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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商-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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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帅再说河套当面敌情。如今据守河套之敌,为达延汗四子阿尔苏博罗统帅之土默特部。最新敌情察知,此人生性悍勇,好领重骑破阵。图尔根河一战,正是此人于危难之际领本部兵马直冲火筛,一举扭转颓势。统帅部研判,此番我军以三新编师分路进击,以阿尔苏博罗之禀性,定不愿化整为零闪避周旋,恐将调集麾下全军寻隙围歼我军左右翼两步师之一,伤十指不如断一指。这,对我军而言便是战机!”

此时,一名师长举手发问:“请问大帅,我新编师枪炮犀利弹药充足,鞑子怎敢与我军阵战?那不是以卵击石么?”周遭一阵哄笑。

冯虞笑道:“我军战力如何,自家是心知肚明,可那阿尔苏博罗何处去知晓?鞑子骑军与我新军只打过一次交手战,便是大凌河会战。那一回,鞑子遭遇地实是轻装步兵,火力偏弱。那一仗,鞑子若是起便全军决死冲锋,或许真能突入我军战阵,白刃决胜。鞑子自那一战品味习学,能获何等心得?如今阿尔苏博罗麾下有七千户,十丁抽二得上万精锐常备签军。若是空营而出,可得近六万大军。此前平蒙郭勒津,阿尔苏博罗所部折损不小,不过依然有四万余骑。我军步师兵数则近两万。以四万余攻两万不足,你若是阿尔苏博罗,你可敢一战?”

众人纷纷点头。只听冯虞又道:“原本以我三大新编师剿灭该部绰绰有余。不过,敌境密谍日前飞鸽传信,应阿尔苏博罗邀援,鞑子右翼济农、达延汗三子巴尔斯博罗已遣两万骑军,日前趁黄河未开化时踏冰驰援,统归阿尔苏博罗调遣。如此,敌军总数已近七万。为慎重初战,统帅部已急调一乘骑师补入西线攻击集团。此战我军部署如下。”

说着,冯虞将竹杖指向西集团攻击发起线正中位置。

“骑一师为我中路军主力,自榆林发兵,往河套套顶高阙方向攻击前进。乘骑四师、延绥镇镇军为后援跟进。步三师为左路军主力,自花马池发兵,与骑一师并向突进,直抵黄河岸。固原镇镇军为后援。步四师为右路军主力,出偏头关,往故五原郡方向攻击前进。太原镇镇军为后援。

统帅部推演。敌主力突袭左路军公算最大。若未得探报。左路步三师即与敌主力遭遇。务必先敌展开。以优势火力求得予敌最大杀伤。同时飞鸽传报中路援军。击退敌军后务必保持阵型。稳步推进。接报后。中路骑一师、乘骑四师须即刻轻装突进。分别由右路、左路超越步三师。以钳形攻势追上敌军、咬住敌军。将敌压迫于黄河岸边。而后一鼓全歼!随后沿岸展开布防。以备鞑子右翼三万户军马来援。此时。右路军当加快推进。尽速进抵黄河南岸。展开布防。以备敌汗廷援军。

若敌主力舍左路而扑右路。方才部署便反其道而行之。本帅不再敷述。若是阿尔苏博罗昏了头。往我中路来袭。则由骑一师击破来敌。穷追不舍。左右两翼尽速跟进。三路一线平推。横扫河套!”

左翼全体将官齐刷刷起身敬礼。“是!”

冯虞示意众将落座。接着说道:“如今。我中央、右翼攻击集团以侍卫亲军为主力。也已全数就位。不过。这两路将士还得坐等。一是等复套作战战果。二要等鞑子汗廷主力动静。达延汗不同则已。只要发兵。暗谍便会飞鸽传报。我军即刻出兵。中央集团正面拦击。预设战场为大青山以南地域。右翼集团以飞骑直捣敌巢。犁庭扫穴!”

