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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行歌作者楚九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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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人海,要找到当年柳门门主的孩子无异大海捞针,戚少商只能从孩子的父亲下手。
夜已阑珊,空气中弥漫着静谧。
戚少商思索了一下,抬首望天,沉沉道:“柳门主出自扬州柳家,前往扬州势在必行。”
他心中苦笑,笑自己难得出京一次,竟要费心费力给人找孩子。
一阵温柔的风吹过,顾惜朝微微眯缝了眼,悠然道:“此处去到扬州要经过幽明殿地界,大当家不想去探探传说中的幽明鬼蜮?”
虽是问句,语调却极为笃定,像是早已得到了答案一般的胸有成竹。
戚少商的两边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
——他少年时曾闯进过幽明殿,饿了三天三夜才莫名其妙被放出来,如今虽然不怕再进一次,心中却难免抵触。
一转眼,看见顾惜朝面上明快的笑,戚少商感觉到炽热的豪情已涌上胸膛。
幽明
时间并不会因为戚少商的担忧而静止,所有的事情也都依然不受影响地各自发生,前往幽明殿的一路上,他们所经过的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无不在议论纷纷。
——天下形势瞬息万变,耶律靖死,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成为疑凶,被迫与旧日仇人顾惜朝同行。在此关头金国公主完颜明岚与大辽耶律成南下扬州,四大名捕之一铁手随行保护。
戚少商听闻此事时叹了一声:铁手离京,无情在风雨飘摇的京师怕是更要举步唯艰。
黄昏时分。
半日骤雨,此时庭中落花缤纷。
顾惜朝轻轻靠在客栈后院的一棵树上,闭目而伫。
一片叶承受不住其上雨珠的重量,沉沉地弯折,下一刻这滴雨水正打在顾惜朝的眼旁,蜿蜒而下,乍一看像是从顾惜朝眼中藏了多年的泪终于决堤。
顾惜朝闲适地一笑,轻轻以指腹揩去面上的湿润。
不远处的戚少商目光幽深,“无情送来消息,他已仔细察看,皇宫中的柳色新安然未动,杀耶律靖的那份柳色新只能在余下两处之中。”
顾惜朝的目光移向戚少商手中的逆水寒,“既然如此,幽明殿更是要去,大当家的剑可已经擦亮?”
戚少商的眉跳了跳,“此时已是黄昏,等到幽明殿中正是夜晚,必定更显诡谲,阻碍重重。”
顾惜朝闻言,眼中便带了几许严肃。
“若是等到几日后放晴,万里无云日正当午,再行闯殿事半功倍。”
戚少商颔首,然后微微地笑道:“我从不知顾公子是个懂得知难而退的人。”
他的心有些急了,时限不长,他戚少商绝无可能浪费几日空等一个晴天。
顾惜朝望进戚少商的眼,那双眼明亮而深邃,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终究还是笑了,笑得飞扬,正如大漠中的那日,“我亦明白大当家从来都是迎难而上。”
顾惜朝起身前行,洒然的青衫内是卓尔不群的魂,俊而柔,又冷而厉。
他说:“箭已上弦,我现在就答应你,同大当家共赴幽明鬼蜮!”
声音不大,戚少商却听得格外清楚。
飞掠之中。
戚少商看了身侧的顾惜朝一眼,风大且疾,他们的衣袂与发皆被吹得凌乱狼狈,这青衣人还是宁静如常,步法如行云流水,脚的主人飘然如仙。
他竟不由浮起一个念头:这样的顾惜朝,岂不正克住了幽明中的鬼魅?
戚少商很快又察觉到自己的念头有多么荒唐,他脚下微微乱了一下,然后稳住身形,凝神望向前方。
夜雾深处,一个大到诡异的石棺材正迎风而立。
“我曾误打误撞闯进过这里,四处碰壁,直到三天三夜后累得昏倒,醒来时已在我们此时站着的位置。”
顾惜朝嘴角微勾,“故弄玄虚么?”
