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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巴格达-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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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路修远站在书柜前,满柜子的书几乎都是他的,可书太多太重,他带不走,于是决定选几本重要的。
季文正看到路修远把一摞一摞书搬出来,一本一本翻看,刚要提醒他小心一点,就看到堆叠的书翻倒下来。
好像想做什么事,偏偏又做不好。路修远倔犟地不要季文正帮忙,把倾倒的书扶正,但书太多,还是倒了一地。
“别急,一点一点来。”季文正安慰道。
“我怕弄得太晚,唯林会回来。再看到他,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路修远干脆做在书堆里,抱起几本厚重的集邮册,却发现其中一本有些陌生。
打开一看,夹在里面的不是邮票,而是剪报,一张一张都是小路写的报导。每一条边都被剪裁得仔仔细细,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时间从他刚工作时的小新闻,到近年来国际新闻,各类报纸的都有,几乎浓缩了他一路走来的历程。只要能回忆到的文字,都完整地保留在了这本集邮册里。
一页页,都署着小路的名字,仿佛一根根箭射向心窝。以为他不在意自己的工作,喜欢说自己是吃饱了撑着,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默默地关注自己,却从未提过半个字。
他始终都是这样,在背后,无言而温馨,路修远一直是知道的。
翻到最后一页,最后的日期是失火的前一天,这又意味着什么,小路再清楚不过了。
合起集邮册,路修远按在胸口抱了半天,泪水早就失了控,哭了半天,把它塞进了包中。
三十一
回到巴格达后,一切进入轨道,有很多工作等着路修远去完成。过去的事情,过不去也得过去,没人会同情他,也没有人会给他疗伤的机会,只能在无人的黑夜独自舔舐伤口。
刚开始几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却什么都没有想,或者说是不敢想。不敢想自己,想到自己对爱人的疏忽,爱人的失望,就自责懊悔。不敢想陈唯林,只要他的面容出现在脑海里,就会痛到窒息。也不敢去想季文正,很需要一个人来安慰,可最不合适的就是他。
于是只好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实在睡不着就只能起来工作,或者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分社的安全措施,几个同事直说他得了焦虑症。
后来渐渐缓过劲来,低落的情绪有所恢复,不再动不动就哀伤。
季文正经常会打电话过来,可他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忙,每次问候几句就挂了,不像平时悠闲自在的他。也许是快要年底了,工作比较忙也不一定。
快要过年了,虽然这个地方丝毫没有年的气氛,但大家还是很兴奋,准备了饺子,准备了看春晚,甚至还布置起了房间。
受这情绪的影响,路修远也积极起来,帮忙做些事情,可他终究也只是强颜欢笑。
除夕夜的中午,路修远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是季文正的。
“我现在在巴格达了,就是我原来住的那个地方。”
“你怎么来了?”路修远惊道。
“怎么,不欢迎我啊?”z
“不是啊,我以为你很忙,而且你来这里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突然就这么……”
“晚点我去找你,好吗?”y
“啊?不太好吧?我们分社的几个人一起过年,你加进来会很奇怪的。”路修远心虚道。
“是吗……”季文正在那头沉默着,轻轻叹着气,透着沉重的失落,“那算了,我也有点累要休息了,过几天再打电话给你。”
季文正说话没精打采地,但路修远也没多在意,听到那边挂了电话,也挂上了电话。有点后悔自己说出伤人的话,想要反悔,再打回去,却又没有付诸行动,因为真的不想在还没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尴尬地见面。
没有爆竹,有炸弹充数,没有鞭炮,有子弹充数。就在这样一个夜里,度过了04年的春节。身在战区,大家依然喜气洋洋的,路修远也欢笑着。但在笑过之后,悲伤再一起席卷,而且比之前更加浓。
分社不断有电话来问候,也有来自亲朋好友的,路修远也给父母拜过年了。应该早就习惯了在外面过春节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
去年刚来的时候也是临近春节,算起来,到巴格达整一年了。这一年他经历得很多,有过的笑,流过的泪,能抵得上过去十年。
从实现梦想的快乐,到失去爱情的悲伤,从高潮摔入低谷,现在又重回巴格达,是否还能找到最初的昂扬斗志?
