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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贼-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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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兄弟们,身前是敌人,身后是河水,跑是跑不了了。你们要是男儿汉,就跟我一起杀敌,只要胜了这一场,所有人都官升三级,赏银十两。”张须陀的大喊镇定了士兵们的士气,丰厚的赏赐也让他们跃跃欲试。张须陀见士气稳定了下来,又道:“孟知府马上就会造桥过来支援,武少帅的大军就在附近,大家坚持住等待援兵到来,里外夹击,胜券在握。”他这一番话让许多还有些胆怯的士兵鼓起了勇气。当王薄指挥下的近十万大军从密林和山岗中蜂拥而来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张须陀的两万人马严阵以待,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似乎他们面前的不是数量众多穷凶极恶的敌人,而是官爵和金钱。

“杀了张须陀!”有人大声吼道,张须陀是山东义军的噩梦,死在他手里的义军成千上万。义军之中多是父子兄弟一起造反,很多人都和张须陀有血仇,如今他中计被围。义军声势浩大,这些人抱着报仇之心,最是勇猛,个个冲杀在前。

张须陀横刀立马,面色严酷,等到义军先头部队冲的尽了,一扬手道:“放箭!”本来在最前排架着高大的塔盾,手持长矛压住阵脚的士兵闻令一起侧身,每个人之间都露出缝隙来。早在他们背后准备好了的弓箭手一起张弓搭箭,顿时箭如雨下,冲在最前的义军纷纷中箭,不少人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两轮箭雨过后,义军有些恐惧,不敢向前。就在这时,山东义军中的名将魏刀儿跃马而出,大声吼道:“咱们有十万人,还怕他们几只破箭不成?”说着一马当先,手中的两把长刀舞起来,带头冲了上去。义军被他这一激励,也鼓起勇气,再度发动攻击。张须陀手下的弓箭手又是两轮箭雨,义军虽然不少人倒下,剩余的却依然勇武,并不后退。魏刀儿大腿中了一箭,一咬牙吧箭杆削去,高声道:“他们没有箭了,随我冲啊!拿下张须陀,打到济南去。”张须陀的弓箭手们手忙脚乱的放箭,可是毕竟人数少,又放了一轮,义军已经冲到三十步左右。张须陀目中寒光一闪,大喝道:“擂鼓,冲锋。”一直沉默的军鼓雷动起来,张须陀大刀一挥,直奔魏刀儿而去,他的身后,隋军一起杀了过去。更后方是奔流的河水,和另一边河岸上正在拼命督促工兵建造浮桥的孟海公。

一个是义军猛士,外号历山飞,一个是隋朝名将。人称虎将军,魏刀儿两把弯月长刀,虎虎生风,张须陀一杆冷艳锯齿刀,赫赫声威;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捉对厮杀,打得难解难分。张须陀本来想把魏刀儿杀死立威,没料到对方的武艺十分的精湛,一时竟然拿不下来,反而被魏刀儿缠斗住。隋军虽然装备比义军精良,训练也更加有素,不过数量实在太少。淹没在十万义军的人海中,犹如孤舟,随时都有覆没的危机。

魏刀儿缠住了张须陀,隋军失去了指挥,王薄和孟让趁机带领两路人马,攻击起隋军的左右两翼。隋军的偏副将领死命的抵挡,却经受不了义军一拨又一拨的潮水般的狂攻,死伤惨重。张须陀和魏刀儿恶斗,心思却放在一边,瞥见阵势凌乱。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心头狂怒,大刀虚晃一招,把魏刀儿迫开,勒转马头。不顾身后魏刀儿猛追,飞马冲到右翼,大声高呼:“左翼随我退后。”偏将连忙指挥左翼的数百人跟随张须陀向后退却,义军以为隋军败退,都想趁机捡便宜。争先恐后一拥而上,本来保持良好的阵型,顿时稍微有些混乱。孟让见状,知道张须陀定有诡计,连忙叫冲上去的退后。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张须陀神出鬼没的来到右翼,高声道:“随我冲啊。”他打马横冲过去,身后的士兵尾随而去,正好插在义军最混乱的中腹。义军有人在冲,有人在退,被张须陀这一冲,顿时断城两截,大乱起来。张须陀手上大刀剁翻数人,血气激发,须眉皆立。宛若天神,义军惊骇,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张须陀这一招欲擒故纵将孟让的队伍冲乱,却难以将整个局势翻盘。隋军在数量上和义军的巨大差距以及被困在河岸边的地形劣势使得他们的形势越来越凶险。不少人被逼的退入水中,水流湍急,一不小心就被冲走。而在岸上拼死冲杀的隋军也都被卷入人潮之中,乱刀砍下,血肉横飞。孟海公这边的浮桥刚刚推进水中,被义军泼上火油,一轮火箭,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孟海公大怒,想要找路绕过这条河,一时却哪里能够。他心急火燎,叫人再发响箭,可武安福的军队连个影子都没有。