戚少商稍一错愕,旋即些许难言的思绪涌上心头,“是我糊涂了,小小阵法自然不在顾公子眼中。”
语毕他的心头窒了一窒,仿佛有什么在抓挠着。
戚少商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旗亭一夜,他盼的岂非就是日后能与顾惜朝并肩作战,纵横连云山水?
只是这天来得太晚,晚到一些都已经沧海桑田,春风不再人面全非。
戚少商狠狠闭了闭眼,然后有些艰难地睁开,淡化心中的迷惘。
“阵法并不可怕,难敌的是‘心鬼’作祟!”
人心最真,亦最可怕。
爱人与仇人,痛苦的过往,最能轻易击碎一个人的心。心若有了破绽,人还有何凭?
一阵死般的沉默。
月影已斜。
顾惜朝紧紧握了一下身边的小斧,大步走进一直静谧着的石棺材中,融进黑暗。
怪石嶙峋,白骨森森不时反出妖异的磷光。
二人视而不见,径自前行。
雾渐重,人影迷蒙。
一步踏出,戚少商忽然觉到被绊了一个踉跄。
熟悉的一排坐椅,义字当中挂,可不是连云寨的大帐?
似有寒芒飞过,一支羽箭穿空而出,正好钉在义字之上。
杀声震天,血气弥漫,是谁?
迷雾破开,是红袍洗尽征尘后依旧苍白的脸?还是勾青峰死不瞑目的眼?
为什么不报仇?
兄弟们白死了么?
做了群龙之首便忘了连云寨的人义水甜么?
顾惜朝恍惚间被迷了眼,似梦似醒。
息红泪何时也到了这里?
只见她与戚少商冷着脸,持剑向他飞奔而来。
三乱的脸,恐惧中还有那样的不能置信。
影像一变,化成英子泪中带笑的眼,“小师弟,我就喜欢你正襟危坐,笑傲风云的样子!”
顾惜朝甩了甩头,英绿荷已不在那里。
晚晴?
温婉的女子眸中含泪,“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
手颤,心乱。
傅晚晴七窍中忽然都流了血,“顾惜朝,我恨你,是你害死了我……”
顾惜朝痛楚地阖上眼,他想去陪她,可是,可是什么?
一个笑容飞快地从眼前闪过,俊秀的大眼,暖煞人的笑:顾兄弟?
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只有汗湿的背提醒他发生了什么。
顾惜朝嘴角弯起,冷冷的。
晚晴,那个善良的女子从不会怪他,就算魂归天外又怎么会恨他呢?
幽明鬼蜮,终究不能真正洞察人心。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对付我而打扰晚晴的安宁。”
绿色的荧光映在顾惜朝眼中,分外骇人。
卷哥?
那即使病弱缠身,仍浩如烟波般的眼为何不再睁开?
戚少商眼中又出现了一抹青色,历经了多年风雨的青色。
那人傲然地笑,素手微动已是血流成河,清俊得让人心折,又狠辣得叫人发指。
戚少商蓦地想起自己来过这个地方,那正是刚刚离开霹雳堂之时,他为红泪负了卷哥,他在此处被幻境中卷哥的眼折磨得近乎发狂。
远处又见了一片青色,正向己处行来。
顾惜朝怎么会有两个?
戚少商阖眼又开,眼底非悲非喜,却化开了浓重的无奈与轻愁。
顾,惜,朝。
不管他愿意与否,承认与否,仇敌也好知音也罢,顾惜朝的一切已经融进了他的骨与血,在神智不清时看到最多的依然是他。
转眼花非花,爱非爱,恨非恨。
鬼蜮
周遭无声。
戚少商一身白衣委地,狠狠将逆水寒插入土中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他疲惫而无奈。
从连云寨逃亡时,他不敢累,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已换成顾惜朝的官袍,死了不打紧,怕的是众寨主兄弟白白牺牲。
等到进了京师,成了数人之上的金风细雨楼楼主,他依然不曾休息,天子脚下风起云涌激浪滔天,戚少商更要掌稳手中的船舵。
只是此时戚少商终于累了。
于是他果断地矮下身,极不雅地坐在一堆白骨中间,喘着粗气。
人骨被践踏的声音愈来愈近。
戚少商没有抬头。
他知道那是顾惜朝。
戚少商很想问顾惜朝一句:你到底在为谁办事?