看了座中地本雅克图一眼。冯虞又补了一句:“战后。鞑靼领地将并入我大明疆域。其军民也将收伏为我大明子民。故此番征伐作战。遇顽抗之敌自应痛剿。若遇一般部民及溃兵。则应着力兜捕。不得妄加杀伤。”

……

早春二月,天高云淡。套西黄河畔桌子山下地草场上,千里莽原已重披绿妆。些许野花不耐寂寞,已在草野间零星绽放。远方不知哪位牧人弹起马头琴,唱起了悠远绵长的乌日汀哆(蒙古长调)。原属蒙古贞部地扯立克此时却全无如此闲适心境,任牛马自行游走觅食,自己席地而坐,举头直愣愣望向天际。

今年四十来岁的扯立克大叔在部族中也算是小

,从满都古鲁汗在位时,便跟从大汗白南征北战,火筛万户麾下征战,一度官至百夫长。族人都说,若不是当年红山堡一战瘸了一条腿,如今指不定也是个鄂托克之类地大官了。伤愈后,扯立克辞了文官职事,带着万户大人赏赐的许多牛羊回到部落,过起无忧无虑地游牧生活。别看他腿瘸了,上了马,放牧行猎还是一把好手。

这些年,扯立克养育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已成年的孩儿皆在军中。按说十丁抽一、五丁抽一,扯立克家只需送总一个男丁从军即可。但扯立克觉着,是男儿便要如雄鹰般往风雨中历练,军中又有不少亲朋故旧照应着,再加上蒙古人最重军功,也只有与汉人征战才能掳得金帛子女,过上舒坦日子,孩儿长大一个便送入军中一个。如今大儿子巴特尔最出息,达兰特哩衮之战中率先破阵,立下大功,已提拔至百夫长。大女儿则嫁给巴特尔地好友、汗廷宿卫军的一名十夫长。

只是这好日子到了去年,便是流年不利了。去年秋,不知怎么地,火筛万户与汗廷翻脸,刀兵相见。三个儿子从征。图尔根一战,己方战败,整个蒙郭勒津归了大汗四子阿尔苏博罗麾下,蒙古贞部从此烟消云散。部族易主也就罢了,入冬后,三个儿子息兵返乡。老大、老三倒还无恙,只是老二,却是冷冰冰地躺在马车上给拉回来的。老二战殁,让扯立克大叔痛不欲生,一夜白发。

去秋这一战延续入冬,整个蒙古本部人困马乏,还未喘过气来。哪知未到开春,各部牧民中便流传起一则谣言:南边的汉人大军要杀过来了!刚听到这传言,扯立克大叔毫不在意。明军搜套?笑话,自三十年前明将王越出关攻套之后,从来是咱们蒙古人南下攻伐掳掠,再没有一名汉军敢来攻扰!

哪知没过几日,阿尔苏博罗果然大点兵。这回不再抽签了,各部落十五以上五十以下丁壮尽行征发!老大、老三在家中还没将大炕捂热,又要披甲出征。这一回,扯立克大叔心里七上八下,似有不详预感。最后一顿晚餐,他将精心收藏的当年随身铁甲翻了出来,交给老三。“巴图,汉人有句话,来者不善。这回上阵,你要多看着些。汉人奸猾,你这愣小子别只顾冲杀,中了狼套子。”

“爹,用不着这个了。”巴特尔插嘴说道。

“怎么?”

“孩儿听妹夫说,当年大汗次子乌鲁斯博罗率十万大军与汉军会战辽西,吃了明军新火铳地大亏。那汉人造的新火铙,较原先犀利许多。精钢重甲百步之外轻易便能打透,盾牌也挡不住。依我看,多套这一重锁甲也无用,不如轻装上阵,搏杀起来更便当,退起来更快。倒是这回多带匹好马去更紧要。”

扯立克大叔瞥了老大一眼,“你老爹征战几十年,什么没见识过?一百步挡不住,三百步呢?火铳挡不住,弓箭飞石呢?老三,老老实实穿上。紧要时候,怕地就是那一下。巴特尔说的多带好马倒是在理。还有,你们要是见着战死的明军,记得将他盔甲扒了来穿上。汉人打仗不行,工匠地本事却强过我们许多。哦,有些军官的佩刀、弓箭甚是好用,别忘了试一把。光抢些金银保不了命。”

巴特尔奇道:“阿爸,往日出征,都没见您如此叮嘱,这回怎么了?”