张须陀冲杀了几回,浑身冒汗,手上的刀也慢了。他毕竟伤势刚好,身体还很虚弱,眼前的人影憧憧,耳边杀声震天,却都模糊不清,张须陀努力的晃晃脑袋,只觉得胸口有撕裂的疼痛。他强忍住,振作精神,冷艳锯齿刀高高举起,砍翻了一个想趁机偷袭他的义军骑兵。回身看去,战场上血流成河,隋军一个个的倒下,而对岸的孟海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边的屠杀。张须陀苦笑一声,知道这一次恐怕不是勇猛就可以反败为胜的了,可认输哪里是他的性格。他大刀一摆,长啸一声,杀进义军群中,左冲右突,如同绝望的猛虎。魏刀儿瞧见,瞧瞧张开弓,瞄准张须陀的后心就是一箭。战场上混乱无比,张须陀哪里防备的了,背上一疼。低头一瞧,箭镞已然穿透了身体,在胸前露了出来。张须陀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下全都失去,手中的大刀再也把持不住。他恍惚中看见一个骑兵狰狞着冲过来,手里的大刀举起来,雪亮的刀光,照耀他英雄的面庞。

唉……张须陀最后叹息了一声,头颅伴着冲天的血柱,在空中飞舞落下,完成了一个名将一生的辉煌。

张须陀一死,隋军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斗志,在义军的疯狂斩杀下,大多被砍成肉泥,少数跪地投降。近三万的隋军,灰飞烟灭。孟海公呆呆的看着对岸发生的一切,咬牙切齿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高呼道:“退兵,回海州!”

第220章 绝路

隔着河水,义军狂欢一般的像仓惶撤退的孟海公军大声的示威,一切侮辱轻蔑的语言滔天的喊彻大地。张须陀的阵亡使得义军们雄心万丈起来,王薄高声鼓舞道:“兄弟们,随我绕过这条河,一直打到济南去啊。”义军欢声雷动,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尾随着王薄,向大河的源头行军。打算绕河而过,追击孟海公,攻打济南府。

“王大哥,武安福那边怎么办?”杨公卿是义军之中少有的识文断字的人物,此刻见军心激昂,心里自也高兴。不过想到武安福军还在西路,随时可能抄义军的后路,就觉得如芒刺在背。他见王薄似乎根本没把武安福军放在心上,心里犹疑,才有此一问。

“杨老弟,你没发觉武安福的大军一直引而未发吗?”王薄笑道。

“王大哥你的意思是?”杨公卿脸色一变。

“武安福这个人心机毒辣,做事不择手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次根本不想对付咱们。”王薄道。

“你是怎么料到的?”杨公卿大奇道。

王薄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催促部下快速行军。没有人知道他的胸口处藏着一封密信,那信上的落款,赫然就是名动河南山东两省的少帅武安福。

“少帅,张须陀战死,孟海公向海州撤退,王薄全军已经追杀而去。”尚怀忠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武安福的面前,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武安福有些黯然,喃喃道:“张将军,你是个英雄好汉,若是能跟着我就好了。可惜你在山东一天,我的手就插不进来啊,对不起了。”“少帅,王薄为什么会相信你这个敌人呢?”一直对武安福的计划持有反对态度的李靖奇怪的道。当他得知武安福要秘密联络王薄,设计歼灭张须陀和孟海公的时候,总觉得此事十分冒险。何况武安福与王薄之间的仇恨,决不比他和张须陀之间要浅,怎么会轻易的信任武安福,难道不怕武安福在他背后插上一刀吗?

