所贡非实啊,就凭此剑也敢称为名器?”皇帝淡淡地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剑,笑道:“你我还是赌箭吧。”

“臣遵旨。”

一旁的韦璧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嘟哝道:“傻瓜!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让你不让,你还真就不让了!”

他转头见乐歌亦是眉头微蹙,便解嘲道:“宏远心眼实在,他以为这里还是陈留呢。”他想了想,敛起吊儿郎当之态,正色对乐歌说道:“宏远为人执拗,我屡次劝他处事圆融些,可他依然故我……臣想请昭仪寻个机会帮忙劝劝。”

“白大人连侯爷的话都不听,又怎会听我的?”乐歌想起在御前时,韦璧对她说过的话,面上一红,轻轻别过脸去。

韦璧挑眉;呵呵笑道:“昭仪客气了,本侯可以保证,当今世上宏远最听得进去就是你的话。别说让他处事圆融些;就算要他指鹿为马;他都不忍心拒绝。”

因隐隐地有些替白子安不值,韦璧明明瞧见乐歌面色已变,还忍不住想刺她两句:“本侯这辈子最钦佩的人就是昭仪了,转眼之间就可让兄弟、君臣心生嫌隙,厉害厉害啊!”

乐歌心火被他撩起,本想狠狠还击,可心念电转之间,竟是笑了:“好!既是侯爷所求,我一定找个机会好好劝劝白大人……只不过我也想请侯爷帮个忙。”

“昭仪请讲。”

“我身边有个宫婢,名唤绮雯,今年、今年有……”乐歌迟疑一下,正在一旁忍着笑的吴初人忙开口提醒道:“有二十一了。”

“是,二十有一了。侯爷人面广,又擅识人,烦请帮忙张罗张罗,给她择一门好亲事。”

韦璧猛地一震,脸色大变,倏地站了起来,双拳不禁紧紧攥起。自绮雯远走后,他一直暗中苦寻未果,却不曾想到,原来她竟是入了宫,还在乐歌身边。

难得见到风流潇洒的朔阳侯如此失态,乐歌心情大好,她给自己斟了杯茶,好整以暇地瞟了他一眼。韦璧不由恨得牙痒痒。不动声色,攻人软肋,这个乐家嫡女果真厉害。

“下官向来嘴贱,若有得罪昭仪之处,还望昭仪海涵!”大丈夫能屈能伸,做低伏小向来难不倒韦璧。他起身来,态度恭敬,朝乐歌深深一揖。

“朔阳侯客气了。”

乐歌达到目的,再不提绮雯之事,专注看场中皇帝和白子安比箭。韦璧心中忿然,极想向她打听绮雯的事可又实在不愿向这个女人示弱,两人之间顿时一片静默。

韦璧抬头见时候不早,便起身走入场中,乐歌也慢慢随后跟上。

皇帝和白子安各射了十几箭,箭箭皆中红心,心下大悦。韦璧趁机又说了几句逢迎凑趣的话,逗得皇帝哈哈大笑。

韦璧看了看白子安,笑道:“皇上真不公平,宏远来了,跟他又是射箭又是比剑的,偏我来了就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这也太偏心了吧。不行不行,我也要向皇上讨教讨教,否则我来一趟就光是给你们鼓掌来的?我不服我不服!”

皇帝哈哈大笑:“那你会什么呢?射箭、比剑你都不行,这里又没有笔墨颜料,不能和你比试丹青啊。”

韦璧挠头:“那可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白子安笑道:“骑马你总会吧?要不,就让皇上和你比试比试骑术好了。”

韦璧连连摇头:“不公平啊不公平!骑术我肯定比不过皇上,这待遇怎么就这么天差地远呢?”

皇帝笑道:“你也就这个还将就了,怎样,来不来?”

