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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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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卫绰儿憋了数月,去过涵碧殿找太后,也回过娘家找母亲,可日子久了,谁也不耐烦听她诉苦抱怨。她满腹心事郁结成疾,无处宣泄,如今听卫明珠循循相问,忍不住扑到她怀中放声痛哭:“新婚那夜,他就没有进我的房……一个月里对我说话都不超过十句,可他偏偏对那个姓奚的小贱人好,如今那贱人有身了……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卫明珠抱着泣不成声的卫绰儿,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像母亲哄着一个无助的孩子,耐心且温柔。

“皇上登基那年,我随自人、广德同去外祖母家,路过博学馆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他了……我一直心心念念想嫁他,可父亲就是不喜欢他……我本断了心思,绝了念头,没想到平遥侯竟来府中为他向我下聘,姐姐,你知道那日我有多高兴吗?可父亲却不肯答应。于是我就趁和母亲入宫觐见太后的机会,偷偷请求太后为我做主,父亲这才答允了这门婚事。待嫁的日日夜夜我每天连做梦都在笑……我曾让自人帮我去打听他的习惯、喜好,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样样都记得……姐姐,我并不想对他那么凶,我想好好对他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卫明珠听到这里,忍不住也跟着她一起流泪。贵人之极、富贵吉昌,她们看似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这氏族婚姻是桎梏牢笼,不仅囚禁了她们的人,更囚禁了她们的心。

卫明珠叹了口气,道:“绰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这种家族的女子,总是身不由己。你好歹还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我想朔阳侯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你若真的喜欢他,那就好好对他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你的好的。”

卫绰儿突然抬起头来,神情更加彷徨,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倾吐着心中压抑多时的苦痛和无奈:“他连看都不愿意看我……我也不是不能容人,氏族男子都有侍妾,连广德都有两个屋里人……只是他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他的妻子啊!”她说罢,又哭了起来,含泪对卫明珠说:“你……不懂的,皇上对你那么好,近乎专宠,你怎么会懂!”

卫明珠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为她拭去腮边的泪水。

卫绰儿诉尽愁怨,突然挣扎着从她怀中坐起,暗自咬咬牙,目中渗出几分冷酷之意,扬起头:“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作践我,我也要作践他!我倒想看看那贱人怎么把孩子安安稳稳地生下来……韦璧,这辈子你让我不快活,你也休想快活!”

“绰儿……”卫明珠心中一沉,下意识拽着她的衣袖不放,却被她一把推开:“皇后,我卫绰儿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还没有输!我一定不会输!我也奉劝姐姐一句,男子薄幸,恩宠有时,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她说罢,狠狠地用手背将眼泪擦拭干净,稍整衣裳,冷笑一声,对卫明珠欠身行礼:“臣妾告退。”

卫绰儿高昂着头,神情冷傲,一步步地朝殿外走去,只留下一个浅淡的背影,让卫明珠久久凝望。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昔日那段朴素的岁月里,有一个自信骄傲的少女曾无比坚定地对她说:姐姐,我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嫁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夫婿,他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春光映入窗棂,带来几分生机勃勃的气息。卫明珠见乐歌大好了,便想拉着她去御园走走。

“姑娘不能去。”绮雯可不管她是不是皇后,伸手拦在乐歌面前,神情冷淡。

卫明珠倒也不恼,只笑道:“知道你是为了乐歌好,可老在床上躺着对她的伤更没有好处,御园的桃花都开了……多赏赏景,走动走动,心情也会开朗……你武功那么高,怕什么?”

