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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清梦无痕-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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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拗不过我,转过头来,摸摸鼻子,眯起眼睛道:“你额娘,实是个厉害了得的女人。”

我正待听下去,阿玛却不再多说,只是坐回桌边继续喝酒吃菜。我正要细问,却见他神色微变,目光深远。

我猛然想到这位额娘是在分娩时难产而逝,也就是说她和阿玛共度的时光只有短短的两年。我开玩笑地问过阿玛:为什么他正当壮年,却不续弦再娶,反正我是不在乎有个“后妈”,也相信他的眼光。他只是轻笑着岔开话去。此时看到他的丝丝落寞,我不用再问,已然知晓那两年的岁月,是怎样的甜蜜和谐。

于是,我也只是默默坐在阿玛身边,为他斟酒。他侧头看了看我,忽道:“芷儿,你的模样很像你额娘。”柔软的声音让我心中一动,不禁轻轻地看向他。

阿玛微笑道:“阿玛第一次抱着你,你就会冲我笑,那时我便恍惚看到你额娘,忽然就悟出些道理,生生死死,乃是道之循环。你,就是她的延续。”我不是第一次听阿玛这样不疾不徐地讲人生,但的确是第一次听他讲过去的自己,听他用自己的故事诠释着,让那哲理浸着生命的悲欢喜乐,也变得栩栩如生以至于几可触摸。

“后来你祖父在战场殉国,你被一道懿旨接入宫中,这本非我所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看你一步步的沉在皇宫内院的影子里,离你额娘越来越远。我心下怆然,向皇上请行出游——这也是我早就应了你娘的。”我想到芷洛格格从前的形态性格,的确是和阿玛格格不入截然不同。

“没想到五年后归来,芷儿,你让为父好生欣喜。你看懂了我的信,这很容易;但是你能参悟出些许道理,却非我所料。你托人将那幅画儿带出来给我,我便知了你的心意,也深感快慰。”阿玛微笑看着我,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眼眶却有些发热,只能扁着嘴笑啊笑。通透如阿玛,怎会不知道我心中顾忌,他猜到了我因为连累他而内疚不安,所以才有了这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就是为了让我卸下重担。他丝毫不提白天的事,其实却句句都在开导我。而此刻我方感觉到,阿玛是这样的以我为荣,而我呢?就像他们想的,有些时候是迂腐得过了,似乎还未学得阿玛万一,什么都放不下,什么负担都带着走。

好半天,我才说出句话来,我说:“阿玛,女儿这一生如果能像您一样,就满足了。”

阿玛偏头看着我,想了想,随后笑道:“你会比阿玛过得更好。”

那个晚上,阿玛陪着我回房休息。他亲自把我安置在床上,随后坐在旁边讲给我许多他年轻时四处游历的见闻,伴着他的低声细语,我第一次入睡得如此容易,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有两个念头:一是探听阿玛除了额娘以外还有多少红颜知己;二是,在这里,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我已经足够幸福。

于是我似乎做了好多甜美的梦,梦见了我现代的妈咪,梦见了我古代的阿玛,梦见了他们都在冲我笑着挥手,向我缓缓走来。他们伸出手,亲昵地捋捋我的发丝,捏捏我的脸,眼神里满奇%^书*(网!&*收集整理是欣慰而安心,而我也不自觉地深深微笑了——

“太后娘娘的家宴已是几年都未请我去,这次是怎么了?”我一边找出沉入箱底已久的宫装,一边问旁边比我兴奋得多的奂儿。

“谁知道呢?格格,咱们去凑凑热闹也好哩!”奂儿噼里啪啦地说道。

我停下手,笑道:“奂儿姑娘,是不是咱们这佟家花园太小,装不下你啦?”