韦璧一跺脚:“也罢也罢,好歹也不要让我在伞下傻坐吧。”

一旁早有侍人牵来两匹骏马,皇帝和韦璧齐齐上马。皇帝一声呼啸,两骑如离弦之箭向前疾驰而去。

白子安和乐歌站在场边远远地望着他们,一时无话。

乐歌见白子安与皇帝比试后额上还有细碎的汗珠,脸上的红潮也尚未完全退去,终忍不住低声问道:“白大人,申儿最近可好?”

白子安正感有点局促不安,闻言忙答道:“好,武功大有进益,人也长高了不少。哦,”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乐歌:“你看看这个。”

乐歌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乐申写的一篇策论,字迹遒劲端正,旁边还有几笔批注:持论谨严,要言不烦,颇有灼见,孺子可教也。

乐歌端详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迹,不禁眼圈一红。

白子安轻声道:“这是申儿在书塾里作的文章,夫子向我极口称赞,说他天资聪颖,又勤奋,往后前途无可限量。”

乐歌欣喜非常,她抬起头,感激不已道:“申儿有劳白大人费心了,大恩没齿难忘,乐歌在此谢过!”说罢向他深施一礼。

白子安连忙摆手,讷讷道:“不敢不敢,你不必如此。”

乐歌捧着乐申的文章,只觉得百看不厌。白子安在旁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嘴角含笑,但眼中分明有泪花闪烁。他心中一阵黯然,低声问道:“你……在宫里过得还好吧?”

乐歌微微怔了一下,道:“好……我挺好的,白大人有心了。”

“哦——那就好。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碧空如洗,残阳将隐,韦璧窝了一肚子火,与白子安骑马从猎场回府。一路上他再也忍耐不住,冷哼道:“幸好你当初没有娶她,省心!”

白子安一怔,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心中很是失落,不禁问道:“她……怎么了?”

韦璧忿忿不平,将乐歌拿绮雯来刺激自己一事同他说了。

白子安听罢,不禁莞尔:“你朔阳侯向来刀枪不入,难得有软肋曝于人前,不善加利用岂非可惜了?”

“我就知道,你会偏帮那女人,没出息!”韦璧骂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停下马来,紧紧盯着白子安道:“等等……原来你们都知道绮雯在内廷?就瞒着我一人!”

白子安斜睨了他一眼,道:“绮雯留在她身边不是坏事,若真去江海寄余生了,你才该哭呢。”

“你说得都对,却也不该瞒着我!”韦璧心中伤感,一时无语。他向来自命洒脱,不想在白子安面前伤情唏嘘,便又怨起乐歌来:“依我看皇上和她真真是天生一对,两只狐狸!”

酉时刚过,夕阳一缕一缕地收尽了,兰亭大街上的灯火也渐次辉煌了起来。

贵陇叛乱已平,燃眉之急已解,圣心大悦,谕旨颁下:北军司马管升木接替沈叶为贵陇守军。

管升木此番来雍州述职,除叩谢皇恩之外,更将平叛时所敛财物呈献邢度舟。他在北军时只是小小司马,若不是邢家提携,根本不能一展所长,官至守军。他与邢鉴不仅有同袍之情,也算是志趣相投的好兄弟。故散朝后,两人便相约去酒馆饮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是月上柳梢,邢鉴惦记着明日离营要招新兵,便告辞先走。一路来,雍水上画船相接,岸边楼阁参差,琴箫鼓瑟,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他本是清淡之人,对依红偎翠风月游戏不感兴趣,便加快脚步,转到了布衣街邢府。

邢府门前,刚刚停下一乘单人软轿,有女子从软轿中款款走出。远远看去她穿着一身白底撒红的襦裙,还梳了个别出心裁的高髻,身形袅娜,风姿如画,竟有几分熟悉之感,让邢鉴脚步微滞。

那女子抬首望着高高的侯府大门,突然间回过头来,风灯下,眉如新月,肌若凝脂,清丽不可方物。

是她?!