绮雯看了乐歌一眼,见她眼中颇有向往之意,便点了点头。三人出来,沿着永巷往东,一路往御园走去。

御园中桃李红白,杏花繁丽,与葱茏林木,楼阁亭台形成一副清新的春日画卷。三人行走其间,沿着御河观景,走着走着乐歌突然觉得面上凉凉的,一抬头,竟下雨了。

卫明珠见白美人的清秋阁就在前面,便提出要去看白美人,顺便避个雨。乐歌、绮雯不便反对,只能随着她,同到了清秋阁外。

绮雯不想见人,只肯守在门外,乐歌便只能充作皇后婢女,随卫明珠一同入内。

“臣妾不知皇后驾临,有失远迎,望皇后恕罪。”白子盈午后无聊,正在阁中绣荷包,听闻皇后来了,忙搁下手中针线,恭敬地来给她见礼。

“白美人客气了……都说春雨贵如油,倒叫本宫碰上了,顺便来看看你,你我姊妹也好说说话。”

“是。”白子盈见卫明珠胭脂淡淡,容颜绝丽,又想起皇帝最近已很少到自己这边来,心中不免有些酸酸的。

乐歌第一次见白子盈,觉得她和白子安颇有几分相像,便自然而然的对她微笑行礼。

“皇后姿容无双,连身边的姑娘都气度不凡,真叫人羡慕。”白子盈多看了乐歌两眼,因她清丽脱俗,心中顿生几分好感。

“白美人侍皇上潜邸,本宫应该称你一声‘姐姐’。”

白子盈哪敢叫她妹妹,只能谦道:“岂敢,皇后折杀臣妾了。”

“皇上常同本宫说,白大人乃栋梁之才,在政事上最帮得上忙……白美人有弟如此,比本宫强。”

卫明珠家中也有一个弟弟兴宗,可懦弱胆小,和白子安文武双全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她言出真诚,可听在白子盈耳中,竟让她惶恐不安:“皇后太谦了……宏远怎敢和国舅相提并论?”

卫明珠本是豁达之人,她见白子盈矜持守礼,说话滴水不漏,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总觉得说好也不是,说不好更不是,只能以喝茶来掩饰此时略显尴尬的气氛。

突然,卫明珠瞥见阁内屏风架前,有一副仕女长卷,笔意清淡,摹高古之风。她情不自禁一把攥住白子盈的手臂,颤声问道:“这是……”

白子盈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回道:“这是臣妾生辰时,皇上命画馆画学为臣妾所画。”

卫明珠搁下茶盏,疾步走到画前,伸手欲抚却又颓然将手放下:“画馆……画学?”

“嗯,张丘是皇上最欣赏的画坛奇才,能水墨,能工笔,亦能写意。山水、人物、花卉无一不精。”

“……张丘?”

乐歌见卫明珠神情恍惚,已被白子盈看了好几眼,忙上前提醒她:“皇后。”

卫明珠立刻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画得好,画得真好。运墨巧拙互用,赋色明晰,果然是大家手笔……将白美人的美态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难怪连皇上都欣赏。”

白子盈见她论画内行,才觉得皇后爱画这个传闻不虚,便对她恭维道:“只有皇后这样的美人,配上张画学这样的妙笔,才算是相得益彰。”

“嗯……本宫乏了,下次再来看美人你。”

“好,臣妾恭送皇后。”

两人寒暄几句,白子盈一路将她二人送出清秋阁。

乐歌心中狐疑,只觉得卫明珠今日神情恍惚,不同以往,刚想说话,卫明珠却突然问她:“乐歌……若我也想让画馆画学来为我画张像,不知妥当不妥当?”

乐歌观察她的神色,笑道:“当然妥当,皇后乃内廷之主,不须皇上下旨,但召便是。”

54

54、沉芳春浓 。。。

齐国画院属少府所辖,设在外场与内廷之间的广修馆,因皇帝爱画,将其规模扩大,集天下画人,以画艺而进身。

乐歌奉皇后之命去请画学张丘,一入院中,便见张丘一身青裳,正在树下写字。乐歌并不打扰,立在他身后悄悄地看着,只见他那笔小楷勾划婉转、运腕沉稳有度,和他的画一样虽笔墨严谨,摹高古之风却巧拙互补,饶有生意。

她站着的这个角度,正是光源聚集之处,恰好能瞧见张丘的侧面。春风拂过他的发梢,吹动起他青色的发带,整个人看上去如一副泼墨山水,文秀清隽,气品高雅。

张丘无意中回头见乐歌亭亭而立,忙搁下笔,奇道:“姑娘是?”