“哼。往日与明军作战,哪次不是抽丁?不到万分吃紧,或是决战时分,咱们蒙古人何曾丁壮全出,连几个看家地都不留了。”扯立克大叔反问一句。“要是小个几岁,腿没瘸,你爹此番真要陪你们上阵了。别地不说了,你们也已不再是雏鹰。记着一句话,鹰势再猛,也须躲着山峰雨云。”

送走两个孩子,扯立克大叔的心也跟着飞向南边。这回二女儿阿茹娜地心上人,相邻部落的小伙子宝音也首次出征。丫头整日里担惊受怕,老缠着父亲问战场情形,两个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么东问西问,折腾得扯立克自己心里头也总是七上八下。还是出来放牧清净,咂一口马**酒,看一眼天上地流云。虽说心里还是放不下,至少好过面对女儿那哭丧着的小脸。

正在走神,猛然南边有些响动。扯立克猛地伏倒在地,将耳朵紧贴着地面细听。似乎是几十匹战马疾驰而来。扯立克赶忙起身,一声哨,一匹高壮地黑马飞奔而来,还是老伙计有灵性。扯立克飞身上马,驱着马群往回赶。

才将马群圈好,就见数十骑风一般驰入宿营地。马上骑士皆是蒙古将兵。一个个满面尘灰、盔歪甲斜,有的还裹着伤。扯立克大叔见此情形,心头就是一紧。战线按说至少是在南边百里之外的都司兔河一带,蒙军竟然溃散至此,这必是打了大败仗。现下他心里头惦念的却是两个儿子。

往人堆里扫视一圈,扯立克大叔一眼看见头戴百夫长翎饰的大儿子。与出征时的意气风发比起来,巴特尔就如换了个人,胡子拉碴,嘴唇干裂,甲松袍斜,随身刀箭都没了踪影,只有一张角弓还孤零零挂在鞍前。此时,巴特尔正摘下水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倒去,看来这一路是只顾奔逃,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了。

“巴特尔——”

听着这一声吼,巴特尔回过头来,四下看了看,见着阿爸那熟悉的身影,将水囊一撇,抢步上前跪倒在地。“阿爸,快,快让族人收拾车马,咱们赶紧往北走。”

“怎么?汉人打来了?四王子战败了?”

巴特尔一下子没忍住,眼圈一红,“呜呜”地哭出声来。“阿爸,败了,败得太惨了!这压根就不是对阵,是送上门去让人痛宰!孩儿所在整整一个千人队,活下来的,怕是全在这儿了!”

  第三百一十章 角声一动胡天晓

兵的到来,就如往一潭死水中投入一块巨石,顿时/波。部民们纷纷钻出毡帐,围住疲惫不堪的将士,不管是不是本族子弟,端茶送水,一边打听战况。扯立克大叔此刻最关心的却是老三的下落。

“巴图呢?没跟你一道回来?难道是……”

巴特尔连忙摆手。“阿爸……”这时,扯立克的老伴娜仁托娅与二女儿阿茹娜也已闻讯赶了来。见儿子满脸疲态,老伴娜仁托娅连忙用袍袖擦拭儿子满面的尘灰。阿茹娜则塞给哥哥一只水囊。

巴特尔仰头喝了两大口,忙又说道:“出征时,三弟编在后队,这一仗就他们那一队不曾冲阵,不至当场战死。只是大军溃散时,后队转眼就给冲散。这一路,我怎的也寻他不着。想来是给败军裹抰,往别处退去了。”

听了这消息,扯立克大叔面色稍缓。兵败如山倒,就算在同一队,被冲散也是寻常之事。这时候,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了。“巴特尔,这一仗怎么打得如此不堪。你爹也不是没经过败仗,咱们蒙古人马上工夫远胜过汉人,就算打不过,拨马便走就是,指不定还能来个回马箭嘛。”

巴特尔苦笑几,说道:“阿爸,孩儿也从不曾打过这等窝囊仗。当初四王子领了大军,埋伏在都司兔河以北,准备半渡而击,打汉人左路步军一个冷不防。不知为何人似乎觉察出有何不妥,离着都司兔河还有一天半脚程就停步不前。这一来,我军也进退失据。若给牵在原处,给明军中路右路推进到侧后推进,又发觉我军所在给他们这么一包夹,我军便是腹背受敌。四王子见此情形,决心主动出击,吃掉当面之敌,再抄另两路明军后路。”