坐在窗边,又听到一串枪声,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哭泣,再仔细一听,原来是心底在哭泣。不允许自己再懦弱地流泪,但心中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巴格达,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每天面对别人的生生死死,看尽他人喜怒哀乐,路修远茫然了。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虽然坚定地回答季文正说要回巴格达,可现在静下来,问自己真的值得吗?
两个人的爱情往往只有一个是天使,而陈唯林就是那个天使。陈唯林只有一个,错过了就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对自己那么好了。有人说能有一个人相爱相守,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和陈唯林,与其说是相爱,不是说是被爱,挥霍着他给予的爱,一旦天使不再向他招手,天堂便消失了。
这次回来之前,父母暗示他,是不是可以早点回国?为了这个梦想,已经失去很多了,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呢?继续下去,是否还会继续失去重要的东西?
不敢再想下去了,怕越想自己越受不了,对工作毫无益处。b
收拾好情绪,走出房间,面对还在庆祝的同事,他端起笑脸。
初一初二他忙了整整两天,到初三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季文正了,怎么说别人也是为他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来,出于礼貌也应该去看他。
在曼苏尔饭店里遇到了季文正的保镖,他们热情地把他带到房门口。
“那么巧他在啊,我还怕他出去了呢。”路修远随口说道。
“季先生病了,这几天都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他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路修远意外道。g
“刚来的那天就病了,发烧烧了两天,今天刚刚好些。”
开门见到季文正果然气色不太好,没有平日里神采奕奕的感觉。但是一见到来访者是路修远,他明显精神一振。
“原来你病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你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人照顾你,至少我也可以给你带点药来。”
季文正倒了一杯咖啡给他:“在那里是一个人,在这里也是一个人,没有太大差别的。大年夜你还过得好吗?”
“嗯……还好……你怎么会生病呢,你身体不是一向挺好的吗?”
“因为想赶在年前到这里来,要事先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所以前段日子连日连夜地做,赶了好几个通宵,前两天又乘飞机又乘车,一不注意就发烧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年纪大了,办公室坐久了,身体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季文正自嘲道。
回想起那天的电话,不禁自责,如果自己再细心点,应该就能听出他的不对劲:“对不起哦,那天……”
“我不跟你计较,早就知道你狼心狗肺了。”季文正笑道,“来,给你听一样东西。”他拍了拍桌前的椅子,在路修远还没来之前,他正在摆弄他的电脑。
路修远坐在电脑前,季文正拿起耳机替他套上,按下播放键,耳边传来美妙的音乐。音调懒洋洋的,低调却又浪漫,女歌手的声音沙哑而性感,好像是很随意地哼唱着。闭上眼睛,仿佛眼前眼前出现了阳光、沙滩、海岸,沉醉于这悠闲的气氛中。
“Bossa Nova乐风的音乐,很适合现在的你来听,我特意带来的。”季文正说道,一手按在小路肩膀上。
Bossa Nova是种能让人放松的音乐,带着微微暖意的声音恣意,随性,歌唱着生活,充满了无限浪漫情怀,好像有镇静作用般,安抚着路修远浮躁而忧伤的心。微风吹着,荡漾在心头,让人卸下所有防备,跟着轻哼。
“你走的时候精神状况太差,我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安慰你,只好带点音乐过来。”音乐之下,季文正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怎么样?”
“好听……”被冰冻住的心在音乐的催化下,有了融化的迹象。把心沉浸在音乐里,很快乐,从此不要再烦恼。“我还应该留在巴格达吗?”扶着耳机,路修远抬头问季文正。
“别想太多,跟着你的心走就好。”
三十二
季文正就这样留在了巴格达,他似乎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找到乐子,没几天就和大大小小的商人熟络起来了。说是寻找商机,其实根本是玩乐,不过在这个危险的城市里,并没有太多的乐趣可言,所以他更多的还是关注路修远。
但他们的见面机会并没有因为在同一个城市而增多,仍然和以前一样,发发邮件,偶尔通个电话。并不是季文正不想见路修远,能24小时盯人那最好了,可是他不想给路修远带来闲话和困扰,而且他也清楚,路修远还远没有做好接受他的准备。
那天分社接到某家餐厅发生爆炸的电话。在去的途中,路修远意识到爆炸的发生地点离季文正的落脚处曼苏尔饭店很近,也就两百来米的距离。
不禁有点担心,如果季文正突然兴致高昂地出门散步,很有可能就被炸没了。
采集完新闻,路修远打发小韩先回分社,自己直奔饭店,看到季文正安然无恙地为他开门,才大松一口气。
季文正则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刚才我站在窗前看热闹,我还想着那群挤来挤去的记者一定有一个是你。”说完了还拉着他到窗边东指西指。
“居然还有心情说笑,我都紧张死了。那么大的爆炸,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啦。”
“我吓呆了。”季文正耸了耸肩,一脸严肃,“当时我正无聊得难受,开着窗看风景。结果他突然就炸了,我好像都能感觉到冲击波,然后一下子就呆了。”
这回反倒是说得路修远措手不及,要让一个男人,尤其是像季文正这样一个男人承认自己受惊,是极为难得的。
“那如果我想听假话你会怎么说呢?”