“御前宫人乐歌奉命来请张大人。”

“原来是皇上有召……”因尚隐爱画成痴,又欣赏张丘的画风,所以张丘时时被召,他并不奇怪,正打算收拾画箱跟乐歌走,却见乐歌笑道:“……是皇后有召,请张大人随我去中宫。”

“皇后……”张丘的脚步明显迟疑了一下,俊眉微微皱起瞬间又恢复如常:“那……烦请姑娘带路。”

“好。”

乐歌在前,一路引着张丘来到中宫沉芳殿。

卫明珠因等着张丘来作画,正心烦意乱在阁中走来走去,等听到阁外有声音传来,她赶忙又装模作样地坐在榻上,随意拿起一本书来看。

“咳咳……”绮雯咳嗽几声提醒她,卫明珠才发觉自己将手中的书拿倒了,她羞红了脸,连忙调整过来,一双明眸隐在书后闪烁不定。

“画院张丘参见皇后。”平静无波的声音。

乐歌撩起帘子,与张丘一同入内。她见卫明珠手捧书卷,对张丘的到来毫无反应,以为她没听见,忙又跟着说了一句:“皇后……张大人请来了。”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卫明珠心中翻腾,坐立不安。须臾,她终于将书卷放下,只看了张丘一眼,便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她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

张丘也不吭声,垂头等待皇后示下。时光好像在一刻停下了脚步,阁中沉闷得让人心里发慌。

“张大人……是哪里人氏?”老半天,卫明珠才挤出一句话。

张丘淡淡回道:“臣……祖居吴中。”

“吴中,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难怪张大人画笔精奇呢。”

“皇后谬赞。”

两人一来一往言辞矜持客套,乐歌见卫明珠在问张丘话时,虽笑容浅淡,语气自然,可嘴角微颤,眼神若有所失,眉宇间隐隐显露的光彩和忧色让人看得触目惊心。这数月相处下来,乐歌深知卫明珠并不爱太过妆扮饰美,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穿着一身桃花色的宫装,锦白披帛流曳于地,髻梳轻云,耳垂丁香,更衬得她容颜娇美,秀色难言。

这俩人之间显然有些什么东西存在,乐歌不由暗自心惊。

“张大人,请作画吧。”

卫明珠斜靠在榻上,并不刻意摆姿势。张丘立刻拿起笔来,埋头勾描。不消片刻,乐歌便见一个神色兼俱的美人跃然纸上,这美人不仅与卫明珠的容貌一模一样,竟连神情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她不由赞道:“张大人真是天赋神奇,只看了一眼,就能将皇后画得如此形姿灵动、栩栩如生,真厉害!”

“……姑娘谬赞,张丘不敢当。”

乐歌将画好的画像呈给卫明珠,卫明珠只瞥了一眼,口中赞道:“张大人果然妙笔生花。”一双美目却只望着张丘。

“如今画像已成,若皇后无事,臣先退。”张丘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

“嗯,好,你……下去吧。”卫明珠勉强微笑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退出沉芳殿。

她眼圈一红,咬着嘴唇,无力地躺在榻上,将书卷盖在脸上说:“春困秋乏,我有些累;先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儿。”

所有的回忆似远去了,可随着他的出现,又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候,他们比邻而居,她总会蹬上梯子趴在墙上看他作画,一看就是一个午后。院中的梧桐树茂,阳光投影下一片斑驳,正投在他的旧青衫上。此情此景让她觉得情境温暖,岁月静好。看久了,他偶尔也会抬头看她,淡淡微笑,不说话。