奂儿咯咯一笑,道:“格格别取笑我了,这园子住得再舒坦不过,只是我……想念宫里的姐妹了。”说完她突然有些腼腆,转开头去。

我难得见她这样情态,脑筋一转,笑道:“你这妮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还不老实说。”

她的脸蓦地一红,道:“格格好没趣。”

我摇头晃脑道:“有趣的紧呢!”心下盘算着奂儿已经跟了我十来年,也已年将二十,是该出嫁的年纪了,我没法子嫁,总不能让人家也陪着我做老姑娘。想到这儿,我笑道:

“得,改日将那人引来我看看,若是中意,我就给你们做主啦!”

奂儿闻言欣喜非常,笑逐颜开,脸红红的道:“那……就有赖格格了!”说完,她又犹豫地加上一句:“只是——格格,能否叫他,也来这园子里当差,我可舍不得您。”

她凑在我身边,恳求地拽着我的衣袖。

我看着这玲珑剔透的丫头,心中一软,捏捏她的脸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你,他,日后你们的小宝宝,都可以把这儿当家,知道么?”

“嗯!”奂儿抿着嘴使劲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心中本来想避开这一宴的打算也就没了。就算为了奂儿的爱情,我也得走这一遭。更何况,我现在是个“落难的格格”,谁招我干嘛?我的男朋友是个“失宠的阿哥”,谁嫉妒?我老爸是“世外闲人”,谁提防?当然,十三福晋是我唯一要逃开的人。

总之,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怕谁,去大吃一顿赚个够本就是了。所以我让奂儿自去小心约会,自己轻松愉快地迈入了阔别已久的皇宫。

衣香鬓影,美人如虹。

面对满屋子的人来人往,我有一瞬间的眩晕,随即站稳,没错,又是这样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深吸口气,我冲进了人群中。

没人理我。很好,我暗自欣喜,把贺礼呈上后,随处找到个角落一坐,捏着筷子专等开饭。

然而,我终究无法置身事外。

一个人影从我身前徐徐晃过,带来幽香阵阵,我只是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人。那是菊喜——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叫她菊喜,因为此时的她,盛装华服,气质翩然,静静跟在太子妃身畔,在向其他人请安微笑,而她自己身侧,竟然也跟着两个小丫鬟。

我诧异之余,也觉着在意料之中,这丫头绝非善类凡品,早在我第一次和她面对面,便已确定。只是,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拼命琢磨着,有个着鹅黄宫装的女人越过众人向太子妃迎来,我的第一感觉是:八福晋不适合这个颜色。待定睛看上第二眼,却见那女人却是十四福晋,脸上不若八福晋笑若桃花,却缀着让人舒服的微笑。

看来,世殊事异,已是另一重天。

只见十四福晋上前向太子妃祝安寒暄,我这边厢开始搜寻八福晋的身影。眼光转了一圈,非但没看到八福晋,反而碰上一双充满凉意的眼睛——不用说,十三福晋。

我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女人,正在我犹豫是该冲她一笑、傲然一瞥还是瞪她一眼时,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我不用再想,也遥遥与她面无表情地对视,这才发现她比以前更白更瘦了,不禁心中一叹,转开了脸——罢罢罢……

恰好此时厅内传来:“太后驾到!”我忙和众人一起起身行礼。

太后落座,屋内竟有一刻的冷场,大家互相扫了一眼,心知这是少了一个人的缘故。到底是太子妃站起身来,带领女眷共向太后娘娘祝酒,气氛才渐渐活络起来。

我正放松下来开始大吃特吃,却听太后笑问:

“舒伦,你身后那孩子是芷洛格格么,我老了,却看不清。”我一惊,抬头一望,只见太子妃起身向太后回道:“回您的话,这是太子爷新纳的喜良嫒,臣妾平日素喜她沉静机灵,今儿便带了她来。”

我一听,反而轻松下来——原来如此,她成了太子爷的宠妾。那又怎样?与我无关。我耸耸肩,正准备低下头去,只听太后笑道:

“让我看看。嗬,这装扮,这态度,真是像极了芷洛格格,你们说是不是?”

旁人七嘴八舌地接道:“还真像。”“……只是更沉稳持重几分。”“这现在还怎么比得了?”