“什么大风大浪我没有见过,一个炸弹而已,我就当一个炮仗闷炮了,还闪了点不怎么好看的烟花。”
仍然是严肃的表情把路修远逗笑了,但笑过之后又是深深的寂寥,莫名的伤感心头缭绕。
“我走了,还要回去发稿,你自己小心点。”
“等等!”季文正抓住他的手腕,一直握住的拳头松开了,手心里都是紧张的汗水,“等你写完稿晚上出来,我等你。”
“晚上?出来?”一听到要晚上出门,路修远当即发怵。
“怎么了,怕了?”季文正激他道。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出来就出来!”
夜晚的巴格达几乎无人,在一个天上没有半颗星,地上没有半个人的世界里,难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而在这样的夜里散步,简直可以堪称冒险。
路修远和季文正两人向底特里斯河畔走去,茂密的芦苇丛,漆黑的夜,轻轻的风带着河水淡淡的味道,恍惚间会让自己忘记正身处险境。
“我听人说,会有抵抗分子藏在这里狙击。”季文正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几声枪响。
路修远一听到枪声,立即蹲下身子,目光朝声源处飘去,反应敏捷地像受过专业训练。相形之下,季文正的动作就迟钝很多,明显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现实写照。
仔细一听,其实声音很远,零星地几下之后便沉寂了。两人虚惊一场,相互对望,放松了紧绷的神经,黑暗中只有对方的眼睛雪亮。
“吓死你了吧,只有你想得出来,搞得我们好像小偷似的。”路修远还蹲在地上,朝着季文正瞪眼。
“呵呵,白天那个才叫吓人呢,这算什么,明明是你,那么远开枪,你吓得就往地里钻。”
“你懂什么,被人正面打死那是没有办法,要是被流弹打死,那只能是你倒霉。不过流弹起码也是子弹,要是被飞出来的砖头砸死的,那死得才叫冤呢。以后别人说起来,我是被M4打的,多帅啊,你回去跟人说,我是被伊拉克砖头打的,那多丢人啊。”路修远一顿抢白,把季文正逗得一阵乐。
世界上的有些地方,买个小菜乘趟车公车都会死于非命,今天,季文正切身感受了一回。
“走,我们继续。”季文正拉着路修远,两人猫着身子在芦苇丛中穿梭,有点危险,但更多的是兴奋,快乐好像是偷来的。
他们走到河边一片平地坐下,放眼,可以看到面前闪着月光的河水,转身,城市在黑夜里留下轮廓,半个月亮挂在天上。
“很多美丽的城市都会有一条贯穿城市的河流,比如伦敦、里昂……”
“你想说的其实是上海、巴格达吧?”季文正插嘴道。
路修远瞥了他一眼,一副“抢我台词”的表情,他呆呆地望着静静流淌地河水,好像在思考什么:“你不觉得,巴格达真的很美吗?”像是怕破坏了这份美,连说话声都是轻的,“很难说清楚我为什么爱这里,小时候,在我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我就从故事里知道有个城市叫做巴格达,那里的河水淌着牛奶,美酒盛在玛瑙做的杯子里,羊肉放在黄金做的盆上,人们载歌载舞,真主保佑他们。那时候我明白了有个词,叫做梦幻……”
“是啊,是很美,如果不去看那些被毁坏的东西,真的很美……”一提到战争,路修远马上阴沉了脸。季文正忙打趣道,“如果你想高喊‘MAKE LOVE NO WAR’的口号,我会很乐意配合你的。”
路修远没有应合,情绪更加低落了。
以为他又想到了小陈,季文正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说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路修远摇头道,“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和平主义者,这世界没有什么绝对正确的和绝对错误的事,战争也一样。这里的人们应该从过去的日子里解脱出来,可又不应该无辜地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你分析其他问题头脑倒是很清楚,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会糊涂呢?”