看他作画,是她一直保持的一个习惯,是每日午睡醒来必做的一件事。直到有一日,她和往常一样蹬上梯子,却发觉再也看不到他……她望眼欲穿地等了他三个月,才知道他去吴中探望祖母了。

他归来的那日,她才恍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她蹬上梯子,鼓足勇气对他喊道:“若你不嫌我只是个小吏的女儿……辱没你世代书香,就让媒人来提亲吧!”她喊完这句,将脑袋一缩,竟心慌意乱地从梯子上掉了下来,那时的痛和甜蜜,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如今她贵为一国皇后,母仪天下,天下所有的女子没有一个比她尊贵。只是若可以交换,她宁愿还回到过去,只做一个小吏的女儿,每日趴在墙头上,含着笑看他埋首作画,直到天荒地老。

惊蛰前后,燕国新君登基的消息传来。乌铎兑现承诺,特派使节前来递交国书和约,又命燕军退到戎关以外,这意味着齐燕两国争夺了百年的昆仑、琅嬛、秦州等十六地终于归属齐国。皇帝心情极好,下了朝就直奔沉芳殿来。

他跨入配殿阁中,便见乐歌侧卧在榻。数月来,她瘦了不少,水蓝色的贴身春衣略显松垮,黑发如绸般委在足踏上,更衬得她颈后肌肤色如冰雪,因阁门敞开,春风吹动床榻顶上的彩条穗子,在她头顶上轻轻漾起,掠过一道道轻巧的弧线。

此情此景,令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奉先殿,她也是那么躺着,可醒来后她就举着簪子对他乱刺乱扎,想要他的命……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唇角微动,撩袍坐在榻边,找了本字帖来看,静静地等她转醒。

乐歌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身,耳边听着他偶尔翻书的声音,只觉得心中既恬静舒适又有点莫名的烦躁。床帘子被风拂动,层层叠叠地吹在她脸上,痒痒的。她只得回过头来佯装刚醒,朝他浅浅一笑。

“醒了。”

“嗯……看什么?”乐歌微微转动身子,像一只慵懒的猫,让他忍不住俯□去,将手撑在她臂边,与她贴近:“不过一本字帖,没什么……有样东西要给你。”

皇帝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递到乐歌手中。这荷包饰有兽头纹样,摸上去内有乾坤,打开一看竟是莲子糖角……她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分明是她在未央出嫁时亲手所赠之物。

“是未央?”她又惊又喜。

“嗯。”皇帝支起身来,靠在一侧的迎枕上对她说:“如今可不能未央未央的叫了,她已经是燕国皇后了……未央册封之事,清清楚楚地写在燕国递来的国书上,今日朝会朝臣们皆知了。”

“皇后。”乐歌口中喃喃念道,顿时泪光闪闪:“皇后……晋王,哦,不!是燕王……他果然情深意重。”

“你这神情好像当……皇后的那个是你!”皇帝见她双目闪闪发亮,唇角微微上扬,如晓露春花一般明媚动人,便忍不住抓紧了她的手。

乐歌见他眸色渐渐转深,心下一慌,刚想转过脸去,可又觉得不妥,只能垂下头主动靠过去偎在他怀中。

皇帝温香在怀,只觉得她的身躯柔若无骨,心中的某一处被深深触动。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她弓起的纤足,微曲的双腿,又抚到她背上,低声问她:“还痛不痛?”

“好了。”

“真好了?”