我心中一动,看向菊喜,只见她只是对众人淡淡地笑,看不出是喜是忿。

那边太子妃回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喜良嫒自五岁起就在翠云馆了。”

太后点点头道:“那无怪乎这么像了,只怕芷洛真在这里,她们俩我还辨不出哩。”我暗自想那是因为从前和太后日日相守的是从前的芷洛,要是说现在的我和菊喜相比,其实是大相径庭。

太子妃已上前笑道:“芷洛格格许久不入宫和咱们相会,今儿臣妾就借了您的排场,特特请了她过来呢。”我头皮发麻,忙站起身来向太后娘娘请安祝酒——原来这宴会却不是正主请我来的。好在太后待我一如往昔,虽亲密不足,但殷切有余,不一时也就有几个女人屈尊和我说上两句闲话。

宴会结束已是戌时。我达成了所有赴宴的目的,虽然摸不透太子妃的用意,却深为胃部得到极大的满足而幸福着。

特特拣了条无人常走的路,惬意地向玄临门方向走去——那是我和奂儿约好一起回府的地方,呵,不知道这丫头会情郎会得如何,我也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谁知正经过擒藻堂,就瞄见前面有两个人影,依稀是一男一女,二人距离有十米远,一前一后的向外走。

我悄悄跟上两步,方看清那女子正是奂儿。估计后面那男人正是要送她出门,这算是冒了些风险,故要装作不识。嗯,看来感情不错嘛。

待到宫门口,那男人转过头来向里走,我抬眼一扫,只见这小厮有些面熟,却偏偏叫不出名字来。那人见我停下,却也不扭捏,只上前打了个千,轻声道:

“冯才给芷洛格格问安了。”

我侧头看着他。冯才。冯才……冯才?是谁来着?却见这冯才望向我后面,笑着又打了个千:“给爷问安,怎么让您找来了?”

我回头一看来人,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随即却也是恍然大悟。那是久未谋面的十四阿哥。而这冯才正是从前伴他左右的那个机灵鬼儿,想当初他主子还和叶子纠缠不清的时候,就是他不断跑腿,当然也没少和我的奂儿拌嘴,看来拌着拌着感情也就渗出来了。一段未满的爱情,却成就了另一段——叶子如果听说这个,估计也会扯嘴一笑,不过那笑容是淡然还是嘲弄,我却暂时猜不出。

黑暗中,这位曾经的男主角对我轻轻一揖,在他未说话之前,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忽然间许多画面都闪过面前,那是一部爱情电影,整篇都有淡淡的忧伤。而男主角抬起头来开口了,他笑着说:“好久未见,芷洛,你又出落许多。”

我回过神来,道:“怎么?没老么?”我现在这年纪在这里估计也算个近中年人了吧。

他摇摇头,不答言,转头向候着的冯才道:“还愣着?夜深了,送芷洛格格回府。”冯才仍是愣了一愣,这才领会,喜道:“多谢爷!”说完转身跑向宫门。

我侧头看向十四,正要赞他有人情味,却见他低头沉吟,竟自先走向前去。不禁有些纳闷,莫非——他和我一样,到底是不由得不想起那些过往。

我和十四未乘马车,风清月朗,他便伴我步行回府,算是默契地给了后面跟着的俩孩子一个机会。

借着月光,我这才发现他的变化,不禁又再次意外和恍然。一年未见,他当然不会再是从前的样子。印象中他一直是位俊朗少年,却不知何时变作今日模样。愈发英气勃发,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让人莫名惧怕的东西。

谁人不知皇十四子如今志得意满,最受康熙爷重视,就如以前的十三爷。

以前的十三爷呵,我心下有些许黯然,却听十四冲我转头笑道:“芷洛,你如今愈发影子也见不到了。”