“什么意思?”
似乎很不愿提起,但又不得不提起,季文正说道:“上次你问我说到底还应不应该留在巴格达,其实你迷茫的不是现在,而是当初你应不应该来巴格达。如果你当初不来巴格达,小陈就不会和你分手,你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可这的确是事实啊!”
“巴格达是你的梦想,是你从小就有的梦想啊!你是个男人啊,梦想就在眼前了,放弃梦想甘于平淡,未免也太窝囊了!哪怕退一万步来讲,这是你的工作,你的责任也要求你来这里。我眼里的你,尽了这份责任,也勇敢地追逐梦想,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所以你完全不需要这么自责,这份感情你没有做错什么!”
“唯林他一直很爱我的,如果不是我做错了,为什么他会不要我呢?”触及痛处,路修远说话都带了点哭腔。
“你和小陈我实在是不应该多说什么的,说多了会被当作别有用心。”季文正苦笑道,“小陈是很爱你,他做了一个爱人能做的所有事,他是个好男人,他最后选择离开也没有错。可他真的能体会你在这里的感受吗?你很勇敢,我知道,你经常忙得不知道害怕,我也知道!可你在这里真的一点不怕吗?我不信!这里的夜晚本该如此宁静,你就没有被枪声爆炸声惊醒过吗?你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小陈吗?你不会的,这个我更知道!我了解战地记者是怎么回事,最没保障的一群人在最危险的地方!别人手里有枪,你有什么?别以为你穿了件记者背心就当自己穿防弹衣了!”
“他是体会不到那么多,可我不怪他。他那么优秀,只要他愿意,早就可以活得更开心点。反而是我,对他关心太少……”
“你早就被他宠坏了,做个恋人你根本不合格。但是对待这份感情,你并没有做错,明白吗?如果你轻易地放弃,我看不起你!”
路修远不点头也不摇头,失神地看着季文正,喉中有些哽咽。
“我不想看到你自责成那样,打起精神来,好吗?”季文正柔声道。
话意里充满无限关怀,问得路修远心尖微微颤抖,连手脚都略觉无力。
还不等路修远有所回答,激烈的枪击冲破了寂静,是先前有过枪声的地方。
“那边一定发生什么事了,我要去看看。”一旦有情况,职业的敏感如条件反射般。
“我还有话说!”季文正伸出双手蒙住了小路的耳朵,“听到了吗?你爱的巴格达在哭泣。”
虽然被蒙住了耳朵,可声音已然清晰,仿佛更加近了。
“上次我回答你说,跟着你的心走,现在你找到心的方向了吗?”
路修远扯开他的双手,笑了笑,卸下了枷锁像雄鹰展翅,刹那间什么都释怀了,黑夜也如白昼:“你给我的歌我这几天都在听,很喜欢,等我完成使命回国后,你再推荐我几首类似的。”
三十三
最让季文正头疼的,不是怎么安全地在巴格达生活,而是怎么达成他来到巴格达的目的。虽然他自认对追情人是很有手段的,但他发现他的招数都不灵了,或者说使不上了。比如说平时他会选择夜晚挑个有情调的地方约会,可在巴格达,难得晚上出门已经是历险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大白天出门,还要跟着俩保镖,什么气氛都没有了。
一开始他以要看拍摄的原始素材为借口,跟路修远亲近了几天,但这借口用完了也就没了,再想见面又没了理由。而路修远也是个死脑子,接季文正打过来的电话经常是:“喂?是我……挺好的……满忙的……还行吧……就那样……也许吧……有可能……大概哦……我要出去了,再见!”