“嗯。”

他说话间,突然撩起她的纱帛,手竟往她腰侧绣扣的间隙处伸了进去……

“不……”乐歌惊叫。话音未落,他就俯□去,与她唇舌交缠,辗转吸吮,肆意地放任心中压抑已久的热烈和悸动。他的手滚烫火热,在她腰间抚动,力度渐渐加强,让她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他手中融化。

“乐歌儿……”他的吻反复流连于她的脖颈之间,又贴着薄薄的单衣在她丰盈处反复蹭磨,乐歌又羞又恼,只想推开他,可手刚抬起,便被他一把抓住。

“乐歌儿,朕想护着你,但……朕凭什么护你?又以什么身份护你呢?”他声音低沉,眼神幽深似海。

她的手,慢慢地放下了,无力地抵在他的胸前,似抗拒,又似在轻抚。

罢了罢了,只能这样了……

皇帝情潮翻涌,只低声唤她,呼吸更为沉重。她轻轻颤栗着,把头埋在他怀里,似一朵风中的荷花,激起了他心底无限爱怜。他调整姿势将她压在身下,轻轻叹息着,撩起她满头的青丝,然后又撑起身来看着她,似乎要确认她的心意。

乐歌侧着头不去看他,只颤抖着双手去解自己身侧的绣扣,衣裳撩动间,她身上那股幽香不绝如缕,让他意乱情迷。他再也控制不住,化成了一团火焰,热烈地去点燃她的身体,与她一同起伏沉沦……

窗格间透露的光亮渐渐地暗了下来,那无边无际的痛让她闭上了双眼。恍惚间她似乎又听到墨鼓的声音,从遥远的过去传来,仍是那么低沉黯哑 ,“咚、咚、咚、咚”,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55

55、西去燕国 。。。

“乐歌儿……”

他的唤声细碎清浅,唇滚烫炙热,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他持久的深入和紧贴让她的疼痛消弭了不少,她不作它想,只能顺从,随着他的律动轻颤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拥着她的臂膀慢慢收紧,他低头在她鼻尖上吻了又吻,又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与她耳鬓厮磨。

天已黑透,阁中并没燃烛,可她依旧可以看见他眉眼长舒,露出几分孩童般的愉悦来。她定定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身心俱痛,不由自主淌下的泪水,缓缓顺着鬓角,洇入锦枕。

许以雍王,心系邢鉴,谁料天意弄人,峰回路转,最终她竟是委身与他,尚隐……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的绝望:新皇登基,布告天下:乐、王两家同雍王谋逆,族中男子一律腰斩……女子赐白绫自尽……家产籍没,奴婢流放三千里!

她心头空空落落的,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可她已经不能放手……所有失去的都要讨回来,她终于迈出这无比艰难的第一步,往后她还要一步步地走下去,不仅要走得稳更要走得好。

“怎么了?”皇帝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在她眼窝处摩挲,指腹下一片柔软温存。

“我记得有人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她突然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说笑话。

他眸光闪亮,热热的气息拂在她面上,明知故问:“哪个说的?”

“不记得是谁了。”乐歌用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悄然叹了口气。

“我要你……来我身边……”皇帝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

乐歌浅笑道:“来你身边……只怕我活不过一个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内廷还有些防不胜防的花样。”

“……你不可能再嫁旁人,我不会许。”他声音渐沉,脸色自是不好。

“我不会嫁给旁人,我要堂堂正正地在你身边。”她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他的唇角:“……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心中柔软,双手将她揽得更紧:“我不是没想过……给你换个身份,只是……”他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她背上的伤,神情痛惜。

乐歌摸索着从锦枕下拿出一个穗子来,穗子丝绒编成,颜色暗旧,像是用了许多年。

“这是?”皇帝眯起眼来。

乐歌将那穗子高高举起,用指尖轻轻拨弄它,淡淡笑道:“都说燕人重诺,君王更是一言九鼎……当年乌铎还是晋王的时候,曾许我一愿。我想着,若我以燕国宗室之女的身份到你身边来……就算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谁,也不敢说燕王撒谎吧?”

皇帝目中倏然一亮,短暂沉默后,低声问她:“是个好方法!可还是凶险重重,你不怕?”

乐歌目光坚定的回答他:“不怕!”