我对上他闪烁着的眸子,一时间居然闹不清他在影射什么,是我和十三的关系,我阿玛的失宠,抑或是其他。

“十四爷见我不到,我却时常听到十四爷的消息呢。前儿那趟差办的真是漂亮。”我挑挑眉毛说道。

“谬赞。”他只一笑,“我到底是年轻经验少,那趟差本不该惊动那么多人,今儿皇父还提起,命我多学三哥四哥的沉稳。”

“我不懂得那许多,不过皇上说的总是对的。”我随口应道。

十四大步向前,我跟在他身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以前和他碰面,谈的都是叶子,可现如今,还真不知有什么好说。我搜肠刮肚,想起也许可以问问八阿哥近况,才发现那是另一个不可触摸的雷区。

真可笑,我们以前一起做的事大概现在谁都不愿再回忆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想起上元那次气急败坏的跟在他后面找叶子的情景,想起他大婚那日愣愣望着叶子随四阿哥回去,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样子,想起那晚树林中,他带着叶子踏雪而回时我的泪眼朦胧。

叶子那女人现在八成在和四阿哥甜甜蜜蜜,倒轮着我在这里为她哀悼往昔爱情。我自嘲的笑笑,决定打破沉默。

“冯才那小子什么时候跟你通的气?”我望了望身后。

“今儿早上突然给我跪下不住磕头。他看上的是你的人,成全了也好。”十四摇了摇头,“毕竟相思的滋味不好受。”

我微愣,转头看他,他脸色平静,看不出半点表情,只接着说:“这么快就到了,不知那两个人谈完没有。”

啊?我抬头一望,居然已经到家,刚才还真只顾着愣神。

在门口站定,我刚要开口道谢,却见十四突然笑问:“她好不好?”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以至于我都不敢确定他口中的她是谁。

只是还能是谁呢?

“好的很。”我也只能答这三个字。

十四点点头,我以为他还会继续问,可他已是转了话题:“怪道前些年皇父不让你阿玛搬出佟家花园,原来这里离宫中这么近,是皇父他不舍老友吧。”

我不想答,只笑笑,冯才和奂儿走上了来,双双跪在地上给我和十四重重磕了几个头,我和十四相视一望,示意他们起来。

“芷洛的茶,我是许久未尝,只可惜佟老爷子在我们兄弟中只对四哥和十三哥另眼相看,我也不便到府上讨扰。”十四扬眉轻笑。

“十四爷说哪里的话呢?怕是你嫌我的茶难入口吧。”

十四哈哈一笑,也不再说,带着冯才转身便走,倒是我站在原地许久。

我一个闲人,陪奂儿走这一趟不碍什么,只是十四又有什么理由对冯才这么百般成全?回想他神情,原来只有他问叶子的那一瞬间是我所熟悉的。也许他只是想问问她,然后给自己空间时间回忆一下那段感情。

然后呢?然后转身离去,继续向前。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爱慕叶子而不得的骄傲少年。所以那个晚上,十三从后面抱住我的时候,我不禁神神叨叨地问了个抽象而哲学的俗问题:“你说,永远到底有多远呢?”

叶子呷了口茶,听着我的转述,果然只是不住微笑。我闷闷地看着她那好整以暇的样子,气道:“喂,你凭什么还没有我伤感?”

她斜睨我一眼,放下茶杯,缓缓道:“你不是也知道十四福晋有几个小baby了?”

我一时语塞。想到昨日大宴,十四福晋的风头的确无人能及,曾经的八福晋可能也不过如此。只不过众女眷们更津津乐道的,还是她和“十四爷的恩爱甜蜜”,而十四福晋听到此类恭维时,本来得体的笑容上还是会飞起红晕,那种羞涩的默认恐怕是我在那宴会上看到的唯一的真实了。

叶子仍是饮茶,面色平静如水,而我却在这边长吁短叹——一如我们每次谈起师兄时的情景。我自嘲地笑笑,戏道:“不错。他有老婆baby,你有四阿哥。你说这电影是不是皆大欢喜?”