武安福露出得意的笑容来:“李靖啊,你虽然天纵奇才,可是忽略了一点。”“哪一点?”李靖奇道,他自信兵法战阵天下无双,临阵应变也是世上少见,实在不知道武安福所指的是什么。

“人心啊。我之所以相信王薄会接受我的条件,就是因为他是和我一样的人啊。”武安福言尽于此,再不多言语。

李靖呆呆的想着武安福的话,是啊,人心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战场之上只有了解对方想法所求,才能无往而不利。

武安福没有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会使得李靖更上一层楼。他所具有的不过是最朴素的道理: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所谓永远的,唯利益而已。

“武安福的军队在哪里?”孟海公一边率领着两万多人向海州撤退,一边问身边的副将。

“四个时辰前武少帅的人马在西边六十里处,现在不知去向。”副将道。

“那他怎么不过来救援!”孟海公大怒。

“末将也不知道。”副将无故被孟海公当作发火的工具,十分的委屈。

“武安福,你到底在哪?”孟海公气的浑身颤抖,仰天大叫道。

“知府大人,武少帅要是不来救援,咱们该怎么办?”副将问道。

“先退后海州再说。”孟海公恨恨的道。

“可是前边就是野狼谷,咱们要从那里过吗?”副将惶恐的问道。

野狼谷,乃是从海州东路到天王庙所经过的一处险要的峡谷,以山势险要著称。两座高山之间夹着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若被在其中设下埋伏,有死无生。来时隋军绕路而行,生怕义军在这里埋伏。如今仓皇后退,若不从野狼谷走,就要翻越数座山峰,穿过一片密林。后有追兵的情形下,耽误的每一刻都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这个问题摆到孟海公面前,让他头疼无比。

“走野狼谷。”孟海公终于下了决心。王薄聚集了十万大军,都参与了围杀张须陀的战斗,孟海公绝对不信义军还有余力在野狼谷布置下埋伏。

隋军排成长蛇之形,进入了野狼谷,这里怪石嶙峋。山势陡峭,走在谷中,抬头望天,只有一线的蔚蓝。隋军个个想要逃命,也顾不得害怕,争先恐后的跑进谷中,盼着穿过山谷,尽快回到海州去。

队伍走了大半,孟海公也没进山谷,他一直在谷口观望,口中还不停的喊道:“大家快走,我来断后。”众小兵感激不尽,都觉得孟知府这人真不错,哪知道孟海公心里有鬼。想起方才张须陀在前被河水隔断,自己断后侥幸活命的事来,早就打算等大军平安通过才跟着逃走。

眼看最先进谷的人已经走到谷口了,后面也没多少士兵了,孟海公鼓足勇气,挎起双枪,也要跟进去。刚到谷口,头顶惊天一声巨响。孟海公抬头一望,无数巨石滚落而下。他大吃一惊,勒马就退,身后巨石轰隆隆砸在地上,片刻之间就将谷口给堵上。孟海公一抹头上的汗,听得谷中凄惨的喊叫声震耳欲聋,而野狼谷两旁的高崖之上,滚木擂石火炮火箭倾斜而下。不用想也知道谷中一定成为了一个人间地狱,所有进谷的士兵,绝无生天。

“走!”孟海公回望身边惊呆的一千多人,知道此地不能久留,王薄大军就在身后。野狼谷也有埋伏,不快走的话,只怕己身就要丧在此地。

残兵败将仓惶夺路而去,远远的野狼谷山上,孙成望着逃窜的孟海公,摇动了手中鲜红的旗帜,指向他们逃走的方向。在他的脚下,两万隋军,俱成骸骨。火焚过的焦臭味道,冲天盈谷,让人不寒而栗。

翻过两座山峰,穿过两条溪水,孟海公身后的士兵只剩下数百人,人人精疲力竭,来到横亘在众人面前的密林前。

“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到海州了。”孟海公大声的激励部下道,可是他们的脸上都露出绝望的神情。孟海公心里恼恨,自己身为定彦平的弟子,双枪纵横天下。罕有敌手,可是如今一招未发,就狼狈如此,岂不是给老师丢脸,被天下人耻笑?