即使知道绝无可能得到答案,他还是想问,仿佛问出来就能舒服一些。
那个莫名其妙成了杀人疑犯的雨夜,顾惜朝以耶律成好友的身份从一片水雾中走来,放他离开。
之后是酒馆中的杀机隐现,他以为自己不死也少掉半条命,顾惜朝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他一命。
顾惜朝告诉他柳色新并非寻常之物,前几日在柳门证实果真如此。
耶律成到底是否主使顾惜朝的人?又或者只是被那人利用的一个跳板,顾惜朝成功入局之后便抛了耶律成?
如果顾惜朝为之效命的不是耶律成,又是谁?那位娇滴滴的金国公主完颜明岚么?
若真如无情所说,宋辽开战金国得利,顾惜朝在这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通金叛宋,卖国求荣?
想到这种可能,戚少商的心狠狠地跳了那么一跳,又纠了那么一纠。
戚少商怅然地叹了一声,带着淡淡的愁。
他与顾惜朝,果然注定不死不休。
“你究竟在筹谋什么?”
戚少商还是问出了口,不等顾惜朝回话,他又倦淡地加了一句话。
“我只是忽然想问,你不必回答。”
顾惜朝原本冷凝着的脸因着这句话而变得生动起来。
他说:“我明白。”
戚少商与顾惜朝都知道,与其敷衍假话,不如干脆不答。
顾惜朝向前伸出了右手,停在戚少商身前一掌处,他忽然发现,有些人,比如戚少商,即使衣着狼狈白衣沾尘,依然那样俊秀而挺拔。
这只修长的手线条优美,掌心处却带了茧,还有许多细碎的凹凸不平的疤痕。
戚少商搭上了面前的这只手,起身。
至少此时,他们还是要一同前进的伙伴。
手心的触感总是真实的。
只要有一样东西属于真实,幻觉只得消散。
顾惜朝在一颗头骨前停下。
世人常说红颜白骨。
即使是倾城红颜一旦死后化成了白骨,怕也是没人理睬。
骨头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常人走在路上,哪怕看见一块狼狗啃剩的没有丝毫威胁的骨头,也不愿直接踩过去,而多是绕道而行。
顾惜朝对此嗤之以鼻:他连恶狠狠的活人都不怕,又怎么会忌讳动不了的死人骨头呢?
于是他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抬起脚踏在那块头骨上,清俊的面上满是傲然。
破阵之策就在足下。
“好个幽明鬼蜮,可惜在我眼中只比小孩子的把戏高明一点。大当家,你可试过以剑击石或以掌风将阵式打乱?”
转首瞥了顾惜朝一眼,戚少商淡然道:“试过,不过人在阵中,斧兵难用,无处着力。”
戚少商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担心。
他每次见到顾惜朝这样的笑都很倒霉,比如杀无赦的开始,比如雷家庄,比如神威镖局,比如安顺客栈。
顾惜朝心思何等缜密?若是没有十足把握,怎会露出如此狂傲的笑?
九现神龙这样的人世间只有一个,能逃出顾惜朝布置的人也只有戚少商一个——这点连他最大的对头顾惜朝也不得不承认。
幽明殿的主人不是戚少商,自然也逃不过顾惜朝的布置。
戚少商隔岸观火般地想着,今天倒霉的恐怕就是幽明殿的主人了。
“我见过大当家舞剑,也与你对过掌,内力之浑厚惜朝自愧不如。若是由我破了这地方的阵眼,你再出个几掌,明日江湖上便可到处传说咱们大破幽明鬼蜮的故事,”
顾惜朝扬了扬头,又道:“大当家可有意送给穷苦的说书人们些许谈资?”