皇帝沉吟片刻:“好……三日后,我让宏远……哦,让韦璧送你去燕国。”

“……答应我两件事,可好?”乐歌正色地说。

“好,你说。”

“第一件,我回来的时候,想要尚珍局的女官吴初人来我身边伺候。”

“好。”

“第二件,我想请白大人送我去燕国。”

皇帝迟疑片刻,突然闷声一笑:“好……”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呢喃了一句:“记得有人说,白大人光明磊落,英气果敢,乃朝廷栋梁挚诚君子……他那么好,你可别……跟他跑了。”

雍州城郊的寒古亭,向西数十里就有一片密林,有水有草,林木不密不疏,方便行人休息。

乐歌跟绮雯乘车而来,刚下车,一眼便见拉着白子安手的乐申,他一见乐歌便立即放开白子安,飞扑过来,连声央求她:“姐姐……你也带我去吧。”

乐歌并不知道乐申也会来,惊诧着抬头深深望了白子安一眼。白子安一身白裳,立在她对面,双眼却不看她。

“我想着你一去几月,申儿见不到你难免记挂,就让宏远带他来送你。”皇帝与王舟骑马而来,他跨下马背,将手中缰绳甩给王舟,从容踱了过来。

果然是尚隐,行事滴水不漏……用申儿来提醒她,牵绊她,他无须多言,只让她自己想清楚。

乐歌心中翻腾,可面上还是要微笑,她宠爱地摸了摸乐申的头,为他整了整衣裳:“姐姐和白大哥去燕国有事要办,不便带你去,你要听话。”

乐申听说乐歌要和白子安一起去,马上面露笑容,喜道:“……都说燕国辽阔,有关山之险,漠河之奇,还有无垠的大草甸子,听说那边的人不喝水,光喝白乎乎的奶……姐姐和白大哥可四处观景,不必急着回来。”

乐申说起奶来那嫌恶的表情,逗乐了绮雯,绮雯正想告诉他其实燕人重视水源,更甚齐人。却见白子安和皇帝皆目光幽深地望着乐歌,她突然想起韦璧曾经说过的一些事,立即心中了然。

“姐姐和白大哥……”乐申尚不知觉,还想再说两句,却见乐歌突然疾步投入皇帝的怀抱,将脸贴在他胸膛上,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乐申大吃一惊,又见皇帝将乐歌搂在怀中,目光喜悦地“嗯”了一声。

原来如此!他立刻醒悟过来,忙转头看了白子安一眼,白子安转过头去,似在听林中鸟雀啁啾之声,乐申心中不由难过起来。

“申儿……”乐歌借皇帝和白子安说话的间隙,把乐申拉到一边,对他殷殷嘱咐:“白大哥不在府中,你要勤练武、多看书,少惹是非,不要跑出府去。”

“是。”乐申极懂事地点了点头说:“姐姐……白大哥会让公孙大人时时来看我,你放心。”

“嗯。”

“公孙大人是你们胡诌出来骗我的吧?”乐申眼珠骨碌一转,突然语出惊人,让乐歌惊诧不已,她压低了声音对他讲:“你不要胡说。”

“白大哥记性最好了,连一月前随口考我的那句诗文都记得……却偏偏记不住公孙大人是侯府家臣,岂不是奇怪?”

“你……”乐歌一时语塞。

乐申像小大人一样,对她淡淡微笑:“姐姐……他是哪个并不重要,你们瞒着我一定有瞒着我的道理。我只认他是公孙大人,以后也不会再问……还有,白大哥也好,侯爷也罢,你喜欢谁也都不重要,申儿只希望有人能对你好,诚心诚意地对你好,让你一辈子都高兴。”

乐歌心中百感交集,她含泪点了点头,将乐申搂在怀里:“申儿,姐姐只有你了。”

“我也只有姐姐。”

尽管乐歌对乐申有千般不舍,可终归还是要走……她见绮雯和白子安已准备就绪,只等她上车,便回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一身青裳,沐浴在阳光下,直裾为暗青花底,外袍绯色边绣如意暗纹,五寸长冠高耸,与她第一次在奉先殿前见他时穿的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墨鼓。”

“什么是墨鼓?”