扯立克大叔摇了摇头,叹:“随后便吃了大亏。”

“正是。我军围去,却发觉敌军早有防备,以战车环绕,摆出圆阵据守。四王子见此情形,令大军合围军冲锋,打算豁出些伤亡一举冲入敌阵,这一战便是赢定了。

哪知,汉人铙炮竟是如厉害……”说到这里巴特尔一阵心悸,面孔扭曲显然是又想起当日血肉横飞的惨烈情形。

扯克大叔纳闷问道:“汉人火铳火炮我见识过。火炮是比咱们蒙古人的弓箭犀利,可只能杀伤一条线,打一炮还要待许久才能再放。至于火铳,大元一统中原时便有了。射程尚不及弓箭,射起来费事,雨雪天更不能发。即便明军火铙比原先精良些能强到何处去?”

巴特尔连连头:“阿爸。今日汉人火器之犀利胜以往十倍!当日我军全线总攻。数万大军奔涌向前等声势排山倒海。孩儿身处万马军中。舞刀冲杀是怀了必胜之心。只是到了千步之遥。便遭敌众炮齐轰。炮子如雨。一炸便扫平一片。队形登时便乱了。至数百步。明军又以火箭攒射。射速极快。劈头盖脸。那火箭都有铁矛一般长短。穿胸破腹。势不可挡。再往前近。炮子更密。明军步兵又齐射火铙。能及两三百步。

这一仗。我将士前赴后继。死伤不计其数。只差那两三百步。眼睁睁明军就在眼前。竟不能再近敌阵一尺了。阿爸。我那些弟兄……眼见得明军弹矢如沙暴一般刮来。却没一个弟兄拉紧马缰……千户长布和第一个冲锋。被巨箭穿腹。依然不倒。挥舞着战旗鼓舞将士冲锋杀敌……”

说到这里。巴特尔号啕大哭。“阿爸。没战死军前。孩儿对不起那些弟兄们……”

扯立克大叔也是泪流满面。伸手揽住儿子地肩头。喃喃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事了。有阿爸在。没事。”

过了阵子。巴特尔缓过劲来。又说道:“孩儿命大。冲出不多远。马儿便给炮子崩了脖子。翻倒在地。将孩儿压住。待孩儿抽出脚来起身。眼见得大队已冲过去了。直杀进硝烟中去。孩儿换了马。便见着弟兄们一片一片地往下倒。又看见一阵烟雾腾起。千户便不见了。此时。退军号角响起……”

“四王子下地令?”

“是。”

“四王子没事?他不是最爱带队冲阵么?”

“想来是给宿卫抢了回来。哪知这一声号角却是坏了大事。打仗全凭一股子劲,一听退兵,冲了半路的弟兄们猛然给抽了脊梁一般,扭头就跑。明军大举反击,加上炮火追着打,咱们根本收不住脚,军伍散了,人心也散了。千多名弟兄,跟着孩儿跑出来的便只有百来人。”

“百来人?你这只有三十多么。”扯立克一愣。

“阿爸,你不知晓,这一路孩儿是怎个逃命的。那一阵败北,我军收脚不住,陆续退过都司兔河。原本是要收束人马,哪知两翼尘烟大起,竟是明军大股骑军两翼包抄而来。此时我军人马星散,根本无力拒敌,只能再退。两翼

说上万,有些向远处包抄,有些沿途侧击截杀。弟只顾逃命,再无抵挡之力。那些明军骑兵能在马上施放火铳,虽不如弓箭精准,却射得更远,威力也更大。这一路百多里奔逃,大半弟兄便是如此死在路上。”

说到这里,巴特尔猛然想起什么,赶忙擦去泪水,“阿爸,赶紧叫上族人北撤。再迟,只怕明军要追及了。”

“往哪方退?”