青色的衣袍随风而飞,飞扬的笑中却带着一丝狠,一丝冷。
戚少商振眉,长笑:“些许内力自然不在我眼中,只是主人未说话,顾公子还需小心足下,免得不小心踩碎了阵眼。”
昏暗的夜云罩住大半边天,掩过了月色,顾惜朝的眸中却有星,沉稳如水,任暗云如何翻覆径自巍然不动。
“若是主人对我二人有礼赐见,顾某与大当家自然不会伤了主人的心血。可若是主人吝啬一面……大当家,反正君为土匪我为寇,都不必讲什么道理,这鬼地方不如毁了吧?”
顾惜朝的声音转柔,语调极为诚恳,像是守法本分的商人在与客人讨论一笔再普通不过的生意。
戚少商的嘴角抽了一下,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依然黑,云依然暗,风却静了。
戚少商与顾惜朝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
夜枭突然低叫了一声。
像是骤然响起的讯号,随着这声低叫,远处亮起了一盏灯火,光亮虽小,在漆黑的夜色中却格外显眼。
以这点光亮为中心,像是约好了,周围的角落也全都亮起。
空气刹那间凝了一下。
顾惜朝的眉骨跳了跳,微微将脚抬离头骨的天灵盖部分,做势欲踏。
漆黑的夜里闪过六道绿芒,成三角之形向顾惜朝脚面袭来。
顾惜朝嘴角勾起一个平静到冷冽的笑容,轻掀衣摆,长袖微动已经甩出两抹银色的光。
鬼哭神嚎。
小斧映出的一片亮银色里藏着重重杀机。
“当当当当当”,其中五道应声而落,坠到地上竟是十个半截绿幽幽的指骨。
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顾惜朝神色不变,黑色的眸中那抹绿光越来越大,离他越来越近。
然后这绿光突然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消失了。
一剑
“叮”的一声响。
顾惜朝看见了一把剑,剑锋犀利,水刃清寒。
逆水寒离他的眼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剑却不带杀意。
剑势带来的风翻飞了他的卷发。
顾惜朝笑如春风。
戚少商的面容沉静如水,心中却如波涛翻滚激烈,奔腾不止。
他的身体远远比他的脑子反应得更快。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替顾惜朝挡下了最后一截指骨。
戚少商没有再看顾惜朝一眼,但当他的视线移到剑上时,看到了光滑的剑面上映出的顾惜朝的笑容,淡雅而潇洒。
——那双清澈的眸中,却带着几分近乎嚣张的得意。
垂目,戚少商轻轻一振手腕。
剑还鞘。
至少在这一路上,顾惜朝,死不得。
“那死鬼留下的什么阵法,毁了也罢,只是这样俊俏的两个后生,何苦做那粗鲁之事呢?”