被死亡所压迫的残兵终于还是鼓足剩余的力量,向密林的另一头奔跑而去。孟海公冲在最前面,不多时,就看到了密林尽头的阳光。

终于安全了,孟海公心中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那象征活命的阳光里,铺天盖地的射来无数的羽箭。呼啸的箭风,带着死亡的邀请,扑向孟海公。

孟海公不愧是名将之徒,骤然遇袭,临危不乱。吐气开声,两支碧火驮龙枪舞在胸前,把所有的要害遮挡的水泄不通,无数的箭支被双枪打飞,伤不了他分毫。不过孟海公的坐骑和他身后的士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孟海公的坐骑中了三箭,哀鸣一声,双膝一软,卧倒在地。孟海公早有防备,摘蹬下马,就地打了一个滚,避开要命的乱箭。而他身后的士兵根本抵挡不了如雨的箭支,纷纷中箭倒下,三轮箭雨过后。不是被当场射杀,就是身受重伤,倒地哀嚎。

三轮箭后,密林的出口变得无声无息,过了好一会,才有马蹄声传来。孟海公单膝跪地,双枪护在胸前,他的大腿上被箭划过,受了轻伤。虎目圆睁,望向来人。

“孟知府,这样的乱箭也没能射死你,真不知道你是命大还是什么。”来人的面孔因为背对着阳光,根本看不清楚,可是他一开口,孟海公立刻醒悟过来。

“武安福,是你!”孟海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埋伏自己的竟然是同僚武安福。

“正是本帅,啧啧,孟知府,你的生命力真顽强。”武安福哈哈笑道,他的背后,是雄阔海,王君廓,谢映登和满脸怒火的张称金。更远一点的地方,是三百名张弓搭箭,随时能对孟海公发动致命一击的弓箭手。

面对巨大的阴谋和迫在眉睫的死亡,孟海公反倒镇定下来,他站起身沉声道:“武少帅,我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你身为朝廷大员,为什么要害我和张将军。”武安福的眼睛在黑暗中精光一闪,冷冷的道:“你和兵部合伙算计我的人马,就是该死。”“大胆,你的兵是朝廷的,难道你想造反不成吗?”孟海公大怒道,随即却觉得自己实在太傻,武安福既然敢设计害死五万的隋军,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明明就是想要造反。

“原来你早就要造反了?”孟海公恍然大悟的道,“所以才要杀我和张将军。”“孟知府,我要造反是真,要杀你也是真,不过杀你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你碍了我的事。”武安福道。

“那是什么?”孟海公问道。

“你可认识他吗?”武安福一指张称金。

“不认识。”孟海公自然不会认识当年他陷害张宣的时候才十一二岁的张称金。

“他叫张称金,是我的妻弟。他爹叫做张宣。想必你该认识吧?”武安福道。

孟海公脸色一边,怒道:“原来你就是逆贼张宣的儿子。”张称金听到这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吼道:“孟海公,你受死吧!”说完金背鱼鳞刀一展,就要上去厮杀。

“称金,你退下。”武安福面色严峻,摘下两头蛇来。

“姐夫,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张称金泪水流淌下来。

“孟海公是定彦平的徒弟,双枪厉害无比,你不是对手。还是我来吧。”武安福从马上跳下,“孟海公,我不占你的便宜,咱们公平决战。你若胜了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221章 名枪之战

“花枪两头蛇,长一丈二寸,白蜡枪杆。血红缨,刁钻古怪,好枪。”孟海公看着武安福的两头蛇,表情肃穆。两人虽然不敢说是当代枪法的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却也可以跻身当世枪法名家的前列。此刻看到武安福的花枪,孟海公由衷的赞叹道。