叶子蓦地停了手上动作,侧头扫了我一眼。只这一眼,就让我马上省悟,几乎要咬断自己的舌头,不知所措地握住她的手,不知该怎么解释,我绝对无心拿这件事玩笑。

她见我慌张起来,却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得啦,我还不知道你?恕你无罪。”

我点点头,正色道:“谢这位娘娘。”叶子瞪大了眼睛,待反应过来站起来抓我,我已经跳出圈去到了安全地带。

她张牙舞爪地追过来,我边向她吐舌头边后撤,却见她忽地停下,坏笑地看着我。我心知不好,却收不住脚,只觉重重撞在一人身上,回头一看,还好是十三。

叶子跳上前来,笑道:“看到了吧?这个女人不好管哪!”

十三摸摸鼻子,蹙眉道:“看到了。回去我会告诉四哥的。”说完冲我做个鬼脸,又看着叶子哈哈一笑。我意会过来,也越发得意地讪笑。

叶子气结,竟然还有些脸红。一向伶牙俐齿的叶子啊,现在却被我俩笑得半响也无法反击。好爽……

终于,她一跺脚,转身便向外走,边走边道:“得,别在这儿让人眼馋。快点快点,结婚算了!”

看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花园,十三侧头看看我,似懂非懂地问道:“结婚?”

我“哦”了一声,忙胡诌道:“结婚……那个,又是我俩造的新词,意思就是,大吃一顿!快来!”一把拽了还有点迷糊的帅哥跑到饭厅去。

阿玛早到了,他呵呵笑着让我们坐下,便让人上菜来。

十三转了转眼珠,凑近我悄悄道:“哎,她刚才是不是说,什么‘婚’?”说完挑眉冲我得意地笑。

笑什么笑?我脸有些发烧,抬眼一看,阿玛正边夹菜边打量着我俩,嘴角含笑,好像猜到什么似的,不禁更有些不知所措,忙夹了一筷子豌豆黄儿塞到十三碗里:“让你吃就吃。”说完低头只顾扒饭,还真“结婚”了一场。

还好阿玛和十三给面子,及时地转换了话题,给了我喘息之机。其实我并不怕谈起“结婚”这事儿,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子也不错——十三来这花园就如同回自己的府里,如履平地,所幸我家人丁很少,大多又是多年忠仆,所以上至阿玛,下到门房,都没把他当外人。像今天这样,我们三个一起用饭,大概几个月前就开始了。

不知不觉地,这十三就渗透到我们佟家来,俨然成了半个公认的主子。

而不管城里城外的谣言怎么飞,也飞不到这里。这佟家花园上下,就硬是把这么件有点荒唐的事,这么个有点尴尬的人,脚踏实地的接受了,我时时心生感激,也暗自庆幸——现在这样,有什么不能满足?对面坐着阿玛,身边是十三,和两个我最珍惜的男人同桌共饮把酒言欢,不正是我想要的么?自己的幸福,管别人怎么说,又何必要用婚姻来成全?

我和十三好久不谈此事,或许他也隐约知道我怎么想。更何况……他府里?我还是有些怵,过惯了这闲云野鹤的生活,我难以想象那种为人妇为人“妾”的日子呵。

所以,老十三——我接过他盛来的汤,偏头看着他,他也冲我一笑——咱们就这样过着吧,你说呢?

可是,什么事你一旦预料得到,就往往发生不了;有些事对你来说根本无法想象,可它偏偏就是忽悠忽悠地来了。让人目眩神迷。

三个月后。已是暮秋。

一大清早,我勉强睁开眼,正要翻身再睡,阿玛的脸就出现了:“丫头快起身,咱们爬山去!”我愣愣地看着他——这老爷子又心血来潮了。

拥有二十五岁的心脏的佟老爷子夸岱先生毫不留情地把我拎起了床,吩咐奂儿为我换上早准备好的“登山装”,一套水红色的长衫长裤,穿起来颇是英气,奂儿为我梳洗的时候连声赞叹。

我却迷迷糊糊的完全没睡醒,在马车上也是瞌睡不停,思绪在梦境和现实中来回徘徊。直到马车倏地停下,阿玛拉着我下了车,我才一个激灵,惊喜地握住阿玛的胳膊——这是香山!