说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极妩媚,极妖娆,一字字像在男人的心上抓挠着,让人心痒,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掏出来才好。
在场的就有两个年轻的男人。
戚少商不姓柳,顾惜朝同样不叫顾下惠。
只是他们更爱惜自己的命。
他们不怕死,只怕死得窝囊,即使定要没命也不能丢在这上面。
美好的东西,原本就经常暗藏着杀机,越美越毒。
戚少商和顾惜朝都警惕了起来。
远处走来两个小童,手中各提着一把鬼火灯笼。
走近了,小童的脸也被鬼火灯笼幽幽暗暗地照得分明。
那不是活人的长相。
比面粉更白的脸蛋,如墨般漆黑却无光的眼,鲜红的一点朱砂即为嘴,面颊上是鲜血似的腮红,红得让人心惊,火般的颜色不带一丝温暖。
他们走到二人面前,呆立半晌,又僵硬地转身,“咯吱咯吱”的声响不断,似是腿部的关节在生硬地摩擦着。
顾惜朝咪了咪眼,与戚少商对视一眼,然后飞快地各自移开目光。
这殿主的机关数术之学果然精妙,区区两个小童竟也是傀儡偶人。
缓步跟上两个偶人,顾惜朝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
赤红色血似的小径蜿蜒得越来越短。
路尽,阴雾俱散。
又是一座房屋般大小的棺材。
棺材骤然裂了几道缝,切出一道石门的形状,徐徐移开一小段距离停住。
戚少商上前一大步,以剑鞘下部顶住石门,微运内力向前一推,石门顺势而开。
久违的刺眼的光亮迎面而来,罩住戚少商和顾惜朝的全身上下,一时两人四眼均不能视物。
还好听觉尤在。
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听觉比视觉更管用,更可信。
戚少商如是,顾惜朝亦如是。
空气忽地凝了起来。
此时无风,埋伏在暗处的人们却觉得自己正处在暴风雨的海上,飘摇不定。
等到终于忍不住了,他们一齐冲了出去。
剑出,恍若龙腾九霄。
他们仿佛看见神龙从洪荒而来,穿浪而出,纵横驰骋。
龙首疾转,正向这些人藏身之处飞来,气势逼人,似要吞噬一切。
他们惊,他们骇,他们怕。
想跑,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跪在了地上,双腿瑟瑟而抖,冷汗淋漓。
再抬眼龙已不见,寒光连闪青锋至。
剑气萧萧,剑招寂寞而沧桑。
气更凝,愈发肃杀。
时光催人老,戚少商手中剑的威力经久更大,更凌厉。
这种气魄已经足以制敌。
一众人汗如珠下。
有一些人,即使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依然有一种勇气。
——逃离的勇气。
这些人更高一筹,他们想劫持戚少商的同伴。
他们站了起来,手中兵器向顾惜朝所在的地方招呼过去。
顾惜朝嘴角轻弯,勾起个云淡风清的笑容。
戚少商眉峰一蹙。
在九现神龙手中,或可保得一命,怎奈这些人偏偏自己找上了煞星。
其实也难怪,谁叫顾惜朝怎么看也只是个清俊的书生,一袭单薄的青色衣衫更显无害。
别说这些乌合之众,便是戚少商,也只见过顾惜朝这样一个笑时可动天,怒时可覆天的人。顾惜朝的狠绝不流于表面,而是言中藏剑笑藏刀。
近了。
更近了。
还没来得及欢喜,变故突生,那个青衣人忽地从他们眼前消失。
这些人只觉喉间一痒。
他们纷纷抽出一只手想抓走这阵痒。
手指上沾到的液体湿而黏,味道有些腥。
他们都杀过人,对这触感与味道都很熟悉。
越熟悉的东西越可怕。
顾惜朝拍起手掌,一下,两下,三下……
这些装扮成鬼卒的人真正走上了黄泉路。
“好一些刁奴,主人家还没发话,倒自作主张出来咬人了!”
顾惜朝朗声喝道,先发制人。
打狗看主人,此时既然杀已杀了,就只好先堵住主人家的嘴。
一阵勾人心魄的娇笑从棺材中传来,“这位小公子真是聪明,姐姐正愁没办法解释,还好两位都是明白人,知道姐姐原不想害你们。”
顾惜朝眸中流过一丝冷意,脸上的笑容却不改。
“知道归知道,惊吓还是受了不少,难道不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定神么?”