“碧火驮龙枪,雄枪长一丈一寸五分,雌枪长九尺九分。精铁枪杆,素白缨,大开大合,也是好枪。”武安福道。孟海公的双枪当世只有几人会用,其枪法绝非一般的大枪和花枪能够比拟。当初武安福跟夏迎春论枪之时,就听夏迎春说过,天下名枪有五。其一曰枪母子,名为枪,实为各种枪的克星;其二曰五分枪,其三曰双枪,其四曰五钩枪,其五就是武安福手中的两头蛇。这五种枪都是奇门名枪,非有过人的天赋和勤学苦练不能练成。双枪的威力犹在两头蛇之上,也更不好练成。因此武安福对孟海公心里倒是有几分佩服的。

“你也知道我双枪的厉害,如今后悔也来得及。”孟海公朗声道,“乱箭之下,我必然不能活命,你何必犯险。”“难得见到双枪将,若不比试一下,我心难安啊。”武安福道。

“说的也是,我也早想见识下名动天下的两头蛇了。”孟海公笑道。

“既然如此,你我生死一战,不死不休。”武安福豪情万丈的道。

“如此甚好。”孟海公双枪一横,“就算死在两头蛇下,我也不算给老师丢了脸面。”武安福看着孟海公脸上流露的英雄气概,心里感慨,他本也该是个豪杰吧,为什么会去做投机钻营陷害别人的事情?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将张须陀陷入必死的境地。又伏杀了孟海公的两万人马,他们若是有家人朋友,会不会来找自己报仇?到时自己会如孟海公一样豪迈吗?

“废话不说了,我若死了,请将我的尸首送回曹州老家如何?”孟海公道。

“我答应你。”武安福道。

“那好,来吧。”孟海公的身子猛的直起来,双枪左右一分,如同两只出洞的毒蛇,袭向武安福的前胸。武安福定住心神,两头蛇在空中一甩,挽出三朵枪花,两朵套住双枪,一朵奔孟海公脖颈绽放而去。

孟海公见枪花奔来,双枪各自向上一挑,枪尖正打在枪花的圆心上,顿时破了左右两朵,而第三朵直奔他脖子上的要害而来。孟海公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慌,双枪一横,口里喝了一声:“锁。”碧火驮龙双枪灵动非常,宛若灵蛇般迅捷,缠上枪花,登时把武安福的枪给锁住。武安福一惊,知道自己的暴雨梨花枪无法奏效,奋力一扯,想把枪拉回来。哪知道孟海公的力气颇大,手中双枪交叉了个卐字型,锁的十分结实,武安福竟然不能把枪夺回来。

“我夺不回来,你也杀不了我。”武安福连夺两次,见无法成功,反倒不着急了。孟海公露出一抹微笑,双枪一分,喝道:“还给你。”枪上翻江倒海一般的力道涌出,一枪压住武安福的枪尖,竟好似粘住一般,另一枪直刺而来。武安福竟然有些握不住枪杆。心惊胆颤之际,武安福灵感迸发,后手发力。枪杆上扬,白蜡枪杆弯成弓形,斜斜一挡,孟海公一枪正好刺在枪杆之上。那力道一透,白蜡枪杆巨震,武安福借力使力,猛地抽枪,总算把枪重新夺回手中。这几下电光火石,凶险非常,不但武安福惊出一身的汗来。雄阔海几人也都大惊,这才知道孟海公果然厉害。张称金暗叫好险,心道若是自己去战孟海公,只怕这一回合就要伏尸当场了。

“果然好枪法。”武安福侥幸逃过一劫,赞叹道。

“这不是枪法。”孟海公站住脚步,笑道。

“不是枪法?”武安福惊道,他脑海中回忆刚才的招式,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刀法!”“正是刀法中的粘字诀。”孟海公道。