虽然季文正曾经情人无数,但他从未真正花心思去追过谁,每次只要他抛个绣球,就会有人接着,就连小艾也是顺理成章在一起的。而路修远则像个立方体,推一下,挪一下,拨一下,翻一面,不碰他,一百年都不动,既不反对季文正来骚扰自己,也从不主动去找他。所以基本上两人处于胶着状态。
而打破这种状态的是一次意外,一次血的意外。
在季文正的强烈要求和极力争取下,路修远偶尔在单独外出采访的时候也会叫上他。
那天季文正提早到分社来等路修远,正好遇到了闻名已久的杰夫上尉。起先季文正也不觉得什么,听着杰夫和小路及他的同事聊着闲话,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催促小路。于是小路先送杰夫上尉出门,可就从房门到大门的十来步距离,他送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回来。
季文正走到屋外一看,他们正站在门口聊得起劲,于是一股醋意乱涌。
当他往路修远气势汹汹地身边一站,杰夫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在和小路的对话中,他时不时狠狠插一句,以示他的愤慨。
“你干什么?太不礼貌了,进去等我!”路修远低声向他表示抗议。
“在我面前跟别的男人聊得不亦乐乎,你什么意思?”
路修远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有没有搞错啊,那我每天跟几个男同事生活在一起,你怎么不疯掉?”
“你说得对哦,我怎么没想到!现在你一提醒,我突然发现实在是太危险了!”季文正煞有介事地点头道。
“快点进去!别在这碍事!”路修远说着就要推他走。
杰夫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们。
“这个东西送给你,算是上次徽章的回礼。”杰夫拿出一把瑞士军刀,递给路修远。
这可比几个徽章值钱多了,路修远兴奋地把玩着。
季文正瞄了一眼,在路修远身后哼哼:“哼,这玩意儿我多的是,你喜欢我都给你好了。”
路修远瞥了他一眼,不理他,对杰夫道:“谢谢,那我就收下了。”
“对了,我们留个影吧,过段日子我有可能会被调到其他城市去。”杰夫提议道。
“好啊。”路修远立刻拿出一个相机,塞到季文正手里,“帮我们拍照。”
“为什么是我!”季文正又抗议。
“怎么?不情愿?”路修远斜视他。
“拍就拍,手抖拍糊了不要怪我。”季文正狡猾道。
“那就多拍几张!”
小路的话差点让他吐血,只好认真应付。
镜头里的路修远和杰夫本来并排站着,就在季文正数到三的时候,杰夫突然变成抱住小路的动作。
分社里的同事只听到外头一声咆哮、恶作剧的笑声还有小路尴尬的劝解声。
“好了啦,不要生气了!他开玩笑而已嘛,真搞不懂你哪有那么多气可以生到现在!”在去采访的路上,路修远劝道。
季文正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喂,耍我也要有个底啊,你玩够了没有?我都跟你说到现在了,你有个反映好不好?再说了,你现在也不是我什么人啊,好像没什么资格生气啊!”
季文正的表情总算松动了一下,本来就没什么就是跟他闹着玩,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别说得这么无情嘛,我会好好努力,成为你的什么人的。”
路修远不屑地扭过头:“我不信你。”
“不信我?什么意思?为什么?”隐约也知道路修远的话意,可还是忍不住问。
路修远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季文正看着他侧脸,心中一荡,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别乱碰,大庭广众之下的。”路修远拍掉他的手。
“今天你是要到哪里去采访啊?”
“是去医院啊,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
“无所谓啦,随便你去哪我都会跟着的。”季文正收回手,叹了口气。
季文正每次看路修远在人多的地方跑来跑去,都为他捏把汗,虽然说大部分人还是很友善的,可总让人有种冲动,要把他与别人隔绝起来保护。在这种不知道危险在哪里的气氛下,看到有陌生人靠近,就觉得那人图谋不轨,要是有什么推搡的举动,更让人提心吊胆。
幸好每次都只是担心担心,从来没有成为事实。
采访几近尾声,季文正递过一块手帕让他擦汗:“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了,再等我一会,很快就好了。”
季文正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个露天咖啡馆,便道:“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在这边等我。”
“好。”路修远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坐在路边,一边等季文正回来,一边翻看笔记,可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回来。难道买杯咖啡那么困难吗?路修远不禁有点担心。
就在小路打算去找季文正的时候,听到一声惊天巨响,仿佛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么大的声音。
脚下一滑被掀翻在地,顿时头晕眼花脑中一片空白,差一点便昏厥。过了很久他才恢复神智,头好像挨了一棍似地痛。
这么猛的爆炸肯定很近,不会超过百米。抬头一看,人流一个方向涌出来,就是那个咖啡馆。
“天哪……”路修远只觉手脚发软,站不起来,跌跌撞撞向前爬行了几步,“……不要吓我,你这个混蛋不要吓我啊……”
三十四
这么猛的爆炸肯定很近,不会超过百米。抬头一看,人流一个方向涌出来,就是那个咖啡馆。
“天哪……”路修远只觉手脚发软,站不起来,跌跌撞撞向前爬行了几步,“……不要吓我,你这个混蛋不要吓我啊……”
试图往人流相反的方向冲,几次差点被人撞翻。爆炸的中心已是一片狼藉,已经看不出原来建筑的形状了,一辆烧焦的汽车停在咖啡馆旁。
熟悉的爆炸场面,可有种不熟悉的感觉刺激着大脑。因为有自己熟悉的人在里面,所以这一切不再是事不关己。
人在哪?是生是死?一瞬间仿佛听觉视觉都失去了,路修远像只没头苍蝇似地到处奔走,满地的血腥让他心惊胆战。
心跳到嗓子眼了,反复地告诫自己要冷静,满心希望能在逃窜的人群中找到季文正,不想却又不得不在地上呻吟的人里辨认每一张脸?