不是漫山的红,就是因为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棕和绿,才显得那红叶胜火。山间,清晨,绿树——三重的清新扑面而来,不由得人不清醒。

而山脚下,已有个人等在那里,正是十三。他走过来请了安,仔细看了看我的神态装束,方笑道:“老爷子好兴致,只怕这洛洛丫头比咱们懒多啦!”

阿玛笑道:“你放心,她可有精神哪!”我皱眉道:“别寒碜我了,走是不走?”

十三大声道:“走!”说完还是挽了我登上台阶,又凑在我耳边轻声道:“今天很好看。”脸色却不搭调的郑重。我不禁开怀一笑,也不追究他的“今天”之说,便给他讲讲睡美人的故事。

阿玛却出奇的安静,比以往的他还要安静,只是一直默默地跟在我们后面。而我和十三,只当这是又一次简单的出游,便都放松了心情,一忽儿加速冲刺,一忽儿踽踽慢行,一忽儿窃窃私语,一忽儿又采摘不同形状的红叶,想必这些都被他看在眼底,那时的他,或许还在宽容而满足的微笑哩——可惜这些情景,都是我后来独自回想时的猜测和想象,而当时,我并不够敏感。

香山并不高,但我们走走停停,抱的是欣赏的心情,所以竟也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山顶。大学的时候经常和同学共登香山,偏偏大家都愿意凑这红叶的热闹,所以往往是看人而不是赏叶。今天总算不同,似乎天地间只有我们三个人。大清朝的香山纯净而透彻,日光下红叶斑斓,静若处子;微风中林海潮生,动亦含情。

我们立于山尖上遥望俯瞰,良久都没人说话。自然的美是一种孤独的超人的存在,人永远只能旁观而无法企及。

不知过了多久,阿玛转身朝一棵红叶树下走去。我和十三跟在他身后。

阿玛在树下站定,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又看看十三,示意我们分别站在他左右。我慢慢走过去,心跳不知为何先行加速,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事要发生。十三看去也是严肃而紧张。

阿玛脸色祥和,拉过十三的手,缓缓道:“十三,芷儿,我希望你们结为夫妇。”说完握住我的手放在十三手心里。我和十三同时愕然,对望一眼,谁也说不出话来。

阿玛微笑道:“礼仪暂免。香山、红叶、天地和我,都是你们的媒证。你们从这黄栌树一直走到那边的亭子上,便是礼成。这是比任何事都郑重的婚姻之约。”

当我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我的阿玛做了一件怎样惊千世骇万俗的事时,他已经独自一个迈向了下山的台阶。

十三轻喊道:“佟老爷子!”

阿玛停住脚步,回身看过来。我却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向十三,只见他刚刚所有的怀疑、惊讶、踌躇都慢慢淡去,只留下由衷的笑容,他轻轻瞥了我一眼,握紧我的手,对阿玛道:“我会永远照顾她。”

阿玛点头,笑着挥挥手,飘然下山。这一刻我方真正知道,我有一个多了不起的阿玛。

“好好哭吧。”十三——我的新郎呵——揽我入怀,柔声道。

没错,我的眼角早已湿润。旷古烁今,这是桑璇,或者说芷洛,和爱新觉罗。胤祥独一无二的婚礼——

多年前我还是个小姑娘时,总爱一次次听着理查德的《梦中的婚礼》入睡,听着那曲子,只觉得从内到外都是安静的——圣洁的光辉隐约可见,婉约的新娘头戴花冠身披白纱,与新郎翩翩起舞,如入仙境。

……

那时我不懂音乐。有人说那甜蜜中夹杂着些许哀伤,好像幸福握在你手中却怎么抓也抓不牢,好像有些爱的人在身边却可能随时抽身而去,好像那婚礼真的只不过存在于梦中。

而我听到这曲子时,总有一种想飞的感觉,伴着节奏的变化,不断地变换方向,但无论怎么变,都是自由无忧的。

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的婚礼是在何时何地,那个新娘到底会是什么模样?而那年少的梦,到今天变为现实;那少女的问题,如今也都有了答案。