此话一出,王君廓在后面惊叹道:“果然是粘字诀,这招式竟然能用在枪上,是在是神乎其技。”武安福沉声道:“天下间的道理,本是相通,你能把刀法融在枪法中,不愧为一代枪法大家。”孟海公黯然道:“可惜还是被你躲过。”武安福再也不敢轻视面前的对手,道:“有你这样的对手,真是我毕生的荣幸。再来吧!”说着两头蛇平端,平刺而去。

中平枪,最难防,孟海公浸淫枪法多年。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双枪护住上下盘,防守的固若金汤。武安福枪尖疾点,连刺三十枪,孟海公滴水不漏,全都挡下,还抓住机会频频反击。武安福连攻多找也未找到破绽,反而被孟海公带动了节奏,逐渐落了下风。

雄阔海几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看到武安福处于下风,都有些心焦,张称金更是心急如焚。叫孟海公逃走倒也无妨,若是武安福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如何更姐姐交代。眼看孟海公双枪使得开了,从防御转为攻击,左右开弓,攻势如潮水,连绵不绝。武安福左支右挡,狼狈不堪,只怕再有十几招,就要败阵。

孟海公枪法流畅,左右双枪连环进击,逼的武安福只有挨打的份,他信心大涨,口中叱咤道:“你若认输,还可留下性命。”武安福嘿嘿一笑,并不说话,枪势忽然一变,登时刚猛起来,正是杨林的破军枪法。这套枪法虽然没有战马配合,破绽不少,不过劲道刚猛。招招夺命,孟海公吃不透,顿时被罡风迫住,攻不上来。武安福又反击两枪,枪头虚晃,身子一转,向后退去。孟海公见他要逃,以为他要逃开,叫人放箭射死自己。怒从心头起,大喝道:“哪里走!”一个箭步追了上来,刚跨出这一大步,就见本来逃走的武安福身子突然跃起,那拖在身前的花枪在空中一抖,血红的枪缨晃花了他的眼。

回马枪,乃是武安福结合两头蛇和白蜡枪杆所创造出来的败中取胜的枪法,他趁孟海公半是轻敌半是愤怒的机会使了出来。枪若闪电,直刺孟海公。孟海公大骇,眼见枪尖刺来,扭身想闪。这千钧一发之际,大腿上被箭划破的伤口一疼,动作顿时一慢。两头蛇的枪尖间不容发,噗哧刺进了孟海公的胸膛,入肉三分,血光四溅。

刹那之间,胜负形势转换过来,武安福昂然屹立,两头蛇的枪尖上流下鲜血。孟海公双枪杵在地上,才勉强不倒,伤口的血泊泊的冒出来。

“好一招回马枪,我大意了。”孟海公苦笑一声道。

“我的枪法本不如你。”武安福实话实说,若论真正的比试,孟海公的枪法当在武安福之上。

“生死相搏,生者为王,死者为寇,你赢了我,便是比我强。”孟海公艰难的道,他的身子随着所说的话剧烈的颤抖,生命力正从他的身上飞速的流失。

“可惜你我是仇敌,不然可以做很好的朋友。”武安福感慨道。

“呵呵,自作孽不可活。张宣的儿子,我死之后,我的头你拿去吧。”孟海公道。

张称金默然无语,他被孟海公的武艺震慑,此刻听了他的话,才恍惚的觉得自己不该佩服他的武艺,他明明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武安福喃喃道。

“哈哈,人生在世,谁又能不做错事,何况我从未后悔过。”孟海公大声笑道,胸膛的血涌出,映得他的脸色更是苍白。

“虽然如此……”武安福还要说话,猛地发现孟海公的两眼无神,嘴上带着嘲讽的微笑,气息竟然已经随着那“我不后悔”的大笑就此断绝。

武安福走到孟海公的尸首前,长叹一口气道:“说是不后悔,为何不瞑目?”说着伸出手来,在孟海公依旧圆睁的双眼上,轻轻拂去。他那不甘心的双目终于合上。

“称金,如何处置他的尸首,你来决定吧。”武安福回身道。

张称金犹豫了半晌,终于道:“算了,人都死了,何必糟践他的尸体。给他留个全尸,送回曹州吧。”武安福点头道:“他虽然为了荣华富贵被权力迷了眼做了错事,却也不失为一个枪法宗师,理应尊重。”说完一挥手,林外进来无数士兵,将没被射死的残兵补上几刀,至于孟海公的尸体,则被装上早准备好的大车。