终于在一个街角,他看到他坐在墙角根,低垂着头,已经成了血人。
路修远愣了愣,下一秒冲到他跟前,想要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却发现手抖到无法控制:“好多血……”
“别碰我,脏死了。”季文正抬头看了一眼,抱怨道。
“呃?”路修远呆住了。
“那个人好像炸碎了,迎面浇了我一头血,怪恶心的。”他咧开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是我的血啊。”
“你要死啊!吓死我了!”路修远跳起来,不知该怒还是该喜。
季文正嘿嘿笑道:“有吓到你吗?挺好的,不枉费我……”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着,急促地喘气。
在他紧蹙到扭曲的眉宇间,路修远发现不对劲,视线缓缓下移,所看到的状况让他怎么都笑不出来。之所以季文正无暇抹去脸上的污血,是因为他的双手正紧紧捂在腰际,血从指缝里像水一样流出来,湿透了衣衫——这才是从他体内流出来的血。
“大概是玻璃,钢片之类的东西。”几乎在几秒中之内,季文正的面色一下变得毫无血色,眼神涣散。
“别说话了!” 路修远立刻将他放平,掏出手帕按住伤口,可根本无济于事。
警察已经抵达,开始疏散人群维持秩序。
“小路,我没有被伊拉克砖头打到,我被伊拉克玻璃扎到了,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参加工作那么多年,路修远还没有献过血,这次他一次性献了个够,一下子抽去了500CC,坐在季文正身边,只觉得头晕眼花。
也幸好化验下来可以用他的血,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文正喷血,自己却无能为力。
更庆幸的是季文正被救回来了,至少表面上看上去还很振作,反倒是路修远一脸呆相,从季文正清醒半个小时过去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盯着我看干什么?我没事了,不要担心我。”季文正躺在床上仰望他,微微笑着。
“我才没空担心你呢。”路修远狡辩道,“我只是在想……在想……”
他愁眉苦脸地组织着语言,话还没说出口,一位护士走进来,递给季文正一支小手机。
季文正接听了电话,只是听也不说话,隔很长时间才应两声。挂上电话,又对路修远笑道:“你只是在想什么?”
路修远轻叹道:“我是想你还是回国去的好,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边又没有钱赚,又危险……”
“可这里有你啊,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你也不应该拿自己命来开玩笑啊!这次你运气好,没被炸死,但也去了半条命了,还没吃足苦头吗?”忽然路修远生出恼意,连音量都提高了。
“别那么大声地吼,我听得见z。”季文正苦笑,低头沉思了会才道,“……其实这次不用你说,我也呆不下去了。刚才是我大哥打来的电话,叫我回美国治疗,还说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听得出他对我私自来伊拉克很生气,已经在那头发飙了,老实说他一发火,家里还没人敢做出头鸟。”
“你大哥……他怎么知道得那么快?”
“他很神通的!”季文正晃着脑袋,继续笑着。
原本路修远是极希望他立刻离开这个硝烟弥漫的地方,可不知怎么的,从他口中听到“走”这个字,便有些变味了。虽然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可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心情放松,没来由生出安心的感觉。
季文正每次来巴格达的时间都不长,可每次都光鲜地来,因为意外而走,想到这些,路修远便心中有愧。
“那你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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