没有白纱,而是红衫长裤;没有花冠,却有漫山红叶;没有舞蹈,只是相对凝望;没有《梦中的婚礼》,她却已在我心中奏响。

真似恍然入梦。整个下午,我和十三徜徉在山中,乐而忘忧。厚厚的红叶铺满了山间小路,洒遍了缕缕清泉。十三拉着我的手,走遍了整个香山,却怎么也走不累。

就这样,走到薄暮降临,走到太阳下山,走到星移月升,我内心里暗暗期望,走到地老天荒吧!呵呵……

“笑什么?”十三停住脚步,把我拉到胸前。我忙转头不看他闪亮的眼睛,抬眼望天:“笑星星啊!”

“哦?”十三也煞有介事地望向天空。我补充道:“我从前曾经对自己许诺,谁第一个陪我看星星,我就嫁给谁。”

十三扑哧一笑,道:“佟佳芷洛,难道你要为了星星认别的男人做夫君呀?”

我歪着头想了想,跳开身子,道:“哎,你还别说,你真的不是第一个陪我看星星的。不成不成,我要悔婚!”

十三笑着来抓住我,把我固定在身前,俯身看着我,道:“来不及了,洛洛,你一直都是我的。”他的眼睛出奇的亮,刺得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只能感觉他轻轻把我抱起,向旁边阿玛平素憩居的木屋走去。

屋内一灯如豆,平添许多温馨。

我的心怦怦乱跳,耳边枕着十三的胸口,也是沉重的心跳声。我只能更深地向他怀里缩去。十三把我放在床上,静静地俯身看着我,手指轻拂过我的发、耳和唇,麻酥酥地让我有些发抖。他觉察到我的颤抖,伸臂环住了我,轻轻吻着我的耳垂,喃喃道:“洛洛,别怕。”

像抱着一盆火,我能感到他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滴地向我传来,让我也热血澎湃……

第一声鸟叫和第一缕晨光一起透过木屋的缝隙传进来时,我便悄悄地醒了。秋天的早上往往很冷,可今天不同,身边多了个人——我的新郎。十三兀自沉睡着,却仍是紧紧搂住我,倒是暖和得紧。我又向他怀里挪了挪,抬眼细细打量。额头、眉眼、鼻梁、嘴唇……我不禁有些脸红,正要移开视线,十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即张开了眼冲我眨了又眨。

我也故作镇定地冲他眨眨眼,推开他的胳膊,翻身就要下床。谁知他把我拦腰一抱,轻吻下我的脸颊,才松开手,懒懒地唉声叹气道:“娘子真不乖。”

“哦?”我回头瞟了他一眼,随即拎起他的大堆衣服向他抛去,看他被外袍罩住了头,方甜甜地道:“夫君,请更衣。咱们也该下山去啦!”

十三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我一眼,也便开始打理干净。

我好不容易独自穿好了衣服化了个淡妆,便坐在门边上歇息,觉得浑身不太得劲。十三蹲下来,关切地问:“洛洛,怎么了?”

我转开头去,脸上发烧,心想这让我怎么说。只能讪笑着道:“没什么,没什么。”待起身来,却仍是脚跟一软。十三忙扶住我,皱眉道:“这还叫没什么……”他忽地顿住了,好像忽然领悟。他低低地一笑,不再说什么,只是搂住我的腰。

“你很得意啊?”我斜眼死瞪着他瞧,他就越发合不拢嘴,道:“娘子,这还不容易,我背你下山。”

我和十三携手走在下山的台阶上。我当然未准他扛着我回家,惊世骇俗的事情,一件已足,其实能够现在这样手挽着手,对我来说,就已实属不易。

昨天我们一同上山,还是一对恋人;今天共同走下去,却已然是夫妻了。而除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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