“孟海公如此英雄,定彦平该是何等神威?”武安福看着孟海公遗留下来的碧火驮龙枪,感叹道。这天下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见识了孟海公的枪法,武安福才知道除了罗家父子以外,世上还有其他的枪法高人,他们都是武安福高山仰止的存在。也许有一天武安福能够登上权力的顶峰傲视天下,可是他恐怕没有能力挑战罗艺定彦平罗成这样第一流的枪法高手。武安福想到这里,轻轻一笑:如孟海公一般英雄,一样被俗事蒙蔽双眼,罗艺他们难道就没有别的破绽吗?

天王庙一战,张须陀孟海公全军覆没,隋军五万人无一生还。山东震惊,朝野惊慌,天下被山东隋军的大败重新又震荡洗牌,新一轮的义军风暴,正在席卷神州。

第222章 遍地楚歌

本来就处于风暴之中的隋朝政权,因为山东的大败,变得更加摇摆不定。名将张须陀,知府孟海公阵亡,五万隋军全灭。武安福出师不力,败走济南府。王薄大军声威高涨,聚众达到二十万,整个山东北部州县都为义军所破。王薄自称为济宁王,孟让自称为长白王,杨公卿自称为天公王,高士达自称为海州王,高士魁自称为冀州王。郝孝德自称破军王,孙宣雅自称为飞天王,王须拔自称为历山王,各领数万兵马,每日训练士卒,积蓄粮草,声势滔天。武安福的十万大军缩在济南府里,每日给兵部发些求援的奏章,根本不去理会。

山东之乱,立刻引发了全国更打规模的反隋叛乱,河北豪杰操天成和高开道举起义旗。大张旗鼓招兵买马,和窦建德互通有无,共同对抗罗成。从山东流亡到江南的杜伏威和辅公佑也趁机扯起旗号,聚众两万余人,打劫富户,抢掠财宝,占据了江淮一带不少州县。江南四大氏族中的李家李子通,沈家沈法兴,萧家萧铣,林家林士宏都各自招揽私兵,多至数万人。表面是号称保卫家园,实际是碍着杨广南来,恐怕隋军势大,伺机而动。西北本来比较安宁,也被山东的变故搅攉的风云际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薛举和薛仁杲父子杀死州官,聚集绿林强梁上万人,自称西楚霸王。边关小吏李轨和同僚曹珍关谨梁硕李赟安修仁等人杀掉了守将,自称大梁王,率上万隋兵造反。不过最让隋朝震动的还不是这些人,而是消失数年的伍云召伍天锡兄弟奉朱粲为南阳王,在南阳故地奇兵,几天里群集五万余人。一时间天下之大,竟无一处乐土,普天之际,都是反王称雄。而此时的杨广,却两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恋江南好。浩浩荡荡二十万隋军护送着杨广的龙舟,一路顺流之下,终于在立秋之日,来到了江都。

“宇文大人,洛阳来的急报。”侍从官急匆匆的送来一叠奏折,所有的奏折上无一例外的用红漆写着“加急”的大字。宇文化及接了过来,打来来匆匆看了两眼,轻描淡写的道:“这些小事情就不要麻烦皇上了,先放起来。”侍从官怔怔的看着宇文化及悠然而去,心想:这天下一半的人都造反了,难道还不算大事吗?

宇文成都在一旁看着父亲怡然的背影,面色严峻。大隋江山土崩瓦解就在眼前,宇文成都知道父亲瞒报军情,欺上瞒下,为的是混水摸鱼,从中取利。他内心激烈的斗争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情向上传达。想起来江都的路上有个哭请杨广回返洛阳以安天下的读书人因为惹怒了杨广,被他拔舌毒打而死。宇文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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