“这么说果真是姐姐的错处,既然如此,你们就赶快进来坐坐吧。”
顾惜朝抬步便行,挺直的背愈加傲然。
戚少商望着前面那青衣人的背影,竟对这鬼蜮的茶有了几分兴趣。
香是龙涎香。
这香气散发到空气中,飘到人的眼耳口鼻处,飘到石室中的每一个角落。
烛台上的蜡烛粗如儿臂,细看却是人腿骨的形状。
梳妆台上,一面硕大的镜子孓然而立,同样以骨为架,连桌上的小饰物也无不鬼气森森。
软榻上背坐着一个女子,白衣黑发。榻边有琴,琴的侧面挂着两颗骷髅头。
一样色泽的衣衫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也大有不同。
比如同样的白衣。
无情可以将白衣穿得出尘绝俗。
戚少商可以将白衣穿得寂寞中不失洒脱。
这女人却可以将白衣穿得妩媚而动人,只简简单单的坐姿,自有风情。
许是卖关子卖够了,她终于缓缓地侧过头,细致的颈项雪白无瑕,丝毫不输身上的白衣。
鬼娘
戚少商不算好色,但喜欢看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他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此刻戚少商就很认真地等着见到女子的容貌。
女子终于完全转过头,白嫩的手指将披散的发划到两边。
戚顾两人齐齐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张破碎了的脸,像是水中的明月被不识风雅的俗人打散,又像是完美的瓷器摔在地上,破镜难圆。
纵横交错间无数划痕浮在肌肤上,显得恐怖而诡异。
女子似不觉得自己的容貌多么惊世骇俗,反而莲步款款地走至案前,素手轻扬斟了三杯清酒。
酒味很香,很醇。
懂酒的人只要轻轻一嗅就都知道,此酒非数十年不可得。
戚少商眼中闪过一抹讶意——这样好的酒实不多见,想不到在这邪气的地方还能见到。
酒杯是银制的,杯壁上还有凹凸不平的梅花图样,酒水滑过,也未有一处变成暗色。
——这已是女子在示好。
“鬼娘,敬二位一杯水酒压惊!”说罢以袖遮面,率先喝了下去。
这酒来得很是时候。
再强悍的人,再坚强的神经,也禁不起一再的折腾。
顾惜朝随手端起一个酒杯,抬手向女子致意,然后一饮而尽,唇间染上一丝水色。
戚少商略微皱了皱眉,抬眼望见顾惜朝冲他挑衅地笑着,也舒展了眉峰仰头喝下,干净利落。
顾惜朝忽地笑了。
“有酒却无佳人相陪,鬼娘你岂非还是待客不周?”
鬼娘的碎脸冷了下来,幽幽的冷光在室中闪烁,打在那张脸上更加让人心凉。
“这位小公子在讥讽鬼娘么?”
“岂敢岂敢,只是沉鱼落雁的鬼娘为何偏要把自己往丑里打扮,弄了这些鬼里鬼气的东西来吓人呢?”
顾惜朝低低浅浅地说道,神色不变。
鬼娘错愕了一下,然后柔媚地一声轻笑,道:“小公子,这回你可看走眼喽!”
“哦?”
顾惜朝悠闲地掸了掸衣衫上的微尘,然后才举目看向鬼娘。
“我这不是看的,是你告诉我的,又何来走眼之说?”
鬼娘“哼”了一声,轻喝道:“我何时告诉过你?”
“你确实告诉过他,连我这个在一边的人都明白了。”
说话的是戚少商。
“胡说!”
戚少商没有理会鬼娘千变万化的神情,而是定定看着梳妆台的方向。
“这镜子很大,想必映出的景象也很清楚。”
徐徐回眸,戚少商望进顾惜朝满是笑意的眼,嘴角动了动,口中不停。
“这样大而清楚的镜子,我生平也没见过几面,它们的主人个个都是风华绝代。”
顿了顿,戚少商又道:“我少年时走南闯北,见过一个刽子手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连捕快看了都要胆寒的东西在她眼里也不值一提,我见她时碰巧她的面上破了个一寸长的口子,因为这个小小的口子,她摔碎了家中所有的镜子。”
顾惜朝神色一扬,接过戚少商的话头,话音清朗。
“鬼娘,这难道还不是你自己告诉我们的?”