“先往北行。四王子也是往正北方向退,或能在中途会合。若是遇不着,咱们便先抵套西北库布齐。四王子王帐原本驻十二连城,若是无明军当道,咱们便一路向东去寻四王子。若是此路不通们便寻机渡黄河,往巴彦淖尔。”

“嗯。这行程倒还妥当,事不宜迟,即刻召集族人收拾上路。只望小三有长生天庇佑,得脱险境。等不得了吧。”

……

太原统帅部议堂上,此时一片欢声笑语。首战大捷,将校官佐自然振奋。开战以来便守在此处的正德更是手舞足蹈。冯虞使劲咳嗽几声,方才令众人略略安静了些。待众将佐落座,冯虞冲着正德点了点头,这才开腔。

“诸位,此战能得全胜,本帅为,其因有三。一、锦衣卫南司用间得力。鞑靼四王子兵马一动,王帐内所收买暗谍便传出细致敌情战场部署一般无二,可称首功。皇上已传谕授勋厚赏。二、右翼前敌大都督陆完指挥若定,调度有序,遂成大功。三、步战三师从容迎敌求得火力最大发挥,予敌以重大杀伤举破敌。随后三军将士用命,穷追猛打,不给残敌以喘息之机。统帅部已颁记功状。皇上圣谕,此役大彰军威,自上而下,凡有功将士优叙功从厚封赏。”

议事堂内顿起一片“万岁”声。

冯虞伸手示意众人安下来,接着又道:“此役鞑子参战兵力约七万地初核,毙伤俘已近六万。此外于迂回兜剿中虏获牧民、溃兵数万,牛马羊驼不可计数陆续往南驱运,交本雅克图等蒙族处置。

如,我军正将敌残部往套内东北压迫。”

说到这里,冯提高了音量。“诸位,复套首战虽获大胜,却未及全胜。敌军能战之兵尚有万余,若是男丁尽发,或可增至三五万众,只是战力必大不如前。军咨司研判,敌军遭此重挫,必将改变战法,或待我军深入、分散,而后相机以大吃小;我若以重兵平推,敌或以主力入我军侧后,寻歼我军守备、后勤兵力,抑或围点打援。对此,统帅部决心将现已投入战场之步军回撤至都思兔河以南,后续援军跟进,以重兵集团固防,使敌无隙可乘。而后,以骑师、乘骑师加强移动火力,以大兵团铁流滚进,前出扫荡,两相呼应,寻机决战。”

说着,冯虞双拳往身前一握,“双拳出击,虚实呼应,互为应援。此外,还须防着巴尔斯博罗挥军南下。说来,留着这股鞑子打而不死,也有些妙处。若是河套大局已定,那达延汗也就用不着来了。”

众将哄堂大笑。

……

都思兔河以南,毛乌素沙地西缘,一条望不见头尾的人流逶迤南来。至近处观看,其间全是鞑靼牧民,以及赤手空拳的散兵。步行的、乘牛车的,个个一脸萎顿。两翼则是押送的明军骑兵。扯立克大叔一家子正在其中。

当日扯立克全族匆匆北逃,连赖以为生的毡帐都撇了。可这大队军民混杂的人群,走起来实在是快不到哪儿去,动静还大,烟尘蔽天。结果是未跑出数十里去,便见大队明军横在道前。

巴特尔面色大变,“还是给汉人抄住了。”

说罢,巴特尔拨转马头,便要招呼弟兄们决死一战,却给扯立克大叔一把拽住马缰。

“做什么?看看边上。你这几十号人当什么用?还拖累上千族人。”

“阿爸,那……总不成就这么任他们来抓吧。”

“不用。我带着族人上前归降,你领弟兄们调头快跑。他们想追,有我们这大拨人乱哄哄挡着,一时也穿不过去。快走。”

“不成。我们跑了,明军要是对你们下手……”

“这一大帮子老的老小的小,有何可下手的?若是汉人果然恶如豺狼……你若逃不得也就罢了,若是能逃过这一劫,寻着四王子,再奋力杀敌为我们报仇就是。走,快走!”