“这里外臣不可入,你……走吧。”

乐歌坐上马车,撩起帘子看着皇帝,她看到他眼中涌动着的不舍、惆怅,心中莫名一酸。

“驭。”马鞭子挥下,车轮滚滚而动,乐歌见青山渐远,人影渐渐模糊起来,突然坐起身来,趴在窗前,大声对他喊道:“你、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你等我回来!”

雍水上游的广袤山原,横跨秦州、洛邑两郡,被当地百姓称为“子孙岭”,连绵大山之中有一条峡谷,雍水从其间穿过,两岸是千百年来行人用车马踏出来的小道。他们马不停蹄,足足走了有半个月。绮雯江湖经验丰富,白子安行军打仗熟悉地形,乐歌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须跟着他们投店打尖、便不会出错。

这次他们秘密从雍州出来,没有多带人手,绮雯充作御人只顾驾车,白子安骑马而行十分沉默,乐歌更是不想说话,她趴在窗口一路看向窗外,对着兄长口中曾提起过的秀丽山川、江河湖泊发呆。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曾想过要去很多地方,想去洛邑赏牡丹,想去江南坐画船……可终是没能实现,卫明珠在她临走时,曾羡慕地对她说:“若我能走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走吧!走吧!永远不要再回去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响起。雍州城,还有那个肮脏的内廷,带给她的除了仇恨和伤感没有其他。

不!不能丢下申儿……更不能忘记仇恨,否则她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快乐。

他们走了一月后,终于来到齐燕边境的龙山关,这是通往燕国都城的必经之路,燕人称为“黑岭”而齐人则称为“狄道”。

他们刚要进入狄道,秦水骤然变窄,道路变得难走了很多。白子安见天色渐黑,便提出今夜只能在山中将就一晚,等到明日再穿狄道去燕国。

当月亮爬上树梢,他们三人围着用捡来枯枝燃起的火堆啃干粮。因干粮又干又难吃,所以乐歌吃得很慢。绮雯知她吃不惯,便闷声背起水囊,寻着水声舀水去了。

乐歌见有和白子安单独说话的机会,便抓紧时机,走过去对他低声说:“白大哥……这次去……我会和未央提起,我希望申儿能去燕国。”

白子安缓缓放下手中干粮,借着月光看她,淡淡的问:“为什么?”

乐歌望着火堆,目光闪烁:“申儿好武……你也知道燕国号称神箭之国……”

“……燕国虽擅武,可我国武功也不弱,且更讲究兵法战略。申儿聪明,一定可以两者兼长,留在齐国和去燕国没什么区别。”

乐歌又说:“我想……未央是一国之后,比我更方便……”

她一语未了,白子安突然将她一把拉起,怒道:“你说谎!你想报仇,你怕申儿在我们手上你有后顾之忧,所以赶紧着想把他送去燕国!”

“不是。”乐歌直视着他,坚持自己的回答。

56

56、再见未央 。。。

白子安面色稍霁,拉着她的手却不放开:“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申儿他不该去燕国也不能去燕国……乌铎初登基,内斗频繁,无暇与我国作战,所以他会遵守承诺,马上将昆仑、琅嬛、秦州等十六地奉送我国,可往后呢?他野心勃勃……齐燕一定会有一场恶战。齐燕一旦开战,你说谁最难为?到时候她自顾不暇还有什么能力照顾申儿?”

乐歌经他提醒,愕然抬头。

是了,她只想着乐申的安全,却从未想过尚未央的处境。恩爱情不疑,白首不相离的男女情爱和帝王之家是没有缘分的,她也不信乌铎会为了尚未央放弃逐鹿天下的雄心。

白子安的目光似不舍,似叹息,与她眼神交错。

她岂会不懂?尚隐也不会让乐申离开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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