哪个女子拥有那样一张破碎的脸,还会在房中摆这么大一面镜子呢?
鬼娘轻轻吁了一口气,她伸出十指,缓缓将面具脸上剥离。
她的动作很慢,很小心,面具下的皮肤可是自己的,弄坏了没有人赔;她甚至没有看座上的二人——戚少商绝不会偷袭,即使顾惜朝有什么动作,也会被他拦下。
清。
艳。
清艳,既清且艳。
世间女子两者得一已为绝,鬼娘的容颜却清艳皆得,不失妩媚妖娆。
鬼娘叹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很美,这一声叹也很美——比庸脂俗粉搔首半日动人得多。
轻轻怯怯的叹,若是有其他的男人在,早该将她抱进怀中。
可惜在场的两人都在装聋作哑。
鬼娘又连叹了两声。
这第二声叹息已带了些许哀怨。
到第三声时已经变成了浓重的哀婉,似是在悼念着什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鬼娘这副皮囊,总算得上是牡丹了。”
顾惜朝脸色乍变。
他武功虽好,然则涉猎太多,内力之上终不如戚少商浑厚,因而最先觉出不对。
不过片刻,戚少商的脸也变了颜色。
鬼娘笑嘻嘻道:“两位人中龙凤,鬼娘也不敢小瞧,一路上装神弄鬼,到底是散了二位的神,乱了你们的心。这特制的美酒加上龙涎香的味道,可还好受?”
顾惜朝神情一狠,犀利的目光直欲将鬼娘穿透。
“你究竟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鬼娘依旧是笑吟吟的,“杀我手下那么多鬼卒,你难道不该死?”
顾惜朝冷冷道:“你站着不动让我杀如何?”
鬼娘止住了笑,美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那些鬼卒都是杀光自己的同伴才能在鬼蜮中留下一条命,死有余辜。我要杀你确实不是为了这个——鬼娘’这名字是嫁了死鬼之后用的,顾惜朝你可知我的闺名是什么?”
不待顾惜朝答话,鬼娘双手向前伸平,飞快地做了几个手势。
“鬼娘未嫁时,娘家姓雷,单名一个舒字。”
戚少商的眼蓦地睁大,大声地喘着气,似乎身上的血液都已经炽热起来。
这手势与姓氏他再熟悉不过。
江南霹雳堂。
惊了心,动了容。
强如戚少商也不由颤抖了声音,“雷家没有过这个人!”
鬼娘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才多大?我不遵父辈之命嫁了这个冤家死鬼,被逐出雷家,心中却一直当自己是霹雳堂的人,顾惜朝远在天边便罢,此时送上门来,我怎能不杀?”
戚少商低眉沉吟着,“当年我被放出去,大概便是我在幻境中说的话被你听去了,可对?”
鬼娘闻言缓和了神色,“不错。戚少商,今日不关你事,待我杀了顾惜朝自会放你离开。”
“不可。”
戚少商轻轻吐出二字,却极有力,如雷霆万钧一般。
“在这件事结束之前,顾惜朝,不能死。”
鬼娘听了不怒反笑,笑得甜美惑人。
“好,是个有担当的汉子,从连云寨到金风细雨楼,果然没有给雷家丢脸!”
“幽明鬼蜮也不是真的阎罗殿,我若不知外面的消息,又怎会知道来的是你们?”
“雷舒先是宋人然后才是雷家女儿,今日,我不杀顾惜朝!”
上元
顾惜朝骤然怔住。
大厦将倾,积若已久的宋庭眼看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却总有那么些人拼死地庇护着,只欲为天下争得一线生机。
乱世多英雄,他们生在这样的时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半晌无声。
顾惜朝从纷乱的思绪中醒来,敛了敛眉目,面上浮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鬼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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