“阿爸!孩儿这回抛下众多弟兄逃生,心中已是万分难受。今日若是再撇下阿爸阿妈,我还有何面目偷生……再说,如今也走不了了。”

扯立克顺着巴特尔呆滞的目光回头观看,只见来时路上尘烟大起,显然是大队军马遥遥而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千年未遇之大变局

军收容营设在长城关外锅底湖畔。此处邻近水源,后卫,供粮、看押皆称便利。扯立克大叔一行被押到收容营时,此处已收押了数万鞑靼兵民。不过,扯立克与巴特尔在入营时瞅见,不时也有兵民被带出营地,随身还带着行李,再看神情,有些固然是如丧考妣,有些却是一脸的解脱,不象是要被带走处决的模样。

不及细想,扯立克大叔一家及同行的族人、俘兵,便被交接给守营军士,带入营中。

这收容营占地极广,其中又设百十个分营。新来的这上千人皆被投入离大营中门最近的一座空置分营中。营中已搭起百座军帐,一座营帐能容十人安身。

当日被俘时,这些鞑靼军民随身家什皆被抄走,只留下些牛车驼运老弱病残及少数粮草,随身能带的,不过是些衣物与锅碗瓢盆罢了。这一路下来皆是露宿,早春二月,入夜之后的寒气还是有些逼人。如今能有这存身之地,已是令人喜出望外了。

待将一家子安顿好了,扯立克大叔便与巴特尔坐到帐口打量起周遭情形来。爷俩皆是当兵出身,每到一处先查勘地形是再惯常不过了。只见这一座座分营皆以土围子圈隔,围子四角墙外皆有刁斗望台,围墙约有四五尺厚,内侧围着挂满铁蒺藜的铁丝,外有军兵来回巡行。扯立克大叔与巴特尔对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扯立克正要转回帐歇息,这一路走得着实够累,毕竟是上了年纪,却听儿子一声低呼:“阿爸,你看,有些持刀矛的明军象是咱们蒙古人!”

扯立克回头眯起眼睛仔细看。果不其然,墙上走动的明军守兵军装相同,有的手持火铳,有些却是佩刀持矛。看这些装备冷兵器的兵卒面部一不是身材矮小敦实,看脸庞,多是大头阔面、小眼睛、单眼皮、高颧骨,果然不差,皆是鞑靼男丁!

“看来果是我们蒙古男儿。听说明军中素来编有蒙古军人,已是沿袭百多年了,这也不算奇怪。”

巴特尔摇摇头,“阿爸,孩儿看,这些个必是汉人境内蒙古部族之人倒象是此战降兵收编而来。”

“怎么?”

“阿爸你看。那些兵不论站姿行姿皆是一般地挺拔。步幅大小也相差无几。若是明军中蒙裔军士当相同才是。可这些蒙兵。却是仪态各异。此外。汉军肩头皆标有军阶符号。而蒙兵肩头却是空地。孩儿以为些假货定是于这一战被俘。贪生怕死。做了汉人走狗。”

扯立克又看了一阵。叹了口。回到帐中毯子上坐下。“雄鹰与苍狼。各有各地路。巴特尔你莫要空自愤懑。过来好好歇歇吧。”说罢。倒头便睡。

巴特尔想到老爹会冒出这么一句。楞了一阵。还真就回铺睡去了。

将近傍晚外头突然一阵扰攘。巴特尔从毯子上一跃而起。来到帐口探头观看。只见围子木栅门已被拉开。数百名明军拥了进来蒙语招呼各帐兵民出来到空地上站队。这些明军果然都是蒙古人。扯立克大叔一家随着人流涌到空场上。那些蒙裔明军四下围定。一帮明军将校从门外走了进来。当先是一名明军少将。却是一副文士做派。看面庞乎也是蒙古人。

这一群将校登上墙下垒好地一座土台上。之前领兵进来地一名少校朝着那少将敬了个礼。嘀咕几句即转身面向众降俘。高声说道:“各位父老。想来你们都已是看清。如今这围子里明军将士。都是喝了马奶长大地自家人。我。满都拉图。原为蒙郭勒津万户编下百户。开战之初于边境被俘。蒙这位本雅克图大人感召。弃暗投明加入明军。现任归义军第四营少校营长。这位……”

说着。满都拉图往边上让了一步。微微侧身。“这位本雅克图少将。原为汗廷千户。不满达延汗穷兵黩武。杀戮右翼各部通报。愤而归附大明。寻中原王化救草原万众。如今官拜大明统帅部军咨高参。有请本雅克图大人训教。”