73

73、李代桃僵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回目我想用“匪我思存”来着……

邢鉴怔怔地看着她,犹自恍惚。

细碎的说话声,欢愉的嬉笑声,就在他耳边响起。那女子一步步地朝他走来,目中含情,好像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虚无,惟有他而已。他本已喝得有几分微醺,此时更是欢喜欲醉,时光似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那女子走到他跟前,犹豫良久,才欠身行礼道:“青娘见过大人。”

“青娘?”邢鉴眼神迷茫,喃喃地问一句,似在问她,又似在问自己。忽然,他清醒过来,一把抓住她,怒道:“青娘?!”

“……是!”青娘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抬首望了他一眼,却被他眸中的冰冷寒意一骇,生生打了个冷战,“是、是、是侯爷他……他让我来的。”

“朔阳侯?!”邢鉴惊怒交加。又是韦璧!这个恶心人的纨绔!

“是我!”府门大开,邢度舟缓缓踱了出来。他目光锐利,扫了青娘一眼说:“还不进去?”

青娘如蒙大赦,忙挣开邢鉴的手,连问安行礼基本的规矩都忘了,提起裙裾就往府里逃,只余父子二人静静相视。周遭寂静,惟有风吹高悬地夜灯发出“扑扑”之声。

“走!今日难得!你我父子遛遛弯去。”邢度舟撩袍下阶,微笑着说。

邢鉴依旧立着纹丝不动:“让这女人滚回越州去!”

“女人不女人的,我们容后再讲。”邢度舟径自走在前面,邢鉴伫立半晌,终还是慢慢地跟了上去。

从街头到街尾,除了各色馆驿没有一间商铺,兰亭大街与之相邻,商肆云集,行人如织,宁静与喧闹隔开了两重天地。

“听说今夜管升木邀你饮酒?”邢度舟边走边问了一句。

“是。”

“你看此人可堪大用?”虽已收了管升木两百万两银子,可遇人存疑一向是邢度舟的行事作风。

邢鉴微一沉吟,道:“有人爱名,有人爱财,有人好色,有人好权……这人不好财、不好色也不好权,在意的就是一点点虚名,加上他领兵打仗确有一套,是个人才。

“贵陇连着滇南,都是我们自己人,才安心啊!你竭力推荐他……这次小试牛刀,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邢度舟道。

“请父亲放心,别人不好说,管升木此人我还拿捏得住。”邢鉴语气坚定,听得邢度舟心中无比踏实。他停步回身,拍了拍邢鉴的肩膀笑道:“我儿敏睿啊,只要不碰见那女人,什么都能想清楚。可一碰见那女人,就糊涂了。”

邢鉴因青娘之事,心中正窝着火,却又不好对自己父亲发作,只能攥紧双拳,强忍住怒气。

“明堂之火,尚书之事,眼下又来了个应试选仕,尚隐是越发来劲了……别的都揭过不提,光是他将乐家女儿捧在手心里宠着,桩桩件件不为别的,都是为了恶心你我父子啊!据探子来报,这一月来,韦璧又不知在暗中搞些什么,凡是和行兵打仗有关的事,他都特别关心。风雨将至,你我绝不可掉以轻心啊!”

一说说到邢鉴隐痛上去,他面色更加难看。

邢度舟久历朝政,史书上,兔死狗烹之事他可以一车车地讲,可事情一旦降临到自己头上,总会不甘,总有不忿,劳心耗力得来的一切,要他放弃,绝不可能。他冷哼一声,继续说:“别看尚隐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却冷静多思,难以揣摩……”

邢鉴脸色稍霁,不紧不慢地说:“一个人不论如何的难以揣摩,总有显山露水的那一天。皇帝也是人,岂能没有软肋?一日没有皇嗣,一日就该他心神不宁。”

邢度舟逮着切入点,趁机说:“青娘来京确是为父的意思……尚隐没有子嗣会心神不宁,其实你也一样。若无代代传承延续,今日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从小就意志坚定,拿得起放得下,若遇选择绝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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