本雅克图向前一步,朝众人点头示意。“各位,这些日子受委屈了。打仗,难免胜败。败了,便有战俘,就如同各位现下一般。哦,还有之前这位满都拉图。大明与鞑靼,说来已是相斗百年,互有胜负。之前咱们也俘虏过明军,掳掠过汉民。各位不妨回想一番,当日我们是如何对待汉俘,相较今日,各位又是何等境遇。”

低下鸦雀无声,不必多说,哪个都明白,以往捕获汉人,若是不被处死,便强令为奴,饥寒交迫是寻常事,遭棒打虐杀也是家常便饭。相比而言,只要是不逃跑,不作乱,明军对自己算是客气多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蒙奸!为何替汉人说话!抛弃祖宗的畜牲!”

台下众人脸色登时吓得煞白,这愣头青,若是激怒了这位大人,只怕什么同族情份也说不着了。

却见本雅克图冷冷一笑,却不着恼。“呵呵,看来是条好汉子。只是,前些天杀身报国的机会也不是没有,你为何不在那时大显身手,却在此地露面?怎么,想混入明军腹心之处大显身手么?”

转过头来,本雅克图对众人说道:“各位弟兄,战俘二字好说不好听。蒙郭勒津精兵在鞑靼诸部是数的,为汉廷转战四方立功无数。去年还以曲曲一部之力独抗汉廷大军,还险些取胜。可见诸位并非是怕死无能之辈。听参战汉军弟兄说,当日都司兔河一战,鞑靼军面对炽烈炮火前赴后继。战后打扫战场,随处可见整队战殁官兵,依稀还排成冲锋队形。可是,既然诸位骁勇善战,又非粮草不济,与明军这一仗为何却一败涂地?”

说到这里,许多俘兵低下头颅,暗自抹泪。

“都司兔河一战,鞑靼军几近覆没,明军却伤亡无几。数十万大军参战至今死伤不过数百。不仅如此,当年辽西会战,达延汗最能征惯战的二王子,率数万铁骑伏击明军万余步卒。那时明军还是轻装,不曾携带火炮,许多兵将用的还是弓弩。可那一仗,蒙古将士折损近半,明军只伤亡五千。因此,这一战诸位输得不冤。只是,这两仗下来位品出些什

没有?”

底下人群中那些俘兵满眼茫然。

“想当年,不管是突厥、契丹、党项、女真,还是我蒙古大军皆是以骑射见长。汉人步军与我对阵,从来只能以弓箭长矛抗御。守城尚称坚韧,野战几无胜算。即便是不克,我军凭着健马自可从容撤退,损伤极有限。可如今情势已大有不同。汉人凭着精良火器,不论威力、射程远胜于我之弓箭。只要兵力够多,足可将骑兵挡在弓箭射程之外。而汉人最不缺的,就是兵员。诸位仔细想想,本官说的不错吧?”

巴特尔听不下去高声道:“即便如大人所说,我军正面交战无法取胜,还可伏击、夜袭、劫粮。再不济,这茫茫草原,无边无际只要咱们牵着汉人兜***,耗尽他们粮草,汉人补给艰难自然是要退兵的。”

本雅克图笑道:“这位弟兄说得好,请上前答话。放心官此番来,绝非逼迫弟兄们做些什么。只管畅所欲言官绝不加害。”

巴特尔听罢便上前,却给母亲一把抓住袍袖。巴特尔回过头来,冲母亲笑道:“阿妈,没事。孩儿看这位大人面善,不至哄骗咱们。”

扯立克大叔拍拍老伴肩头,“心。当年我在汉廷见过这本雅克图,不是恶人。”

巴特尔开人群,来到土台前,正要说话。猛然间,本雅克图身后一名军士突然大叫一声,“大哥!”随即抢步跳下台子,一把抱住了巴特尔。巴特尔着实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老三巴图!巴特尔怔怔地看着三弟,一身簇新明军低级军官服,肩上是少尉军衔,腰佩长刀。面孔还是一如往日般黑瘦,不过,精神头还足,看来这一阵过得不错。

听见前头动静,扯立克大叔猛然分人群,一瘸一拐冲上前去,娜仁托娅与二女儿阿茹娜也随后紧跟。转眼间,三人冲到身前,一家五口紧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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